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憶,那些年那些車那些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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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被偷了,倉促之間在布魯克林的布萊頓海灘(Briton Beach)找到一輛1982年的2門掀背的本田-雅閣(Honda,Accord)。這車是自動變速檔,車前的引擎蓋上讓也許是車主的仇家劃了4個字母,F-U-C-K,這詞在有些英文詞典裏是查不到的。那時同樣的本田-雅閣市場價應該在$2000-$3000之間,結果卻可以砍價到$1500。在我湊了$1400送過去時,那個像俄國人的車主帶著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接受了,那天是1991年的元旦。覺得那車買得還合算。

P1,網絡照片

後來看尼古拉斯•凱奇(Nicolas Cage)主演的《戰爭之王,Lord of War》,看到那哥們在到處鑽營尋找發財機遇時介紹自己的公司就在布萊頓海灘時,有點滑稽感。那地方被人稱作“小敖德薩”,素來是講俄語的移民聚居的社區。不知道現在那些混居在社區裏的俄國人和烏克蘭人是不是還能在一起和諧共處。

之所以對那地方有印象是後來意識到那輛雅閣的裏程表上的7萬多英裏是作過手腳。從社會主義國家出來的人對玩那種蒙騙遊戲都不生疏。

在同學們之間,我有空也會去幫著去看他們找的那些幾百一千的二手車,初懂一些選擇舊車的技巧,看走眼的機會不太多。這回一急,倒踩了個坑。自己給自己作了個阿Q式的解嘲:這次就老貓燒須。順帶說說,這個廣州俚語是在80年代初,從看一場國家足球隊比賽解說中學的。82年那支球隊是中國走向世界以後最有氣勢和最有風格的足球隊,無論他們在場上贏輸,都有令人回腸蕩氣之感。我那時也跟瘋子一樣盯著每一場比賽。那一次好像是對德國漢堡隊,現場解說的是李偉建,一個講生猛地道廣州口語的體育節目主持人。在一個場景中,當看到中場的容誌行在帶球時被人截走了球,他大喊:“哎呀,行哥這次就老貓燒須啦!”這話的意思是:老江湖居然也失手了。四字俚語,有擊節之感。

盡管這車讓人蒙了一把,但本田車的性能倒不太會令人失望,後來還讓人給裝了一個收錄機。這現在聽起來挺新鮮的,可那時的車裏收音機並非標準配備。車裏如果有收音機還得提防哪位綠林中人看上眼給順走了,那捎帶就得把車窗給砸了。當時許多紐約人都會在停好車後就在玻璃上插上一 “No Radio”的小牌,指望那個提示可以幫著省下重新裝玻璃的錢。如果想開車不要太悶而要裝個收錄機,多半就會選一種可以插入拉出的攜帶式機型,停車時就揪出來帶走。人走在街上手裏提著一個汽車收錄機可是那時的一道風景線,那機匣子比後來風靡一時的像磚頭一樣的“大哥大”還要大。

自動擋的車開起來沒手排檔的車那麽平順。起步時掛上檔,車子就渾身抖一下。踩油門給車加速時自動擋的反應總會滯後。好處是在城裏的街道或碰到堵車時手腳不那麽累。記得後來找到工作後又換了一輛手排檔的車,有一次從長島4:30下班回紐約,大概三十多英裏的路,8:30回到家。在那條有“世界最大的停車場”雅稱的長島高速公路上,一尺一尺地往前挪。每次移動,手腳就要在油門,離合器,刹車和掛擋位之間忙幾個來回。這四個小時忙下來居然沒有抽筋可真是奇跡。估計如果當時我掛個空擋,下地推著車走都不至於那麽累。

開這輛本田-雅閣有一次不算驚險的車禍經曆。在一十字街頭等交通燈,一輛大巴並排停在左麵。交通燈變綠時,我還沒動,這大巴就急不可待往右邊的街上拐,而且那彎位沒拿夠,巴士龐大的車身直接就壓掛上我的車的左前方。那本田車的小身板也扛不住這種貼身緊逼,前麵的保險杠楞是給扯了下來。第一次碰到交通意外,不知道怎麽處理。找了位專門打交通官司的律師,他看見我手腳健全,腦袋還在脖子上,有點失望,但他接下了這索賠案。一年多後給了我一張四千塊錢的支票。

畢業找到工作後,我在這車的後窗貼一張“For Sale,$800”的紙。沒幾天,一個中國年輕人跟上了,問能否便宜點賣給他。聊了幾句,知道他是到附近一所大學讀書的留學生,於是四百成交。這輛本田-雅閣在我名下的使命也結束。

這車是第二代的雅閣,1.8升99匹馬力的引擎,從1982年開始在美國穩占最暢銷車榜首達十五年之久。

守得雲開見月明,留學的生涯就是循著這一總譜變奏的。工作後,經濟條件改善,基因裏的喜新厭舊那條染色體被激活了。不過不是去找情人,而是去物色一輛不那麽舊的車。

憑著我對本田車的可靠性的信心,在一個小二手車經銷商,挑了一輛1987年四門的本田-思域(Honda,Civic),車的裏程記錄是5萬英裏。我還是賺了個可以開手排檔車的便利,好像是不到五千買了下來。願意也會開手排檔的人在紐約市是不多的,因為市區的路基本都是走走停停,更有不小的概率碰到我上麵提到的那種能把人折騰到臉都黃了的堵車。

P2,網絡照片

我當時找了一份在奧本尼(Albany)的工作,周一早晨去奧本尼周五下午回紐約,每星期都得跑四百多英裏。就必須找可靠和省油的車,這本田-思域就能滿足這兩項基本要求。

跑的路多,故事也多。

在路上和鹿相遇,有一次很近了才刹車,它看著我,我也看著它,好一陣才離開。也有看過被車撞死的鹿,上百磅應該有的,旁邊那滿地車玻璃和塑料碎片,看來那車傷得不輕。紐約有法律規定,這種撞死的動物是不能私自撿回家的。

曾經因來不及閃避而碾過已經一隻被撞死的臭鼬,就是那種背部有一道從頭到尾的白顏色條紋的小動物。在迪士尼的動畫片裏總是顯得很可愛,實際沾上邊都慘了。那次可真晦氣,突然發現那隻臭鼬的遺體而急擺方向盤幾乎衝到路邊的水溝裏,嚇出了一身冷汗。而且我的車僅僅在旁邊擦過,那股很特別的臭味居然在一個星期裏在車裏外都能聞到。

有一次夜裏在Bronx的加油站加完油,剛啟動,一個穿工裝的黑人攔在我車前說我的車頭冒煙了,讓我打開車前蓋檢查一下。我聽了就開了前蓋鎖,在那人裝模做樣去擰散熱器蓋的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那就是一個騙局,於是就走出去把前蓋給合上。這黑人挺高大的,一把大扳手插在褲袋,說他幫我檢查了,要錢。估計幹這種敲詐的老手,一副耍橫的無賴像。我掏了張$20給他了事。從此避免在Bronx停留。

為了物盡其用,那時汽車輪胎的防滑紋磨得很淺還不舍得換。夏天還好,到冬天,紐約北部的冰雪能讓開車的領教什麽是世界上摩擦係數最低的物質。好幾次把刹車踩死了那車還繼續在路上不管不顧地移動,後來才知道在冰雪上是不能使勁踩刹車的,那時的防刹車鎖定功能隻有比較高檔的車才配備的。最危險的一次滑動是在進高速公路前的一個結了冰的大彎道上輕輕踩一下刹車,誰知車子就勢在瞬間滑動甩尾,作180度的掉頭,整輛車翻躍過路坎趴進路邊的灌木叢裏,倒是沒有四輪朝天地翻過來。當時腦裏就閃過一個念頭“完了!”定神後看看,人還好,車也沒事。掛上檔,前後挪幾下又回到路麵上了,命大。其實當時的時速充其量不過20英裏。

有一個冬天的星期五,天氣預告有幾十年不遇的累積有20英寸的大雪。惦記著和家裏人相聚的時光,特別是不到十歲的兒子,很懂事地盼望著父親回家,我也總是利用周末輔導他學一些新課程,玩一些新舊遊戲,所以不想錯過回紐約的周末。看看本田-思域那小輪胎和大概10英寸高的底盤,決定還是動身。從奧本尼到紐約的Taconic State Parkway上幾乎是杳無人跡,漫天大雪鋪平了原野道路,白茫茫大地一片隻有我這一輛車用三、四十英裏的時速趟開大雪奔向紐約。路上曾經有一輛皮卡跟在我的車後跑了一段路,當他最後拐出高速公路後,那哥們使勁地按一陣喇叭,搖下車窗揮動他的紅絨帽帶嚷嚷地向我致意。應該是服了,開輛小思域就居然敢在沒鏟雪的路上跑。結果花了六個多小時跑了近180英裏回到紐約,中間經曆了上坡打滑,積雪托住車底,自己用鐵鏟挖路的有驚有險的場景。後來在辦公室聊起這次跡近瘋狂的經曆,一個同事脫口而評“He is a nut”。

那時獨自一個人開幾小時的車,常常免不了會發困。90年代國內發行一盤錄音帶名叫“紅太陽讚歌”是用搖滾調重唱的文革期間的紅歌,有一種對一個荒誕年代的嘲弄和幽默,男的有崔健那種沙啞味,女的嗓音婉轉清亮。我們可是在那個年代長大的,對那些熟悉的歌曲有一種鄙視易於應激的感覺。朋友給我翻錄了一盤,開車時聽,有些攪動起來的往事回憶就能幫著抵禦睡意。有一回連這紅歌都不太管有,睜著眼就衝著一座橋邊衝過去,猛然一個激靈,趕緊把方向盤一帶,在路上轉了個S形才回到正常狀態。遠遠跟在後麵的另一輛車發現我的異常,把喇叭按了有十秒都不止。我也抽了好口冷氣才定下神,幸虧我開車素來不快,有多一點的時間應對意外。

秋天,在路上有漫山遍野自然揮灑出來的紅黃相間的楓色相伴,不時可見農家在賣新采摘的蘋果、玉米和馬鈴薯,花幾塊就可以提上一筐帶香氣農獲放車裏帶回家,一身的心曠神怡盡在其中。

這輛1.5升92匹馬力的本田-思域陪了我四、五年,跑了近八萬英裏,從來沒有添過什麽麻煩。好像馬力小了點,但極省油。其實上世紀中期,在國內見得最多的車就是解放牌卡車,四噸的載重量,發動機也就90匹馬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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