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出逃前,毛澤東為什麽要收回這幅字
上世紀50年代,林彪生病,毛澤東抄錄了曹操的四言詩《龜雖壽》贈送林彪。
林彪辦公室曾保存了《龜雖壽》手跡,但1971年卻被毛澤東要走……
1955年9月16日,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致函全國人大常委會,建議授予對創建和領導人民武裝力量、領導戰役軍團作戰、立有卓越功勳的高級將領朱德、彭德懷、林彪、劉伯承、賀龍、陳毅、羅榮桓、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十人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軍銜。
林彪因病沒有出席元帥授銜儀式
林彪在十大元帥中排行第三,他前麵是朱德、彭德懷。在八路軍時代,朱彭已經奠定了數一數二的地位。
而十大元帥中,除了羅榮桓,所有元帥的資曆都在林彪之上。雖然同是黃埔出身,林彪隻是黃埔四期,而徐向前是黃埔一期。陳毅、聶榮臻、葉劍英是林彪的老師或上級。南昌起義時賀龍、劉伯承已經是總指揮和參謀長,而林彪隻是連長。
中國人一向強調排名,林彪憑什麽在十大元帥中位居第三?當然結論也很簡單,憑他赫赫的戰功,憑指揮百萬大軍從東北打到海南島。
1955年9月27日,中南海懷仁堂舉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授銜及勳章典禮,由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授予元帥軍銜命令。授銜儀式上,十大元帥中有三位元帥缺席,葉劍英正在東北組織大型軍事演習,林彪和劉伯承請了病假,正在青島養病。
作為百萬大軍的統帥,林彪的精神高度緊張。由於用腦過度,紅軍時期林彪就失眠。到了解放戰爭,大仗接著大仗,林彪的失眠達到頂峰。戰事激烈時,他常常整夜睜著眼睛,體力和腦力的消耗幾乎到了極限。林彪自己曾說,打仗幾天不睡覺,也不覺得累。
兩廣戰役勝利後,中央軍委交給四野的戰鬥任務除了海南島外已經全部完成。林彪很高興,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很少遊玩的他帶機關幹部來到武漢的公園。吃了一個桃子拉肚子不止,從此對水果“過敏”。本來簡單的拉肚子,卻使林彪所有的病症來了個“緊急集合”。這時海南島戰役還在進行,林彪病危,整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頭,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更不要說走路了。中央軍委批準他離開前線,回北京治療。
林彪在北京,先住在頤和園翠雲軒。這時他還不能走路,公園的路麵又不好,車開不進去,隻能用擔架抬。林彪睡覺從不掛蚊帳,嫌憋得慌。可是頤和園那個地方水多草多,蚊子也多,又實在太潮,隻得把林彪搬到離香山不遠的遺光寺。之後林彪到青島療養,三天後因海浪太吵睡不著,又移到濟南。
毛澤東給林彪的信
毛澤東給林彪寫《龜雖壽》祝早日康複
1951年1月1日上午,毛澤東寫信給林彪:“你病如何,望好養護。”毛澤東曾派保健醫生王鶴濱到林彪家問候,讓林彪安心養病。王鶴濱是和時任中央衛生部副部長的傅連暲一起去的。林彪夫人葉群推開雙頁門,又掀開厚厚的棉簾,王鶴濱驚住了。
他後來回憶:
“靠近林彪床鋪的頂棚上粘滿二、三尺長的白紙條。東南牆夾角放著一張南北向的雙人床,床頭靠近窗戶,林彪頭朝北蜷臥床上,神態緊張,眼睛斜視屋頂,死死盯著紙條下端。”
雖然林彪被診斷為慢性膽囊炎,但王鶴濱懷疑他患有精神分裂症,一問才知道,林彪死盯紙條是怕室內有風,紙條不動他才放心。
林彪怕風怕到神經過敏的地步,他的內衣內褲都是緊口,怕風鑽進去。誰在他跟前走快一點,他就說有風。秘書講文件,要距離幾米遠,免得翻文件翻出風。打蚊子不能用蒼蠅拍,怕拍出風來。林豆豆那時正上小學,林彪很高興,拉著女兒的手直喊豆豆、豆豆。可是,林豆豆要給父親跳個藏族舞蹈,還要隔著窗戶。
毛澤東指示傅連暲組織專家為林彪會診。專家認為,林彪內髒是好的,隻是要改變生活方式,堅持曬太陽、散步、吃青菜等。
於是,毛澤東特地抄錄了曹操的四言詩《龜雖壽》贈送林彪: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毛澤東和林彪
在《毛澤東手書曆代詩詞墨寶》中,毛澤東對曹操的幾首詩都有興趣,特別是具有樸素唯物論色彩而又積極進取的《龜雖壽》,毛澤東更是欣賞,幾次開會都提到過,還書寫過五遍。從筆勢上看,毛澤東對《龜雖壽》爛熟於心,筆意順暢。
《南史》卷22《王僧虔傳》敘述劉宋時光祿大夫劉鎮之30歲時曾得過一場大病,家人為他買好了棺材。不料他病情轉好,最後活到90多歲。毛澤東讀到此,以曹操《龜雖壽》批注:“盈縮之期,不獨在天。養怡之福,可以永年。”
《龜雖壽》是曹操在平定烏桓後班師途中寫的。起因大概是他的重要謀士郭嘉在班師途中病死,年僅38歲,從而引發曹操時不我待的感慨。全詩分三層意思:一是人終究是要死的;二是要在有生之年積極進取;三是不信天命,要自己掌握命運。
毛澤東將《龜雖壽》書贈林彪後,還分別書贈給河北省政協主席林鐵和中宣部副部長胡喬木,祝他們早日恢複病體,健康長壽。
1961年8月25日,毛澤東致信胡喬木:“你須長期休養,不計時日,以愈為度。曹操詩雲:盈縮之期,不獨在天。養怡之福,可以永年。此詩宜讀。(見《毛澤東書信選集》第585頁)
毛澤東作品《龜雖壽》局部
毛澤東把寫給林彪的《龜雖壽》轉贈康生
1953年春天,林彪從蘇聯治病回國,不僅舊病沒好,反而又添新病:腰痛、頭痛、失眠、怕冷、怕熱、怕吵。病得最厲害時,住在城裏嫌吵鬧,一天到晚靜不下來。晚上林彪也不睡覺,不斷“活動”。內勤也不能睡,每天照顧他最少要20個小時,幾個內勤都累垮了。
經過幾年療養,林彪的病情略有好轉。
1954年,林彪出任國務院副總理和國防委員會副主席;1955年4月中共七屆五中全會上,林彪被補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1958年5月中共八屆二次會議,林彪被增選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八屆五中全會上,經毛澤東提議,林彪被選為中共中央副主席。
雖然林彪的職務一再提升,但他仍深居簡出。
1959年廬山會議,經毛澤東提議,林彪出任國防部長,主持軍委日常工作。林彪在他主持的第一次軍委常委會議上,宣布了軍委常委的分工,林彪、賀龍、聶榮臻負責軍委日常工作,劉伯承主管軍事院校,葉劍英負責軍事訓練和科研,徐向前負責民兵工作,陳毅分管外交,羅榮桓主管軍隊政治工作。
林彪說:“我的身體不好,具體處理日常工作有困難,我委托給總參謀長羅瑞卿和總政主任譚政他們。總而言之,具體事情由他們管,需要的話我過問一下。重大問題要集體討論,最後都要請示毛主席,由毛主席定。希望各位元帥、各位常委給予支持。”
1963年5月初,葉群從外地給軍委辦公廳打電話說:
“林彪同誌身體還是不好,現在主要是養病,不能過多地考慮工作。請軍委辦公會議和總部的同誌不要等他的指示,具體工作由第一線的同誌和辦公會議處理,大一點的問題請個常委處理,重大問題,直接請毛主席、中央決定。”
1963年12月5日,林彪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說看到兩個文件《中央關於目前農村工作中若幹問題的決定(草案)》(即“前十條”)和《中央關於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一些具體政策的規定(草案)》(即“後十條”),很高興。
12月14日,毛澤東在回林彪的信中說:“曹操有一首題名《龜雖壽》的詩,講長生之道的,很好。希你找來一讀,可以增強信心。”
1971年8月8日夜,政治局會議結束後,周恩來叫吳法憲去找葉群,把毛澤東給林彪寫的《龜雖壽》要回來。
吳法憲回憶:“周恩來說,康生病了,情緒很不好。他向毛澤東提出,寫幾個字慰問康生。可寫什麽呢?毛澤東想到了以前曾給林彪寫過《龜雖壽》,就要周恩來去找回來,作為範本。”
此時葉群因乳房發現腫塊,怕是癌症,從北戴河回到北京,正在301醫院檢查。吳法憲和邱會作一起去毛家灣,葉群當即叫林辦秘書找出毛澤東書寫的《龜雖壽》。
吳法憲回憶:“拿到這幅字後,我立即給周總理打電話。周總理叫我派人把字送到人民大會堂福建廳。處理完這事後,我和邱會作就告辭了。”
九一三事件後,吳法憲在中央專案組逼迫下,違心說葉群講“要政變”。中央專案組轉而逼邱會作證實“八八政變”,邱會作堅決說他沒有聽葉群說過要政變。幾番下來,中央專案組隻好作罷。
為什麽毛澤東不從林鐵或胡喬木那裏取他的手書《龜雖壽》,而非要找林彪要呢?
這已是一個謎。
警衛眼中的林彪元帥
口述:陳良順 整理:權延赤
我懷著緊張、神秘、崇敬之感第一次見到林彪。
可是,我們的“統帥”就是這樣?不高大,不魁梧,清清瘦瘦,一臉病容。
他在屋子裏踱步,頭微微向前低傾,對於我的到來毫無感覺和反應,即便葉群向他介紹,也隻嗯一聲,腳步頓了不足兩秒,便繼續踱他的步,想他的心事。
我拘謹地侍立一旁,不知所措。威武、豪邁、熱烈或是慈祥、和藹、風趣......所有這些人們喜歡用來形容首長的詞語在這裏都派不上用場。當我謹慎地退出房間時,隻剩下悵然若失和深不可測的感覺。
時間稍久,我終於在悄悄觀察之中,逐步獲得了一些直接印象。
他清瘦,但是秀氣,年輕時若參加連隊的文娛晚會,一定適合扮演姑娘。現在不行了,他已經禿頂。
禿頂大概是因為他腦子使用過度。他幾乎沒有不想事情的時候,這種無止無休的想事情,簡直達到無人無我的境界,以至於有時他走出屋門,你須趕緊上前“引導”,否則真能撞在樹上。
“林總”,我擋在樹前,“走磚路吧。”
“唔”,他下意識地應一聲,很服擺弄地沿著鋪磚路繼續踱步,繼續想事。
他不交往,不串門。別的老帥喜歡湊在一起熱鬧,他不湊。靜靜的院子靜靜的房間,他獨個兒踱步,嘴裏還不時念念有詞;念到一定時候,寫在紙上;繼續念一會兒,又把寫好的紙揉成一團扔掉,重新拿張紙再寫。就這麽想想念念、寫寫揉揉,日夜不息。
那時我以為他工作勤奮,廢寢忘食。
其實,他不是忘食,而是不想食。可能是粗茶淡飯慣了,他不吸煙,不喝酒,不大沾葷腥。除了米飯青菜,營養高點的也就是黃豆或豆腐。
偶爾給他弄個魚頭湯之類的,他也能像完成任務似地喝兩口。不能再複雜,再複雜就要挨批:“你們又在搞浪費!”
其實,他也不是廢寢,實在是睡不著。我們都知道他有病,身體不好,但多數人說不清是什麽病,隻籠統說“林總受過重傷,留下了後遺症......”深一步沒人說,也說不清。
最初,我不明白他家裏為什麽裝有一輛摩托車,老式的,綠漆斑駁。大概是有特殊意義的戰利品吧?排氣筒伸到屋子外......
那天,我被急呼進屋。林彪病了!他臉色白得嚇人,苦不堪言的樣子,大概是把腦子用壞了,兩手捏著額頭,鑽牛角尖一般。虛弱地喘息著,爬上了摩托車。
我按照葉群的吩咐,匆匆騎上摩托發動。
“再猛些......”林彪小聲命令,“再開快些,再快......”
我把油門加到最大,摩托車像烈馬一樣猛烈顛簸。
於是,奇跡發生了。林彪的手漸漸地,漸漸地離開額頭。他雙目微閉,大衣領豎在頸腮兩側;隨著摩托車的顛顫,衣領輕擊他瘦削的臉頰。
十幾分鍾後,他的臉頰有了血色,眼睛睜開一條縫,目光使人覺得他是在眺望;不是關在屋裏開車,而是疾馳在山野大川,身邊踴躍著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百萬大軍。
當我顛得全身肉癢,頭暈腦漲時,林彪終於恢複了精神,恢複了元氣。他朝我瞥一眼,目光裏少有地帶出一絲感激:“好了,謝謝你。”
有一次深更半夜,葉群和秘書關光烈緊急調車,我以為是主席來了。因為林彪不與任何人交往,一般會議也不參加,除了主席沒人能請得動他這尊“神”。就是江青,不拿主席的手筆也請不動林彪。而主席又有夜間辦公的習慣......
林彪出來了。一看他的臉色和神情,我就知道不是主席來到廣州,而是他又犯病了,正在受失眠的折磨。
果然,林彪隻吩咐一聲:“開車!”便閉上了眼。
汽車駛出廣州城,我加快了速度。我仿佛聽到林彪痛苦的呼吸聲,接著又是一聲命令:“下公路,走野地。”
於是,我離開了平展的公路,走坎坷,碾石頭,在沒有人走過,沒有牛羊踩過,甚至狗也沒有跑過的大野地裏駛行。汽車時而跳起,時而沉落,我的兩手緊握方向盤,大幅度地滑來滑去,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黑眼球。
在這種大起伏、大搖晃中,林彪的呼吸漸漸變平勻,身體放鬆弛,頭也敢靠椅背上了。
“停車”,他小聲下令,“我睡一會兒。”
我和警衛鑽出車。看來,他的老警衛很有經驗,毫不見怪。他隨身帶了被子和毛毯,示意我幫忙,將被子和毛毯蓋在車上,便拉我離開一點距離,忠心耿耿地守衛一旁。
我們無聲地點燃香煙,無聲地望夜空,望四野,望那輛黑沉沉、孤零零的汽車。他睡著了嗎?坐在汽車上能比躺在床上睡得更舒服嗎?我到底不曾問出聲。
“唉,好久沒仗打了。”老警衛從嗓子眼裏輕輕歎出一聲。他話不多,一夜就歎這一聲。
林彪是比較好伺候,公事家事都不多,不挑剔也沒什麽脾氣。我隻見他衝葉群發過一次脾氣。
那是部隊一位首長同文工團年輕的女演員結婚,葉群去水上俱樂部參加婚禮,表示祝賀。大概婚禮很熱鬧,回來時滿麵春風。
林彪照例是在房間裏不緊不慢地踱步想事,嘴裏不時磨嘰幾聲。葉群進門,眉飛色舞地講婚禮,林彪被打斷了思路,怔怔地望著葉群,看著葉群的嘴巴在那裏蠕動。
突然,林彪的下巴揚起來,用尖銳的聲音喊一聲:“老配少,參加這種婚禮幹啥啊?什麽思想作風!”
葉群立刻蔫了。勉強辯護道:“人家一再邀請了,你不去,我要是再不去......”
“我不去是我看不慣,你去你是什麽思想作風?”
葉群不再作聲,明智地離開了。
林彪失去目標,火氣便不再外冒,繼續踱他的步,尋找原來的思路,嘴裏不時念念有詞,在紙上記幾個字。或者留下,或者踱一陣步後揉成團扔掉,繼續念念有詞,繼續寫。
天複一天,月複一月,年複一年,林彪不停地踱,不停地想,不停地念,不停地寫,寫下的字或者留下,或者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