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說2021-02-26
作者：朱炳東
1945年9月16日傍晚，重慶紅岩村辦事處來了三名美國軍人。他們是美國駐華第14航空隊的士兵：霍華德·海曼、愛德華·貝爾和埃德爾曼·傑克。他們非常高興，因為正在重慶談判的主席答應他們的請求，與他們見麵。
這三個美國軍人為何想見到主席呢？這還要從他們來到中國昆明的經曆說起。1944年初夏，他們作為美軍援華空軍人員來到中國，在昆明街頭，看到的是穿草鞋、破軍裝、毫無生氣的蔣軍士兵，花天酒地的官僚與富豪，大量的難民，滿街衣衫襤褸的乞丐，街頭橫行的流氓。他們誌願來華，看到如此景象，不由得產生了疑慮。
國統區乞討的難民
美軍飛機執行轟炸任務時，被日軍火力擊毀、擊傷飛機墜落在敵後抗日根據地。美軍飛行員被解放區軍民傾力營救，看到了與國統區不一樣的社會景觀。通過被八路軍、新四軍敵後軍民營救回來美軍飛行員口口相傳，霍華德·海曼知道了八路軍、新四軍、解放區，原來中國還有另一個世界。他們渴望了解解放區，渴望知道抗日根據地軍民是如何與日軍戰鬥的。
八路軍戰士在訓練
恰巧的是，他們在昆明遇到了躲避蔣軍追捕的馬識途。馬識途原在湖北恩施一帶做地下工作，因叛徒出賣，妻子與女兒被抓，他隻身出逃，回到四川老家，再隱蔽到昆明，就讀西南聯合大學。西南聯大地處昆明，龍雲與蔣氏唱得不是一個調調，環境稍比重慶自由。皖南事變後，各地不少青年誌士來西南聯大讀書，馬識途在這裏找到了組織。
左邊戴眼鏡者為馬識途
一個星期天，當幾個美國士兵來到昆明南屏街，走進一個書店詢問有沒有介紹華北抗戰的書時，店員不懂英語，無法回答。這引起馬識途的注意，他對那幾個失望的美國士兵用英語說：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效勞。
這樣，馬識途與這幾個美國軍人認識了，他將情況匯報給了組織。組織上認為，把我方抗戰的真實情況介紹給美國，有助於擴大我方的影響，讓更多的國際友人幫忙中國抗戰，是件好事。
馬識途和西南聯大外文係的組織成員，與這些美國軍人交往。他們通過聚餐，郊遊、吃中國菜、看本地滇戲、過端午節、認漢字，成了無話不說的異國朋友，互相取了異國名字，幾個大學生叫托尼、唐納德，美國兵取名海龍、趙鋼。相識久了，也就把我方一些情況，如艱苦卓絕的長征、西安事變、如何實現“二五減租”、“統一戰線”、把民眾組織起來反抗日軍殘暴壓迫，部隊官兵一致等情況介紹給這些美軍士兵。這對幾個美國軍人來說是前所未聞的新鮮事，特別是八路軍、新四軍拋頭顱、灑熱血，用簡陋的武器與日本侵略軍戰鬥，讓幾個美軍士兵大為感動。
八路軍與日軍搏鬥
他們認為，在敵後根據地的八路軍、新四軍很了不起，但是美國民眾並不知道這些。他們很想有這樣的英文材料，可以寄回美國去，讓更多的美國人知道。這正是讓世界了解八路軍、新四軍的好機會！馬識途和戰友們從《新華日報》《群眾》等刊物上，選來一些文章，翻譯成英文，用打字機打好，送給這幾個美國友人。這幾個美國朋友把這些資料寄回美國，引起美國人的興趣，有的文章還被美國《新大眾》雜誌發表。
他們把馬識途等人帶進了美軍軍營，口語流利的組織成員張彥上台演講，介紹美國飛行員渴望了解的敵後根據地。這次演講很成功，大受美國士兵歡迎。但美軍上層卻很排斥，蔣氏當局知道後，到西南聯大找人，問是哪個到美軍兵營搞“赤化”宣傳的？但他們隻知道托尼、唐納德等英文名字，到底是誰也無從查起。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後，美軍援華飛行隊陸續回國。他們由昆明飛到重慶，再從重慶到上海回國，順便遊覽一下南京、上海。當他們到重慶時，正好主席應蔣氏邀請，在重慶進行談判。他們聽說主席來了重慶，突發奇想，想去見識一下他們敬佩的傳奇人物。他們找到在昆明認識的大學生朋友李儲文，李儲文與在周公身邊負責外事工作的龔澎聯係，向周公作了匯報。
抗戰時期在重慶的周鄧夫婦
沒想到周公很重視此事，在重慶曾家岩50號周公館，他在百忙之中出麵接見了他們，周公與他們直接用英語對話，他們被周公敏捷的思維、瀟灑的風度、平等而謙虛的口吻深深地感動了，更加渴望看一看主席。
幾天後，龔澎轉告他們：主席很願意會見你們，準備於9月16日請你們吃飯。
9月16日傍晚，這三個美國兵興高采烈地來到紅岩村辦事處，見到了他們仰慕已久的主席。
主席身穿白布襯衫，外套灰色中山裝，笑容滿麵地來到客人麵前，同他們一一握手問好，看見客人臉上掛著汗珠，便把手中的扇子遞給他們。3個美國士兵接過扇子，激動地忘了扇風，隻是呆呆地望著毛主席憨笑。
主席很理解這幾個小夥子的心情，看見他們胸前掛著相機，就詼諧地對他們說：你們是不是要照相？趁太陽還沒有落山，趕快拍照！
芭蕉樹下，主席、龔澎與美軍士兵合影
這幾個美國士兵趕快請主席在辦事處樓房西側的一叢芭蕉樹前，同他們3人，還有辦事處的錢之光、喬冠華、龔澎等人拍下了珍貴的鏡頭。
照相後，主席在辦事處一樓會客室，同3名美國士兵進行了交談，由龔澎翻譯。主席仔細傾聽了他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坦率地向他們闡明我方在當前一些重大問題上的立場和主張。
晚上7點，周公回來後，主席、周公在二樓請3個美軍士兵共進晚餐。3個美國士兵知道主席喜歡抽煙，送給主席幾條美國駱駝牌香煙，主席風趣地說：你們送了幾條，赫爾利隻送我一支美國香煙，引得賓主一起大笑。席間，毛、周先後舉杯，感謝3個美國朋友的光臨，感謝美國民眾對中國抗日的援助。3個美國士兵把身上的115美元交給主席，請轉交我方，表達對我方事業的支持，周公當即代表八路軍、新四軍深表感謝。
飯後，主席回贈了3個美國士兵一套（12幅）版畫作為留念。
主席罕見地接見3個美國士兵，是特定時間、環境下的特殊舉動，是著眼於談判時期美國因素影響的策略之一。這幾個美國士兵回國後，在美國當時的背景下，隻能保持低調。上世紀50年代初，3個美國士兵在昆明與學生交往並在重慶見到主席的事，被麥卡錫主義者挖掘出來。3人受到傳訊和調查，連工作都不好找。直到尼克鬆訪華後，他們的處境才有所改變。
尼克鬆訪華是重大事件，兩個還沒有建交的國家，一個超級大國的總統不顧外交慣例，去訪問另一個過去的敵對國家，還對主席充滿尊敬，這簡直讓世界瞠目結舌。
美國人對比了斯大林與主席，發現主席的《論持久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著作，比斯大林的一係列文章深刻有力得多。一個國家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在二十年之內有了核武器、衛星。既能在朝戰中打敗最強大的美軍，也敢1969年在中蘇邊境珍寶島同前蘇聯叫板，還把蘇軍的坦克繳獲了放在北京供參觀。要知道，前蘇聯剛在1968年率領華約5國軍隊占領了捷克斯洛伐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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