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樣是因為總體樣本太大,或者難於全體檢驗而抽取一定有代表性的小樣本檢驗,將結果回推到總體樣本上去。
現在問:誌願軍中有多少國民黨俘虜兵?
誌願軍總體樣本總得有兩百多萬,無法一一問詢。更何況在誌願軍隊伍中,前國軍俘虜並不光彩,不大會有人肯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那就用抽樣好了,選取一個小樣本。但為了客觀,這個小樣本應該遠離誌願軍隊伍,以排除人文環境不利於坦率承認的影響。
這個樣本有現成的,就是誌願軍戰俘。
中國人民誌願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在朝鮮戰爭中參戰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外派部隊的總稱。最初偉大統帥給這支部隊起名“中國人民支援軍”,寓意支援朝鮮。但有著名民主人士提議,這個名字不好,出國作戰有關國體,容易被國際社會指認“侵略”,不如叫“誌願軍”,就是個人誌願去的,國家可以不用因此負責。
偉大領袖覺得這個建議非常好,遂改此命名。這是毛在大事上鮮有的幾次“納諫”之一。
中國人民誌願軍參加朝鮮戰爭名義上是誌願,實際上是以解放軍完整建製參加的,從無問過任何一名戰士是否誌願。公開否認的倒真有一名,就是誌願軍排頭第一個兵:司令員彭德懷。文革揭露“彭賊”“罪狀”裏就有他“竊取誌願軍司令”後說的怪話:“我就不是誌願的。”——誌願軍是個偽命題。這一點毋庸置疑。
抗日戰爭時期,中共以七分發展,兩分應付,一分抗戰的任務分配,從抗戰前殘留的三萬紅軍發展到抗戰結束時足以和國軍抗衡的兩百萬軍隊。但從裝備和兵員總數上看,仍是不如美械的國軍。可是最後還是讓共軍打下了天下。奧妙所在,就是用土改分地,“保衛勝利果實”為名征調根據地糧草和兵員,並大量用“老家分了地”為名反用國軍俘虜兵,就地換軍裝。
陳毅曾講起他的部隊繳獲了大炮不知道怎麽用,隻會像放槍一樣“三點一線”平射,而且沒有準頭。而當抓獲了國軍炮兵後才見識到人家技術兵種如何“調整射擊諸元”,炮口斜指天空。炮彈呈拋物線,準確地一頭撞入敵陣。
列強戰爭法規定,不得使用戰俘參戰和參加一切與戰爭有關的活動,比如生產作戰用品等,以防傷害戰俘的國家民族認同的感情。戰俘隻能白養著直到戰爭結束後釋放。
但中國人不吃這一套。根據陳毅的說法,這些剛被俘虜的國軍炮兵在“老家分了地”的感召下,調轉炮口,就向昨天的袍澤開炮猛轟。
更有甚者。張靈甫的74師曾俘虜了一支陳毅部下的炮兵分隊。他也反用。有人勸阻他勿用共軍戰俘,他還不聽。結果到了被圍孟良崮的關鍵時刻,這支炮兵分隊果然把炮口調轉過來對著張靈甫的部隊猛轟。由此可見“老家分了地”的“思想教育工作”多麽深入人心。
解放軍士兵的成分大致可以分成根據地土改分了地的農民為“保衛勝利果實”而被征的兵。這些人沒有“當過反動派”的“前科”。另一批就是在“老家分了地”的感召下反水的俘虜兵。隨著戰爭的規模越來越大,解放軍裏俘虜兵的比例也越來越多。
誌願軍戰俘總數在兩萬以上。其中一萬四千餘人選擇去了台灣,六千餘人選擇返回了大陸。因他們有聯合國給的九十天冷靜期考慮何去何從。最初選擇去台灣的人裏有大約四百人在冷靜期裏重新選擇了回大陸。所占比仍很小。
以誌願軍戰俘這個抽樣看,七成選擇去了台灣的應該是以當年的國軍俘虜兵為主;而立場堅定,選擇回大陸的三成應該是當年根據地“保衛勝利果實”的兵為主。以此抽樣看,誌願軍裏應有七成國民黨俘虜兵。
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之所以拒絕台灣國民黨軍參加韓戰的重要原因即國軍俘虜兵反水向昔日袍澤開火的易如反掌。
直到現在,美軍賣給台灣過了時的F-16,卻不賣F-35;就是怕沒準哪一天,有個F-35飛官“駕機起義”給開到海峽對麵去了。
回國的那三成誌願軍戰俘的下場已經有多報導,其中被俘級別最高的誌願軍60軍180師代政委、政治部主任吳成德,被開除軍籍,開除黨籍;不過好在活到了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後的平反和恢複黨籍,但大好年華盡失。沒被俘的戰友都在1955年時授勳,自己卻隻能在晚年感謝黨組織既往不咎的恩典了。
這裏我想起了一位著名的誌願軍戰俘趙璧,原誌願軍某部偵察排副排長,因作戰勇敢,榮獲特等功臣、二級戰鬥英雄稱號。在後來的戰鬥中陷敵被俘,入俘虜營後組織和領導了與戰俘營當局的鬥爭,直到扣押戰俘營長官當人質,最終引發了戰俘營管理當局的武裝鎮壓。
文革開始的1966年,正當樣板戲《智取威華山》紅如日中天時,楊子榮的戰友孫大得(孫達得原型)被請出來做報告,講了一些他們當年剿匪的趣事,結果被中央文革小組以詆毀革命樣板戲為名拿下。
差不多同時,我見到了一份油印的《趙璧報告》,從中我多少感知了一絲戰爭的慘烈。但沒幾天,和孫大得一樣,他被中央文革小組以“宣傳戰爭恐怖”為名拿下,從此不知去向。現在百度上有他的條目,但隻有《趙璧報告》的內容,沒有他被中央文革小組拿下及其後來的結果;估計已經不在人世了。
去了台灣的這七成誌願軍戰俘最初為了宣傳上的效果還是受到一些優待,但沒多久便取消了。他們當然不高興。但當過俘虜,甚至雙重俘虜的雖不該歧視,但也不能比百戰幸存的國軍將士有更多的優待吧。想想那三成回歸大陸的誌願軍戰俘的下場;盡管被取消了特殊優待,也總比遭受勞改強多了吧。
順便說一句,大批不曾被俘的誌願軍回國後被整建製轉業成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其中851、852、853、854農場等的命名,用的都是原部隊番號。1968年知識青年下鄉運動時最早的一批就是去這些生產建設兵團。
後來當年的知青發出:“上山下鄉,我們沒有自願。”的感慨。而和他們有交集的整建製轉業成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老職工的前誌願軍的首任司令員彭德懷也說:“我就不是誌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