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夜狼 （十）：一九九九 by 我不相信眼淚

一九九九

一九九九年，葉琅二十三歲。三年的明爭暗鬥之後，夜郎國的土地四分五裂，貪婪的狼群們緊守自己的疆域，同時，又對同類的地盤虎視眈眈。

葉琅每天都在嗜血拚殺，但他的地盤卻越來越小，因為，齊軍是最強壯的狼，他總是在掠奪其他的捕食者。

阿耀和小戚早已怒火中燒，葉琅卻仍然目光冰冷，不動聲色。

他知道，不是隻有自己的地盤越來越少。

五月三日，阿耀風急火燎地衝進來，說：“齊軍又來搶我們的場子了。”

“給他。”葉琅淡淡地說。

“可是，琅哥，齊軍不光搶我們的場子，他今天連顧老大的場子也動了，再這麽下去，我們就快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阿耀說。

“是嗎？他動了顧老大的場子？”葉琅的眼睛裏閃出興奮的光芒，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天晚上，葉琅召集列國的頭狼們聚會。

他隻說了兩件事，第一，要聯合起來，對付齊軍。頭狼們各懷鬼胎，卻都被齊軍逼得忍無可忍，所以一致同意。第二，聯合之後，誰殺了齊軍，誰就是老大。這個提議讓群狼震懾，他們陷入沉默，但無人反對。

夜重如鐵，哀風如訴，群狼在迷霧前躊躇了一陣，終於散入黑暗。

阿耀望著他們惴惴的背影，問：“琅哥，反正是要幹了齊軍，為什麽不早動手，白白讓他占了我們那麽多地盤。”

“ 地盤是我故意給他的。”葉琅說，“齊軍得到的越多，就會越貪婪，就會更肆無忌憚地搶奪別人的地盤，一方麵他樹敵越來越多，另一方麵，他越來越強，威脅越來越大，其他老大迫於他的壓力，才有可能聯合起來。咱們，也才有機會當他們的老大。齊軍這個蠢貨，他以為把別人趕到了絕路，其實是把自己趕到了絕路。”

“原來是這樣，那……接下來我們怎麽做？”阿耀問。

“接下來？”葉琅抬頭望天，北鬥星若隱若現，一如他獨自在緬甸的那一晚，這似曾相識的夜空，一遍又一遍地提示著他要走的路。葉琅狠狠把香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咬牙說：“接下來，咱們就跟齊軍比命硬。”

葉琅和小戚，阿耀回到金月亮的大廳，剛開了一瓶酒，金月亮的大門就被人強力撞開，幾十個人湧了進來，為首的是齊軍和風騷老四。

阿耀和小戚跳了起來，握緊了酒瓶，惶然顧盼。

葉琅仍然坐著沒動，他冷冷地打量四周，忽然覺得自己身在漆黑空寂的原野，眼前閃爍著貪婪凶殘的綠光，耳畔飄蕩著低啞嗜殺的咆哮，八麵合圍，無路可退。

葉琅不需要退路，這是捕食者的最後決殺，倒下的，就淪為對方的食物，屹立的，就成為黑暗的主宰。

葉琅寒由心生，他的血液凍僵，然後，沸騰。

“齊老大，你來得真快。”葉琅說。

“葉琅，聽說你想幹掉我？”齊軍吐掉煙蒂，抓揉著老四的奶子，“今天我帶了四十幾個兄弟來，正好你們三個都在，一起上路，不會孤單了吧。”

葉琅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齊老大，人多不一定有用。”

齊軍不屑地昂起頭，恣意地狂笑著，直到下頜傳來一陣冰涼。

一支小巧的勃朗寧手槍頂住了他的咽喉。

握槍的，是他懷裏的風騷老四。

“你……你幹什麽？”齊軍驚恐，意外，駭然失色。

“叫他們全部放下家夥。”風騷老四冷冷地說。

齊軍望向葉琅，葉琅臉上掛著殘酷，嘲弄的笑意。

齊軍什麽都明白了，“原來是你……你早就把這騷娘們安插在我身邊，難怪她今天……難怪，難怪……”

“你不就喜歡她風騷嗎？”葉琅說，“你還不知道她的真名吧，給你介紹一下，她是我遠房表妹，黃婭。記住這個名字，雷洋要死在她手裏，你也一樣。”

齊軍麵色鐵青，他緊緊閉上了雙眼，再睜開的時候，已是一片血紅，血紅中迸出凶狠的光芒。

齊軍是野獸，是困獸。

葉琅知道他跟自己流著同樣的血，那會在絕望中猛然爆發，孤注一擲的血。

葉琅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他奪過黃婭手中的槍，接連射出了三顆子彈。

齊軍和他的左膀右臂倒在了血泊中。

小戚趁勢衝到吧台後麵，猛扯出一把AK47衝鋒槍。

狼藉的血液和狂亂的槍口，讓全場震恐。

葉琅掃視土狼群，冷冷地說：“我想大家都知道，幹掉齊老大，是各位江湖老大共同的意思，誰要是跟我葉琅作對，也就是跟所有道上的兄弟作對。搶地盤，做壞規矩的，是齊軍一個，其他的人，我們全都既往不咎。我話說到這裏，要給齊老大報仇的，請站到左邊，要跟我葉琅做兄弟的，請站到右邊。”

土狼們張皇失措，麵麵相覷，在一陣短暫的躊躇之後，終於全都站在了右邊。

畢竟，活下去，才是他們刀頭舔血，掙紮亡命的目的。

葉琅當上了夜郎國的老大，在頭狼們敬畏而忌憚的目光中，不管是真還是假。

他把齊軍的地盤不偏不倚地分給列國。頭狼們不費一兵一卒就擴大了領地，分得了厚利，無不暗自欣喜。

而夜郎國的格局，就在他們的欣喜中悄然鎖定。

一九九九年，有人說是世界末日，先知們預言，恐怖的魔王將會降臨，摧枯拉朽，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這個預言沒有成真，人類仍舊在光明與黑暗之間穿行，在生和死之間徘徊，在進與退之間遊離。這讓葉琅明白了一個道理，任何事物，隻要平衡，就能存在下去。政府和黑幫，白道和黑道，葉琅和列國，隻要平衡了利益，他們都能相安無事。

這一年，葉琅巧妙地破壞了平衡，讓一頭巨獸轟然倒下，又同樣巧妙地建立了平衡，讓自己安然上位。接著他要做的，就是維持這平衡，維持這又一條不可或缺的生存法則。

這條法則，連上帝也未能超脫在外。

是他，在創造白天的同時，
留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