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下表,收拾起東西,背上書包站起身:“你餓嗎？我們去吃午餐,邊吃邊聊吧。”
“ 啊?哈哈!好!”他驚訝了一下,愉快地答應了。我站起身，去櫃台還了咖啡杯，回來把電腦裝進書包。
“你喜歡吃什麽?”他問，一隻手順便給我開門，另一隻手順勢把空紙杯扔進了垃圾桶。
“我無所謂,找個安靜的餐廳,把你的故事講完。”我說。
“你喜歡我的故事?謝謝你。剛才你站起身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們結束了,哈哈哈”他爽朗地笑了起來。
“怎麽可能!我還沒有見過一個人這麽開門見山地談論他自己。”我邊往外走邊說。
“你在哪裏工作?”他問。
“這很重要嗎？我做很多工作，我會讓你知道的。”我微笑著看他的表情。
“哦!”他笑了起來,又說道:“你很神秘。”
“你喜歡神秘嗎?”我反問他。
“要看人.”他邊走邊回答。
“No,我不是一個神秘的人,從來都不是。”我說。
“這裏不遠處有一家希臘餐廳叫“Santorini’s”,那裏很安靜,你想不想去那?”他問我。
“我知道那裏,正好我想的也是那。”我笑了起來。
“那好,開兩輛車還是一輛?”他問我。
“兩輛吧,我跟在你後麵。”我說。
“那一會兒見!”他邊說邊鑽進了一輛銀灰色的林肯大皮卡.
我跟在他的車子後麵,手握著方向盤,腦子裏還在想著一個在背叛中長大的孩子,一個叛逆期的少年、一個喜歡音樂的夢想少年、一個有責任心的父親、一個不向命運屈服卻被命運愚弄了的,強大而脆弱的男人。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圈子,這個圈子的中心就是我們自己的精神、目標和願望。 我們所做的工作應該從我們的中心延伸,而不是相反,但是很遺憾我們很多人都做反了,因此我們有可能回到了原點。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很難說,畢竟生活還在繼續,誰又知道,老天爺讓我們摔這一跤,究竟是為了什麽呢?......而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如果我當初沒有離開中國,我可能現在焦頭爛額地沉浸在招投標項目不擇手段地競爭和醉生夢死中,可是最後又怎麽樣呢?我的圈子永遠不會真正完整,如果我不能找到那個幸福的泉眼,
我內心就永遠不會真正 的安寧。可是我要找的究竟是什麽呢?說不清楚是什麽,這是我一直想弄清楚的一個重要問題。
我們幾乎同時到達餐廳,車並排停靠在一起,他很客氣地為我開門,一位長相清瘦的,四十多歲的很紳士的侍者把我們帶到一個靠窗的火爐的位置,與明尼蘇達外麵的積雪相對應,此處溫
暖如春。
侍位送過菜單,為我們推薦了店裏的特色和叫作的幾道餐。
“你喜歡吃什麽?”他一邊看菜單,一邊笑盈盈地問我。
我看了一下菜單,點了一份三文魚套餐,他要了一份牛肉漢堡和薯條。
“剛才我們說到哪裏了?”他問我。
“你說到,最佳意義上的工作應該從興趣出發,而不是從賺錢的數量。”我提醒他說，告訴他我同意他的觀點，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
“對!我很遺憾以前沒有花時間專注並創造一種精神空間,否則我就不會在失去一切時感到萬念俱灰。”他說。
“但是你現在可以了,你才53歲,而不是93歲,你的大腦,你的經曆,你健康的身體,這都是一筆無形的財富,你現在沒有負擔也無所畏懼,你可以推進不同的事業製作精神上的東西。我認為這是一個人最終極的挑戰。”我拿起一片檸檬,看了他一眼,將汁液擠在了冰水中。這些年養成的壞習慣,白水越來越喝不下去了:“ 即使在過去的經曆本身,對社會也是有積極意義的,你隻是自己看不到,因為你手裏麵沒有了糖果,但糖果在其他人手裏,他們嚐到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相等的,可以反映出更神聖的東西。我相信你放在很多人的記憶中,非常美好的記憶。雖然你無法通過樹木看到整個森林,但這也是每個人的挑戰。”我得鼓勵他一下子,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需要聽到這些話。
“還有,你剛才說的,你破產了,妻子離開了你,孩子也長大工作了,你什麽都沒有了,這隻是一個表象,你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不是嗎?那個愛情早就已經死亡了,否則她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因為你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你也一無所有,她還是愛上你並跟你過了25年,她離開是因為你們的愛情已經死亡了,成為曆史了。孩子會長大,這是自然現象,他本身就不屬於你,他是他自己, 就跟你不是你父親的附屬品一樣,你當初也沒有聽你父親的勸告，不是嗎？你有你自己的夢想和追求,即使錯了,那是你自己的。至於破產這又算的了什麽呢?當然我知道這並不容易接受這個現實。”我喝了一又水,一又氣把我的看法說完。
“你覺得一個男人一無所有會是一種什麽感覺?”他問我。
“不知道,應該很差勁吧！但不管男人女人,一無所有不就是跟乞丐差不多嘛,心情一定不會太好，但我覺得物質和金錢這些東西都是無常的、變化的、暫時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但它卻給你製造幻覺,讓你有安全感。一無所有可以使一個人變得膽怯，但也可能正相反。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哈哈哈。”我看的出他不太明白最後這句話，有做了一個比喻：“意思就是說當一個人沒有任何顧忌和牽掛，膽子機會很大。”
“哈哈哈，我喜歡這個比喻，說的是。”他肯定道。
“Thank you very much , it looks very nice!”他把頭扭向侍者,因為我的三文魚和他的漢堡薯條來端上來了。
“Thank you!” 我一邊謝侍者,一邊接過盤子。
“you are welcome, enjoy ." 侍者見我們在聊天,很知趣地退下去了。
“但是你越是沉浸在這種安全的幻覺中,你就越難以允許任何其他的內容。”我說。
“可是你沒有這種幻覺,你什麽內容都沒有。”他笑了起來。
“那不一定,如果你死過一次,也許一切都會有不同。”我拿起刀叉,看著盤中的三文魚,準備下嘴了。
“哈哈,你死過嗎?”他問。
“死過啊,每天我都死一次,每天又都生一回,你難道還是昨天的那個你嗎?”我問。
“我肯定是昨天的我,但可能不是半年前,一年前,十年前的我。” 他這樣回答。
“其實答案都是一樣的,我們每一個人經曆的故事會把我們帶到今天,今天的故事又把我們帶到未來是誰。”我說。
“你說的有道理,你相信上帝嗎?”他忽然這樣問我。
“世界這麽完美,不敢說不信,但我也不是全信。”我這樣解釋道,希望他能完全理解。
“可惜女人都喜歡選擇事業成功的男人,不太在意一個人的精神。”他望著窗外的雪,眼睛裏流露出一種難以察覺的悲傷。
“這是一個失敗者的感言嗎？你為什麽看窗外?我不是還坐在這裏嗎?......”我微笑地提
醒他說。（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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