【夢囈流年】第十六章：花譜奪魁（三）
午休之時，尹風華癱軟在演員休息室，不僅沒有反省自己上午拍攝中的不足，反而拿劇組的助理和幾個小職員出氣，嫌棄劇組的盒飯難吃，又挑剔休息室空調不夠暖和，當著眾多國戲師生的麵，大呼小叫，擺足了明星藝人的排場，完全不把這些傳統文化的繼承者瞧在眼中。袁遠歌冷眼旁觀，除了為他的所作所為羞恥，不停地向王教授諸人道歉之外，竟對於自家選定的主演無計可施。
尹風華連拍幾日，早也看透了熙夢捉襟見肘的拍攝條件，仗著自身的資曆和與周銘潤的交情，也根本未把袁遠歌這部傾注心血作品當做一回事，應付的態度日趨明顯。隻是慵懶地將自己堆在化妝鏡前的椅子上，一雙眼睛似睜非睜，懨懨欲睡。助理將下一幕周瑜的戲服拿到他的麵前，請他更換，他卻足足拖了十五分鍾才睜開眼睛，斜睨著那身江東大都督的戲裝盔帽，懶懶地站起身子。
袁遠歌眾人在現場等了半天，卻等來一個鬆鬆垮垮的周瑜出場，倒不是戲服不貼身，而是尹風華的精神狀態和他心目中的美周郎判若兩人，也不知道他連日來收工後都在哪裏鬼混，隻是煙酒過度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導致如此作風懶散……今日這場戲是無論如何也要拍完的，王教授領著這麽多師生來給劇組幫忙分文不取，又是指導又是客串，為熙夢省下了偌大一筆預算，結果挨了一頭一臉的奚落嘲諷不說，幫人家在劇中植入的《赤壁鏊兵》新編戲也沒能演出榮秋榮技壓群芳轟動京師的風采，怎麽還能指望人家明天願意繼續幫忙？
“尹老師，我還是先給你講講這一場戲，等會我們可以節省時間。”
“不用講，火燒赤壁，三歲小兒都知道”，尹風華見眾人都在等他，豈肯接受袁遠歌單獨針對自己講戲，不耐煩地說：“這戲中戲你拍的無非也就是個大場麵，要秋臣花譜奪魁這麽一個結果罷了，其實根本用不著拍這麽多細節啊，唱腔的，差不多就行了。”
“差不多就行了”——完美主義強迫症重症患者袁遠歌生平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話，幾乎立刻就要發作，氣惱道：“尹老師，你是真心不肯看我的劇本啊！拍了這麽久，你始終就沒有找到秋臣的感覺。這一幕曲台花譜定花魁，濃縮了秋臣入榮府前的輝煌，也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時刻。賽後秋臣得太後老佛爺欽點賽會頭名，而錦玉班七個師兄弟一飛衝天，“七朵金花”轟動京師，錦玉班也成為人盡皆知的京城第一戲班。這才埋下了秋臣日後以如此盛名，屈尊資助落魄書生梁子堂備考，卻被他辜負，錦玉班含冤覆滅的悲劇命運，怎麽可能是可有可無的場麵戲呢？再說你到底是否知道，為何你上一幕演小喬，下一幕卻演周瑜？”
看著尹風華眼神閃爍，一看就是大腦空空的模樣，袁遠歌隻得自問自答：“因為那時候是京劇發展的鼎盛時期，京城中戲班眾多，高手如雲，同光十三絕各個身懷絕藝，而秋臣最後能力壓群雄，奪得花譜花魁，就是因為他是個生旦角色皆能駕馭自如的奇才！小喬要突出他女裝扮相嬌美無雙，人間絕色；而周瑜要對比他男裝扮相儒雅俊秀，千古風流。錦玉班兩位師傅調教了七個色藝絕倫的弟子，有的善於武生，有的善於旦角，但唯有秋臣，是真正能做到兩者皆宜的通才，所以他才能獨領風騷，一舉拿下這曲台花譜第一的稱號……”
袁遠歌講了半天，口幹舌燥，尹風華卻大大咧咧，也不知到底聽進去多少。
一旦開始了拍攝，很快再度陷入到上午的局麵，主角完全不能投入，NG不斷，不是台風不端莊，就是神情不到位，唱詞記不住就更不用提了，簡簡單單四句話：“你看他江北岸虎狼百萬，我看他無非是木偶泥團，吳侯你放寬心觀我手段，早晚間定叫他化作飛煙。”足足重來了十次，最後還是尹風華先惱了，又把工作推給了錄音師，12345，念了數字等待後期配音。
好端端的一幕大戲，因為主角拉跨，生生地從晌午拖到了日落黃昏，臨到末了尹風華還是最先不耐煩的那個，索性撂了挑子，讓之前演周瑜的小生繼續表演，給自己當替身。
“周瑜的武替我可以想辦法，可這裏都是文戲，用替身實在說不過去。你隻需要堅持一下，把特寫的幾個動作做到位，唱詞的時候精氣神配合給點力，真的就那麽難嗎！”
袁遠歌強壓怒火，已經臨近爆發的邊緣，尹風華卻推說頭疼，說什麽都要到此為止。眼看著天色已晚，國戲的師生幫著忙了一整天，也實在無法繼續拖延，遠歌隻有咬了咬牙，讓替身將戲接手繼續拍完。
未完待續
作者：遠遠歌哥
圖源：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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