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色彩

來源: 津蘭淑鳴 2022-06-15 08:35:5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22634 bytes)

世界衛生組織給健康的定義是“健康不僅是沒有疾病,而且包括軀體健康、心理健康、社會適應良好和道德健康。”然而自從新冠肺炎在全球流行以來,我對健康有了一層新的認識,健康是有顏色的,新冠給健康塗上了顏色。以下所記錄的基於我二0二二年三月間回國探親的親身經曆。

一.引子

“嘭!!嘭!嘭!”

“北410,請收拾好你的東西,準備下樓。。。”

重重的敲門聲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將早已收拾好了的行李拿起,走出房間,身著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在門外等著。白色防護服從頭到腳裹著他的身體,防護麵罩下隻露出眼睛,大部分臉在N95口罩下,戴著防護手套的手拿著一疊紙向我揮了揮,我跟著他,走下樓去。

樓下大門鎖已經打開,門也開著,我隨著“白衣人”走了出去,一輛橘黃色的救護車等在大門外,準備送我去居家隔離。七天前就是這車把我從省城機場送到了“市隔離之家”,橘黃色的車身中部有一條暗紅色的腰帶,其上墨綠色行書字樣的“市120急救中心”極為醒目,正如我那天出機場時所注意到的一樣。

那天下午三點四十五分飛機離開上海,六點不到就抵達省城機場。我們的飛機還未著落,就被告知要準備好“健康碼”和“出行卡”以便機場疫情防控人員進行檢查,我茫然地看著旁邊座位上的乘客在手機上調出相應的信息,對一個快三年沒有回來過的我,就像來到一個外星世界那樣的陌生。

二.回國的準備

每次乘坐飛機旅行總有些莫名的亢奮,神經質,在行程前的一周,睡眠開始不規律,口腔有潰瘍,大便幹結,這些現象要等到了目的地後才慢慢地恢複過來,所以,內心裏對乘坐飛機有些恐懼。然而,因為父親去年底心衰住院,內心糾結在“恐飛症”與“血肉情”之間,最後“血肉情”勝出,當告訴父親自己的打算,父親遲疑了半響,最後喃喃地道,

“是非常想讓你回來,但國內的疫情還在持續升溫,隔離時間又長,現在回來太麻煩。。。哎”

父親矛盾的心情加強了我趕快回去的決心,希望能在疫情未升到頂點之前時成行。

年初,我開始了人道探親簽證的申請,並很快的獲得了批準。我被告誡要仔細閱讀領館官網回國前的需知,按要求準備相關的材料,否則即便持有有效的簽證與機票都是枉然。按要求登機前每人必須有兩次新冠肺炎病毒核酸檢測,第一次在登機前的第七天,第二次在登機前的四十八小時以內,第二次除核酸檢測外,需要有新冠病毒抗體的檢測,所有檢測須在領館指定機構完成。此外同時填寫登機前七日自我健康監測表,包括自測體溫,報示有無發熱,咳嗽等症狀,以及近期有無新冠病人接觸史。這些材料加上簽證,護照,疫苗接種等相關複印件須在指定網站一並提交,領館審核後方簽發可以登機的二維碼,乘客憑此才可以辦理登機手續。

機票訂好後,懷裏就像揣了一隻兔子,日曆上,詳細的標注啟程時間及做核酸檢測的時間,手機上也加注了即時提醒裝置,但還是緊張不安,身體也出現了一些以前沒有的現象,肚子常常莫名其妙的難受,排便混亂,有時一天排很多次數,有時側無解,食欲也起了變化,時好時壞,隨著時間的靠近,心裏的那隻兔子更是焦躁不安,隻覺得它隨時會跑出來。填寫第一天自測體溫時,手腳冰涼,反複測量,隻有三十五度一,自思道,

“我是怎麽啦?“

與此同時,必須時時關注領館網站,以防申報二維碼材料的要求更新,有朋友推薦“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大家信息互通有無,此處你可以得到各類最新消息,不必自己勞神費力到處打聽,的確省了不少事,不過有些消息像是

“俄烏衝突導致飛往中國的飛行航線改變”

“美國已經取消了N趟去中國的航班”

“飛機票價繼續飆升“

。。。

也讓人不免憂心,特別是這條消息:

“多倫多飛上海的二月二十二至三月二號的航班因為新冠疫情的緣故被全部融斷“

我所訂的是三月九日的航班,這消息一出,讓人對是否能如期成行毫無把握。之後,開始常常做惡夢,要麽是夢見航班被取消,要麽是夢見自己核酸檢測陽性。盡管已經完成了全程新冠疫苗的接種,可是我還從來沒有做過一次核檢啊!誰知道會查出現個什麽樣的結果呢?聽說,核檢也不一定準,有假陰,假陽的問題。前不久西班牙去英國的乘客轉機盧森堡時不就有全體乘客由陰轉陽的報道嗎?雖然複查知道是檢測錯誤,虛驚一場,沒有誤機,但當時一定有很多人被嚇得血壓升高了不少。我所約定的核檢是在早上九點,要在第二天中午後才有結果,可以想象我在核檢後那晚等待的痛苦。

最讓人緊張的是第二次的核酸抗體檢測,必須在登機前四十八小時內做成,並要盡快報送領館審批以便獲得二維碼辦理登機手續。這個時間點很揪心,既不能提前,也不能推後。反複詢問,確知結果可以第二天在網上查到,便拿著醫生所開的新冠抗體檢測處方在指定的實驗室靜脈抽血。

等待不是一件愉悅的事情,此時對我來說更是一種煎熬。原本乘飛機對我就不是一種享受,更何況如今還加上一大堆不確定的未知因素呢?過了一天一晚,第二天早早地守在電腦屏前,登錄查詢實驗室結果報告,將自己的信息輸入,第二次的核檢結果已經出來。然而,核酸抗體檢測結果始終顯示在“pending (等待中)”,本來我就沉不住氣,現在更是無氣可沉。尋思開檢測的醫生可能會先有結果報告,便立馬駕車去醫生那裏查詢。醫生是個年紀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戴著口罩,穿藍色的短袖無領醫生裝,聽完我的陳述,看見我心急的樣子,笑著安慰我道:

“Don’t worry, the use of covid AB is, in fact, limited (稍安弗燥,新冠抗體測試結果在實際應用中的意義其實是蠻有限的)”

“But I need it for boarding tomorrow… can you help to check when the result is available? (可是我需要它登機啊。。。能不能幫幫我查一下結果什麽時候出來?)” 我哀求道。

“Sorry, I cannot, the lab doesn’t care of what a physician says (抱歉,這我可幫不上忙,實驗室的是不會理會醫生的)” 醫生笑著說,繼續安慰我道:

“It should be on its way, don’t worry. Try this number and ask lab yourself. (還在測試當中,不著急。你自己試試這個電話去問問他們)”

拿著醫生給的實驗室的電話號碼回到家裏,撥通了實驗室的電話,接聽的人還算耐心,幫助查了一下,說是要等到明天才有結果。

“明天晚上的飛機,明天才有結果。。。萬一萬一。。。“ 我的頭頓時大了起來。

這一陣折騰,焦急的等待,等待的焦急,沮喪交織著焦慮,心裏的弦已經繃到極至,無名火在心底燃起,眼淚像開了閘的水庫,急促的呼吸帶著嚎啕引至大哭的聲中,繼而身體無力的癱在地上。。。

              然而,那一夜卻睡得出奇的安穩,從來沒有過,我不知道是怎樣爬上床去的,外衣也沒脫掉,懷裏抱著一個枕頭就睡著了。而且我還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在一個不知名的山中行走,路徑彎彎曲曲,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一棟大樓立在山腰間,走至近處,看到中學時的老校長站在大樓前,招呼我進到裏麵去,

              “歡迎回來!“

              “這是在那裏?”我問道,

              “這是學校新辦公樓” 老校長很驕傲的回答說。

他帶我進到一間大廳,隻見中間放著一張宏大的餐桌,有很多不認識的人坐在桌子的倆旁,校長與校長夫人坐在餐桌的一端。我被安排在靠近校長夫人的那一側,她曾是我中學的曆史老師,很會講故事,常常把枯燥無味的曆史課講的引人入勝,並引用一些曆史名人的評述做總結,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她所引用的黑格爾名言,

“人類從曆史學到的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曆史中吸取任何教訓。”

。。。

校長站起來向大家致辭,大家的眼睛隻盯在桌子上,沒聽清他在說什麽,桌子上清一色的綠釉瓷大碗蓋著孔雀綠的大盆子。我悄悄地問老師,

“這裏麵是什麽?“

老師低聲地告訴我,

“薑-絲-黃-鱔-片“

我心中暗暗地一喜,這是我喜歡吃的菜。

校長致辭完畢,宣布宴會開始,大家揭開碗蓋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些盆子裏的鱔魚片騰空而起,聚集而變化成一條巨大,通體透紅的鱔魚飛出大廳直奔山頂,落入山頂上一口枯井裏。眾人大怒,一擁而上,上到山頂上將那口井填起,並在上麵蓋了一座電視塔。可是打這以後,所有的電視節目裏隻有“薑絲黃鱔片“,再沒有其他任何內容。我正為這中看但不中吃的”薑絲黃鱔片“節目而困惑的時候,那早已設置好的鬧鍾響了,已經到了早上,肚子好餓啊。

早飯後繼續守在電腦旁,等候新冠抗體的檢測結果。與此同時,將需要報上的材料逐一輸入領館指定的網站,包括個人信息,新冠疫苗接種證明,七天健康監測表,核酸檢測報告,然後就是這等待中的新冠抗體結果報告。

領館發放的登機二維碼有紅,黃,綠三種。 它們是長成這樣的:

紅色碼表示你所報材料審批不通過,被拒絕。黃色碼表示你所上交的材料有小缺失,比如忘了填出生日期什麽的。如果是綠色碼,恭喜你了,你所報的材料已經通過審批,過關了,可以去機場準備登機手續了。

我是第一次碰到這些碼及各種碼色所隱藏的含意,這些知識在”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中聽說過,但在實際操作中,費了不少時間來領悟,首先是等新冠抗的體結果費了不少時間,過於緊張造成申報材料填寫不斷的出錯,顏色不停地在紅黃間變換,幾經周折最終才看到綠色的碼出現。記得”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中的特別提醒,一定要保持綠色碼呈動態狀況,任何視頻截圖都無效,所以小心翼翼保持開機狀態。

感謝上帝!綠色碼終於在我所訂的航班登機前出來了。預先所訂好了的出租車也如期而至,看到接我去機場的師傅戴著口罩,我才想起這一切都是那該死的新冠,趕緊把口罩戴好。師傅對我說,

“One more week, we can get rid of it (再有一周,就用不著它了)”

多倫多皮爾盛國際機場裏,三月九日由多倫多去上海的AC27航班登機牌領取處前,早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機場人員指示大家用手機下載一個APP,邊排隊邊申請黑色碼。申請黑色碼所需的信息與申請領事館綠色碼時的大同小異。盡管”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中的群友們曾提到過這個,但實在沒有弄明白它的用途以及與我剛剛拿到的綠色碼有什麽關係。以前的注意力都在這綠色碼上麵,因為沒有它是上不了飛機的。但這黑色碼又是個什麽東西呢?領館的網站上沒有提到它啊。 但看到前後排隊的都在聚精會神地操作著各自的手機,我也顧不上心裏的疑惑,趕緊把所需要的信息如實填報上去,也按要求截圖了它。黑色碼長成這樣:

黑色二維碼的截圖是有講究的,僅有黑色二維碼是沒有用的,一定要見到有你的名字及有效期顯現在二維碼的上下邊才算完整。

後來請教”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中的朋友這機場黑色碼與領館綠色碼有何關係?沒有誰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不過有甲解釋道,

“這些碼就像古時驛站裏用的驛馬,你的領館綠色碼隻能騎到機場讓你上飛機,到機場後你得預備接著跑的黑色碼,因為它可以把你從著陸的飛機上馱進海關,入了關後,你要重新申請健康碼,才可以讓你從A地走往B地。所以,此色碼不同於彼色碼,一碼歸一碼。”

有乙回應道,

“其實更像商場裏的條形碼,一掃碼就可以知道商品的名稱,產地,價格,等級及是否合格。稍為不同之處在於,領館綠色碼僅反映商品在原產地的等級及合格以否的初始狀態,而機場黑色碼則代表貨品的新鮮程度,表明該產品是否已經過期。”

他們這番宏論並沒有幫助了解這顏色的含義,雖然對把人比作貨物不太讚成,不過還是蠻形象的,有想象力,幫助理解。不管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我現在反正有倆種顏色碼在手,可以準備登機了。

三.入關,進隔離酒店

在到達上海浦東機場之前,飛機上的乘務人員通知大家,把在多倫多機場登機時已經獲取的黑色碼截圖打開,並檢查是否還在二十四小時的有效期內,因為過防控關卡時要用。此外,飛機停穩後,在座位上等候疫情防控人員進入機艙檢測,通過檢測後,才允許下飛機。

飛機經過長達十七個小時的飛行,終於在三月十一日零晨四點五十五分抵達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按機組人員的指示,大家坐在座位上填好所分發的表格,然後依次下機。在機艙口,看到全身白色防護裝的機場檢疫人員,這種著裝讓初次見到的還真以為是遇見了外星人。他們每個人從頭到腳都是被白色的防護服裹著,頭戴防護罩,N95口罩蓋住了口與鼻子,臉麵上隻有眼睛能被看到。疫情防控個人全套設備包括:從頭到腳的連體防護服,N95口罩,護目鏡或護頭罩,手套,與腳套(左),人穿戴以後就成這個樣子(右)

下飛機後,我們被指示戴好口罩,列隊保持一米間距,隨他們前往機場疫情監控站進行體溫測量,核酸采樣。戴口罩早以成為習慣,在機上,僅進餐喝水時被允許取下口罩,用餐時間十五分鍾。因為飛機上無法保持間距,下飛機後被要求間距,一下子有些不適應。機場疫情監控站采樣點設在一條過道上,一排采樣房在過道的一側,每間有一位身著防護服的檢測人員,其前方的窗口有透明塑料板將他們隔開,在塑料板上有一小窗口供檢測人員采樣用。交上護照,及一份預先填好的表格,並驗明手機上的黑色碼,被測者頭靠前貼近小窗口,檢測者手持額溫槍對準受測者的前額進行體溫測試,隨後要求受測者放下口罩,露出鼻子嘴巴,分別取樣鼻腔,以及咽喉分泌物進行核酸采樣檢測(後來才知道這是雙采樣,人戲稱為“雙彩“)。檢測員錄入體溫後,將簽字的表格與護照一同退還給受試者,表格在辦理入關手續時被收走。入關後,被關內那一側的上海市疫情防控人員接著帶至行李處,取到行李後,被帶至上海市疫情防控辦事處的地方進行登記注冊,這時每人又重新填寫一些內容基本相同的表格,最後在護照的背麵貼有一標記,表明正式進入健康碼係統。

這一整套流程大致需要四個小時才得以完成。我們在飛機離上海還有一個小時航程時吃了一些點心,所以可以想象當時的血糖指標之低。盡管饑腸咕咕,也隻有忍著,不去理會肚子的抗議,浦東機場裏麵的變化也讓我分散了不少對饑餓的注意力。多年前也曾出差到過浦東機場,被其獨特的外觀造型以及裏麵豪華整潔的設施而折服,寬大的通道,何等的壯觀,容納著熙熙攘攘的離機與等待登機的乘客。現在因為疫情防控的緣故,乘客通道已被兩米多高的鐵欄杆分隔開來,鐵欄杆被塗上藍色的油漆,被螺栓固定在地麵上,鐵欄杆麵向登機通道的那一側掛有寬大的油布遮蓋,油布的外層是藍色,裏層是乳白色。長長的過道裏的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清潔劑的味道,即便是戴著口罩也能感受到那嗆人的氣味,地麵上也覆蓋了一層乳白色的塑料板,牆壁上塗成了乳白色,眼前所見的到處都是身著乳白色的防控服的人。整個空間給人的感覺仿佛是行走在一個巨大的太空站裏,一群地球人被幾個太空人俘虜了押往到一個不知名的地點。

隔離酒店的分配按去向來劃分,凡是以上海為終點的是一類,而僅以上海為中轉站的是另一類。我們十來個僅在上海中轉的跟著一位收取了我們護照的防控人員,一起上了一輛大巴前往隔離酒店。至於去那家隔離酒店?大家都不知道。與身旁的一位乘客聊天,去年間他曾出差來過上海,據他說,行程愈短的酒店(多在市中心),食物質量愈差,我們的車程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個多小時,按此來推論,我們酒店的食物應當是不錯的。可是不錯又怎麽樣呢?遠水解不了近渴啊,肚子裏的抗議聲在不斷的高漲,血糖的水平在不斷的下降。

終於到了隔離點,上海嘉定區的一處酒店,時間是三月十一日,十點三十五分,車門打開後上來了兩名身著防護服的疫情防控人員招呼道:

“歡迎來到新冠病毒肺炎疫情隔離觀測點!”

我們在座位上要求原位不動,又發給每個人一疊表格填寫。這些表格內容與在機場填的前兩次的表格大同小異。填完表格後要求仍待在座位上。身著白色防護服的防控人員將我們的行李從行李艙拿出來,逐件噴灑消毒劑。然後讓我們下車去拿自己的行李,按指定的路徑進入酒店的一個側門,在平時,這是酒店工作人員的通道,四圍的牆壁全被塗成乳白色,過道的地麵鋪著乳白色的塑料防護地板,過道裏擺著兩張長條桌,其上覆蓋著乳白色的防護塑料布,裏麵坐著身著白色防護服的人員為我們分發資料,收取隔離費,然後由一工作人員領我們到電梯口,一次電梯上去一個人,電梯內四圍被乳白色的防護塑料布覆蓋,地麵上也是覆蓋著乳白色的防護地板。電梯在工作人員所按的樓層停住,電梯門打開,早有一位身著白色防護服的在那裏等候,走廊裏也如同剛才所見的一樣,牆壁,地麵,都是乳白色。看到眼見的一切都是乳白色,我在想:“難道隔離房間裏麵也全是乳白色嗎?“被領至所分配的隔離房間後,發現還好,除了床單被套是白色外,其他物件都保持著其本來的顏色。進入房間後,也顧不上全麵清潔消毒,洗了下手,趕快找一些可吃的東西。最後我們早中飯一起在十二點十五分吃下,這已經是飛機落地七個多鍾頭後的事了。

此時的我已經非常疲倦,小睡一會後,馬上翻出在登記酒店時發給的那一疊資料,找出 “上海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隔離健康觀察告知單”,了解新冠防控的措施,一共有五條:

  • 隔離期的時間為 14天隔離觀察加7天健康監測;核酸檢測是在入境後第1,4,7,10,14,16,21天采集鼻咽拭子作核酸檢測。
  • 如實填報入境目的地,若目的地為外地,填報計劃離滬時間及方式,提前購買機票,建議選擇直達交通工具。
  • 解除隔離後,在上海繼續7天健康監測者,閉環送至監測點;若是直接離滬者,閉環送至機場,抵達目的地後按當地要求繼續管控措施。
  • 在14天隔離觀察期間健康碼為“紅碼”,解除隔離後轉“黃碼”,至7天健康監測期滿,且第16,21天2次核酸檢測結果均陰性者轉為“綠碼”。
  • 凡有瞞報漏報健康狀況,自行服藥隱瞞症狀,逃避防疫措施等情形,如造成嚴重後果的,將依法依規追究相關責任。

反複閱讀了幾遍,似乎除了第五條外,對其他幾條我都有疑問。比如,第一條,到底需要在上海待多長時間?是十四天還是二十一天?對第二條,我實在搞不懂,核酸檢測的結果具有不確定性,而機票的日期是確定的,怎麽可以由一個不確定性的事情去計劃另一個確定性的事情?怎麽就知道我的核酸檢測結果一定是陰性呢?對於第三條,閉環是什麽?閉環送至是什麽意思?對於第四條,碼的顏色有什麽實際意義?帶著這些疑問,我接通了服務前台,提出了我的疑問,聽了前台的解釋,我得出了結論:第一. 我需要在上海待21天,頭兩周在此酒店進行隔離觀察,兩周後轉自另一家酒店完成健康監測;第二. 機票可以等到第三周時才開始買;第三. 閉環送至是指被隔離者在未解除隔離前不允許與外界接觸,換句話說就是完成在上海的天隔離後,我們將被直接送至機場;第四. 碼的顏色決定了你的可出行的範圍。雖然沒有見過健康碼,但知道隻有老老實實按要求去做,你的健康才有可出行的顏色。

健康碼顏色的改變需要時間,而這飛行時間差也需要調整,當下就安安心心地隔離吧。飛行的便利顯而易見,就像一部時間機器,飛機快速的將人從多倫多地轉往上海,然而,飛行的便利愈明顯,其弊端也愈突出,盡管身體已經到了上海,生物鍾還留在原地。

為拖延上床的時間,我開始琢磨這間要住兩周的隔離房。入住酒店時,每個人都發有一疊資料,其首頁上有一數字號碼,我的是1410,這是我的隔離房間號,或者說我將在14樓10房間待上兩周。我們被告知在隔離期間,不要隨便離開房間,因為隔離間的門是自動鎖,鎖上了不會有人上來開門。

房間差不多有40-50平米大小,進門後馬上就看到一間衛生間在左手邊,裏麵的淋浴間,坐式馬桶間都分別有門,大理石的洗漱台緊靠著淋浴間,上麵鑲有很洋氣的洗臉盆,上有一麵很大的鏡子,在靠淋浴間的鏡子一側,牆上另有一麵可調整的供化妝用的大號麵鏡,挨著洗漱台的另一側是個大浴盆,一麵玻璃牆把衛生間與外麵的臥室在浴盆那裏隔開,臥室那邊的玻璃牆上有可升降的黃色簾子。臥室裏擺放著一張大號國王型的床,兩側各安放一張床頭櫃,大理石的桌麵子;64英寸的彩色電視安放在床的對麵牆上,緊靠著是一張寫字台,沙發,其對側是茶水櫃以及一個小冰櫃。房間的外牆是玻璃,在玻璃牆的前麵有一半人高的玻璃板欄杆,隔離間的左側牆靠玻璃牆的地方,玻璃欄杆的上方有一扇窄小的窗子可以調節開合,使外麵的空氣進來,綠色的窗簾從天花板那裏一直垂落到玻璃牆的牆根,拉上後,整個房間都是黑的。

站在玻璃板欄杆前,看著外麵的風景,審視著酒店的地理位置與周遭的環境。酒店好像是一 “H”型或“h” 型建築群的後臂,前麵的那臂的建築麵向馬路,有14-15層的高度,這連接前後兩臂的是個三四層樓高的建築物,其最下麵似乎是開放式過道,這兩臂的建築間似乎並不平行。酒店建築的這樣子,似曾相識,有點像夢中的教學大樓,隻是大了許多。酒店的右側挨著一個小公園,前麵的馬路延續直公園角上的紅綠燈處,與另一條馬路在此處相交。公園裏的草地差不多有一個足球場的大小,連著一個池塘,池塘上有一座橋連接公園裏的人行道與池塘另一側的人行道。開始入住時草地的顏色是黃色,沒幾天就看見慢慢地綠了起來,特別是一下雨就綠得更快。從我的房間裏看下去可以常常看到有人在公園裏散步,遛狗,甚至在草地上搭起露營棚做野吹。與公園相鄰的馬路另一側是一大片林子,林子裏麵隱現著一些紅色的兩層樓左右的民居建築,可以時常聽到鳥聲從那邊傳過來。從前麵的馬路往下延伸下去,可以看到至少兩三個紅綠燈,遠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建築物,顏色不甚分明。大概酒店的所在處離虹橋機場不遠,可以不時的看到飛機從前上方空中經過。

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已經到了上海,進入了隔離酒店,需要三周時間。得知我的狀況,父親沒有一點高興的語氣,反到有些憂愁的建議道:

“現在上海的疫情越來越嚴重,還不知道全國的會成什麽樣子,到時回不去咋辦?不如不回來算了,上海隔離完了後,你直接回去好了。”

父親的話聽了讓人難受,不得不承認,兩年多的新冠疫情改變了世界,改變了人們過去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正常的探親訪友,人際交往似乎已成為一種很奢侈的過去,或僅存留在美好的記憶中。

隔離的第一天就接到家鄉新冠病毒肺炎防控辦的電話,詳細的了解了我的個人信息,父親的居住地址,並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問,比方說,閉環交通如何操作?到了省城機場,需要我自己安排交通到家鄉隔離點嗎?針對我的這些疑問,家鄉疫情防控中心的工作人員一一做了解答。閉環交通是由家鄉疫情防控辦來安排,不是像從前是自己安排交通,至於具體如何操作,以後通知我。

頭幾天晚飯後人就非常地犯困,為了盡快恢複正常作息時間,強製著自己不要去碰床,在房間裏,從門邊到玻璃欄杆處來回著走著,思想著這幾天來所見識過的各種碼色及其含義。隔離期的隔離是孤獨乏味的。隻能呆在房間裏,看電視,刷微信,好在隔離間的wifi 還不賴,在倒時差睡不著的時候爬起來,常常關注”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別人的經曆與問題,裏麵的高手有釋惑解疑的能力。比如有人問,這領事館用的紅,黃,綠碼與隔離期間的紅,黃,綠碼有什麽異同,有人會將這碼色的曆史,現狀娓娓道來。

盡管這二維碼是日本人在二十多年前發明的,卻是中國人把它發揚光大到了極致的狀態。“健康二維碼”俗稱“健康碼”是二0二0年二月間由杭州的一名民警針對新冠肺炎病毒開發出來的,因其獨特的信息收集存儲功能以及近乎完美的準確率而被青睞,在短短的四十天後,迅速地被推廣至全國各地,從此健康就有了顏色,健康的顏色是由新冠肺炎病毒確定的。

相比於國內健康碼係統,領館的碼係統就隻是小baby,隻管去中國的外籍人員或準備回國的在加中國公民,與國內健康碼的關聯有限,其功用也僅負責你上飛機而已;即便是多倫多機場的黑色碼其功用到入關後便沒有用了,健康的顏色在出海關被納入健康碼管理係統後才真正表露出來。

健康碼的顏色對每一個從浦東機場進入上海,來自國外的乘客都會被預設為紅色。這意味全體乘客將被作為新冠感染密切接觸者對待,按最嚴格的隔離措施一十四天的隔離觀察,在此期間,全體乘客五次核酸檢測陰性,體溫監測正常,無新冠肺炎感染症狀,方可解除這一組乘客的隔離。由碼色表現,即紅色碼轉入到黃色碼。轉變為黃色碼後,可以在閉環管理中行動(所謂閉環是指點對點(比如酒店到機場),不與他人近距離接觸,實行封閉管理)。然而,對碼色的重要性還是在我完成十四天隔離離開酒店時才真正認識到。

我一直不理解這四周二十八天新冠肺炎病毒隔離標準配置的依據是什麽,特別是隔離三周分兩處進行,一處兩周,另一處一周。我詢問過酒店管理人員,是否可以在此酒店執行三周隔離措施?回複是不可以,但不能解釋原因,隻說這是規定。於是帶著這個問題我請教了“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裏的群友們,也沒有人能解釋,不過有人這樣說,

“新冠疫情大大的蕭條了旅遊業,但隔離酒店的需求又興起了一塊蛋糕,合理的分配不容易,所以用兩周在一酒店,一周在另一酒店可以稍稍的均衡一下這種分配。“

雖然很難認同這種說法,但目前為止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就暫且記錄在此供人參考吧。

如前所述,健康二維碼的顏色極為重要,它決定了一個人的活動空間。而碼色的確定是由特定的人與其所在的時間和空間兩個因素決定。按照國家衛健委(衛生健康委員會)所給定的標準,疫情風險狀態按疫情發生時間可分為高,中,低三類地區:

高風險地區一般是指十四天內是有聚集性疫情發生且累計新冠病例超過50;

中風險區域則指十四天以內有新增新冠確診病例,但合計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未超過50或十四天之內未曾發生聚集性疫情,雖然合計確診的病例超過了50;

低風險地區則為連續十四天都無新增加確診新冠肺炎病例。

針對疫情風險狀態,其管控策略為:

低風險地區是“外防輸入”,強調對疫情嚴重地區以及高風險地區流入人員的實施跟蹤管理;

中風險地區是“外防輸入、內防擴散”,強調對病例密切接觸者進行隔離醫學觀察和監管;

高風險地區 則實施“內防擴散、外防輸出、嚴格管控” ,除了中風險地區各項措施,更強調實行交通管製及停止聚集性的活動。

雖然確定風險區的指標明確,防控策略也不一樣。低風險區好理解,就是在連續十四天裏已經零感染,但對於如何得出50這數目作為中,高風險區的分界點不很理解。難道一個地區有51例感染者就比另一個地區有50例感染者的風險大那麽多麽?它的科學依據在哪裏呢?在“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裏,有群友回複道,

“第一,51例比50例要多一例,量上麵已經多出了一個單位。就像購物時,商品標價3.99元與4.00元感覺大不一樣;其次,50在易經當中,是一個半吉之數,其含義為半斤八兩,一成一敗,吉凶參半,先得庇蔭,後遭淒慘。 51已經過了那八兩之界,境況更為不妙。”

“啊。。。”無語。

各地政府依據國家衛生健康委的管控策略,進一步製定出具體的可操作的細則。以上海為例,其實行分區分類,網格化管理,將 全市各區按疫情情況劃分為管控區,封控區,與防範區。防範區實行“強化社會麵管控,嚴格限製人員聚集規模”;管控區實行“人不出小區,嚴禁聚集”;封控區則實行“區域封閉,足不出戶,服務上門”。雖然不提風險二字,但風險已不言而喻。

每天的新聞並不樂觀,短短的幾周時間,新冠新秀“奧秘客儂”在上海這個世界級的大都市裏攻城略地,也不管儂喜不喜歡,就很神秘地做客於上海了。

四.上海的酒店隔離經曆

新冠肺炎病毒的出現給我們的健康塗上了一層顏色,就像冰糖葫蘆裏的水果裹了一層溶化了的冰糖,味道大不一樣了。有人說新冠肺炎病毒正改寫著人類的曆史,對此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妄加評論,不過我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新冠的出現已經改變了酒店的服務方式。現在的酒店,至少隔離酒店,已經不像是我在疫情前所見到的那種,除了價格沒什麽變化以外,氣味方麵有點像是在住醫院,待遇方麵有點像是在坐監。

隔離房間裏充滿了濃濃的消毒劑的味道,進門口的瓷磚地麵上,衛生間的地麵上,與室內寫字台大理石的台麵上均可看到已經幹凅的消毒劑液痕跡。隔離間的收費是按酒店的收費標準,但因為疫情的緣故,每天房間的清潔服務已被取消,一進房間,你就會看到在門口邊,有一塑料袋子裝著這十四天的替換補充物品,包括洗漱用品,肥皂,拖鞋,茶葉,紙杯,廁所手紙等物件,此外有兩樣是平時住酒店所沒有的東西,酒精棉球以及免洗手消毒凝膠。

隔離間的住宿費用是520元一天(含50元一天的夥食標準)。早餐是地道的中式西餐,一個饅頭或麵包,一個包子或油條,一個白水雞蛋,一小袋鹹菜,一袋豆漿或牛奶。中餐晚餐都是盒飯,盒子分五個格子,最大一格可裝二倆左右的米飯,其他四個格子分裝四樣菜肴,多為肉類。中午會給一個蘋果或一隻香蕉,晚上通常還給一杯酸奶。門外牆邊放有一矮矮的茶幾,每餐的食物用塑料袋子裝好放在茶幾上,並敲門通知食物已到。早晚各收垃圾一次,盒飯盒子,水果皮,紙巾等放進送飯的塑料袋裏,紮緊後放在門外邊。

每天早上測量一次體溫,晚上電話查詢一次是否有發熱,咳嗽,等異樣症狀。隔離間的走廊上每天早上都有噴灑消毒酒精液,因為是密封的走廊,丟垃圾時總聞得到酒精的味道。

核酸采樣總是在早飯後進行,在頭天晚上,防控人員會通知提醒做好準備。第二天早上,早飯後不久,你會聽到有人敲門:

“開門啦,準備核酸檢測了!”

開門後,身著白色防控服的工作人員進來,測量你的體溫,然後道:

“靠牆站好,頭抬起,把嘴張開!”

這架勢讓人想起罪犯入獄時的錄檔過程。本想問問什麽時候可以看到核酸檢測結果,但記得”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裏的群友曾提到,不要去打聽你的核酸檢測結果,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隔離的第四天,我家鄉疫情防控辦又來了電話,安排我回去後的一周居家隔離問題,已經找到了閉環交通工具可以把我從省城機場送至居家隔離點,費用自理。

原要求在上海隔離三周的計劃,因為疫情變化而發生改變。在隔離的第十天,第四次核酸采樣後,我被告知在兩周隔離期滿後可以離開上海直接回目的地,而無需留在上海繼續另一周的隔離。突然來的好消息讓人有些興奮,既然四周二十八天的隔離是標準的新冠隔離程序,剩餘的兩周在家鄉隔離豈不是更好麽?思想馬上要處理的事情,首先通知父親和家鄉市的疫情防控辦,其次是預訂機票,並期望第五次核酸檢測平安無事。

至於為什麽可以提前離開,原因不清楚,從後來的疫情發展情形推測,也許是上海疫情防控單位已看到上海正在淪陷之中,趕快疏散已經完成了十四天隔離期的人員,以免滯留加重上海疫情防控負擔。

統計數據表明,在全球五億多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中,因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而死的比例僅約占百分之一,絕大多數人的健康顏色是由新冠肺炎病毒核酸檢測結果所定。在這兩周的隔離觀察期間,一共有五次核酸檢測,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最後一次,第五次采樣。在第十三天晚飯後,接到通知第二天一早七點會來采樣。以往核酸采樣隻有一人操作,每次都是“雙采”,即鼻咽各采一次,第五次的采樣卻是兩人分別“雙采”,而且還在手機的正反兩麵都采了樣。我不明白這有什麽意義,請教”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的朋友,有人給出看上去蠻合道理的解釋,

“雖然新冠病毒在隔離環境中存活十四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智能手機常常發生病毒感染,而目前還沒有開發出新冠病毒的防毒軟件,因此對手機進行核酸檢測是必要的。”

經過了五次核酸采樣,我對如何從一個不確定性事件去規劃一個確定性事件稍稍有了一點認識。就新冠核酸檢測而言,即便準確率隻有50%,前四次“雙彩”陰性,第五次雙“雙彩“為陽性的幾率幾乎是零,這也是為什麽可以提前訂機票的理論基礎,不確定性事件愈接近尾聲,事件的確定性就日趨明朗。因此防控人員蠻有信心的通知我們準備離開也就不足為奇了。我們正式解除隔離是在第十五天的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因為此時是我們隔離整十四天的時間,不多一分鍾不少一分鍾。

第二天早上七點鍾就吃完了早飯,一個小時後有人來敲門,工作人員遞給了一疊材料,叫仔細核對名字等信息是否準確,並告知這是入機場時要用到的東西。原來是這些天所作的五次核酸檢測結果,每張都有檢測醫生簽字,防控單位公章。第二次敲門,通知可以拿著自己的行李,離開隔離間,在身著全身乳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電梯一次一人的依次下到大堂。那裏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裏等候,很多同機而來的乘客相互打著招呼,已經十四天未曾見麵了。

天空中正下著雨,大家彼此交換著聯係方式邊等候著去機場的交通。大堂門口僅一位穿戴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有些經常往返的乘客,早已經開始檢查自己健康碼的顏色,有人報告大家自己的健康碼已經是綠色了,然後又開始調出行卡。對於他們所談論的事情,我是一頭霧水,摸不著一點頭腦。我連忙上前請教,原來他們在隔離期間一直在關注著他們的健康碼的顏色。按他們所講的方法,打開微信搜索“小程序”,輸入“隨申辦”的字樣,然後看到“上海市大數據中心“APP彈出,但點擊後並不出現所期待的結果。谘詢門口的工作人員為什麽我查不到健康碼的顏色,他告訴我,發給我的核酸檢測結果材料將成為我臨時的健康碼顏色,抵達目的地後有關部門會給我的健康標上顏色。

雖然一臉狐疑,但時間已過了11點,不敢再耽延,問什麽時候有交通送我們去機場,這才發現 我們的“閉環”出現了破口,那工作人員驚訝道:

“你們下來時,沒有人告訴你們今天沒有車送你們去機場,你們要自己想辦法。“

不安在人群中騷動。

“什麽?不是說好了接送我們去機場嗎?“乘客A問到,

“現在下著雨,我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叫我們如何去機場?“乘客B抱怨道,

這位工作人員有些歉意道:“出了酒店,上馬路就可以看到的士了,對不起,今天沒交通車。“

“我們自己打的去機場,不會違反疫情防控閉環交通管理的措施嗎?“乘客C小心地問到,

“嗯。。。“工作人員無語。

 

剛出隔離間的片刻興奮已成為過去,繼續等下去看不到希望,而且還有可能誤機,一個個像泄了氣的皮球,趕快拖著行李出了酒店,走上馬路。天依然下著雨,空氣中透著一絲寒意,雨水灑落在拖著行李的手背被早春二月的風一吹,感到格外的涼,口罩擋住一些迎麵而來的寒氣,上升的熱氣讓眼鏡片裏麵布滿了霧水,鏡片的外麵掛著一些雨水的痕跡,眼裏噙著的淚水使視線變得模糊,地麵上的一些坑窪積滿了雨水,踩在其中也不知道,隻是當水濺進到鞋裏麵時腳感到一些冷。人又跌入這突如其來的不確定性漩渦之中。

酒店外麵的馬路上已經停了幾部車,有人在往上麵放行李。我上前向一位出租車司機打聽道:

“師傅,問一下如何可以打的?”

那師傅見我狼狽樣子問我,

“你要去那裏?”

“去浦東機場,趕三點五十的班機”我答道。

師傅忙問那已在車上的乘客是否可以讓我搭一下順風車,因為那人隻去虹橋機場, 送了他以後,可以接著把我送到浦東機場。那人是同機的乘客,沒反對,就這樣從不確定的漩渦中我又轉回到了可以操作的現實之中。

從隔離酒店到虹橋機場不過20多分鍾的時間,從虹橋機場到浦東機場一個多小時的行程,路上和師傅聊著天倒也不覺得發悶。師傅的方向盤邊上並排掛著三個手機,一個管行駛路線圖,一個管收費,一個管信息。

師傅家住清浦區,早晨已從虹橋機場接了人送到我們所在的隔離酒店,現在又一下子逮住了兩名乘客,對於完成一天至少1000元的營業收入指標又進了一步。師傅很健談,他與另一人合租了這台的士車,一人一天的輪換,每月要向公司交6000元管理費,正常時,每天3000元左右的毛收入是一定也沒有問題。我問他,

“俄烏正在打仗,石油價格不斷飆升,是否影響到你的收入?”

“不影響”師傅答道,“我們很幸運,開的是電動車,電價目前還穩定,還沒有什麽影響。”

師傅繼續道:“新冠疫情防控倒是影響了不少生意,三月初開始,不準跑車,我們在家隔離了半個月,這剛剛才解除禁令,可以出來跑一下生意。”

“在家隔離,要做核酸檢測嗎? ”我問道,

“怎麽可以不做呢?”師傅回道,“沒有核酸檢測結果是不可以上崗的”師傅強調道

師傅的回答使我明白疫情防控的艱辛,閉環交通管理雖然按理說是必須由消過毒的交通車將賓客從機場迎到酒店,或從酒店送到機場,但現在看來,嚴迎寬送的策略更加靈活卻易於操作,既可以確保入境者新冠擴散的風險最小,又可以在被隔離者出境時讓酒店省一筆開銷,的士行業也可以掙得一些收入。

健康碼的顏色在出入機場時額外顯得重要。

浦東機場T2航樓,國內航班處隻有一個入口,門口立著幾名身著乳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在維持次序,有一長長的隊伍等待著進入機場大廳,人們緩緩地前行,將手裏的手機打開,調出出行卡來,對著入口處掃碼機掃一掃,並顯示給工作人員看,工作人員用手中一隻電子筆在手機上劃一下,就算驗證通過了,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輪到我時,隻有將隔離酒店發給我的檢測報告拿出來呈上去,工作人員仔細審核我所交的材料,並要填報一些表格,前後要花上十幾分鍾然後才放我進入機場。不過相比上次入關浦東機場,這次離開的時間算是短了許多了。終於登上了飛機,離開了上海。

 

“再見了,上海!“ 我心裏默默的念道,隨著飛機不斷的升高,上海大都市的身影漸漸的淹沒在雲海之下消失在視線之外了。

 

五.回家

回家的行程,又重新啟動,回家的目標,正一步步被逼近。以往所熟悉的家鄉經過兩年新冠疫情後將會有什麽變化呢?她會怎樣歡迎一個一直被攔阻在外而無時不在思念她的遊子呢?

 

“飛機已經靠近目的地,請乘客係好自己的安全帶“,機長通知大家。

人還在上海隔離時,家鄉防控辦的有關人員非常認真的核對了我的個人信息,詳細的介紹了依據湖南省新冠肺炎病毒防控條例為我所製定的隔離計劃。一旦確定了飛機航班時間,他們就將前來接機的司機電話,微信發給了我,並交代清楚了車費自付,具體是多少由司機決定。

司機姓辛,名豪攜,是市120急救中心專職司機,承包了120急救中心唯一的急救車。我將改好的航班時間微信發給辛豪攜司機後,收到辛豪攜司機一條奇怪的微信回複,

“不要太激動。”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是什麽意思?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既往所有的旅行規條都有可能作廢了,來到家鄉省城機場後,如何出機場,閉環交通如何操作都是疑問,特別擔心出機場後看不到接機的人。所以在拿到登機牌後,又給辛豪攜司機發了微信,告訴他飛機已經確信無疑了。不料收到他一條更為奇怪的微信回複,

“想愛人了?不要急。”

這是什麽啊?不知道辛豪攜司機的心裏有著什麽樣的邪念?

三月二十五日飛機按時抵達家鄉省城機場,基本上又重複了十五天前上海機場入關後的模式,填寫一大堆表格,用手機在省居民健康卡的網站上輸入信息,雖然費了不少周折,總算看到了自己健康碼的顏色,是綠色,出行卡也是綠色的。盡管還是不完全清楚它們的功用,但看到每當刷出一個綠碼時,得到的人都喜形於色,說話的底氣頓時也足了許多,便知道它一定很牛逼,也就跟著開心起來。因為健康碼與出行卡都是綠顏色,我向工作人員詢問我是否還需要繼續隔離時?他們說,

“你的健康碼,綠色帶星,“*” 表示你來自需要關注的疫情地區,現在上海就是這樣的地區,所以回到家鄉你仍需要遵循國家隔離措施。”

健康因為新冠肺炎病毒上了色,現在還加了星,這些使得一個簡單的健康變得複雜起來。從前出行,人隻關心航班車船是否準時,現在又多了一項內容,人因健康碼的紅色受阻而苦,因健康碼的黃色受限而驚,因健康碼的綠色通達而喜,這是一場真正的健康顏色革命。

健康顏色革命是 “歸國核酸檢測微信群“裏的群友給出的一個評論,還說給健康加顏色增加了不少新的就業機會,現在有哪一個機場,車站,碼頭沒有人在從事檢測這顏色的?更不用說全國各地成千上萬的居民小區,每個小區的入口必有專職人員管理這顏色的。製造業也如此,掃碼機的生產,銷售,維修善後服務等工作都需要大量的勞動力。以前不以為然,現在體念甚有同感。

“飛機到了嗎?“辛豪攜司機發了微信。

“到了,在登記健康碼。“我回複道。

手機響了,標注是來自家鄉的手機號,但不知是誰,

“你好,是哪一位?“我問道,

“地區新冠疫情防控辦的“手機那頭答道,

“哦。。。“我肅然起敬,”有什麽指示?“

“我在機場負責我們地區回來人員的交接工作,待會我送你出機場“ 他回複道,

“小題大做,勞民傷財“站在旁邊的一名乘客嘟嘟囔囔的說道,”浪費了幾個小時,不然早到家了“他向我撇了撇眼。

我木然的笑了笑,沒有回應他的牢騷,隻是靜靜的等侯,盼望著那位電話過我的工作人員快點出現來辦理我的移交手續。近八點時,一位身著標準防護服的人手裏拿著一疊材料走向我來,核對名字後領我走向出機場的通道,通道門口坐著一名身著標準防護服的人,右手臂上帶著警察的袖圈正在刷他的手機,看見我們,打開了通道放我們出了機場大廳,寒氣撲麵而來。

像離開上海時一樣,省城也下著雨。機場大廳外麵的左側車道上停著各式各樣的疫情防控專用車,疫情前那裏是出租車停靠的地方。工作人員電話了辛豪攜司機,他將車開了過來。辛豪攜司機看上去四十多歲,藍色的司機長褂衫將五短身材裹住,頭發稀疏,大概睡眠不足,眼圈發青,眼皮浮腫,手裏拿著一個霧化酒精的塑料瓶子走了過來,接過遞給他的材料,然後走向我說道,

“微信支付500元”

雖然戴著口罩,還是可以聞到他那有抽過煙的口氣。

“有收據嗎?”當我按要求付了錢以後問道,

“嗯。。。”停頓了一下,他說到“出隔離點時一起開。”隨即對著行李箱噴灑霧化酒精,並對我也噴灑了一番。

他打開了後車門,將固定擔架的擋板放下,讓我自己上去,把行李箱放在固定擔架的架上。見座椅上濕濕的,我向辛豪攜要了一些紙巾稍稍地搽幹了些方可就坐。收起擋板,關了後車門,汽車離開機場駛向了黑夜之中。

負壓車廂與駕駛室是分開的,滿是消毒酒精的味道,車廂頂上,兩廂壁的窗戶上及駕駛室與車廂隔層部分都布滿了酒精的水珠,地麵上,固定擔架的架子上,有如下過大雨一般,都是酒精的水跡。車廂外繼續下著雨,車廂裏慢慢揮化著的酒精吞噬著車廂裏的熱量使人感到異常的冷,看見擔架固定架的另一側有一排櫃子,分別標有救護用品,便盆,輸液等標簽,我站了起來,希望能在這些櫃子裏麵找出一些紙巾,抹布之類的東西以便清除這些酒精水滴,裏麵除了一隻空垃圾桶外,並無他物。想起離開上海隔離點時,背包裏曾收了一圈紙巾,拿了出來將酒精吸幹淨後丟進垃圾桶。車廂裏有幾個電源插座,我試著給手機充電發現都是壞的,這才注意到車廂壁上的負壓計,氧氣儀的指針一動不動,金屬圈已經鏽跡斑斑,才發現這些救護設備都已失去了應有的功能,過去的負壓救護車現在成了拉人隔離的專車。

關上手機節約電能。人犯困,閉上眼睛,但不敢睡著因為太冷。車開得很快,時不時的顛簸把我從迷糊狀態裏震得清醒一些,睜開眼睛看看窗外,一片漆黑,偶爾看見被超車的尾燈劃過,之後一切又回複到黑暗之中。

忽然間,車速慢了下來,睜開眼睛,感受到窗外的明亮,路燈多了起來,一些商家燈飾性的標誌表明到家鄉了,車拐上另一街道,不久便在一棟大樓前停了下來。後麵的車門打開,辛豪攜司機叫我下車,便帶上行李走向大樓前一間由塑料板搭起來的小屋,門上貼著“市隔離之家”。雨停了,空氣裏彌漫著春夜裏的寒濕。忙打開手機,通知父親,到了隔離點,此時是十點四十五分。

不一會,一位全身穿戴防控服的工作人員走上前來,背著一件噴灑農藥的藥箱,一手上下來回操作著壓力杆,一手拿著噴霧杆對著行李箱噴灑,然後又準備給我全麵消毒。我連忙製止住他,告訴他在機場,辛司機已經對我做了消毒處理。又有兩位從外地打工的返鄉探親來此隔離,他們回到家後,按要求向社區申報後被送至此處隔離,所在社區的工作人員也來了,其中一位人已經在家住了三天才申報,現在來隔離點補隔離措施。社區工作人員為被隔離的人填寫表格,不像省城機場的工作人員那樣身穿防護服,戴著消毒手套,整理材料,隻是帶著口罩。因為我已在省城機場完成所有的登記,所以當負責我隔離的社區工作人員一到,就被領出“隔離之家“小屋,走向後麵的那棟大樓,大樓裏沒有多少燈光,在黑夜裏顯得有些陰森。不遠處,隻見一人迎麵走過來,身材高大,沒有穿防護服,黑暗裏看不清他的麵貌,家鄉的口音很親切,

“歡迎,歡迎,歡迎來到隔離之家!”

“我叫陶華道,在隔離之家我負責應急局, “來人自我介紹道。

“隔離者通過隔離之家微信群相互交流,我的微信名是‘桃花島主’,你住的隔離間安排在北四樓第十號房,簡稱北410號,這也是你的隔離代號,隔離期間所有的交流都是通過這個代號”

陶管理隨手遞給我一個塑料袋,說道,

“這裏麵有床單,被套,枕頭套,睡覺用得著的東西”

邊聽著他的交代,邊打量著他身後的大樓,這場景使我猛然想起來前不久所做的夢,除了來人不是老校長,這大樓不就是夢裏的那棟樓嗎?

隨即,陶管理把我領到有倆扇鐵欄杆門關著大樓前,裏麵漆黑一團,他開了鎖叫讓我進去,隨即又鎖上了門。我有點納悶,沒有人引領我至隔離間嗎?於是問道,

“誰帶我去隔離間?”

“沒有人帶,自己上去找,很容易找的。“他回答道,

“電梯在那裏?走廊裏的燈在那裏?”我有點膽怯地問道,

“嘿嘿。。。隔離之家條件差,沒有電梯。。。,聲響感應燈,使勁跺跺腳就會亮的”陶管理笑著答道,

“樓梯在右邊,上去後,記得加隔離之家的微信群,裏麵有各樣有用的信息,入群後,用隔離房間號做你的微信名,方便管理。“ 他繼續補充強調道。

使勁跺了跺腳,聲響節能燈亮了,找到了樓梯口,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步履闌珊地爬了上去。

隔離之家是由一所老中專的教學樓改造而成,老中專位於城西郊,錦屏山下,其山形似屏,山上廣植樹木,鬱鬱蔥蔥,每每夕陽西下至山頂時, 從城中望去,輝煌似錦,故名錦屏山,前些年山頂上還建了電視塔,已成為這個地區標誌性的建築。老中專原是家鄉一所有名的技術專科學校,在整個地區都小有名氣,聽說從這裏出去的學生有的還被評為工匠大師級的人物,為所在企業所器重。老中專名氣大時,特地興修了這棟六層高的大樓,宏偉壯觀,整個樓區像一個橫著的“U”型字母,北邊這一枝是學生居住區,一至三樓住女生,四樓以上住男生;南邊那一枝是教學樓,兩枝連接的西端樓區是行政辦公樓,一樓有傳達室,一個小賣部,門衛及其住處; 二樓是一個大會議室;財務室與校長辦公室設在三樓,四至六樓是教師辦公室。改革開放後,企業需要專業技術人才,學製兩年的技工分配沒有一點問題,畢業生搶著要,生源廣大,因為很多上不了或並不想上大學的選擇了進機專。以前中專還在這裏時,這周邊也是蠻熱鬧的,做學生生意的小商小鋪有不少。自從中專被遷至省城後,這裏也就冷清了。北邊這一枝及西端樓區現在都改建成隔離之家了,南邊那一枝原來的教學樓現在荒廢了,成為野貓的樂園。

每爬上一層樓,氣喘不已,到樓梯的拐彎處,照樣蹬蹬腳,聲響感應燈亮了,查看一下到了那一樓。幾個來回,終於爬上了四樓,拖著行李箱,走幾步又用力跺下腳,藉著走廊上的燈,尋找著那指定的隔離房間 (這種自尋房間的方法有時也會出問題,一位像我一樣夜間到的隔離者,由於沒看清房間號,去了另一間隔離房安頓下來,第二天沒吃上早飯,因為所住的隔離間不在送餐的名單上)。

天起了風,又開始下起雨來,雨點透過走廊一側封閉的鐵欄杆落在臉頰上,手背上,爬樓時額頭上一些毛毛汗頓時被吹進來的風收了去。整層樓有二十間隔離房,挨著樓梯的是北401號,北410號在走廊的中間。每間房的房門上,都有鑰匙插在鑰匙孔中,有些房間的門是關上的,有些打開著。一些垃圾袋扔在隔離間的門外,幾把拖把靠著走廊一側的鐵欄杆倒立著,一些掃帚橫在地上,走廊的幾處牆角邊長出一些不知名的草在隨著風舞動。藉著走廊上的燈光,從打開著的房間看進去,房間裏沒有什麽家具,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方桌,一把椅子,一些房間床邊的地麵上散放著礦泉水瓶子,方便麵的盒子,桌子上擺著還沒收走的飯盒,筷子,用過的紙巾,牆角邊放著電取暖器。

 

終於看到了北410號,門半開著,鑰匙已經鏽在鑰匙孔中不能取下來,推門進去,藉著走廊上的燈光找到了開關,打開了房間裏的燈,隔離間裏有兩間房,床擺在靠門的那一間,裏麵一間緊挨著廁所,熱水器掛在靠廁所房間的牆上。廁所裏麵隻有一蹬式便坑,外牆上方有一小窗,牆上掛著洗澡的水龍頭,廁所外麵的洗漱台上有一個冷水龍頭,洗漱台上是窗戶,是隔離間的自然光的來源。隔離間沒有電視機。

口很渴,水瓶在省城機場上120急救車時丟在機場推車上了。忙找出手機,邊充電邊上微信搜索隔離之家的微信群,更改名字,入群後,看到 “桃花島主”的安民告示,

“歡迎來到隔離之家!

隔離之家群裏下設兩局,一曰應急局,應急局負責各位隔友的日常生活所需,隻負責代購必需品,禁止代購含酒飲料,標明房間號,數量或問題。

一曰監測局,監測局負責核酸檢測,隔離解除,碼色變化方麵的事情。

應急局找我@桃花島主,監測局找刁占山@刁總。”

 鑒於此,我馬上微信應急局,

“@桃花島主,北410無電暖器,開水壺,茶杯,拖鞋,毛巾,臉盆,熱水器裏無熱水,還有什麽吃的沒有?”

陶群主回複得很快,

“@北410,電暖器,開水壺去隔壁的房間裏找一找,在給你的塑料袋裏有幾隻塑料杯子,拖鞋,毛巾,臉盆要自備,如需要,可明天幫你買回,熱水器插上插頭兩個小時後就有熱水。對不起,今晚沒有什麽可吃的了。”

“@桃花島主,去隔壁的房間找,裏麵要住著人,咋辦呢?“我有一點擔心的問道,

“@北410,關門的房間住了人,開門的房間沒住人。”陶群主回道,

這裏隔離的條件不如上海,但隔離的自由度要寬很多。得到群主的允許,在走廊上跺著腳也不膽怯,燈亮了起來,進到那些開著門的房間逐一搜索,裏麵沒有上海隔離酒店隨處可聞的消毒液氣味。我找到了一隻電暖器,拿了一個拖把,掃帚,把房間稍稍搞了一下衛生,熱水器已經插上了插頭,但已經過了午夜,拖鞋,毛巾都沒有,草草地用手捧了些冷水洗了洗臉,用紙巾搽幹,鋪了床就睡了。隨後又給陶群主發了一條信息,

“@桃花島主,找到了一個電暖器,有一個開水壺,但沒有底座,還是不能用。”

陶群主馬上回複,

“@北410,明天早飯時送上來。”

“@桃花島主,請明天幫我購買大號拖鞋一雙,洗臉,洗澡的毛巾各一條,洗臉盆兩個,可以泡茶的杯子一個。謝謝!” 我的回複。

木板床上一層薄棉墊被,盡管裹著太空被,也抵不住從窗縫裏擠進來的寒氣,硬幫幫的木板床上怎麽躺都躺不平,隻覺得難受。人真的是很奇怪,現在雖然回到了家鄉,卻沒有一點幾個小時前離開上海時的興奮,反倒是懷念起在上海的隔離,雖然孤獨,相比之下卻也是十分的享受了。

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折騰,迷迷糊糊的過了一個多小時,無法在繼續躺下去了,等不及天亮就起了床。把電暖器開到最大,希望讓身子暖和一些,肚子裏的腸鳴音清晰可聞,昨天在飛機上的那一點小點心,早已經消化殆盡,從背包裏找到一塊餘剩的巧克力投放在口中,也隻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口渴愈發厲害,心想著:“等也是等,不如在那些沒住人的隔離間再仔細搜搜,或許昨晚看露了眼,如能找到開水壺燒點水喝也好。”於是出去再轉一轉,還是沒有找到開水壺,但在其他房間裏,找到了幾個丟棄的晾衣架,一床額外的墊被可以加墊在床上。邊刷著手機微信,邊計算著什麽時候天亮。

六.隔離之家的桃花島

隔離之家沒有電視,每人一室,很像是在《射雕英雄專》裏的桃花島,與世隔絕,雖然客觀上每一個被隔離的人都可以像邱道長那樣閉關修煉,但因為有了微信群成這個交流平台,大家可以在此華山論劍,議論江湖,購物谘詢,交朋尋友。。。無不涉及,陶群主告訴大家,訂東西用微信接龍功能,就像這樣,

#接龍

  1. 北208 一大桶礦泉水
  2. 北421 和成天下檳榔(50顆包裝)一包
  3. 北519 無窮雞腿一包(非辣口味)
  4. 中416 礦泉水大桶1,煊赫門煙一包
  5. 中207臉盆1,毛巾 1,洗發水6包
  6. 北319 中晚餐菜不放辣椒
  7. 北317 兩個娃的中晚餐請不要放辣椒
  8. 北316 中晚餐菜稍為少放一點辣椒,清淡點
  9.  

幫有幫規,行有行矩,入鄉須隨俗,所以我也趕快在接龍中重新填上自己需要的東西:

              17. 北410 大號拖鞋一雙,洗臉,洗澡的毛巾各一條,洗臉盆兩個,可以泡茶的杯子一個。

              風裹著雨打在玻璃窗上,南大樓裏母貓的叫春聲與群貓們一陣陣歇斯底裏的撕咬聲在夜半時分額外的突出;晨光漸漸地在窗外顯露,雀鳥聲慢慢地多起來;這持續不斷的嘈雜聲將坐在電暖器前昏昏欲睡的我喚醒過來,站起來活動有點發僵的身子,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六點,繼續翻著微信群打發時間,有一隔友在隔離群問道,

“早上幾點吃早餐啊?第一天隔離睡不著 “

“早上8點左右。“ 另一隔友回道。

“有誰知道wifi 的密碼是什麽?”有隔友問,

“六個六”馬上有隔友答,

並有隔友通報,

“這裏隔離的人多,網絡信號不好。”

 

這隔離之家微信群一天24小時都有人放微信,凡入群的都按要求改了微信名,完成隔離離開了的要求自己退群。群裏最多時有一百好幾十人,現在也有30多位,有一些顯然是先前的隔離者,比如,中303的微信,

“@刁總,進來時說隔離三天做兩次核酸就可以了,現在核酸也做了,日期也到了,明天解除人員的名單裏沒有我,是什麽情況?”

“@中303,衛健給的名單,有疑問明天找衛健查一下就明白了。”刁總回複得也快。

中303繼續微信道,

“@刁總,麻煩你幫忙查一下嘛?“

。。。

“@中303,工作人員漏報了,你今天可以解除” 刁總向衛健的查詢後 回複道,

“@刁總,就等你們的通知,什麽時候可以放人?”中303急急的問道,

同來的隔友北512祝賀道,

“@中303,東西收拾好了吧,就等通知下樓 ” 。

。。。

隔友間的微信也很精彩,這是由中412的微信引起的議論,

“@刁總啊,我還需要隔離多久呢?我很想谘詢一下,我是為什麽變成紅碼被隔離的,進來四天了一直沒搞清楚”

北208的隔友馬上回應道,

“@中412,你的健康碼和我的一樣 他們要搞得清楚,我們就不會被關在這裏了 ”

中412 與北208是熟人,中412回複道,

“@北208,是啊,我回到家裏三天了都是綠碼,然後要我申報,結果一申報就變成了紅碼,再然後幾十分鍾就到了這裏來了,現在要把紅碼變回綠碼得耗時幾周才行。沒搞懂,回來後什麽地方都沒去。。。”

北208有同感,

“@中412,我回來幾天都是綠碼,到隔離之家三天後,碼就熟透了 ”

。。。

隔友北316是外地司機送貨來到這裏的,

“請問,為什麽外地健康碼不變色,到地區不變色,到你們這裏就變了色?”很顯然這是給刁總的問題,刁總回複道,

“@北316省通管局大數據推送給摸排組,摸排後送來,賦碼是省通信通管局賦的,與我們無關。”

隔友北316問道,

“@刁總,為何經過其他省時,都是綠碼,到了這裏就變了呢?”

刁總解釋道,

“@北316, 那是賦碼延遲現象。”

。。。

 

“現在開始送早餐了”忽然樓下有人用電喇叭大聲喊著,我才發現天亮了,已經到了早飯的時間。

“請被隔離的把房門打開,開始送早餐了”電喇叭重複著同樣的聲音。

我打開了隔離間的門,不一會兒,隻見一身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出現在大樓中間與北側的連接處,看見我站在走廊中間便遠遠的站住了,對我喊道,

“隔離的不要站在走廊上,請進到隔離間裏麵去。”

等我進了房間,工作人員將食物放在門口的地上,在上麵放一雙筷子, 早餐是一份肉絲米粉,用塑料容器裝著,套在塑料袋子裏。

“喂。。。“我不知道來人的姓名,也不知道來者的年齡,隻好用一種近乎沒有禮貌的稱呼。

如今稱呼人若不得當,會得罪人,稱同誌,會使人聯係到同性戀;稱小姐,會使人聯係到賣淫;稱大姐,大哥,或老總,又怕弄錯了性別,因為防護服從頭到腳的裹著分不清是男是女;匆忙間,隻好用“喂”了,

”陶管理員昨晚說今天早上給我送個開水壺的,麻煩你問一問,好嗎?”我叫住了來人,來人轉過身來,點了點頭走了。不一會兒,聽見了有人敲門道,

“北410房間的,開水壺在門外。”

“好的,”我忙回應道,趕緊起身開門對著遠去背影說道,“多謝了!”

吃了早餐,不知要如何處理垃圾,在隔離之家微信群裏發微信,

“@ALL,請問食物垃圾如何處理?”

有人馬上回道,

“@北410,丟到走廊上的黃色垃圾桶裏。”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天明亮起來。吃了早飯,又喝了些熱水,身子暖和多了,睡意隨之而起,剛小睡一會兒,就聽見敲門聲,

“北410,準備量體溫,核酸采樣!”

趕緊起身開門,看見兩名身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外,一個用電子測溫儀測了我的體溫,報道,

“36.1°,正常”

另一名工作人員馬上在紙夾子上麵的表格中做了記錄。隨後,要求我頭上仰,一隻棉簽在我的鼻孔裏麵劃了幾劃放在試管裏完成了采樣。鼻子裏癢癢的,不免打了幾個噴嚏。

七.單調而豐富的隔離

豐富的電視節目是現代社會的一個標誌,電視機則是家庭必不可少的物件。從中央到省,地區,縣,市,大大小小的幾百個頻道給人們提供了目不暇接的選擇,七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開播已經大大的充實了人們的業餘生活。休閑時人們早已習慣於遊走於各種各樣的電視劇中,專業與非專業的政論天下,大小明星的八卦緋聞,各路大咖對健康飲食的高談闊論,中西方的廚藝才藝表演,古董今玩的鑒別與收藏 ,股票市場的東西南北,歌唱中好聲音壞聲音的評比。。。對一些人來說,電視是手機的補充頻道,對另一些人來講,則相反,手機是電視的補充,但現在來到隔離之家發現竟沒有電視,似乎一下子從現代文明退回到原始時代,巨大的落差是人們一下子發現時間的充裕,加上隔離間的網絡信號不穩定,使得一些人情緒起來,北614的抱怨道,

“進來4天了,就沒用過wifi,根本連不上去,又沒有電視,人真的會關蠢。“

“就是,我這個月的流量花費不知會是多少?這隔離環境,沒病都會關出病來。”中121附和道,

有些隔友在不同地方多次隔離過,已經是老油條了,經曆過不同的隔離點,像北208的隔友微信道,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看人家在A地區的隔離環境,有線電視,吃住免費!這裏也是隔離,沒得電視看,還要自費,吃的就不用說了,怎麽看都像犯人一樣被關在這裏了。“

“@北614,不收費,抓你們進來幹嗎?“隔友北411道,

陶管理出來說話了,

“@北411,你以為政府可以靠這個發財?疫情地區基本都免費,隻收一點飯食費50元一天,一點也不貴,政府雖然補貼了不少,但我們地區窮,那裏可能弄得像酒店一樣,有電視之類 的奢侈品,再說,就像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現在封閉了,物質也緊,吃菜都成問題,你現在有吃有喝就當知足了。”

刁總補充道,

“大家都要往好的方麵想,為了個人,為了家人朋友,為了黨國利益,進來也就那麽幾天,綠了以後就不再擔心了,不然的話,紅碼黃碼到哪裏都是麻煩。“

陶管理繼續道,

“要擺正心態,不要光比享受,也與那些封城封區的地方比一比,萬一那個沒隔離,弄得整個城市封了,家人朋友全部隔離,你那裏承受得了那種網絡暴力“

刁總也繼續道,

“你們也聽說過,過年的時候,不是有一女子密接,害得上百人隔離,個個都罵她,在這裏隔離的時候她天天哭,壓力大著呢。“

中501的隔友出來圓場道,

“算了算了,其實工作人員也很辛苦,天天麵對我們這群人,也是挺頭痛的。”

陶管理馬上接著訴苦,

“我們吃住的條件跟你們一樣,有人抱怨夥食差,又沒電視,再怎麽著,你們就隔離幾天的事,我們天天吃,再好吃的也沒味道,吃得作嘔了,入住在此,不隔離也等於隔離,連新聞聯播也冒得看的呢。”

陶管理與刁總是思想工作的老手,一番議論說得大家都熄了火。

既沒有電視,又不準在走廊上走動,各自隻好在有限的隔離間裏按照自己的方式打發時間,隔離之家的微信群成了分享的平台。隔友北614在群裏分享道,

“各位隔友,大家好!無緣不相聚,若不是疫情,我們那裏有如此閑情在此相聚呢?我進隔離群時這裏有108位隔友名單,恰似水滸梁山108好漢在聚義廳相聚。雖然我們彼此從未謀麵,但實感萬幸能與各位同住一棟大樓,同吃一鍋飯。在下深感隔離期間的孤獨無聊,特分享一極有效消磨時間的小心得,將你房間裏的垃圾桶置放在空房間的一角,撕一片廁所用紙,揉成一個紙團,站在房間的對角,用非優勢手試投紙團至桶中,看看每十次擲投中可以中幾次。小竅門:一定要全神貫注,心平氣和方可得手。”

不久有北508的隔友回應道,並有幾位點讚

“@北614,謝謝分享,不過有難度啊,的確是個調心控製煩躁的好方法,心靜如水時才有收效。”

最叫絕的是隔友中212用抖音自製了一段視頻,視頻中,他一條綠色短裝運動褲,赤膊上陣,用廁所手紙撕成了一條條的絲帶貼在兩耳之上,將一個拖把倒豎著當作話筒搖搠著,用姑娘腔邊扭邊唱著,模仿著楊莘文琪的《誰是我的郎》

“屋外有道牆

牆外狼猖狂

姑娘隻好躲在自家的閨房

。。。“

他的表演真是叫人捧腹不已。北402的點讚道,

“@中212,繼續努力,你就是下一個網紅 ”

北411調侃道,

“@中212,改改歌詞吧,

‘屋外有道牆

新冠病猖狂

姑娘回家就被關在隔離房‘“

。。。

四月一日,有隔友中202微信道,

“今天是愚人節“

北611馬上相應道,

“現在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往外跑 “

北308 道,

“我關了六天,怕跑錯方向,腦袋都關淤了 “

。。。

很多人點讚稱這是小幽默, 但也有人稱這是窮作樂。窮作樂也好,小幽默也罷,不得不為

生活在互聯網時代而讚歎。試想若不是互聯網,這些隔離間的即興之作將永遠淹沒在孤獨的隔離間中,正是互聯網的存在,使這些個別的,孤獨的即興之作可以跨越隔離牆成為眾人的娛樂。亞裏士多德曾說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個人的社會參與與公共生活是構成完整人格必不可少的條件。隔離間的隔離是有形的隔離,由此而起的孤獨有緣可尋,互聯網的隔離是無形的隔離,由此而起的孤獨則無從說起。

              每天下午5點半左右就開了晚飯,之後除了刷手機還是刷手機,睡得太早半夜裏容易醒,南邊舊教學樓荒廢後現在成了野貓們聚集的地方,春天是他們談情說愛的季節,半夜裏被它們吵醒後就不太容易再睡著,而長時間的看手機使眼睛看得發黑,隻得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看看外麵黑暗裏的錦屏山,這才注意到山頂上的電視塔有飾燈,金燦燦的輪廓在漆黑的黑幕下顯得格外醒目。望著山頂上的電視塔我不禁想起回來前做的那個夢來,那個奇特的鱔魚夢,我尋思著現在電視裏播放的節目不會是薑絲黃鱔片吧?一想起那夢裏的情景,所有的電視頻道都隻播放這道菜,就不禁笑了出來。我呆呆地想,雖然隔離之家沒有電視,但也讓我免去了隻看薑絲黃鱔片那一道菜的可能;況且古人雲:“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無電視可看的此時豈知一定就不好呢?

又是一個清晨,春分已經過去了一周,白晝漸漸的來得早一些,錦屏山林子裏格外熱鬧,各種鳥雀的叫聲此起彼伏,而長尾山雀則常常喜歡幾隻聚在一起停落在南邊舊教學樓的屋頂上,走廊的欄杆上,在那裏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偶爾傳來貓的叫春聲不但沒有嚇跑它們反而使長尾山雀叫得更歡。人是被吵醒了,但早上的清冷使人不想起床,盡管電暖器開了一晚,房間裏還是充滿了涼意。人躺在床上半醒半睡,在意識與潛意識中交替著,忽然樓下的大喇叭響了起來,重複著,

“請各位被隔離的把房門打開,現在開始送早餐了。”

不得不起來,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寒涼的春風夾著附近油菜地裏的油菜花香撲麵而來,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隔壁北411的隔友站在門口問候道,

“早上好!”

我回應道,

“早上好!”並問道,

“什麽時候可以解禁呀?

“最後一天,雙采後今天就應該放我出去了“他興高采烈的說道,

“恭喜恭喜!”我連忙祝賀道。

北411,本地人,家,老婆孩子在市郊,自己在廣東那邊打工,往常隻是逢年過節才回來,如今因為疫情嚴重,工廠關門,提前返鄉,向社區申報,由市急救中心的辛司機的120專車送到隔離之家。

早飯後,太陽出來了,裏麵的能量加上外麵的熱量,身體暖和的許多,索性把房門打開坐在門口,讓從東而來的陽光溫暖我的雙腳。走廊上有身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為要出去的人做雙采,我的鄰居北411也在其中,他問工作人員,

“雙采什麽時候能有結果?”

“今天下午” 工作人員回答道。

“那我今天就可以回家居家隔離了,是吧?”北411問道。

“今天雙采,明天上午放人”工作人員回答道。

“為什麽要多待一個晚上?這不合道理啊!”北411爭辯道。

“原來是雙采的當晚放人,第二天放人是最近改的,這是上麵的新規定,沒辦法啊” 工作人員蠻有同情心,無可奈何的做了解釋,馬上走了。

“為什麽?為什麽!”北411激動起來,聲音也高了許多衝著工作人員的背影,整個大樓都可以聽到他的吼叫的回音,

“說好了隔離了七天就放人,為什麽要多留一個晚上?”

樓下大喇叭發聲了,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隔著欄杆朝下看發現是開120專車的辛司機,辛豪攜在拿著喇叭,隻聽他有些快意的說道,

“北411,吵什麽,吵。。。不就是明天出去嗎?你老婆又跑不了,晚一天見就死人了?”

“你一百個放心,我老婆絕不可能跟你這種人又醜心又黑的跑;你不要以為自己的老婆跟人跑了,別人的老婆也都會跟人跑。“北411懟了回去,繼續道,

“隻要是政策規定的,我不在乎多一天少一天,隻是隔離了七天,到第八天才放人不合道理。“

“算啦,算啦” 陶管理出麵了,“鄉親鄰裏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要傷和氣,都不要再說了,如果鬧到派出所去了就沒有意思了。”

北411 與辛司機都住了口。我不知道北411與辛司機有什麽過節,或辛司機的家庭有過什麽變故,盡管從上海回來時不明白辛司機所發微信的意思,但現在似乎有些理解了,大概家庭的變故使得其心理有些變態,努力地在別人的痛苦不適上尋得一些快感與平衡,實在是一個可悲又可憐的人。

其實北411也隻是發發牢騷而已,多關一晚上,不合理又如何呢?難道真的反了不成?不過嚷嚷幾聲也就停了下來。

雙采的工作人員走後,為了多曬點太陽,我將椅子挪到走廊上,盡量靠牆,可以不被樓下監測的看到。林子裏的鳥現在也安靜了許多,微微春風夾帶著油菜花的香氣,空氣新鮮極了,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戴著耳機聽著手機裏的流行歌曲,閉目養神很是愜意。忽然走廊另一頭傳來了吆喝聲,

“不要坐在走廊上,要消毒了!“

隻見那邊一個身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背著農藥噴霧器正邊走邊往走廊的地麵上噴灑著酒精消毒液,我趕快進了隔離間,關上房門,走廊上的酒精分子從門縫間隙鑽了進來把油菜花的餘香擠了出去,還好一會兒的功夫,走廊上的酒精味道便又被油菜花香取代了,我繼續坐在走廊上曬著太陽。

八.尾子

四月一日,愚人節的日子,我接到通知上午做了雙采,下午就有了結果,從省城回來時申請到的健康碼一直未變,帶星的綠碼,現在有了變化,顏色成了黃色。谘詢刁總,原因何在?刁總回道,

“這表示你隔離之家的隔離完成了,可以明天走人了。“

次日,早早的起來,收拾好行李,吃了早飯,然後等待著通知,合衣躺在床上,半眯著眼,對麵南麵的大樓裏的貓聲與房頂上的長尾山鵲嘰喳聲交織在一起讓此時的我有完全的放鬆,不知不覺中進入到一個夢幻世界,忽然間身體輕輕的飄浮起來,好像是進入到一個樹林中,林子中間有一池塘,看到池塘裏的水清澈透底,口有些渴,於是用手捧了水喝。之後,發現我能明白動物們叫聲的意思,在南麵大樓貓們集聚的地方,看見一隻叫春的母貓眼帶綠色,在牆角邊鳴鳴的叫著,

“快來呀,等不及了!”

另外又有六隻黃色的貓在房的另一角圍成一圈好像開會正商量著解決的辦法。按照年資每隻貓都有一個數字,數目愈小,年齡愈大,地位愈高,反之數目愈大,年齡愈小,地位愈低。一號貓紅著眼回頭對那母貓叫道,

“親愛的,急什麽,我們正討論你的事呢!”

前兩年一號貓一直是春會的主角,因為它年富力強,南樓裏的貓沒有誰可以挑戰它的地位。不過近來,特別是與林子裏的貓交過幾次手後,輸贏各半,情緒波折,身體似乎不如從前,雖然多數貓還懼怕它,但也有一兩隻在窺探它的軟肋。

“老大” 六號貓這樣稱呼著一號貓,揣摩著它的心情自己尋思到,“論資排輩還輪不到我領春會,不如先拍拍它的貓屁吧,”於是說道,

“這兩年來勞心勞力,貓們都萬分受益,看看我們現在居住的這棟大樓,寬大舒適,鼠源充足,比起林子裏的貓來,我們現在無論是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是曆史上發展的最好時期,這一切都歸功於老大的正確領導,以往兩次春會都是在老大的領導下圓滿完成,今年還是由老大領頭好了。”

一號貓聽了很受用,它需要更多的拍貓屁,不經意但很威嚴的瞟了一下七號貓。

“是的“ 七號貓忙附和道,”而且老大身體也很硬朗。“

七號貓是一號貓的鐵杆跟屁,隻是文化低,見識淺,雖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對一號貓的忠心是無貓可比。

一號貓環視著其他的貓,緩緩地說道,

“雖然我們現在處於最好的發展時機,最先發現了這棟大樓是我,但你們知道林子裏的貓現在也在窺探這地,總想來這裏攪擾我的春秋大夢,我們必須盡快地製造出更多的貓仔占領整棟大樓,不然我們就有可能失去我們的領地。“一號貓停了停,留心其他貓的反應,繼續道,

“作為領頭貓,我責無旁貸地要求你們必須絕對地服從我的指揮,聽從我的調配,團結在我的周圍,服務於我;為製造出更多優質的貓仔,從今天開始,你們每貓每天必須獻上老鼠兩隻,鳥一隻,違者將被逐出本樓。“

鑒於一號貓的絕對權威,心裏本來有些想法的四號貓,五號貓也隻好低頭不言語了,然而一號貓卻不依不饒,非要每位貓表現忠心,於是每個貓都開始拍一號貓的貓屁。

“大哥領頭貓的地位是當之無愧的,近來大哥雖然沒有完勝林子裏的貓,但也是秋色平分,守衛大樓的重擔還隻有靠大哥你啦。 “ 二號貓說道。

三號貓接著說道,

“堅決服從老大的領導,一定完成每天兩隻老鼠一隻鳥的任務,保證圓滿地開好春會。“

。。。

忽然間,一陣貓的撕咬聲把我喚醒,南樓樓頂上長尾山鵲嘰嘰喳喳聲告訴我剛才所做的不過是一個怪異的夢,我正思想著這夢是什麽意思。

“嘭!嘭!嘭!”重重的敲門聲伴著喊門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北410,請收拾好你的東西,準備離開。。。”

趕快起來,將早已收拾好了的行李拿起,隨著身著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走下樓去。在大樓外又見到陶管理,微信收費,

“隔離七天,八個晚上,每晚50元,一共400元。”陶管理說道。

“不是說隔離不收費,50元是飯食費嗎?況且到的時候什麽食物都沒有,今天也就早飯而已,為什麽要多收?”我分辯道。

“這是上麵的規定。”陶管理推卸道。

“不是50塊錢的問題,是收的不合理!”我憤憤地說道,但還是微信付了款。

“發票呢?還有辛司機的500元押運費的發票呢?”我問道,

“嗯。。。沒有正式的發票,手寫的可以嗎?”陶管理勉強道。

“哦。。。算了吧。” 我平靜了下來,忽然悟道健康不光是有顏色的也是有代價的,接下來還要繼續居家隔離。

一想到就要回家見到父親了,就甭管它健康是什麽顏色啦,黃色綠色的有什麽關係呢?我走向了那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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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2022年旅遊業同比大幅增長,原來是因為隔離酒店生意大增 -蔥蒜- 給 蔥蒜 發送悄悄話 蔥蒜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15/2022 postreply 13: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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