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的伊斯蘭文明曾是世界的頂峰。而菲斯的Medina,是摩洛哥保存最完好的中世紀古城。出發前我對菲斯期待甚高。
那天我們離開撒哈拉一路北上,翻過Mid Atlas到達菲斯時天色已晚。到底是北方,這裏比馬拉喀什冷很多,12月下旬夜裏的氣溫在攝氏零度左右。因為旅途勞頓外加天氣冷,我們懶得出去覓食,晚飯就在所住的Riad裏解決了。
1. 我們的Riad在老城外,離著名的藍門(Bab Boujeloud),Medina的主門步行5分鍾。不同於馬拉喀什的一馬平川,菲斯是座山城。盡管主要景點都在老城內,可一想到要拖著行李在狹窄曲折的街道上爬坡,我決定還是住在老城外。Riad的門前就是出租車站,也可以短時間停車,交通很方便。
這家Riad號稱建於14世紀,樓層很高,我們住在2樓,每天要爬幾十節樓梯。Riad底層是大堂兼餐廳,住宿的客人不多,吃早飯時覺得有些冷清。晚餐倒是有摩洛哥樂隊演奏,菜式也漂亮,不過味道實在一般,吃的是個氣氛。那天還來了個日本旅遊團在此進餐,少不了跟我一樣地四處拍照。
我們在菲斯停留了一天半,計劃第一天上午雇導遊逛老城(Fez Bali),下午步行去新城(Fez Jedid),然後打車去城外北坡觀菲斯城全景。第二天上午拾遺補漏,午飯後取車,開始後麵5天的自駕。
出發前知道菲斯老城的街道如迷宮一般,百轉千回、狹窄交錯。為了節省時間,我們通過Riad的前台莫罕默德找了個導遊,半日開價200 Dirham。
導遊賽義德早上八點半跟我們在Riad碰頭。他身穿長袍,腳蹬白色皮拖鞋,人長得慈眉善目,第一眼見到很喜歡。可惜賽義德真心不是一個好導遊:他的任務似乎隻是保證遊客不走丟,基本不灌輸曆史知識,也不講當地的逸聞趣事,讓我有些失望。隻好從導遊書上抄些菲斯的曆史:
作為北非最早的阿拉伯城市,菲斯始建於8世紀末,13,14世紀馬林王朝時期達到鼎盛。老城(Fez Bali)建於山坡上,被菲斯河分為左、右兩岸。主要景點和市場集中在左岸的卡魯因區,遊客攤販雲集。老城四周被城牆環抱,很難擴建,於是13世紀,馬林王朝又在老城以西修建新城(Fez Jedid)。雖然名字叫新城,其實也是個中世紀古城,裏麵皇宮、猶太區、穆斯林區各占一方。
1912年法、摩簽訂《菲斯條約》,自此摩洛哥淪為法國保護國。法國人在菲斯新、老兩城外又修建了一個現代的新城區(Ville Nouvelle),這裏林蔭大道寬闊,噴泉坐落其間,非常漂亮。二戰後摩洛哥宣布獨立,法國人撤出,老城市民湧入現代菲斯城區,城外的窮人借機搬進老城,對中世紀古城破壞嚴重。1981年菲斯Medina 入選世界遺址,UNESCO出資修複老城,一座座清真寺、神學院、噴泉得以恢複當年的雕梁畫棟。
曆史雖然枯燥,但菲斯本身非常有趣。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完整保留的中世紀Medina集市。我們一早去老城,是為了避開大批遊客。果然,當我們隨賽義德抄小道進入Medina時,幾乎沒看到其他遊客。等傍晚再回到老城,裏麵已是擁擠非常,街上還碰到好幾個旅遊團隊。
2. 菲斯Medina的藍門(Bab Bou-Jeloud)是通往老城的主門。城門正麵是菲斯藍,背麵是伊斯蘭綠。透過藍門門洞,可以看到阿布•伊南神學院的綠色宣禮塔。
穿過藍門,沿著老城主街Rue Talaa Kebira前行,主要的景點、店鋪和市場都在這條街附近。老城內的街道很窄,大多數時候是賽義德在前麵領路,我和LD跟在後麵,邊看熱鬧邊忙著拍照。
3. 老城內的鍾樓,仍在修複中;
4. 進入藍門不遠就是著名的阿布•伊南神學院(Bou Inania Madrasa)。1348年蘇丹王子阿布•伊南趁父王出征之際,篡位奪權。登基後不久他在菲斯和梅克內斯各修了一個神學院,都以自己的名字阿布•伊南命名。10年後他在病榻被宰相掐死,馬林王朝從此走向衰落。
阿布•伊南神學院是菲斯唯一一座有宣禮塔的神學院,裏麵的雕花、木刻之精美,比馬拉喀什的本•優素福神學院更甚一籌。賽義德介紹說,摩爾建築中的門窗,多是雕花格欞,外人難以窺見室內,而深居閨房的女郎,可以躲在木雕的窗欞後看世界。聯想到我們的中世紀,杜麗娘長到十幾歲才第一次看到春景,還是偷偷摸摸。難怪她發出‘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幽怨感慨,不久便抑鬱身亡,連夢中情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對比之下,中世紀的伊斯蘭世界還是挺有人性的。
神學院內有一個信徒祈禱的大廳。非穆斯林不能進入。很想開玩笑問問賽義德,您逗的這隻貓咪是穆斯林嗎?
阿布•伊南神學院是賽義德帶我們看的唯一古跡。每次我問他下麵要看什麽,他總是微笑著說‘你不信任賽義德嗎?’搞得我也不好意思追問。
5. 第二天我們重返老城,又去了香料市場神學院(El-Attarine Medersa),是阿布•伊南祖父修建的,時間上早了近20年,但規模要小很多。一進大門,繁複的裝飾撲麵而來:從地麵到牆壁,每一寸都被古蘭經文、花卉和各式幾何圖形覆蓋。
6. 離香料神學院不遠,是菲斯最著名的古跡,建於9世紀的卡魯因清真寺(Karaouiyine Mosque)。清真寺有一個附屬神學院,卡魯因神學院號稱世界最早的大學,當然這‘大學’並非洪堡兄弟定義的University,所以這個第一還有待商榷。
清真寺照例隻對穆斯林開放,我們看不到那270根柱子支撐起的馬蹄形拱門和室內的雕梁畫棟,也看不到那庭院中茂密的桔子樹,更不要提一睹規模宏大的圖書館和其珍藏。普通遊客如我,隻能透過31個寺門之一,瞄一眼清真寺的中庭,剩下的全靠想象。
清真寺的31個寺門之一,門口有把門的。爬到附近建築的樓頂,可以看清真寺的綠色屋頂。這一帶景點很密集,菲斯的創建者穆雷•伊德裏斯二世的陵墓也在附近。
7. Medina裏我最喜歡的建築,是一個18世紀的客棧(Fondouk el-Nejjarine),門口的Nejjarine噴泉是菲斯最出名的噴泉。客棧當年迎來送往從事貿易的商人,如今改建為木雕博物館,收藏了阿布•伊南神學院裏的木門。客棧本身的拱門和木雕也精美又不失簡潔,樓頂有咖啡座,可以俯瞰老城和對麵的山坡。
8. 象我這樣對曆史不精通的遊客,最想看的景點既不是神學院,也不是清真寺,而是露天皮革作坊(Tanneries or Chouara)。
很多年前從BBC、國家地理雜誌見識過菲斯的皮革染坊:露天廣場排滿五彩的大缸,工人門泡在齊腰深的染料裏,空氣中彌漫著鴿子糞的惡臭。。。所以當皮貨店店員帶我們走上樓梯,去看這流傳了六百餘年的傳統工藝時,心裏頗有點激動。
走到樓頂,店員遞給我一根薄荷枝葉,以抵擋染坊發出的臭氣。不知是我神經太堅強,還是正直冬季,傳說中的鴿子糞惡臭並不濃重。更令我失望的是,不少染缸半空,也沒看到幾個匠人在工作,跟電視雜誌裏那種五顏六色、熱火朝天的場景相差甚遠。
店員解釋說,最近他們訂貨不多,所以作坊比較清閑。沒想到看皮革作坊也跟看珠峰似的,要拚人品、碰運氣。隨後他給我們講解了菲斯傳統皮革染製的工序。白色的大缸裝滿鴿子糞和石灰水,皮子經處理後洗淨,在彩色染缸裏上色,最後晾幹。
9. 染好色的皮子製成各種皮貨,遍布菲斯大街小巷。菲斯的皮貨手工、質量都首屈一指。事先也聽說‘菲斯是摩洛哥最佳燒瓶城市’。可惜我們時間太緊,沒來得及買東西。
10. 路上我問賽義德,何處可以登高看老城全景。他用一句摩洛哥諺語安慰我這個心急的遊客‘We don't have a watch, but we have time。’
也許菲斯的time stands still,可惜我們的旅途不能在此停步。
終於,賽義德帶我們去了家地毯店,樓頂可以看老城全景。一進門夥計遞上一杯mint tea,然後開始介紹摩洛哥地毯的製作工序。最後又將地毯一張張打開,讓我們挑選。可惜我們醉翁之意不在地毯,在乎俯瞰菲斯老城也。夥計態度倒是很好,不買地毯不要緊,給點小費,他一樣開心地帶我們上樓。
從地毯店鋪的頂樓看卡魯因區
12. 摩洛哥地毯其實挺好看的。不過我們實在不懂行,不敢瞎買。賽義德當然有些失望。
13. 菲斯老城被菲斯河分為左、右兩岸,我覺得有靈氣的城市一定要有河,無論是巴黎倫敦,還是上海柏林,都有一條大河穿城而過,兩岸風光無限。可惜菲斯河比北京的護城河還窄,第一眼看到有些失望。
14. 跟看景點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在大街小巷瞎逛。藍門附近的雞籠,是我在老城的地標之一。
15. 農貿市場裏沒有討價還價,5 Dirham一紙筒的紅色果子是不是楊梅?吃起來軟軟糯糯,但沒什麽味道。桔子3 Dirham/Kg,簡直就是白送。柿子4 Dirham/個,還有仙人掌果子1個Dirham。。。每次路過我都不會空手。
16. 跟摩洛哥其他城市一樣,菲斯照例有很多野貓。清晨店鋪剛剛開門,每個肉鋪、魚攤前都站著幾隻饞貓,眼巴巴夢想著天上掉魚掉肉。運氣好時,夢想會成真噢。
17.菲斯老城街景之一:婚禮用品市場、染色市場、陶器市場、五金廣場(Place el-Seffarine)。賽義德說摩洛哥婚禮一般持續三天,白色沙發是新人專用。。。
18. 菲斯老城街景之二:精美馬賽克裝飾的噴泉;老城內不通車,主要運輸工具全靠毛驢;鱗次節比的店鋪,還有街頭穿紅衣,衣服上戴著杯碗的賣水人。。。
19. 菲斯老城街景之三: 街邊篆刻古蘭經文的小店;有屋頂的市場;街道和拱門。。。
20. 參觀完老城,我門步行去菲斯新城(Fez Jedid)。路過Batha Museum,進去逛了一圈,裏麵冷冷清清,菲斯最安靜的地方大概就是這裏。看門人非常熱心的帶我們看展品,可惜我們不懂法語,很難交流。
21. 去新城皇宮的一路看到不少漂亮的城門。左邊的鐵匠門(Bab el-Semarine)分割了猶太區和新城熱鬧的市場。
22.菲斯新城街景之一:又見婚慶用品。新城市場出租車很多,司機自覺打表,讓我喜出望外。
23. 菲斯新城街景之二:新城裏很少看到外國遊客,自然也沒有講英語的野導遊騷擾。雖然缺少老城的韻味,氣氛倒是更輕鬆。
24. 菲斯新城街景之三:城牆將老城Fez Bali圍繞;牆外的街道寬闊,街頭不少車輛;廣場上一群孩子在踢球;城牆根是農貿市場。
25.街頭小攤在賣Chickpea Soup,1 Dirham 一碗,味道很好,我們連吃5碗,把店家吃了個鍋底朝天。攤主看到兩個老外這麽給麵子,笑的嘴都合不攏。回家後我在網上查了菜譜,買了調料,可惜就是做不出那個味道。也許缺少的是菲斯街頭的味道?
26. 皇宮(Dar el-Makhzen, the royal palace)是新城的主要景點。皇宮占地很大,我們從老城過來,一路經過數個宮門,門口都有衛兵站崗,嚴禁遊客拍照。隻有這個正門可以隨便拍。
27. 精美的銅門和門上的Door Knocker – 帝國之星
28. 看了皇宮大門,我們打車去城外北坡看菲斯全景。車子跑了10分鍾,打表隻要十幾個Dirham。後來回程去藍門,在我的要求下司機也打了表,才6個Dirham,不到一刀,便宜得難以置信。跟馬拉喀什相比,菲斯的出租司機太老實了。
北坡上有個馬林陵墓遺址,傍晚時分這裏是看菲斯全景的最佳地點。我們去那天,山坡上曬了很多染好色的皮革,是幾頭小毛驢從老城皮革作坊一路馱來的。
29. 從城外北坡看菲斯全景,新老兩城盡收眼底。
30. 綠色屋頂的伊斯蘭建築給土黃色的城市平添一分色彩。
31. 那天晚上是世俱杯足球賽決賽,卡薩布蘭卡對陣拜仁。我們Riad邊上的咖啡館爆滿,球迷是清一色的男性,喝著摩洛哥國飲mint tea觀看比賽。回到Riad,當班的服務員也在看電視。拜仁終場以2:0取勝,前台的莫罕默德雖然失望,但仍為摩洛哥球隊驕傲。
32.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我們取車開始自駕征途。Europcar的辦公室位於法國人修的現代市區(Ville Nouvelle)。市區中心的哈桑二世大道,椰林掩映,噴泉林立,幹淨漂亮。街邊高大的梧桐樹讓我聯想起上海當年的法租界。
老實講我對菲斯有點失望。也許是事先期望太高,也許是我們停留的時間太短。
前幾年去了安達盧西亞,非常喜歡那裏的摩爾建築風格。這次在菲斯看到的幾個建築,精致有餘,大氣不足。尤其是香料神學院,狹小的空間裏極盡裝飾之能,每寸牆壁、每寸地麵都填滿各式花紋圖案,完全沒有留白,在視覺上缺少層次感,也讓人失去了想象的空間。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阿爾罕布拉和塞維利亞皇宮,尤其是那裏的庭院和噴泉。如果菲斯的精華,卡魯因清真寺和皇宮對遊客開放,我的印象也許會不同?
我喜歡的菲斯,是古建築以外的一切,尤其是Medina裏狹窄曲折的小巷,街邊的各式攤販,和古老的作坊。按導遊書的講法,菲斯本身就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博物館(a living breathing museum)。在這迷宮之城,我們仿佛進入時光隧道,盡享中世紀的市井風情。從這點來說,菲斯是摩洛哥當之無愧的第一古城。
- 【摩洛哥12日】菲斯,時光的隧道,千年的迷城
- Guns to Guitar 沙漠樂隊Tinariwen
- 【摩洛哥12日】撒哈拉沙漠三日遊(下)
- 【摩洛哥12日】撒哈拉沙漠三日遊(上)
- 【摩洛哥12日】索維拉,大西洋畔最美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