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音樂迷來說,最近一年多知名音樂人過世的新聞一直不斷,但是這位大師的過世依然讓人唏噓。據《每日新聞》《讀賣新聞》等多家日媒4月2日消息,日本作曲家阪本龍一因直腸癌去世,終年僅僅71歲。那位曾經開創過音樂風格,也用音樂治愈過無數人的音樂人,在我們熟悉的BMG音樂聲中,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有人曾說過:“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愛阪本龍一的,和不認識阪本龍一的。”
阪本龍一作為一個世界知名的音樂人,你可能不認識他,但你一定聽過他的樂曲,比如電影“末代皇帝”的樂曲,阪本龍一就是很多舉世聞名的電影的配樂作曲人,但是阪本龍一遠遠不隻是作曲人如此簡單。
作為日本頂級作曲家、國際上享有盛名的電影配樂大師,他幾乎攬遍了所有殿堂級音樂獎項:英國電影學院獎、奧斯卡最佳配樂獎、金球獎、格萊美獎,1992年,阪本龍一還為巴塞羅那奧運會開幕式譜曲並擔任指揮 。
1952年,阪本出生在日本東京一個殷實的家庭,他3歲開始學習鋼琴,5歲就創作了人生第一首曲子《小兔之歌》。他的音樂天賦幾乎是與生俱來的,他幾乎隻是為了熱愛而走上了音樂之路,對比很多音樂人在流行派和學院派之間的糾結,他幾乎是學院派出身,從東京藝術大學研究生畢業,主修電子音樂和民族音樂,但是他卻遠遠的突破了學院派的約束,自由地在不同的音樂類型中穿梭。
1978年,阪本和細野晴臣、高橋幸宏組成樂隊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當即名噪一時,樂隊的第二張專輯就從日本出圈到了歐美,這也是日本音樂第一次走向世界,並且是首先在西方包括美國大為流行,然後出口轉內銷回到日本。
因為阪本是東京藝術大學的研究生,在樂手中算學曆比較高的,所以當時就被樂隊成員高橋幸宏打趣地稱為“教授”,這個外號也就這樣流傳了下來。
樂隊時髦的曲風瞬間掀起了日本電子音樂的熱潮,但出名卻不是教授的本意,他本人無時無刻不受其困擾。厭惡名譽的阪本,討厭在大街上被人們認出來,與此同時,他也討厭給自己帶來虛名的樂隊,他把YMO當成假想敵,開始了自己個人專輯的創作。1983年,僅成立五年,並且正處在巔峰期的YMO,宣布解散。
阪本龍一的一生,始終在不斷的尋找和突破,尋找自我的新定位,也突破自我的舊局限。
他出演了大島渚導演的電影《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大衛·鮑伊在阪本龍一臉上的那一吻,成為經典一幕。不僅演技得到了大島渚的肯定,阪本還毛遂自薦,為《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製作了配樂,那也是他第一次為電影譜寫配樂。誰知道,這一次的“小試牛刀”,直接讓他攬獲兩枚國際大獎和一個提名。
但是,阪本龍一最為知名的電影配樂,卻是那個無心插柳的“末代皇帝”,導演貝納爾多·貝托魯奇在戛納電影節上遇見阪本龍一後,就邀請他來參演自己的新作《末代皇帝》,是的,你們沒有聽錯,最開始阪本是以演員的身份進入劇組的。
本來他和導演貝托魯奇都沒想到配樂的事,但導演的老朋友埃尼奧? 莫裏康內(意大利配樂大師,曾為《海上鋼琴師》《八惡人》等電影配樂)幾乎每天一個電話,讓導演把配樂的工作交給阪本龍一。在那之前,阪本龍一剛憑借《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在電影配樂屆展露頭腳,埃尼奧對貝托魯奇的電話轟炸,也實屬惜才之舉。
但是問題出就出在,阪本在這之前很少聽過中國傳統音樂,而且拍攝現場什麽樂器都沒有,劇組好不容易借來了一台舊“滿洲”電影協會的鋼琴,而且這台鋼琴走音還特別嚴重。
“當時我在作曲時,幾乎是一邊想象音樂,一邊寫下。”任務雖艱難,但阪本完成得很漂亮。電影殺青的半年後,阪本又接到了《末代皇帝》製片傑瑞米·托馬斯打來的電話:“龍一,幫《末代皇帝》製作配樂。”
這次的時間很緊張,隻有兩周,阪本買了二十張左右的中國音樂精選集,然後花了一整天全部聽完,那段時間他幾乎天天熬夜,兩周後,阪本交出了寫44首曲子,其中就包括橫掃奧斯卡金像獎、格萊美獎和金球獎的《Where is Armo》。
阪本龍一以其驚人的才華,一生獲獎無數,下麵隻是羅列其中的一部分。
2022年12月似乎更甚。12月11日,阪本龍一的線上鋼琴演奏會——《Ryuichi Sakamoto:Playing the Piano 2022》正式上線。曲目自不必說,是教授精挑細選;地點則選在了被他譽為是“日本最頂級的錄音室”,位於東京NHK總部的509錄音室進行錄製。這是一次提前完成的錄製。正如教授所說,“我沒有體力再進行現場演奏會。大家以這個形式看我的演奏,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想要更加了解阪本龍一,推薦大家去看看這部紀錄片——《阪本龍一:終曲》(Ryuichi Sakamoto: CODA)。《阪本龍一:終曲》是由史蒂芬·野村·斯奇博執導的紀錄電影,於2017年上映,該片記錄了日本作曲家、電影配樂師阪本龍一罹患喉癌前後五年(2013年—2017年)的生活。在這部紀錄片裏,你能看到真實且多麵的阪本龍一,他柔軟又堅硬地致力於環保、反戰、公益和政治抵抗運動中,同時也會為了一種聲音,做一些幾近偏執的事情。
他從年輕時,前衛華麗的樂曲風格,逐漸到千禧年前搬到紐約居住後,逐漸的成為自然音樂的追求者,音樂風格也轉為更加的平靜和自然,他的個人形象也從大膽前衛改為了標誌性的一頭白發的融入自然的風格。
教授往頭上套著水桶,拿著樹枝敲打廢棄金屬等行為,或許在常人看來是滑稽的,卻體現出教授對於自然聲音的獨特理解。當他創作出理想中的音樂時,會眼含淚水,這是一個人對於音樂最純粹的追求、最本真的享受。
所有自然的聲音都可以入樂,“這些聲音在音律上很有意思,我很想把這些聲音融入到自己的音樂中。”“混合了風、水流的大自然的聲音,很美妙,雪融化形成的水流,是我見過最純淨的聲音。”上世紀80年代,日本經濟位居世界前列,阪本龍一卻說:“科技不斷發展,逐漸脫離人的掌控,甚至可能達到人類無法想象的境界,對此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也就是說,雖然我不提倡開倒車,但我對科技的不穩定因素保持警惕。”他好像總能看到事物好與壞的兩麵性。
2011年3月11日,日本發生了 一場震級9.0的大地震,最終導致15895人死亡,1115人失蹤,這場天災的蝴蝶效應也導致了海嘯和福島第一核電站的核泄漏事件。第二年,阪本就來到了福島核泄漏事故的現場,因為他聽說這裏有一台鋼琴,被海水浸泡後又海水帶到了海邊,他說:“我想聽聽它的聲音”。在教授眼裏,鋼琴本就是工業的產物,它被人類創造、賦予生命,然後彈奏出人類能夠接受的音符,而這台被海水侵泡後鋼琴,則像是被大自然調了音。
自然即是永恒,阪本龍一急迫地想要用音樂的形式把這份永恒保留下來,於是他坐在了鋼琴前,自顧自的彈起了麵前走音嚴重的海嘯鋼琴。海嘯鋼琴的聲音被收錄在《distintegration》等作品裏。
就像海嘯鋼琴這樣,阪本龍一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聲音,世間萬物都能發出自己的聲響,這能賦予阪本靈感,阪本再把這些靈感轉換成音樂。他曾經在紐約街頭收集各種腳步聲,還有各種雨聲,製作成為CD。
如果把之前的電影配樂,看成是一種商業的“妥協”,那麽之後的對聲音的尋找,則完全是為了填補自己內心最真摯的追求,對他來說,這種執著是一種自發性的方式,他控製不了這種“即興表演”。
但是,命運對於阪本龍一,給與他驚人天賦和創作靈感的同時,卻讓他兩次患癌,2014年7月他宣布罹患咽喉癌,到了2021年1月又罹患直腸癌。在“與癌共生”的8年時間裏,他一直在堅持著自己的音樂生命,去世界各地尋找喜歡的聲音。他說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也許二十年,也許十年,也可能隻有一年。所以,為了不留下遺憾,我想創造出更多拿得出手的作品。”
教授音樂創作的成功,不僅取決於天賦,更多地是他對世間的關懷,敏感的內心,讓他不能視而不見。你是什麽樣的人,便會創作出什麽樣的作品。
我個人最喜歡的阪本龍一的作品是”Energy Flow“,這個是一個廣告曲,但是它的平靜自然的旋律和舒緩流暢的節奏,曾經是我難眠之夜的良藥。感謝阪本龍一,那些曾經在無數個讓人煩躁鬱悶的日子裏,帶給我平靜和希望的音樂,帶著他的靈魂,陪伴著我們渡過很多艱難的歲月。
大師已逝,音樂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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