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BOWIE - Five Years - BBC Television Studios -
北京時間1月11日,剛剛過完69歲生日的搖滾變色龍David Bowie因癌症去世。讓我們搖動時光機,追溯Bowie跨越半個世紀的搖滾逆生長史,縱觀他的創作生涯,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對音樂形式本身永恒更替的實驗。
文 | 張閱 編輯 |Agnes
今年1月8日,David Bowie原本計劃發行自己的新專輯《Blackstar》,沒想到粉絲們等來的卻是他的噩耗。
《Blackstar》MV
2014年11月17日,鮑伊發行了他的精選集《Nothing Has Changed》,附加新歌“Sue (or In A Season Of Crime)”。這首歌由Guy Garvey在BBC 6電台先行播出,歌詞也發布在Bowie的臉書主頁,與精選集同日發行的這支單曲,還將在其10寸唱片的B麵發另一首新歌“Tis A Pity She’s A Whore”,同時發行數碼下載版。“Sue”是Bowie與多年老搭檔製作人Tony Visconti、以及Maria Schneider的管弦樂隊錄製的,歌詞詭異而暗含死亡訊息,薩克斯和吉他回授前奏零碎迷離,緩慢拖長每個字的人聲醞釀殺機,盡管Bowie已經把一首爵士配置的歌曲做得宛如他1995年的謀殺概念專輯《1.Outside》裏的“A Small Plot Of Land”、“The Motel”……但他似乎還嫌氣氛不夠,在美國專門挑個黑色星期五(11月28日)發行這張單曲。
《Nothing Has Changed》精選集CD封套與黑膠設計
把這套精選集的時間順序倒過來,也是Bowie的典型做派。“一切不變”,這題名竟來自“搖滾變色龍”的精選集,我們不如順著這套曲目,坐上時光穿梭機,以倒敘的方式,回頭觀望他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風格多變”又“本性未變”的五十年音樂生涯。
2013年1月8日,當Bowie突然在他65歲生日那天拋出“Where Are We Now?”這首單曲及MV,全世界震驚了,已近十年未出新專的Bowie竟然“脫宅”了。他在這首歌中懷念他70年代末的柏林記憶,還在3月份拋出更大的樂壇炸彈——《The Next Day》專輯,盡管沒有巡演或任何公開演出,但Bowie為“Love Is Lost”、“The Stars (Are Out Tonight)”、“The Next Day”等歌曲拍攝的充滿超現實奇幻意味的MV風靡全球,而Bowie本人也獲得2014全英音樂獎最佳英國男藝人獎。
十六年前,所有人都希望2004年Bowie在為專輯《Reality》做巡演時心髒病突發的環節隻是個玩笑,但這之後,他自70年代初以來三十多年從未降低的發片率和演出密度真的告停了。盡管那張《Reality》的主打歌“New Killer Star”熱情洋溢,但《Reality》與他前一年的《Heathen》一樣,蘊含對生老病死的思慮,初聽《Heathen》中的“Everyone Says 'Hi'”,歌詞及旋律這樣平淡、直白,對早年叛逆不羈的Bowie印象太深的人們或許會略微失望,意外的是,這是寫給亡靈的歌:就當他們踏上一場永不回家的旅行。
70年代初他事業剛有起色便遭遇父親離世,80年代又失去抑鬱多年的哥哥——Bowie不願多提這些,卻在多年後寫下“Jump They Say”——更別說與他感情深厚的搖友Mick Ronson、John Lennon的逝世了。Lennon等人與他在70年代一起看Uncle Floyd電視節目時的歡樂青春,也化成了“Slip Away”這首傷感的歌曲。
John Lennon與David Bowie
盡管Bowie在《Heathen》之前做的老歌新翻專輯《Toy》一直沒有發成唱片,卻在2011年被官方放入網絡,他對大量翻唱自己17歲到24歲(也就是大紅大紫之前)的作品簡直有執念,這套精選也放了三首《Toy》曲目,而他的懷舊情緒在1999年的《‘Hours...’》中已然爆發,封麵上那個素顏的長發Bowie,懷抱著那個已經死去的、留著90年代電音板寸頭的Bowie,這圖畫也許宣告了Bowie頭一次回望人生。
“我忘了我父親說的話……我忘了我哥哥說的話……滿是凶暴人潮的橋上,我那時還小還能哭泣,我有七天活下去,或以七種方式死去……”(“Seven”),他第一次用老男人的磁性嗓音沉吟出質樸動人的歌詞。而在“Thursday's Child”MV裏,他獨自麵對鏡中年輕時代的“自己”和鏡中美麗調皮的年輕女孩,也徒增時光流逝的孤寂。雖然整張唱片沒有失去Bowie一貫的超現實色彩,卻與舊日的Bowie產生了強烈反差,以至於與他合作了十多年、共同創造出搖滾強音的吉他手ReevesGabrels放棄與他合作。
時間再倒退到1988年,Reeves首次與Bowie合作,重製了Bowie70年代末的歌曲“Look Back in Anger”,此時已是全球歌影巨星的Bowie,從1983年試水《Let's Dance》做主流輕鬆音樂取得意外成功,到接連推出類似作品《Tonight》(1984)、《Never Let MeDown》(1987),他在音樂的實驗性上已迷失四五年,Reeves刺激了他與生俱來的實驗創新精神,他們倆加上70年代為Iggy Pop做伴奏樂隊的Sales兄弟,令人意外地組成樂隊Tin Machine。盡管極力想抓住新樂隊Pixies風格的Bowie四人,沒能扛起另類搖滾或grunge的大旗,但Bowie已敏感覺察到了新的音樂風向。
Nirvana、Sonic Youth們刮起的風潮尚餘溫,Bowie又看上電子味十足的工業搖滾,不僅在五年間做出越來越硬派的電音搖滾專輯《BlackTie White Noise》、《Outside》、《Earthling》,而且主動要求與工業搖滾代表樂隊Nine Inch Nails巡演,他很清醒,知道自己轉變風格做的《Outside》注定小眾,不會賣得好,但他至少要爭取新一代樂迷。當大衛·芬奇的《七宗罪》片尾響起此專輯中的“Heart's Filthy Lesson”,而“I’m Deranged”也被大衛·林奇用在《荒夜妖蹤》頭尾,你就知道Bowie又笑到了最後。
從1988年開始的逆襲,不是他第一次逆襲。時間回到1975年與1976年之交,身陷毒癮的Bowie已近瘋癲,“好像坐在一輛方向盤失控的車裏,而你還在往懸崖邊緣開,”他以瘦弱遊離的真實狀態直接進入科幻名片《墜落地球的男人》做外星人,並以劇照為封麵做出兩張經典專輯《Station to Station》和《Low》,前者是在他最痛恨的洛杉磯做的最後一張專輯,除了“Golden Years”大熱,翻唱Nina Simon的“Wild Is The Wind”也讓我們聽到他對這位黑人布魯斯名伶的仰慕,以及他當時的哥特形象“瘦白公爵”(Thin White Duke)的深情一麵。
而“Station to Station”也開啟了他接受Kraftwerk等德國前衛聲音影響的旅程,善於製造各種怪誕美回授音的吉他手Earl Slick正是絕佳合作人選,此人未來還會反複回到Bowie身邊,並踏上RealityTour巡演之路。除了在“Wordon a Wing”中呼喚上帝,希望拯救自我的Bowie還選擇返回歐洲大陸,去柏林與Brian Eno、Iggy Pop等人生活、合作,連發“柏林三部曲”——《Low》、《'Heroes'》、《Lodger》,及Iggy的兩張單飛專輯,Eno的氛圍樂專輯令Bowie如遇靈魂知己,Eno的錄音方式與眾不同,而Toni Visconti又引入泛音器(harmonizer)這種“搞亂時間構造、像科幻小說一般”的器械,Bowie因而製造出新的聲響,並把自己的毒品、精神、婚姻等生活苦惱寫進歌曲,就像個布魯斯歌手。
他甚至把《Low》、《'Heroes'》的半張專輯都做成純樂,這種不顧市場的創新行為,卻讓Bowie如釋重負,“自從掉入所謂名人陷阱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獲得自由”。柏林時代,Bowie漸漸“確實看到了隧道盡頭的光亮,而那光亮不是一輛火車”。“Heroes”正是他爆發的自由心聲。
1979年到1980年,無論是Bowie在《Lodger》的“Boys Keep Swinging”裏男扮女裝,在“D.J.”裏上街被群眾親吻,還是在《Scary Monsters (and Super Creeps)》的“Ashes to Ashes”裏扮演奇特小醜,在“Fashion”裏以簡單影像、洗腦式“Beep-Beep”製造與“時尚”同質的音畫效果,都預告了MV時代的到來。未來在“Let's Dance”、“China Girl”、“Blue Jean”等80年代名曲中,他還要把MV這一媒介用到極致。
《Ashes to Ashes》中的小醜造型
實驗樂名團King Crimson的Robert Fripp(也是《'Heroes'》的第一吉他手)那性感、扭曲、異常的吉他語言,讓“ScaryMonsters”、“Fashion”過耳難忘,這吉他聲連同Bowie變化多端的人聲,令人產生輕微受虐的隱秘快感……而“Ashes toAshes”注定要讓歌中已化為邪惡壞榜樣的Major Tom,帶我們回到他誕生的那一年,1969年,也就是Bowie的第一首冠軍單曲“Space Oddity”誕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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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 Oddity》
1968年斯坦利·庫布裏克的《2001太空漫遊》給了年輕的Bowie靈感,22歲的他寫成“Space Oddity”,塑造了迷失太空不得返回的宇航員Major Tom,他的第一個虛擬角色。他在電影、啞劇、文學、服裝等各領域瘋狂吮吸的一切元素,漸漸在他的精神世界融合,正欲綻放,他甚至發現隱藏在角色背後能更自由地表演,經過《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1970)、《Hunky Dory》(1971)嚐試以女裝妖豔造型帶動音樂影響之後,一個雌雄同體的不朽搖滾形象ZiggyStardust在庫布裏克1971年的《發條橙》的刺激下誕生了,去除掉電影中的暴力元素,妝容服飾皆精致誇張的Ziggy異常美麗,男孩女孩被誘惑至狂。
1972年的概念專輯《the Rise and Falls of Ziggy Stardust and Spiders from Mars》及隨後的巡演,將Bowie為搖滾明星的喜怒哀樂嗔怨生死發的白日夢完整展現給世人,與他分享舞台的吉他手Mick Ronson,則以鐳射般酷炫的吉他感染力,成為華麗搖滾時代Bowie如影隨形的招牌人物。
Ziggy與他的火星蜘蛛樂隊組成的舞台,成為Bowie製造獨特視聽宇宙的道場,他的瘋狂信徒卻不得不接受Bowie殺死Ziggy的結局,接下來爵士鋼琴音突出的《Aladdin Sane》(1973)、和源自喬治·奧威爾名著《1984》的《Diamond Dogs》(1974)又貢獻出新的藝術形象,而兩者的音樂風格也顯示Bowie黃金時期飽滿的靈感和不做雷同專輯的傑出才能。三張華麗搖滾重磅專輯為Bowie帶來名聲,也帶來個人生活災難,可見紀錄片《崩壞演員》(CrackedActor)的真實記錄。
但他在音樂精神上的跋涉依舊不停,很快將目光轉向他一直愛慕的美國市場,從華麗搖滾轉向做靈魂樂(soul)和放克(funk)風格的《Young Americans》(1975年),與其說他迎合美國口味,不如說他在親近從小到老都迷戀的黑人音樂。也是從這張專輯開始,他與吉他手Carlos Alomar合作了延續到2003年的12張專輯,也從此與鼓手Dennis Davis合作了7張專輯。當John Lennon走進錄音室,隨性而發地配合Bowie做出“Fame”這支放克名曲的時候,Bowie會不會想到,那個在1967年推出第一張個人專輯《David Bowie》的自己,有一天將憤世嫉俗地咒罵名利呢?
更早,1966年,剛從David Jones改名為David Bowie的19歲少年,帶著他的樂隊 The Lower Third推出單曲“Can't Help Thinking About Me”,30多年後,他將戲稱這是“我寫得最爛的歌詞”。
更早,1965年,Davy Jones & the Lower Third推出Beatles般的小情歌“You've Got A Habit Of Leaving”。
回到最初,1964年,17歲男孩組建他的第N支新樂隊Davie Jones與King Bees,發了第一支單曲“Liza Jane”,你甚至聽不出那把我們未來將無比熟悉的嗓音,男孩還忘情地吹奏薩克斯,他學會的第一件樂器。
組織第一支樂隊、少年與孩童時期的David Bow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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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小編強烈推薦BBC為David Bowie製作的紀錄片《Five Years》:
David,是時候離開地球,去宇宙中繼續翱翔了。
《Life on Mars?》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