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刀》第一回 滴雪無遺

“真是一把好劍啊！”

“何以見得？”

“單憑這劍鞘就……”

“你看清楚了！”

“可惜斷了！”

“斷了又如何？”

“已經不能用了吧……”

“這是一把刀。”

“可明明是一把斷了的劍……”

“劍和刀有區別嗎？”

“還是有的吧……”

“區別在哪兒？”

“外形、用法皆不同……”

“區別在人……”

 

第一回 滴雪無遺

一滴，兩滴，三滴……

潔白的雪，染上了幾滴緋紅。

他捂著受傷的腹部，在雪地裏拖著沉重的步子。

那鞋子已經被鮮血浸濕。

血從指縫中湧出，背後也有一個血窟窿以更快的速度流下。

不遠處，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有幾個血窟窿，由於天氣的緣故，那血窟窿已經有了結冰的跡象。

身體下麵早已是一片快要幹了的血跡。

她的嘴角也流出一小股血，歪向右側的頭讓這股血形成了一個小的瀑布，那血在地上匯成一個小湖泊。

在女人的附近躺著幾具屍體。

仔細數數，一共五具。

這五個人，衣服上繡著不同的字樣。

不難看出，有三具繡著“金、木、火”，另外兩具胸前各有一個血窟窿，恰好是繡字的位置。

可以推測出一個是水、一個是土。

水字的那個也是一具女屍。

他繼續拖著快要倒下的身子向前走著。

背後的嬰兒突然“哇哇”哭起來。

“先把你安頓好，我就去陪你娘……”

他用微弱的語氣說著，仿佛在哄這孩子，又像是臨別的遺言。

前麵有一個茅草屋。

男人眼看就要走到門口，卻突然倒地。

捂著的傷口震了一下，又流出許多血來。

男人咳嗽了一聲，嘴裏吐出一大口血。

此時的他，隻覺得頭有些暈，隨後是強烈天地旋轉。

茅草屋裏走出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婦，看樣子剛嫁人不久。

“啊，那裏躺著一個人……夫君，快出來！”

“在哪兒？”

婦人指了指那裏，恰好是籬笆圍著的院子口。

“他流了好多血！”

“還有個嬰兒，在哭哩！”

婦人把嬰兒抱在懷裏，輕輕拍著。

那嬰兒便不哭了。

“拜托……照顧……我的……孩兒，還有……我的妻子……”

男人用最後的力氣，終於還是沒把話說完。

“還有救嗎？”

“他沒氣了！”
“這孩子真可憐！”

“不如我們……”

婦人沒把話說明，那漢子便點了點頭。

把那嬰兒抱進屋裏，喂了一些稀飯。

婦人摸了摸嬰兒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忙給嬰兒換衣服，那是他們女兒以前穿過的。

隻可惜女兒已經夭折好幾年了。

“是個男嬰！”

“小嬰兒的衣服，哪分男女……”

“這有一封信……”

拆開看了看，上麵大致寫了一些囑托和遺物之類的。

婦人把那男人的包袱和劍都收好。

漢子沿著血跡找到了幾具屍體。

根據衣服，漢子將女人的屍體和那男人一起埋了，又把另外五具屍體埋在另一處。

“興許沒錯吧，老天保佑！”

天又飄起雪來。

將地上的血跡、印痕統統掩埋起來。

“都埋了吧。”

“已經埋了。”

“這孩子會不會……”

“他還小呢，懂啥？”

關了籬笆，栓上房門。

暖和的床和褥子。

嬰兒已經睡熟了。

 

“爹，娘，我回來了！”

少年背著一捆柴，左手握著繩子，右手耷拉著。

仔細看時，那右手好像被什麽東西砸過一般，已經扭曲變形。

進了門，便問道：“爹好些了嗎？”

“唉……”婦人歎了一口氣。

“孩兒，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孩兒他爹說著又咳嗽了幾聲，“把那包袱拿來……”

少年坐在床邊，婦人把包袱和劍拿過來。

“孩子，這是你生身父母留給你的……”

說完，他爹便咽了氣。

少年來不及看那包袱，趴在床邊失聲痛哭。

婦人抹著淚，並用手輕輕撫摸著少年的頭。

養父姓顏，以打獵為生，會點武功，也是這附近少有的獵戶，因此生活並不清貧。

婦人黎氏，雖不十分豔麗，年輕時也是遠近爭搶的對象。不但手巧，燒的好菜、做的一手好針線，而且還教孩子讀書識字。

少年名叫顏雪遺，取自雪中遺失的孩子之意。

五歲那年，外出玩耍，不小心被一棵倒下的大樹砸到，因而右手殘疾。

如今這孩子已經是十五歲的翩翩美少年了，隻是皮膚有些黑。

顏雪遺和黎氏把養父的屍體埋了，又立了木碑，就在顏雪遺生父母的旁邊。

“孩子，這邊是你的生身父母之墓……”黎氏說著又落了淚，“很對不住，一直沒有告訴你……”

“娘！”顏雪遺撲到黎氏懷裏，忍不住大哭。

“你這孩兒，小時候被樹砸到都沒哭一聲，如今長成大小夥子了，怎麽……”黎氏說著擦了擦眼淚。

顏雪遺朝養父的墓磕了頭，又朝旁邊的墓磕了頭。

他沒見過生身父母，更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你父母好像都是劍客……這個包袱裏有他們留給你的遺物，還有這把劍……”

“這劍都斷了……”顏雪遺好奇是什麽寶劍，就拔出來看。

“那邊的墓呢？是何人的？”顏雪遺指了指不遠處的另一個墳頭。

這附近一共就三個墳頭，顏雪遺心中產生疑惑。

“那個墳頭……是……你的……”黎氏想說什麽，但又不太確定。

她不想讓他背負著仇恨活著。

而他卻想知道這一切。

“你就告訴我吧！求求娘了！”顏雪遺跪在地上，直到飯菜都涼了還是不起來。

“你這孩子，越來越倔了……跟你那死去的爹一樣牛脾氣……”黎氏說到這裏，又忍不住流淚。她夫君還不到天命之年，便已經離她而去。

“你父母死的時候，那幾個人也倒在附近……”黎氏說到這裏有些哽咽，“你生父把你抱到了我家的茅草屋前就……”

顏雪遺心裏已經猜了七八分了，怕黎氏更加傷心，便站起來。

“那些人已經死了，你要報仇，也不知道找誰去……”黎氏繼續說著，“不過，那五個人的衣服上好像寫著‘金、木、水、火、土’……”

顏雪遺聽到這裏，便不做聲，大口吃起飯來。

包袱裏還找到半本劍譜一樣的書，後麵的好像是被人撕掉一般。

顏雪遺又拔出那把斷劍，看了又看，那斷劍還是斷了。

就這樣反複插入鞘中，再拔出來。

右手已經殘廢，隻能用左手練功。

在月光下，那把劍倒映出一把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