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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新華地塊的原住民,我想說,法華街少了一家風味獨特的老北京炸醬麵館是社會景象健旺的好事情。晚年的童老則有過秉筆直書“一切為了活下去”的真實證記錄。
12月2日上床前刷微信,驚悉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童祥苓於當天下午在滬瑞金醫院駕鶴西去,享年89歲。
時值晚21:00,我通過微信將此噩耗告之平時參與編務的公號版主唐老師,並擬了相關文字,盼其夤夜組版,及時傳播。
擬文有“‘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每當耳畔響起這段西皮唱段,人們眼前自然會浮現起冰天雪地的東北山林童祥苓飾演的楊子榮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對於上世紀90年代新華街道張家宅原住民而言,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與‘老北京炸醬麵’扯上說不明道不白的關係。原該在梨園大展身手的‘楊子榮’和其夫人、梅派入室弟子張南雲在滬上新華街道轄區的熱鬧市口開辦一家小麵館……”一段鋪墊文字。
抑或是唐老師不在線上的緣故,鄙人比較知趣,晚上九點多打電話驚擾年屆古稀的唐版主,有欠禮貌。沒能及時對接,故我的想法差可算作胎死腹中。
幸好,公號“槍手”張若鋼老師新聞嗅覺超靈敏,當夜奮筆疾書,撰文配圖,並當機立斷聯係唐版主。頗有擔當的唐老師不顧休息,緊趕慢趕,於子夜時分《新華路時光》順利推送悼念童老文章。
翌日清晨打開微信,映入眼簾的是“時光”版麵精美的編排,深情款款緬懷“楊子榮”文章,不禁心懷敬重在留言區有感而發道——
“那個道出‘一切為了活下去’的梨園台柱,與新華街道轄區有著特殊的情緣。
1994年,童祥苓、張南雲夫婦兩個高大帥氣的兒子待業在家,說是退休的童老也因某種原因,收入待遇不盡如人意。
饒是如此,新華轄區原住民童家遂在街道領導幫助下,在延安西路昭化路交叉口開了‘迷迷型’老北京炸醬麵館。那時,文化局領導不讓報道。
報社跑戲劇條線的曹姓記者約我一同去那兒品嚐炸醬麵,童張兩位一身短打,趿著拖鞋,忙進忙出,其勞苦情形堪比民工打螺絲。
睃巡那止有八平米的小木屋,張南雲老師鬢角淌著涔涔汗水忙於灶台烹飪炸醬麵之靈魂。也真難為這位已近花甲的梅派傳人,實實在在做了“下得了廚房”的娘姨差事。
有著一雙炯炯有神大眼睛的童先生多少顯得有點眉低眼慢,可忙著送餐遞筷的動作卻分外利索。當時沒怎麽注意童家兩位公子是在刷碗,還是在跑堂。
由於受空間限製,用餐的全在頭頂青天,腳踏水門汀的空地上,倘遇上刮風下雨,這邊的炸醬麵斷斷做不了生意。
餐後,我與曹記踟躕良久,童老與我倆心照不宣。但他臉上擠出幾分比哭還難看的神情,恍然如昨。
後來,因建延安路高架,炸醬麵攤再次麵臨下崗。街道方麵確實夠意思,在法華街近香禺路處劃出一方小天地,炸醬麵老店新開。
前前後後,滬上媒體僅僅是在童家兒子喜結良緣時報道了童家向街道相關人員送喜糖“豆腐幹”文章。俗不雲乎,窺一斑知全豹,觀滴水可知滄海。
新華街道Vs童家,前者雪中送炭,後者心存感恩,那一段小小緣份,彌足珍貴。竊以為,追懷童先生,最好的方式,是記得他的那篇‘一切為了活下去’的切身感受。嗚呼,尚饗。”
鄙人與童老有過麵對麵的交流。日前還見過京劇院朋友,提到京劇院某執事人器量小,童提早退休,僅拿幾百元俸祿,家庭開銷捉襟見肘,不得已才“自主創業”。樣板戲,豈是童某人這種社會小角色作得了主的事。
執事人不知出於何種緣由,說是公報私仇,也許是冤枉人家。同事之間有個把恩怨情仇不足為奇;弄到別人吃飯成問題,就有失厚道,而且很不地道。
幸虧後來情況大為改善,童氏有海外關係,安分守己的童家公子究竟去國,還是在國企供職,不詳。
作為新華地塊的原住民,我想說,法華街少了一家風味獨特的老北京炸醬麵館是社會景象健旺的好事情。晚年的童老則有過秉筆直書“一切為了活下去”的真實證記錄。
1994年,我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總算小有積蓄,在尋找店麵時,我朋友中無人了解此道,該托關係的都托了。
我們全家終日在街上東遛西逛,有時碰到門麵開價七八千至萬元的,嚇得掉頭就跑,真是偌大上海難尋童家小店。最後還是新華街領導,特別是在軍民和許吉鳴同誌熱心幫助下,終於在延安西路找到由張家宅居委會蓋的一間二十多平方米的機動房。
居委會同誌極為關照,改建時隻收五百元的房租。改建裝修時想把廚房擴大點,但因不懂手續程序,給街道惹了麻煩,又拆了重蓋,不想這其間又被施工隊偷工減料,一場大雨房子便漏水像個淋浴間,隻得再換人搞,反複折騰一頓竟花去七萬多元。
童家五兄妹”:童芷苓(四姐,中)、童祥苓(左)、童葆苓(五姐,右)和童壽苓(二哥,後排左)、童俠苓(大哥,後排右)。
在別人可能不算什麽,對我來說卻是巨大的代價,此時我手中的錢已所剩無幾,若再出意外我真是走投無路了。
在整個裝修過程中,多年老友黃雪根和我全家一起動手,登梯爬高風吹日曬,店旁的鄰裏街坊你送水,他送磚,在四麵八方的幫助支援下,“小童餐飲部”終於開張了。
望著這塊小天地,看著孩子們的笑臉,我和南雲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我家從此由藝到商,雖非大腕下海,也是小民跳河,到底跳下去了。
小店開張了,我們由於沒幹過,也不知怎麽幹,就仿照酒家模式,請了一個三級廚師,一個配菜師傅,兩個打工女孩就幹起來了。
不料兩個月就賠了幾千元,方知不對頭,但又不知如何改進經營。還是熱心顧客出主意說,這樣下去等於給別人幹,這種小店隻能自己動手賺些人工錢。
人家說在點子上,可自己幹,隻能我和南雲也上手了,這樣做京劇院領導能理解嗎?顧客認出我在打工,又會怎樣想呢?但不幹就得一天天賠下去。再一想是名聲束縛了自己,名聲畢竟是虛無的,幫助孩子靠雙手勞動,才是真實的。
萬事開頭難,開始會拉不下臉,但這之後就無所謂了,這是我一生中最難的一次決定。
當我向廚師擺明困難,要解雇他時,他問我他走了何人上灶,我告訴他我們全家上灶幹,他說這不可能。
我對他說,如果他走後我童祥苓不親自打工,他就給我兩耳光。後來廚師來看我們時,看到我們確實在親自幹,他說不容易啊。
為了不使顧客認出來,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我和南雲上工後特別裝扮一番,身穿工作服,頭戴小白帽,再戴上個大口罩,隻露出兩雙小眼睛,我們自己看了都覺得滑稽可笑。
在小餐館中我們全家分工明確,小兒勝天負責前堂,招呼來人、上菜、收錢,大兒預鳴上灶主廚,我是哪兒需要就在哪兒,洗菜、洗碗、洗大腸什麽都幹。
不過全家都剛入門,一會兒找不著油,一會兒急著用醋,你要下麵他要炒菜,撞來撞去,真是手忙腳亂,現在回憶起來輕鬆可笑,那時可真是緊張得汗流浹背。
盡管我們巧裝改扮,南雲還是被一位老觀眾認出來。不久有線電台給我打電話,說我們開小店的事已傳出去,許多聽眾要和我們對話,我請主持人把聽眾的問題概括出來一並問,一是問為何開店,我告訴聽眾隻為兒子謀生,二是問是否想到影響,我說隻想到兒子的生存,沒想過別的。接下來我聽了聽群眾的看法,越聽越激動,大家是那麽關心我們,我不由老淚縱橫。
通過新聞媒介人們理解了我們。顧客到店裏就餐時都非常關照我們,有時我們見人多來不及算賬,就隻好請顧客自己算下賬,有的顧客還準備好了錢,替我們結了賬,有時我們給顧客算錯了,人來問,就退給人家,顧客也不責怪。有些熟客見人多店小,就端走說到單位去吃,讓出位子方便我們多做生意,之後再把碗送回來。
一次刮台風,店裏的塑料頂被掀起,我和預鳴爬上屋頂搶修,風太大站不住,有滑下去的危險,我就用繩子拴著腳腕子,讓勝天在下麵用力拉住,我趴在房頂上壓著被吹起的頂棚,預鳴用木條釘,此時幾位外地顧客也站在梯子上幫忙拿東西,有的也幫著按住屋頂,在狂風中一陣苦戰,終於保住了小店。
當我們下來給他們做飯時,他們卻說童老師,別急,您累了先歇會兒,並倒了一杯水給我,讓我先喝口水,並說他們什麽時候吃都行,我捧著這杯分量極重的水,久久說不出話。
顧客中也有從淞江走了幾小時趕來的幾位八旬老人家,一點多鍾到店,看見掛著休息牌就坐在花壇邊等著。我見那幾位老人盯著我,便走上去問他們是否要吃東西,老人家說他們一早就特地趕來,就是想我了,來看看。
有的顧客一邊吃飯一邊幫我接待,有一位年輕人吃了碗麵卻付了幾十元,我說這怎麽可以,他把錢放在我手中,緊緊握著我的手說,他是想買花送我。
過去我在舞台上時,觀眾對我的感情是通過他們的掌聲來表達的。然而,現在通過二十幾平方米的小店,我才知道他們對我的關心愛護無時不在,無所不在,他們的深情厚意使我和南雲從此摘下了口罩,有時與他們聊得高興,竟忘了給人做飯,看見顧客吃得好我們開心,當他們離去時我們心裏難舍,他們的關愛給我們全家注入了新的生活動力。
自小店開張後,我們全家付出了幾年辛苦,雖沒發財,卻得到了家庭安定和諧。
1997年的一天,我們突然接到延安西路要建立高架工程,“小童餐飲部”即將拆除的通知。全家陷入緊張之中,但想到擴路建橋是發展上海的總體規劃,何況街道一直幫助著我們,我們無話可說。於是我們一方麵托人另找店麵,自己也四處奔波,後來終於在番禺路找到一個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店麵,雖然灶間特小,條件很差,但為了爭取第一個搬遷,我們就租賃下來。
又經過半個多月的張羅總算開張了,正趕上電視台拍了我家的紀實錄像,就有人說童祥苓開小店,花大本錢搞電視廣告,其實我是冤枉的,我家開店,從未與任何新聞媒體通過消息,如果我做得起那麽大的廣告,也不會開小店了。
由於廚房隻有三個平方米,一人上灶還轉不過身來,排煙又差,預鳴從早到晚在爐灶旁被悶嗆得透不過氣來,特別是天熱時就更為難受。我進去試過幾次,也難以忍受,看到孩子邊燒菜一邊喝冰水降溫,一會兒就跑出來用冷水衝頭,渾身被汗水浸透,每天工作下來又咳嗽又吃不下飯,望著年已四十多歲的兒子,跟我受了幾十年的罪,到現在還要受罪,我這做父親的心痛啊!
兩個孩子每月每人隻掙千百塊錢,實在可憐,但又有什麽法子呢,一切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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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的相聚與分離,有時隨著時代的漩渦讓人無法回頭,望盡天涯路,有時卻在驀然回首時,找到當初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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