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直渴望建立強大炮兵部隊的華東野戰軍來說,1947年1月發動的魯南戰役實在是太及時了。這一仗把蔣軍第一快速縱隊來了個一鍋端,繳獲的美式榴彈炮以及少量坦克等重武器讓華野官兵第一次開了洋葷。
1947年3月,華東野戰軍特種兵縱隊成立,標誌著我軍正規化建設邁進了一大步。特縱包括了炮兵、騎兵、工兵、坦克兵等各種專業兵種,還專門建立了培養技術人才的學校。作為全軍最具現代化水準的王牌部隊,特縱由華野副司令員粟裕直接指揮。
無論是炮兵還是裝甲兵,都是技術兵種,都需要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守著一堆“寶貝”卻不會用,這是擺在華野麵前的一道難題。
華野全軍的優秀炮兵幹部和技術骨幹陸續都到特縱各炮團報到了,但數量缺口還是很大,而且他們的專業水平也不是很高。針對這一問題,粟裕出了個主意:從俘虜兵裏找當過炮兵的,特別是優待那些有炮兵專業知識的軍官,把他們爭取過來當教官、帶徒弟,最終培養出一支專業的炮兵隊伍來。
按我軍以往的慣例,俘虜兵中願意留下的歡迎,想走的發路費,並不強求。但對於那些有一技之長,例如會操作電台、會打重機槍、會打炮、會開車的俘虜兵,則要盡可能爭取教育轉化,讓他們為我所用,這也是我軍從紅軍時期就一直沿用的老傳統。例如當初紅軍隊伍中著名的神炮手趙章成,就曾是一名加入紅軍的俘虜兵。
不久,炮3團果然找到了三個“專家”:一個叫劉泰來,一個叫佘哲生,都是解放戰爭初期被俘的原蔣軍炮兵;還有一個叫久井一夫,是抗日戰爭時期被俘的日軍炮手。他們仨負責在最短的時間裏把全團的菜鳥打造成專業炮兵。
這三位接受了具體的分工:久井一夫負責炮兵連的射擊訓練,佘哲生負責訓練觀測員,劉泰來留在團機關抓全團幹部訓練。很顯然,久井一夫擔負的是核心教學任務,責任更大,因此他享受營級待遇,每月發能買幾十斤小米的工資,供給香煙一條,行軍時可以騎馬。劉、佘二位則享受連級待遇,比久井一夫要差一個檔次。
以當時的條件來講,他們三人,尤其是久井一夫,待遇是相當高的。
我軍的榴彈炮陣地
久井一夫受過專業訓練,技術精湛,知識豐富,但他隻會說一些簡單的漢語,講課時必須要借助翻譯。我軍戰士大部分是翻身農民,文盲比例極高,一些新戰士連槍炮標尺上的阿拉伯數字都不認識,更遑論聽得懂拋物線原理了。這樣的現實條件,給久井一夫的授課帶來很大困難。
懂得因材施教的久井一夫根據我軍戰士的特點,在授課時避開理論問題,直接進入示範操練環節,狠抓一個“練”字,把重點放在動作的規範性上。在久井一夫的嚴格指導和親身示範下,炮手們很快就掌握了全套射擊技術,可以進行實彈射擊了。
觀測員是炮兵中技術含量最高的,相應的文化水平要求也更高。負責訓練觀測人員的佘哲生從英文字母ABCD和四則混合運算講起,一直講到圓周率和三角函數。有了最基礎的代數幾何知識,就可以學習器材操作了。對於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我軍觀測員來說,隻要求能熟記公式,會操作、會測量、會查對數表、會計算射擊諸元就可以了。
就像《南征北戰》中的師長說的那樣,“仗會越打越大的”。解放戰爭的規模不斷升級,強度越來越大,不可能給炮兵們留出太多的訓練時間,更不可能讓你用寶貴的炮彈去練手。戰場就是練兵場,各炮團經過短期的集訓後立即投入到戰鬥中。
淮海戰場上的美式榴彈炮
1947年4月,華野集中三個縱隊攻打泰安,苦戰幾天卻攻不下城外的製高點嵩裏山。關鍵時刻,粟裕把特縱的美式榴彈炮給調了上來。初學乍練的炮兵們一頓猛轟,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為突破泰安城防立下頭功。
旗開得勝的華野炮兵越打越有信心,在隨後的孟良崮戰役中更是讓我軍首次在火力上壓倒了蔣軍的王牌軍。隨著我軍的作戰模式逐漸從運動戰向陣地戰轉變,炮兵的作用越來越大,在打開封、打濟南的一係列大規模攻堅戰中起到了製勝的作用。
陳銳霆少將(1906—2010)
1948年8月,戰功卓著的華野特縱司令員陳銳霆在西柏坡受到主席和周副主席的接見。主席那段“解放戰爭就像爬山,最吃力的階段已經過去了”的名言,就是在這個場合下說的。
在隨後的淮海戰役中,華野特縱平均每天發射3萬發炮彈,無論是參加殲滅黃百韜兵團和杜聿明集團的作戰,還是配合中原野戰軍參加殲滅黃維的作戰,都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用粟裕的話說,“我們打杜聿明,基本上是炮火平推”。
久井一夫等教官也都隨各炮團參加了淮海戰役,把戰場當作培訓基地,手把手地教出了一批又一批神炮手。多年之後,身為開國中將的陳銳霆還感慨地說:“我軍能有今天的勝利,那些俘虜教官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