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鎮壓反革命運動

中共自建政開始,就以階級和階級鬥爭為核心思想,幾乎每年都有大小不等名目繁多的政治運動。在五零年抗美援朝的同時,為消除國民黨在大陸存留的特務和一切殘餘勢力及其與共黨敵對的組織,尤其對在我們家鄉的還鄉團份子展開了空前的,規模巨大的圍剿和殺戳的鎮反運動。

記得七十多年前,一天清晨起床,開門上街,隻見鄰舍們站在街口,以一種驚恐的神態交頭接耳低聲細語在談論著,昨夜有人突然翻牆而入,把人從家中拘捕帶走的事情。整個城市籠罩在神密的天落地網之中。此後陸々續々便知誰家有人在那天夜裏被人帶走。

不日之後,便召開了一個聲勢浩大鎮壓反革命的誓師大會,為了壯大革命聲勢,全市所有的國家機關,工廠和學校一律仃止日常工作,群集在本市唯一的一個共公操場,我剛入學不久便和全校師生一起參加了大會。會埸四周彩旗招展,鑼鼓喧天,高音喇叭翻放著張魯譜寫的“王大媽要和平”要求大家為求和平運動來簽名和“婦女翻身歌”的歌曲,盡管會?弄得十分熱烈,但人們的情緒依然沉悶低落,懷著恐懼和緊張的心情,等待著前所從未見過殺人一幕的到來。

大會開始,主持人作了簡短的講話後,便宣讀了此次被鎮壓判處死刑犯共有四十餘名的死刑犯名單。當即十餘輛從國軍手中被繳獲的十幾輛十個輪子的大卡車緩々地進入操場,每輛車在駕駛艙的上方架著兩挺機槍,車箱四周是全付武裝插著亮光光刺刀威嚴的軍人,每輛事上是四名被五花大綁著的罪犯,每人背後插著一塊長々的亡命牌。牌上是被硃紅色打了叉的名子。頓時整個操埸鴉雀無聲一片寂靜,隻聽到卡車馬達隆々轉動的聲響。被五花大綁的死刑犯有的昂頭挺胸,誌高氣揚,視死如歸。有的形似癱瘓頭抬不起,將對死神的來臨萬分恐懼。卡車繞埸兩周便駛上街區,向沿街的民眾顯示反抗者的下場。此後隔三差五陸々續々地也見到公安局張貼的死刑犯的告示,人數多少不等,隻是沒有舉行誓師大會罷了。

鎮反雖是殺戳,其中免不了也有奇葩的花絮。值得一提的有二則:

一則是,我們學校每晚放學前有個晚點名的規定,這一天點名時操場四周多了一些軍警,校長作了簡單的介紹,一位公安人員當眾宣布了魏姓高中任課的老師是反革命份子,當即逮捕歸案,早已按排好在身旁的兩位便衣軍警立刻給其帶上手銬把人帶走。全校師生無不驚恐萬狀。該老師教學認真,少言寡語,也無不規之舉。萬々沒想到竟成了死刑犯。這也引起同學們的關注,不出一周便見死刑犯告示榜上有名,處於好奇,在高年級同學的帶領下,先偵察好刑場地形,做好埋伏,以求觀看現場情景。他臨終前寧死不屈,還高呼口號。

另一則是,我同級的莫姓女生,姐々是另一座中學的音樂老師,(因自小受到良好教育會彈鋼琴),其父是位資深的海港修建工程師,當年荷蘭人修建本市海港碼頭和防風海壩工程時,他是唯一參與的中國人,對本市海港建築一目了然了如指掌,但也在被鎮壓的行列之中,因無人能替代他維修海港工作的一技之長,卻去了刑場走了一趟,槍響人倒都是身旁之人,他卻未死,隻是嚐試一下美其名曰“陪決”的味道。一技之長救了他一條性命。

有一曲姓發小,往常常去他家玩耍,不巧有次經過他家門前時,正巧遇到他被鎮壓而亡命哥哥的棺木從家中抬出,連想到心幕中那些恐怖的鎮反埸景,心中不寒而慄,從而對死亡包括死人産生了一種恐懼厭惡的心理狀態,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敢再去發小的家 。並且知曉有死人辦喪事的人家,總是繞道而行不過其家門。更甚者連那特殊造型的棺木都敬而遠之。這種心態一致持續了很久。

關於刑場為何設在東或西郊麵向大海的沙灘上,無非是槍殺後會留下殺人罪證的血跡,這罪證會被朝漲夕落的海潮衝刷掩沒幹淨,但死亡人數竟達八十七萬之多的鎮反運動(這隻是官方數字),這種不經司法程序野蠻殘暴的行徑,已記錄在史冊上,也將永久不會被曆史所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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