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親身參加甲午大東溝海戰的美國人McGiffin談訪錄(2年多後McGiffin在美自殺)

來源: 刁小山 2020-08-06 04:21:26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7381 bytes)

作者:阿爾弗雷德•T•斯托雷 張黎源(譯)

出處:甲午網欄目:(暫缺)發表日期:2011年8月1日

摘要:馬吉芬先生是在十二年前去的中國,他主要在天津水師學堂從事數學以及海軍專業知識方麵的教習。水師學堂距離海邊四十到五十英裏,距離最近的河道大約四英裏—…

關鍵詞: (暫缺)

雖然大東溝海戰已經過去一年了,但它卻依然曆曆在目,而且或許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不會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忘。這不僅是因為這場海戰本身在當時造成的轟動,更是由於它首次向人們展示了現代蒸汽動力海戰的樣式,並且對現代的海戰藝術作了最直觀、最有價值的詮釋。能夠親身經曆這場海戰並且把握全局的人少之又少,因而我們能得到的關於這場海戰的信息也大都殘缺不全,幾乎無法為馬吉芬先生提供任何佐證。馬吉芬先生是中日雙方軍艦上唯一的西方指揮官,指揮著“鎮遠”號,而“鎮遠”是丁提督旗艦“定遠”號的姊妹艦,她的管帶是林總兵。但在下文中我們能夠看到,他很早就被嚇破了膽,因此馬吉芬不得不單獨指揮該艦。

馬吉芬(Philo Norton McGiffin)

馬吉芬(Philo Norton McGiffin)

馬吉芬先生是在十二年前去的中國,他主要在天津水師學堂從事數學以及海軍專業知識方麵的教習。水師學堂距離海邊四十到五十英裏,距離最近的河道大約四英裏——馬吉芬認為“此為海軍學院的恰當選址”。學院裏大約有100名學生,但沒有一個曾見過大海或者輪船,而且大多數都已經結婚,有了家室,完全沒有加入海軍服役的熱情。他們成為學員隻是因為能夠得到一份薪水和一個職位。“他們是一群可憐蟲”,馬吉芬先生說,“如果我想稍微讓他們多做一點能幫助提高學業的功課,他們就會馬上退學回家”。盡管如此,幾個月之後他就得帶著高年級學員登上訓練艦開始實習,在為期兩年的實習過程中能夠造就出一些非常優秀的海軍軍官。在此期間,馬吉芬先生進行了大量的調查勘測工作,尤其是對朝鮮海岸進行了完整的勘測,並繪製出了海圖。

1887年,經過他的努力,威海水師學堂建立了。他為學堂製定了教學方針,來自皇家海軍的炮術教官鮑徹(Bourchier)上尉成為了他的同事。這裏培養了大多數後來參加戰爭的海軍軍官。因此,馬吉芬先生可以說具有中國海軍人才構成的仲裁地位。當他因為普通中國水兵對他的擁戴而歡欣鼓舞時,他也對中國的軍官們極為蔑視。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聰明能幹的例外,但大多數的人都是十足的膽小鬼。“他們所處的階層,”馬吉芬先生說,“官僚階層,是中國最卑劣的一群。他們的目標或者傳統不是變得勇敢、有男子氣概,而是絞盡腦汁去壓迫、壓榨,而他們則在壓迫得來的好處中苟延殘喘”。

當戰爭爆發時,馬吉芬先生正要請病假回美國探望朋友,經過在中國十一年的工作,他的身體狀況不佳;但他隨即取消了回國計劃並誌願加入作戰,並被指派於“鎮遠”號鐵甲艦上服務。

雖然中國海軍的表現幾乎令馬吉芬所有美好的期盼落空,但他仍然對前途滿懷憧憬。中國軍艦與敵軍的第一次遭遇戰引起了他的深思,同時也為他帶來了一些樂趣。宣戰的前幾日,魚雷巡洋艦“濟遠”號開赴朝鮮海岸警戒陸軍登陸。她於數日後回航,隨後戰爭即爆發。他當時看著這艘軍艦開進港口,但並沒有注意到她已經與敵艦發生了戰鬥。但不久後他的一名屬下走進他的辦公室,馬吉芬問他發生了什麽,屬下回答:“很多人生病了。”“我沒有理解他在說什麽”,馬吉芬先生說,“因為船上沒有什麽能讓人生病的;所以我說:‘究竟什麽玩意讓他們得了病?’於是那個人變得十分激動說道:‘許多人被打破了。’我立即明白了他在說什麽,他的意思是船上許多人受了傷,他們經曆了一場戰鬥。我立即登上了船,並親眼目睹了那些被‘打破’了的人以及該艦經曆了戰鬥的證據。對戰鬥過程的描述讓人開心不起來”。

以上部分和下文都來自馬吉芬先生對中國的直觀印象。馬吉芬是一個看上去高大結實的人,有著一張堅毅的麵龐,看他的目光就知道如果以他為敵肯定不好對付。他祖上是蘇格蘭人,他本人則出生在美國。如果聽他的口音,則會以為他是個英國人,盡管他的習語是美式的。說到他的祖上,馬吉芬先生戲劇性地繼承了他的曾祖父的行伍傳統。其曾祖父生於蘇格蘭,並在獨立戰爭中成為了大陸軍的一名軍官。在他參加的一場戰役中,他俘虜了一些敵軍士兵,竟然在其中發現了自己的兄弟。馬吉芬先生說話穩重、深思熟慮,喜歡一邊說話一邊來回踱步,就像是在軍艦的後甲板上一樣。以下為他本人的敘述。

“那是,”他說,“1894年9月17日的早晨,我們第一次發現了日本艦隊。我們的艦隊在丁汝昌提督的指揮下在前一天護衛著運兵船,來到了鴨綠江口。登陸部隊沿江上溯十五英裏起岸,登陸持續了一整晚。第二天早晨——星期一、17日——每艘軍艦都進入了戰備狀態,當日艦出現時,我們正忙著訓練炮手。這天天氣非常好,微風習習,我們能夠清楚地數出他們軍艦的數量。

“我們一發現敵艦”,馬吉芬先生說,“在他們發現我們以前,我們就起錨迎了上去。因為他們正處在航行狀態,而我們則在碇泊中,他們會發出比我們更濃密的煤煙,因此我們能夠率先發現他們。但隨即我們也開始競相航進,他們也立即從升騰的煙柱中發現了我們的存在。有一段時間他們似乎想停止向我們接近,觀察著我們的動向。他們一定知道我們有六艘魚雷艇和四艘炮艇伴隨著艦隊,所以他們高估了我們的實力,因為魚雷艇與炮艇都在江中,其中隻有兩艘後來加入了戰鬥——還是在海戰已經打了大半的時候。

“為了偵查我們的艦隊”,馬吉芬繼續道,“他們與我們的艦隊平行航行了一段時間,在林總兵的眼中這好像是他們正在向我們駛遠”。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可憐家夥當時的反應。我們一起在艦橋上,看到他們‘遠離’後,他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采,然後他用英語大呼起來——他以前都是講中國話的——拍著手在艦橋上邁著大步,‘媽的,他們撤退了!媽的,他們撤退了!’(Goddam, they retire!)我說:‘艦長,他們沒打算撤退。我們免不了一戰。’”

馬吉芬先生解釋說艦隊官兵們事實上經常摩拳擦掌,準備與日軍決一勝負,因為威海衛和旅順的陸軍常常因為他們沒能擊沉敵艦而冷嘲熱諷。林總兵之前也曾與水兵們一樣表現出與日軍決戰的熱情,但他現在卻被敵軍退卻的場麵高興得衝昏了頭腦,不停地在甲板上踱步,一邊喊著:“他們撤退了!老天爺啊,他們撤退了!”

“我們就這樣尾隨了敵軍一段時間”,馬吉芬繼續道,“等到敵軍差不多了解了我們的實際實力後,他們就顯示出了準備開戰的姿態。戰鬥從大約12:20分開始,持續到大約下午5:30。

“在海戰爆發時,我正在艦橋上負責測距。在整場海戰中,我很少有機會關注到我艦以外的戰況,但我還是有機會觀察到敵艦隊令人欽慕的、極其嚴整的縱隊,敵艦隊由兩個分隊組成——先頭的遊擊隊,包括‘吉野’、‘高千穗’、‘浪速’與‘秋津洲’;本隊,包括‘鬆島’(伊東中將的旗艦),‘嚴島’、‘橋立’、‘千代田’、‘扶桑’和‘比睿’。‘赤城’與‘西京丸’作為預備隊。我們的艦隊列成人字形隊列前進,由十艘戰艦組成:旗艦‘定遠’、‘致遠’、‘濟遠’和‘廣甲’構成了左翼;‘鎮遠’、‘來遠’、‘經遠’、‘靖遠’、‘超勇’與‘揚威’構成了右翼。‘平遠’和‘廣丙’以及兩艘魚雷艇直到海戰進行了大半後才加入戰鬥。

“但我還沒來得及欣賞眼前這激動人心的景象,海戰就隨著‘定遠’艦的開火而爆發了。我艦於一到兩分鍾後也開始發炮,隨後日本人也加入合奏。戰鬥爆發後我們那些軍官的反應非常奇怪。一發炮彈飛過我們的船,這不過是一發跳彈,但也足以把大部分軍官嚇得丟盔棄甲;事實上,這以後他們就基本消失了。我看見我們的駕駛大副(navigation lieutenant),他是一個閩人(全都是一群膽小鬼),在第二輪射擊時從右舷炮塔逃跑了,臉色嚇得跟白紙一樣。

“不久之後,我就得揣他一腳,讓他知道知道我是怎麽想的了。一座炮台的旋轉裝置出了故障,我不得不來到炮塔的裝甲圍壁中進行檢查。當我正往下走的時候,一個人抓住了我的腿試圖阻止我,他喊道:‘沒有剩餘的空位置了——你得找別的地方躲起來。’我朝下看去,就看到那個駕駛大副和另外十多個人嚇得蜷縮在那裏。我對駕駛大副恨得咬牙切齒,就對著他的胸口踹了一腳。他們這才讓我走下來,我才得以把旋轉裝置修理好。”

毫無疑問,日本人麵對這樣一群懦夫無疑將是勝利者。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馬吉芬先生又發現林總兵——右翼的指揮官——和他的一名高級軍官的表現甚至比那些軍官們更可恥。“我不斷地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從我下方的指揮塔裏傳出來”,馬吉芬先生說,“我覺得對那種聲音最恰當的比喻就是狗吠,我很奇怪這到底是什麽發出的,但我當時沒空去詢問這個。不久後我為了指揮戰艦進入到指揮塔中,我驚訝地發現這竟是我那尊敬的艦長發出的!他正跪倒在地,以極快的語速用中文喃喃自語——祈禱著,或者說一邊祈禱一邊詛咒著——每一發炮彈擊中軍艦時他就像狗一樣嚎叫起來。隻要我還活著,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幕景象和那種聲音。我真想踹他一腳,可是我沒那麽做。可是在整場戰鬥中,我能從他每一次嚎叫中知道有炮彈擊中了我們,除此之外,我倒是因為忙於其他事務而不可能注意到軍艦的每一次中彈”。

“在‘鎮遠’艦的戰鬥中”,馬吉芬先生說,“最糟糕的事莫過於艦首的火災。當前部艏樓甲板發生火災時我正在指揮塔中發號施令,我忙著應付即將用完的消防水管,而火災在此時已經蔓延了一大截距離。接著我們就與火魔展開了戰鬥,水兵們堅持說必須有軍官帶領他們才去滅火,但隻有一個軍官勝任帶隊的任務——正在左舷炮塔指揮作戰的槍炮大副(gunnery lieutenant),一個傑出、勇敢的家夥;但隻可惜他地方口音太重,無法溝通,因此我不得不親自披掛上陣。

“許多人誌願跟隨我,我們剛一來到前甲板敵軍的炮火就開始向我們傾瀉,我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被打成碎片,一發速射炮彈居然從我兩腿中間穿過,打傷了我的兩個手腕,還帶走了我上衣的下擺,我當時正俯身拿起一個水管。一發炮彈擊中了指揮塔,一枚爆炸的彈片擊中了我。我剛把彈片處理掉就又在幾乎相同的部分再次受傷,而且是出於同樣的原因。

“這時候我們正被三艘敵艦近距離圍攻——一艘在左舷,一艘在右舷,一艘在正前方;左舷的那艘給我們造成了最大的損害,所以兩門右舷主炮的炮手被指令把他們的炮轉向左舷,以試圖壓製那艘敵艦。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就需要越過前艏樓甲板射擊。這時我和我的誌願救火隊員們正要往前甲板走,於是我命令右舷炮塔的炮長暫停向左舷射擊,轉而瞄準正前方的敵艦,不然的話他們的炮火就會波及到我們。但誰料我剛一轉身,一發炮彈就把那位炮長打成了碎片,而接替他的炮手不知道我們已經衝向前甲板,因此繼續瞄準左舷的敵艦,開了火。

“衝擊波將所有人吹離了地麵。我身邊的那個人即刻身亡。與此同時,一發來自敵艦的速射炮彈打中了我的身體,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但所幸沒有造成致命傷。我因此失去了知覺。幸運的是,我倒在了一根破裂的水管上,管中噴出的水澆在我的臉上,讓我蘇醒了過來。”

馬吉芬先生此時解釋說那兩門火炮間距六英尺,當第一門炮開火後他就躺在離第二門炮十英尺的地方。“炮口噴出的火焰”,馬吉芬先生說,“那就像一道閃電。我還沒聽到大炮的響聲它就將我衝昏了過去。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另一門右舷炮的炮口之下,我的腦袋就在炮彈的射擊線路上。我觀察了一兩秒鍾大炮瞄準的過程,然後立即意識到頃刻之後它就會再次開火而我將被撕成碎片。我向艏樓的邊上滾去,跌到了下麵大約八英尺的主甲板上。這時候我感覺那門大炮開火了。

“我胸部重重地著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因此那些看到我的人都以為我死了。我設法進入艏樓,呆在一個揚彈機的旁邊,但不久後一發炮彈射了進來,爆炸的破片四散飛濺。當時有四個水兵在揚彈機邊工作,我不能行走,就讓其中的兩人把我抬到後麵,以避開嗆人的硫磺濃煙。我們還沒離開多遠又一發炮彈在我們剛才所在的位置爆炸,把另外兩個人打成了碎片。你在這張照片上可以看到炮彈在艏樓上留下的彈孔。”——他向我們展示了623頁上的那張照片。

馬吉芬先生現在依然承受著這些傷痛,而且他認為這些傷痛將伴隨他一輩子。在英國的時候他身體的左側和腿部還殘留有彈片,這些彈片影響了傷口的愈合。在不到一英尺的範圍內他似乎被四十到五十塊彈片擊中,他能夠活到戰鬥結束簡直是一個奇跡。“我手下的人”,他說,“都說我命硬”。除了身上的傷口,他的衣服也著了火,他的一隻眼睛遭受了重創,因此在戰鬥的末期他幾乎什麽也看不到。

在被問及關於雙方艦隊的實力和素質時,馬吉芬先生說在戰前他確信中國艦隊能夠取勝,因為日本軍艦在麵對中國的鐵甲艦時很可能不堪一擊。但日本人彈藥供應充足,中國人則缺乏彈藥。“我們主炮彈藥稀少”,馬吉芬說,“而且有些雷管裏裝的都是煤灰。”馬吉芬先生將中國陸海軍的大部分失敗原因歸結為上層機構的腐敗。他斷言,從北洋海軍營務處總辦羅豐祿到能夠出賣情報的最低級官員,所有官員都受了日本人的賄賂。

“盡管如此,我們仍盡了最大的努力”,馬吉芬先生繼續道,他仿佛認為即使他沒有獲得勝利,但勝利也應是屬於他的。“比如‘鎮遠’號,她自始至終處於苦戰中,四百枚以上的中彈數即可作為最好證據,我們差不多要被炸成碎片了,但我仍然自豪於我們把她平安無事地開了回來。如果您還記得,正是‘鎮遠’號給了敵軍旗艦‘鬆島’號致命一擊,這一發炮彈當場打死了四十九人,另造成五十多人受傷;炮術長(gunnery lieutenant,實為‘鬆島’分管右舷速射炮的分隊長誌摩清直海軍大尉,譯者注)被掀入海中,遺物隻剩下了一頂軍帽和一副望遠鏡。

“我們命中‘鬆島’號不久就發現我們12.2英寸主炮的鋼製爆破彈已經所剩無多,這種炮彈每發大約5英尺長,800磅重,大約攜帶有90磅的黑火藥。正是這樣一枚炮彈造成了‘鬆島’的災難。當煙霧散去後我們都發現它造成了極大的損害,但損傷的詳細情況我也是戰後才得知。從日本方麵的報告來看,它造成了其13英寸加納炮的徹底癱瘓,並引爆了一些發射藥,這些發射藥是被放置在甲板上用於快速裝填的。

“總的來說,我認為我們的八艘軍艦在對抗十三艘日艦時(原文如此,譯者注)表現非常不錯。我們必須考慮到‘濟遠’在戰鬥一開始就逃跑的事實,而‘平遠’則在海戰末期才加入戰場,在敵人撤退時象征性地開了一到兩炮。事實上,戰鬥的中心即為‘定遠’、‘鎮遠’兩艘鐵甲艦,‘經遠’號發生火災不久後就沉沒了,‘來遠’起火後幾乎遭受了同樣的命運,有段時間她所有的船員都加入到滅火戰鬥中。

“是的,火災給我們造成了最大的破壞。兩艘阿姆斯特朗巡洋艦‘超勇’與‘揚威’在戰鬥初期就起了火,不久後火勢就無法控製,她們薄弱的側舷很容易被炮彈穿透,隨後其內部的木製結構就被點著,熊熊燃燒起來。

“戰鬥中最英勇的行為?哦,或許應該是一個男孩,我們槍炮大副的弟弟,他一直在炮位上幫忙,把工具遞給炮手,雖然炮彈不斷地落在他的周遭,他卻一點都不膽怯畏縮。他哥哥受了重傷,但他卻平安無事。當他哥哥受傷時他幫著把哥哥抬到炮位下,但之後他就立即重返崗位,並一直堅守到最後。他當時並不是正式的船員,隻是因為來探望哥哥而留在了船上。

“但說到最英勇的船,還是得數鄧管帶統領的‘致遠’號,她當時正支援‘來遠’艦,這時一發炮彈或魚雷擊中了其水線以下——沒有人確切知道——但她立即傾斜了。鄧看到自己的船快不行了,決心衝撞一艘敵人的大艦,與其同歸於盡。敵人發現了他的企圖,便立即向他傾斜了大量的炮彈,於是傾斜更加嚴重了。她在即將撞上目標的一刻翻沉了,船首首先下沉,不久後全船盡沒。隻有七名船員最終得救。

“奇怪的是如果沒有他養的那條狗的話,鄧管帶原本是能夠得救的。那是一條凶猛的大狗——有時候連它的主人都無法駕馭。軍艦沉沒的時候,鄧管帶抓住了一片船板,漂浮在海麵上,這時他的狗遊向他,撲在他的背上,扼住了他的喉嚨,迫使他鬆開了手,於是連人帶狗一同淹死。七名幸存者目睹了這幕慘劇。

“有些中國軍官非常勇敢?是的,是這樣。但大多數軍官都是閩人,非閩人大都非常勇敢。‘濟遠’艦上大都是閩人,所以戰鬥剛打響他們就溜之大吉了。我們看到該艦12:45就向旅順港逃去。怯懦的方管帶事後說艦上的所有炮塔在戰鬥的一開始就損壞了,因此他不得不選擇撤退以保存他的軍艦。但經過調查發現這一申辯完全不能成立,其炮塔的唯一損壞——損壞還並不嚴重——是在他掉頭逃跑以後受到的!”

“如果我們在威海衛的工作不是被戰爭所打斷,我們不久就能令中國海軍的人員組成煥然一新——我指的是軍官構成”,馬吉芬先生說,“我們對即將畢業的青年軍官寄予厚望。炮術學堂尤其出色。我剛才說過,它由英國海軍的鮑徹上尉負責。他本人是一名極為出色的炮術軍官,並且對工作滿懷熱情。

“日本艦隊司令伊東了解了我們精湛的炮術;但必須注意到,由於他們的速射炮,以及在以十二艦對我六艦時的優越感,我們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事實上,雖然我們能在每100炮中中二十彈,而他們隻能中十二彈;但是能在我們發射100炮的時候發射600炮,所以在我們擊中二十彈的時候他們已經打中我們七十二彈了。與此同時,他們隻有六個目標,而我們則有十二個。如此一來你就能清楚地發現我們的不利之處了。”

“你很難想象”,馬吉芬先生停了一下,繼續道,“當我們在努力訓練水手、軍官,培養他們的團體協作精神時,有些人卻盡其所能破壞我們的工作成果。我曾向上級指出軍官們在寫作報告時受到了幹擾。用中文寫報告本來就是一件難事,而且還是由一群置身事外的人寫的。這幫人是一群官僚,他們卑劣、膽小,完全有害而無益,簡而言之,他們幾乎是所有中國人劣根性的總集合。所以這群人總是紮堆,當他們看到有人做了與傳統禮法不符的事情,比如穿了一件與那種藍色長袍不同的製服,或者操習軍事課程等等,他們就會齊刷刷地站成一排,對此冷嘲熱諷。他們還會對此大發議論,說什麽學習西洋的歪門邪道而忘卻了傳統禮法雲雲。這對我們的水兵造成了很大的負麵影響,嚴重打擊了他們的士氣。可是在一艘龐大的軍艦上肯定會有很多這種人——大約二十到二十五個。當我們即將投入作戰或者戰鬥爆發的時候,這些家夥就立即裝病或者說家裏的父母親死了要去守孝。在那段時間裏,他們的父母親數量多得令人驚訝。這是怎樣的孝順啊——又是怎樣的懦弱!”

“有一個這樣的慫包蛋”,馬吉芬繼續道,“在戰爭剛爆發時,他意識到我們有可能跟敵人發生戰鬥,就故意裝病,說要回家。當時艦隊正在朝鮮,他的請求被拒絕了。後來他又聽說一艘軍艦第二天早上要返回中國,他頭天晚上就賄賂了那艘船上的一些水手,躲在了那艘船的貨艙裏。第二天早上,他壯著膽爬到甲板上,卻驚訝地發現艦隊其餘的船都已經回國了,而自己身處的這艘船卻被安排了另外的巡航任務。這個可憐的官員哭爹喊娘要回家,說要埋葬父母。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他於是不得不呆在這條船上。他啥也沒做,什麽傷也沒受;一兩天以後回到了港口,這個怯懦卑劣的官員嚇得得了病,於是不得不被送回了家。”

“這是中國海軍受到的負麵影響之一”,馬吉芬先生說,“事實上,我們幾乎沒有取勝的機會。日本人在幾乎所有方麵勝過我們。他們有更多的船,大部分的火炮都能在我們打一炮時打上五到六炮。他們的船速度也更快,我們有幾次想實施撞擊戰術,但是在他們能開十七節,而我們隻能開十二節的時候,這還有任何可能嗎?但是,暫且不論這些缺點,假如每艘軍艦都能像‘定遠’和‘鎮遠’那樣奮勇作戰的話,我們還是能夠給日本人一點顏色看的。日本人也承認,我們兩艘船——兩艘鐵甲艦——自始自終保持著我們的陣位。而且‘鎮遠’號以其堅韌不拔和精湛的炮術挽救了整個艦隊未遭殲滅。

“可是大東溝海戰無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決定性的。它使日本人完全獲得了製海權。這是一個極為出色的戰略上的勝利,他們理應獲得這樣的勝利。這場海戰的意義不僅在戰役本身,它還是本世紀最為重大的海戰行動之一,而且也決定了中日戰爭的成敗。

“關於懸賞我的項上人頭?我不想對此說太多。日本人懸賞了5000元——一日元約等於一美元——緝捕我。我不知道其中原因。我並不是他們唯一懸賞緝拿的人——我猜他們大概是想發泄仇恨吧。但我想如果他們逮住了我他們也不會得到任何東西的,因為最後我可能沒時間舉槍自殺,但我隨身帶有一個小瓶子,裏麵裝了氰化物,以備不測。”

最後,馬吉芬先生說道:“我很抱歉沒有更好的照片能給你們,我有一台柯達相機,海戰開始時我拍了七八張照片,但膠片太糟糕了,所以不好意思我無法給你們了。”

注:“訪談錄”譯自《河岸》(Strand)雜誌1895年7~12月刊,第10號,第616~624頁。

 

知識點:

馬吉芬(Philo Norton McGiffin)(1860-1897)美國人,畢業於安納波利斯海軍學校。中法戰爭期間來華,先後在天津水師學堂,威海水師任職。甲午海戰期間,作為 “鎮遠”號大副與中國海軍一道,參加了慘烈的“大東溝海戰”同當時中國海軍官兵一道,奮力抗擊日本侵略軍。身受重傷,隨著北洋艦隊全軍覆滅,他回到美國, 終日奔走於美國當時各大輿論交流所在,到處演講,敘說中國艦隊的英勇作戰。為“中國艦隊”在西方遭受的不公正的輿論待遇所憤慨。1897年2月11日,馬吉芬在美國醫院憤恨自殺。需要說明的是,這一天是北洋海軍高級將領丁汝昌,楊用霖於劉公島自殺殉國2周年紀念日。(引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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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唯- 給 一唯 發送悄悄話 一唯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06/2020 postreply 10:4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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