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想一個反烏托邦的奧運會。也許它會讓運動員在人工雪上沿著幹巴巴的雪道滑下。機器人調製雞尾酒、包餃子、對空氣進行消毒。工作人員穿的不是運動服，而是防護服。沒有一票難求的體育場館，隻有一個你不能離開的“泡泡”。
這些發生在一個對維吾爾人進行迫害——拜登政府稱之為種族滅絕——的國家，但中國卻讓一個麵帶微笑的維吾爾運動員點燃了奧運火炬，就在貴賓席的習近平主席和普京總統的注視之下。
這就是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上最大的體育盛會，為2022而重塑。
難怪據報道，與四年前相比，NBCUniversal大幅下調了本屆奧運會的收視率預期。冬奧會一直不如夏季奧運會受歡迎，今年開幕式的收視率創下史上最低。
對於人們不看冬奧會的原因存在種種推測。但是，作為一個長期熱衷於奧運會及其推銷者為我們編造的無限製敘事的人，我要說的是，今年我就是沒有感覺。奧運會的核心吸引力一直是激勵人心，追求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疫情暴發已經兩年了，當許多夢想都被擱置的時候，本屆奧運會並沒能提供那種啟迪。它沒有展示出人類能夠做到最好，看起來似乎恰恰相反。
在氣候緊急狀況、公共衛生災難、政治邊緣政策和腐敗猖獗背景下，壯觀的極限競技奧運場麵使得這屆奧運會散發出社會衰退的氣息。當焦慮和痛苦無處不在，我們中的許多人對製度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或意願失去了信心時，由國家和企業倡議的激勵方式就不像過去那樣奏效了。
運動員和他們的驕人成績似乎在危機麵前而黯然失色，冰上回旋或跳台滑雪的巨大跳躍都難以與之匹敵。這屆奧運會已經出現了與體育相關的不法之舉，有消息稱，年僅15歲的俄羅斯花樣滑冰運動員卡米拉·瓦利耶娃在奧運會前被檢測出一種違禁藥物呈陽性，這一消息隻會加劇奧運會的形象危機。
我對冬奧會的愛通常是因為一些重大的成就。在一根滑雪杆折斷後依舊取得並列第一的成績，成為民族英雄的挪威滑雪者。牙買加雪橇運動員和“冰上奇跡”——即1980年，年輕的美國冰球隊橫空出世，擊敗了世界上最強大的球隊。也許那些時刻的欣快也不過是海市蜃樓，分散了我們對現實問題的注意力。但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令人興奮的事情。而這種感覺現在也沒有了。
如今，那些吸引大眾關注的體育時刻與以往大不相同。其中很多都反映了我們越來越接受生活中的局限。去年夏天的東京，我們讚賞西蒙·拜爾斯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並退出比賽。周五，我們分享了奪金熱門米凱拉·希夫林的寬慰之情，她在前兩個參賽項目中均未能完賽，在超級大回轉項目中最終獲得第九名。
人們為35歲的單板滑雪冠軍肖恩·懷特鼓掌，他本來是在爭取自己的第四枚、也是最後一枚金牌，但最終被才華橫溢的年輕選手取代，對此他表示欣喜：“他們每一步都緊跟在我後麵，看到他們最終超過我，我想在內心深處，這就是我一直想看到的，”他笑中帶淚地告訴記者。
所有這些都是一種激勵——但是一種新的激勵，與這個奇怪的時刻相稱。這不是我們熟悉的那種後來者居上、將每一次失敗化作最終勝利，將每一次挫折變為賦權與成功的故事。運動員們正在向我們展現他們的人性，不再強迫自己忍受那些無法忍受的東西，從而激勵著我們。我們從過去兩屆奧運會中記住的故事不再是打破限製，而是接受它們。
當然，在北京仍有一些老式的勝利，這些勝利也值得慶祝。來自舊金山的青年時尚模特穀愛淩在今年開始就讀斯坦福大學之前就已經戰績驕人，並在她的第二故鄉中國風頭無兩。花樣滑冰選手陳巍和單板滑雪選手克洛伊·金追隨夢想，為美國贏得了金牌。一名荷蘭速滑選手成為了首次在五屆奧運會上都獲得個人金牌的人，35歲的她也成為該項目曆史上年齡最大的金牌獲得者。
我太喜歡看這些運動員們了，以至於無法放棄奧運會。冰舞很華美，跳台滑雪很狂野。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我很樂意抽出晚上的幾分鍾，觀看冰壺選手在狹窄的冰道上為一塊石頭瘋狂地刷地。
但這一切還是很難不讓人感到矛盾。也許這對運動員來說是不公平的，他們畢生都在為奧運會比賽而努力。這樣的時刻、這其中的層層危機、或者東道國，他們都無別無選擇——就像我們大多數人麵對自己繼承的問題時也別無選擇一樣。我們都隻是得過且過而已。
就這樣，奧運會在基本上空置的體育場中舉行，少數設法出席的當地民眾被禁止歡呼，以避免呼出具有傳染性的顆粒物。這讓我想到日本一家遊樂園在新冠疫情初期對客人提出的要求，其實在2022年北京奧運會上，它也可以成為一個很有用的口號：“在心裏默默尖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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