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反”運動與“抗美援朝”(50)
四,再次開打
當初,中朝方同意談判本來就是因為繼第四次戰役大敗後第五次戰役反攻又失利,誌願軍頂不住了,才同意與聯合國軍方麵談判停戰的。如果說這是“城下之盟”,確實有點“城下之盟”的味道。但這當時毛澤東也是同意了的,怎麽現在又要反悔?還說“我們的同誌太天真”,那他自己當時是不是也“太天真”了呢?所以,毛澤東的這兩個電報完全是出爾反爾的強詞奪理。當然,從毛澤東一貫的立場看,當初他同意談判確實是有點違心的,從事前事後一係列事實看,在戰爭還沒有爆發前他毛澤東就非常熱心地說會派兵參與朝鮮戰爭,就是抱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至於這個目的是什麽下麵會說到。所以隻要這個目的沒有達到,他就要想方設法將戰爭拖下去,然後從戰爭中再去尋找可以達成他目的的機會。這種做法用鄧小平的話來說,也是“摸著石頭過河”。至於誌願軍指戰員的生命,在他眼裏不過是賭場上的賭資,而且是無償地從“人民”身上騙來的賭資,隻要能滿足他的賭興,達成他的願望,輸多輸少無關緊要。
在當時,毛澤東要成功地把戰爭拖下去,誌願軍司令兼政委彭德懷是個繞不過的人物。然而彭的立場與他毛澤東並不一致。彭是積極要結束戰爭的。這就成了毛澤東拖延戰術的一大障礙。但巧得很,彭德懷生病了。他在一九五二年三月份回國住院手術,這就給了毛澤東解除彭德懷職務的機會。五月,彭德懷病愈出院想回朝鮮了,毛先是以中央名義硬留他再休養二個月。到了七月初休養期將滿,又由周恩來出麵“提議”,隨後“中央決定”讓彭德懷留京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盡管彭德懷一再推辭,但沒有用。毛澤東成功地上演了一齣新的“杯酒釋兵權”妙計。彭德懷的誌願軍司令職務由副司令鄧華代理。鄧華入朝前是四野第十五兵團司令,一九五五年授上將銜,資曆與彭德懷相差甚遠,毛澤東拿捏他就容易得多了。
據徐焰說:從一九五一年十一月至五二年九月,朝鮮戰場上相對比較平靜,隻有小規模的戰鬥。在此期間,美國大力擴充、訓練南朝鮮軍,並逐步用南朝鮮軍來接替聯合國軍的前線防務,為以後聯合國軍撤出韓國預作準備。中朝軍隊則利用戰線相對安定的時機,集中力量修築以坑道為骨幹的防禦工事。一九五二年五月,第一線防禦陣地的坑道工事基本完工。八月,第二線各軍防禦陣地的坑道工事也基本完成。這樣,在橫貫朝鮮半島的二百五十公裏長的戰線上,形成一個有二十至三十公裏縱深的、以坑道為中心的防禦體係。這道防禦體係建成後,中朝方麵進可攻,退可守。
戰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毛澤東又下令開打了。一九五二年九月十八日,一次名曰“全線性戰術反擊作戰”的戰役開始。這次開打,中朝軍隊出動了八個軍,在一百八十公裏的戰線上,分別向敵方六十個目標發動進攻,至十月三十一日才結束,曆時四十四天。據中共說,此次戰役殲敵二萬五千餘人,誌願軍傷亡一萬零五百人。毛澤東對此役作了很高的評價,說“此種作戰方法,繼續實行下去,必能製敵死命,必能迫使敵人采取妥協辦法結束朝鮮戰爭。”(《毛澤東為中央及軍委起草的致彭德懷、鄧華、楊得誌、甘泗淇及誌願軍各級領導同誌電,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十四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六卷,軍事科學院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十二月版。)更有所謂學者吹噓此戰誌願軍攻必克,戰必勝。但事實並非完全如此。比如此役中有一個“白馬山戰役”,中共一直忌諱提到它,很多中國人可能根本未聽說過。據維基百科:誌願軍王牌第38軍在此戰中用四個團的兵力攻擊南韓軍第9師防守的白馬山,第9師在美軍空軍和炮兵支援下頑強抵抗,戰鬥從十月六日進行到十四日,曆時九天九夜,誌願軍傷亡六千七百多人,南韓軍傷亡三千五百餘人,最後以誌願軍被迫撤退結束戰鬥。第9師因此獲得了“白馬師”的榮譽稱號。而據韓國學者金陽明所撰《韓國戰爭史》,則稱此戰誌願軍第38軍逐次增加共投入了七個團的兵力攻擊韓軍第9師,共發起攻擊二十八次,傷亡一萬人;韓軍發起反擊九次,傷亡三千五百多人。誌願軍大敗。
一九五二年十月八日,由於在遣俘問題上中方始終堅持全部遣返原則,一次次拒絕聯合國軍方提出的遣俘方案,又因為誌願軍發動了“全線性戰術反擊戰”,美方談判代表憤而宣布無限期休會。十月十四日,聯合國軍也發起反擊,取名“攤牌行動”(中共稱為“金化攻勢”)。戰爭主要在上甘嶺地區展開,從一九五二年十月十四日開始,一直打到一九五三年一月初才結束。這次戰鬥被中共誇為抗美援朝戰爭中最輝煌的一次戰鬥,還拍成電影《上甘嶺》廣為宣傳。然而據“維基百科”“上甘嶺戰役”詞條言:此戰誌願軍傷亡約一萬,聯合國軍傷亡約九千,以聯合國軍停止進攻結束戰鬥。如此看來,誌願軍也沒有取得如宣傳所言的勝利,隻是擋住了聯合國軍的進攻而已。
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十七日,當上甘嶺戰鬥正打得白熱化時,印度向聯合國提出遣俘新方案,提議由四個中立國家組成遣返委員會來處理不願遣返的戰俘。對這個提案,盡管中、蘇、朝三國仍以這個方案傾向美國為由一致予以反對,周恩來代表中共發表聲明重申“全部遣返”“是不可動搖的原則”,但斯大林和金日成的實際態度與毛澤東是不一樣的。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斯大林在答複美國《紐約時報》外交記者提問時,當記者問:“您在任何以結束朝鮮戰爭為目的的新的外交措施上進行合作嗎?”他回答道:“我同意合作,因為蘇聯是關心結束朝鮮戰爭的。”(見《毛澤東傳》)斯大林以此向全世界公開表達了他願意結束朝鮮戰爭的意願。十二月十七日,聯合國政治委員會又以五十三比五的比數表決通過印度提案。因此,在這段時間毛澤東感受到的停戰壓力是很大的。
尤其傷腦筋的是他要穩定誌願軍的軍心,消弭誌願軍內的厭戰情緒。正巧在這個時候,十二月四日,誌願軍代司令鄧華向毛澤東報送關於朝鮮局勢和明年方針任務的報告,其中提到要防止美軍在我後方海岸登陸的可能。其實,這隻是一種吸取仁川登陸的教訓,出於萬全的防敵設想,鄧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敵人有這樣的企圖,而事實上美軍也根本沒有這種計劃。可是,毛澤東卻撈到了一根稻草,將此作為可以繼續拖延戰事的借口。他立即下指示說:“應肯定敵以五至七個師在漢川鴨綠江線大舉登陸,並在我後方空降,時間應準備在春季,也可能更早些,我應十分加強地堡和坑道,部署五個軍於這一線,其中要有四個有經驗的軍,劃定防區,堅決阻敵登陸,不可有誤。”毛說的那樣肯定,仿佛聯合國軍也聽他指揮,會出動多少兵力,在那裏登陸,真是荒謬至極!
十二月二十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並正式下達關於準備一切必要條件堅決粉碎敵人登陸冒險的指示。毛澤東在指示中強調指出:“兩年多以來,我誌願軍協同朝鮮人民軍,在對美帝國主義及其幫凶軍的英勇頑強的戰鬥中,取得了偉大的輝煌的勝利,已經摸清了敵人的底子,克服了很多的困難,積蓄了豐富的經驗。美帝國主義采用了很多辦法和我們鬥爭,沒有一樣不遭到失敗。現在剩下從我側後冒險登陸的一手,它想用這一手來打擊我們。隻要我們能把它這一手打下去,使它的冒險歸於失敗,它的最後失敗的局麵就確定下來了”,(見逄先知、金衝及主編《毛澤東傳》)拚命為鼓勵誌願軍繼續作戰打氣。
因為毛澤東還要準備大打,一九五三年一月,中共中央決定把抗美援朝作為本年度國家三大任務的第一項任務。為了集中財力、物力保障朝鮮前線作戰需要,並準備解決因戰事擴大而引起軍費增多的問題,削減或緩建一批原計劃要動工的工程。中央軍委也將原定的軍隊精簡方案作了調整,軍隊非但沒有減員,反而在國內又新征了五十萬人入伍。至五三年三月,入朝的誌願軍部隊達到一百三十五萬人,其中包括十九個軍和八個地麵炮兵師、五個高炮師、二個坦克師、十個鐵道兵師和一個公安師。連同朝鮮人民軍的六個軍團及其他部隊,中朝部隊總數達到一百八十萬人。(徐焰:《毛澤東與抗美援朝戰爭》)
相對中朝軍隊的規模,美軍的數量有限,不能像誌願軍那樣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但是,在美軍有計劃的規劃、訓練下,南韓軍隊已能逐漸擔負起抗擊敵軍的重任。到一九五二年底,聯合國軍部隊的四分之一是南韓部隊。而部署在前線的十六個師中有十一個是南韓師,其餘美國陸軍師三個、海軍師一個,英聯邦師一個。“白馬山戰役”的勝利標誌著南韓軍隊在戰爭中逐漸成長強大起來了,開始成為前線的主力軍。在這種情況下,北朝鮮想以戰爭來吞並南韓,更成了無法實現的夢想。
(附:答網友weed123:《“五反”運動與“抗美援朝”》(49)發表後,有網友weed123問第180師師長、政委棄軍而逃後下場怎樣。這個問題,我在寫此文時因所見資料中沒有提到,故很抱歉我也忽略了。現經weed123網友問起,我上網查了一下,發現有好多篇資料說到他們下場。據這些資料,師長鄭其貴突圍成功後被停職審查,後降為團級幹部,一九五五年授上校軍銜,一九六三年晉升大校,一九七〇年離休後因老紅軍資曆享受副軍級待遇。至於師政治部主任、代政委吳德成就沒有這樣好運了。他突圍沒有成功,在南韓山區躲藏了一年多,最後還是被美軍發現俘虜。據說吳德成在戰俘營沒有吐露中共和誌願軍的機密。一九五三年停戰後吳德成選擇了回國,卻被開除黨藉、軍藉,後被安排到一個農場去勞動,差不多三十年後到八十年代才恢複其應有待遇。還有一個師參謀長王振邦,因在部隊被敵軍合圍前一天,按師部分工率後勤和傷病員一千餘人先後撤,安全到達後方。戰後重建180師,王振邦任副師長,一九五五年授大校。中共對吳德成的處罰嚴厲過鄭其貴,一個被俘過,一個沒有被俘,顯然是主要原因。
棄軍而逃這本身就是重罪,性質更嚴重過被俘,按軍法當槍斃。但鄭其貴隻是降級,顯然其中有蹊蹺。以前讀《邱會作回憶錄》,說到紅軍撤離江西根據地長征前,派保衛部人員將不準備帶走隨軍、而又不安排在當地打遊擊的一些人統統殺害,目的是防止國民黨軍來了將這些人抓起來逼問出紅軍的秘密。邱會作本人也險遭此毒手,幸路遇周恩來,周之前就認識邱,說此紅小鬼可以讓他隨軍長征,邱才死裏逃生。但這不表示周恩來反對這樣殺人。曾任中共政治局委員、中央特科負責人之一的顧順章,被國民黨逮捕後供出大量黨內秘密,以周恩來為首的“特科”就殺了他親友十多人。這樣殘忍的做法既是為了泄憤,同時也是在警告其他人,即使被捕也不能泄露黨的機密。有此傳統,因此我非常懷疑180師師級幹部集體逃跑不是個人行為,也不像是個人行為,極可能是誌願軍有內部規定,一定級別以上幹部,在戰況不利有被俘危險時,可以“脫離部隊優先撤回”。所以鄭其貴他們帶了警衛、準備了向導,敢於有組織、有計劃的逃跑,隻是奉命行事而已。中共允許這樣做,重點不在保全這些人的生命,而是要保住黨的機密不外泄。在共產黨的觀念中,黨的機密重要過生命。黨是機器,幹部隻是機器身上的一顆螺絲釘,螺絲釘掉了換一顆就是,黨的機密泄露,機器被破壞,黨的損失就大了。所以鄭其貴的降級,隻是組織上對他打敗仗的處罰,而不是對他棄軍而逃行為的處罰。對吳德成的處罰,其實也隻處罰他被俘這一情節。否則,按棄軍逃跑,導致全師覆沒、七千餘官兵被俘的後果論罪,這兩人都是可以槍斃的。至於師長、政委逃跑後,團長、營長跟著跑,是否也是“奉命逃跑”或“看樣學樣”,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