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東北,火炕、棉襖、風味獨特的下午茶」

來源: 一窗青山 2024-05-06 03:28:3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4378 bytes)

說不上是幾歲,開始有記憶而記憶比較模糊的時期,家就是一鋪暖暖的火炕。窗玻璃上潔白閃亮的冰花組成各種光怪陸離的圖案,有時是深山茂林裏掩著小小的茅亭,有時是壁立千仞其間生滿茂密的古鬆,還有時是縮微的春日,一片繁花爛漫。

鄰居常常來串門,進了門就脫鞋上炕,東家長西家短說閑話,眼麵前的話說完,驀地安靜下來,或回味前麵的話,或努力搜索接下來的話題。誰忽然想起什麽,忙說出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著,都怕話掉到地上。

小孩子穿著厚棉襖、厚棉褲,個個像小棉花包,在炕上跑來跑去,把堆在牆角的被垛(被子褥子枕頭整整齊齊堆成一個長方塊)推倒,在散亂的被子上麵打滾、翻跟頭,有的時候折騰得滿頭大汗。外麵雖然是冰天雪地,屋子當中的大鐵爐子連通白鐵的煙筒根都燒得發紅,熊熊的爐火嗚嗚作響。

瘋的餓了,姥姥切了薄厚適中的土豆片放在爐台上烤,為使土豆有滋味,也是怕烤糊了土豆,一邊烤一邊把鹽水撣在土豆上。一會功夫,滿屋子都是烤土豆的香味。

烤好的土豆外皮滿布金黃的嘎巴兒(類似鍋巴的之類的東西都可以稱作嘎巴兒),咬一口,外焦裏嫩,麵麵的噎嗓子。姥姥說幹吃土豆會燒心,拿來秋天醃的蒜茄子之類的鹹菜。一老四小團團圍坐,一大口烤土豆,配一小口鹹菜,就是一頓風味獨特的下午茶。

東北的冷人人都知道,沒去過的人可能沒什麽概念。具體冷到什麽程度呢?方言形容天氣冷,總是說冷的嘎喯兒嘎喯兒的。凍手凍腳是常有的事,鄰居家孩子手上滿是的凍瘡,又紅又腫,說是又疼又癢。他們家沒有老人,父母雙職工,防寒裝備不如我們,心裏羨慕不肯露出來,總說我們沒凍傷手腳,是嬌生慣養。

我們每人都有兩套棉衣褲,薄棉襖、薄棉褲和厚棉襖、厚棉褲,也有人叫大棉襖、大棉褲和二棉襖、二棉褲。棉襖都有老式的立領,擋風護脖子;棉褲腰上接出一塊能護住胸口的兜肚,裏麵同樣絮了棉花。也有人家給孩子做的棉褲前胸後背都有這樣的兩塊布,在肩上係扣子的,等於棉襖裏麵又添了一件棉馬甲。

棉花絮得太厚看起來鼓鼓囊囊,姥姥把棉衣攤開,上覆一層報紙,把我們吃飯用的炕桌倒扣在上麵,把衣服壓得平整些。到了一定的時候及時讓我們換上,從沒有發生該穿大棉襖大棉褲而我們還穿著二棉襖二棉褲的事。有時候冷幾天又回暖,在外麵瘋跑回來,熱的滿頭是汗,進門嚷嚷著脫衣服,姥姥攔住這個攔不住那個,急得團團轉。

手套分毛線的和棉的。毛線的是用剩下的毛線頭織的,一道紅一道綠一道藍,花色設計全看手頭能找到什麽顏色。棉的用布頭縫的,寬寬的手掌邊支出一根直愣愣的大拇指,手掌手指都絮著厚厚的棉花。講究點的手心手背用不同顏色的布,或者一麵黑或灰色,另一麵是各種花布,手腕部分裝上鬆緊帶。

我很向往這種比較講究的手套,可是那個手套要做的薄一點鬆緊帶才能起收緊的作用,姥姥總是把手套裏的棉花絮到硬紮紮的程度,即使裝上鬆緊帶也不起作用。而且做那樣的手套很費功夫,家裏孩子多,沒法精工細作。

從小到大,我一直戴著又厚又醜直筒似的手套。別人冷得不知道把手藏在哪兒,我的手在手套裏不停出汗,需要時不時脫下手套涼一下。剛從手套裏拿出來的手冒著白色的蒸汽,感到冷時插回手套,一股暖流從指尖直抵心頭,凜冽的寒風裏油然生出滿足。

那時候的幸福就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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