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緬懷老太陽,學好語文課
上個故事講老太陽如何激勵兒子學好數學,現在我們來講語文。
這個故事發生的時間比上一個晚一點,兒子他爺爺已經畢業留校當老師了。
如果我們還是按民間說法把上個時期稱為“打尿勁”,那麽此時就是那一哆嗦完了的時候。我們都知道,如果你腎虛,在那一瞬間會有一絲無力感襲來。
那段時間的官方稱呼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據說由於自然災害,民間生活比較困難,事實上上文提到過的 “餓死很多人”,如果你相信的話,就應該發生在這個階段。
我個人是不太相信的,因為我並未經曆過那個階段。如果有新編邏輯學家如周小平、司馬南等同誌來問我:“既然餓死很多人,你為什麽沒餓死?”那我是無法回答的。
事實上在我輩從小接受的課堂教育中,在我出生之前的中國人民都是生活得很幸福的,而此事主要應歸功於老太陽。正如1955年的一支傳唱至今的電影插曲所唱:“我問你親愛的夥伴誰為我們安排下幸福生活哦哦哦哦”。答案不言自明,幸福生活肯定是老太陽他老人家安排的,整個生活都是他老人家安排的。所以,那時有句流行語:“爹親娘親,不如老太陽親。”
總之,那個年代的事情,我隻是聽說,而且不是聽兒子他爺爺說的,而是聽兒子他爺爺的一個同事說的,我們可以稱之為B君。
我們還是小孩兒的時候就知道,這位B君和別的成年人不一樣,喜歡跟小孩聊天。後來我聽說,他之所以那麽有空,是因為別的成年人都不怎麽理他,覺得他是個trouble maker。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trouble maker,但是他覺得很冤枉。
他經常給我們講他的冤情,講完總會說一句:“不習語文誤終身啊!”
B君的第一個故事是關於稀飯。在上文提到的那個年代,人們經常靠這個東西裹腹。稀飯和幹飯的區別在於,幹飯就是幹飯,而稀飯則可以是不同稠度的稀飯。米粒含量大的,我們叫稠稀飯,米粒含量小的,叫清稀飯。“清”這個字眼,在漢語裏幾乎總是褒義,即使用在稀飯上也可能是,但在一個吃不飽的年代,就是例外了。
有一天,當B君手端從食堂買來的稀飯,從碗裏清晰地看出了自己消瘦的麵容時,一時感懷,就說出了那句名言:
“爹親娘親不如老太陽親,食堂的稀飯比老太陽還清。”
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B君依然憤憤不平:“我明明說的是比老太陽還親嘛!我隻是漢語拚音沒學好,發成後鼻韻了嘛!”但當時有幾個聽眾都作證他說的不是“親”而是“清”。說稀飯比老太陽親,那是思想境界低,缺乏階級感情,但還屬於人民內部矛盾;說稀飯比老太陽清,那就至少是“惡攻”了,要麽攻擊大好形勢,要麽攻擊偉大領袖,絕對敵我矛盾。
這段公案險些成為單位的階級鬥爭新動向,終因大家都是南方人,前鼻韻後鼻韻實在搞不大清楚,不了了之了。
但B君卻感覺自己的清白曆史有了汙點,總想立功贖罪。到了春節,他在貼春聯時積極選取了兩句老太陽詩詞,以示階級感情。
然而又惹事了。
因為鬼使神差地,他看到了偉大詩人的傑作《七律·送瘟神》。於是人們就看到他家門上赫然懸掛著濃墨重彩的文字:
萬戶蕭疏鬼唱歌”
這兩句詩要是讓馮唐才子來翻譯,大概就是“滿地野屎,民不聊生”。總之這是老太陽形容舊社會的句子,在堂堂的社會主義春節掛出來,又構成對大好形勢的一次猖狂進攻。
尤其是,明明是造謠攻擊,但你左看看右看看,又覺得說的簡直是實情,這可以說是相當氣人了!
在對我們解釋為什麽偏偏選了這兩句的時候,B君承認:“我就是個搞後勤的,哪知道哪句好哪句不好嘛!看到薜荔兩個字不認識,覺得很高深,再看千村對萬戶好像很整齊,就選了這兩句嘛!誰會想到太陽詩詞都會有問題?”
也就是說,這哥們兒覺得這兩句有逼格。語文不好確實害人啊!
此事給單位領導造成了相當的困擾。說起來應該是惡攻了,但又偏偏是太陽原話,千錯萬錯,太陽語絕不會錯。那這副對聯到底錯沒錯?領導撓頭不已,最後叫B君悄悄把春聯摘下了事。
但此公慣惹麻煩,這個印象算是給領導留下了,要再進步那是休想。
而B君的悲劇還未結束。他消停了幾年,內心其實是憤憤的。突然紅太陽他老人家親手發動的大革命來了,單位有人建了戰鬥隊,一時風光,喚醒了他躁動的心,跟風建了第二支。
第一支戰鬥隊取偉大詩人名句“宜將剩勇追窮寇”,起名“追窮寇戰鬥隊”。而我們知道,我們的主人公是很講究對仗整齊的,於是第二支戰鬥隊就取下一名句“不可沽名學霸王”,有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學霸王戰鬥隊”。
後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當老太陽覺得戰鬥的群眾已經沒有了用處的時候,就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當人們需要找出一些曾經的戰鬥隊作為“階級異己分子”來清算的時候,發現很多曾經名聲赫赫的戰鬥組織都如過眼雲煙,而一個響亮的名號:“學霸王戰鬥隊”,則牢牢地占據著幾乎所有人的記憶。
事實上,學霸王戰鬥隊從未風光過,連存在得都很短暫,因為那位發起人的群眾號召力實在有限。但偏偏就因為那個另類的名字,令所有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於是,B君就因為是最著名的戰鬥組織的頭目而遭到了嚴厲清算。
別的後果就不贅述了,總之後來不光領導,連群眾都覺得最好離這個trouble maker遠一點。
這個反麵教材的故事被我講給了兒子聽,問他得出了什麽結論。兒子不負我望,用B君自己的結論回答了我:“不習語文誤終身!”
我告訴他,語文固然重要,而語文一旦和老太陽發生關係,就尤為重要,可以說命運攸關啊!
所以後來兒子努力學好語文,考上了985,這和老太陽的激勵是分不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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