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頂花園(二) 弗蘭克太太

弗蘭克太太是爸爸請來照顧安和小米的老太太。

爸爸工作很忙,早上招呼安和小米吃完早餐就要急急忙忙出門去上班了。爸爸走之前,就先把她們送到弗蘭克太太那裏。八點二十分,弗蘭克太太送安去路口搭乘學校的公車,然後又送小米去附近的幼兒園。下午放學時,弗蘭克太太又去幼兒園接小米放學,然後再去校車停靠點接安下校車,大家一起回到她自己的住處。

弗蘭克太太也住在同一棟公寓樓裏,她一個人住兩居室的單元,和安家裏一樣大,但她一個人的東西卻塞滿了整個屋子。她的房間在一樓拐角的地方,屋外有一大叢灌木和一棵高大的雪鬆,而且她還經常關著百葉窗,所以她的屋子總是很陰暗。

弗蘭克太太的客廳裏永遠開著電視,從早到晚播放著廚藝節目。她自己也常常烤一些蛋糕餅幹什麽的,所以她的屋子裏總有有股甜甜的味道。

當爸爸需要加班的時候,安和小米就會在弗蘭克太太那裏吃晚餐,然後坐在弗蘭克太太的大花布沙發裏看電視等爸爸回來。

安一直認為弗蘭克太太的沙發是用棉花糖做的,因為沙發裏有種陳舊的糖果氣息,而且還那麽柔軟。安對小米說:“弗蘭克太太的沙發可能是用一百年前的棉花糖做的。”小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咬著手指頭很想吃一塊沙發棉花糖。

“那可不能吃,一百年了,吃了會肚子疼的。”安很定篤地告訴妹妹。

“一百年很多嗎?”小米疑惑地問。

“那當然。”安很自信地教育妹妹,“一百年比爸爸都要大很多很多。”然後又湊到小米的耳朵邊說:“弗蘭克太太很老很老了,你沒看見她都長胡子了嗎?”

弗蘭克太太下巴處確實有一根很長很長的毛,就像一根胡子。安因此更加認定弗蘭克太太很老很老,比一百年還老。要不,她怎麽會長胡子呢?

 

周五放學後,弗蘭克太太像往常一樣等著安從校車上下來,身邊帶著那個總是有說不完話題的妹妹小米。小米和安不同,一來這裏的幼兒園就結交了很多朋友,每天口齒不清有板有眼地向朋友們複述姐姐告訴她的故事讓她成為了幼兒園裏的小甜心。

安其實很羨慕小米,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想,所以總是那麽快樂。爸爸說媽媽去了遠方,小米就深信不疑;老師希望她原諒欺負她的小朋友,她就很友好地照做不誤;弗蘭克太太要她吃難吃的胡蘿卜,小米就乖乖地吃了……如果是安,一定會問為什麽。所以除了爸爸媽媽以外,其他的人都似乎更加喜歡乖巧可愛的小米。

比如今天,弗蘭克太太帶著她們回家,路上問起小米想吃什麽下午茶點心,還似乎無意中告訴小米自己買了小米最喜歡的蘋果燕麥酸奶。果然,小米樂壞了,又蹦又跳,用了很多隆重的詞語表示自己對弗蘭克太太的感謝,把弗蘭克太太也逗得笑個不停。弗蘭克太太樂完了才似乎想起來了,問:“安,今天怎麽樣?”

安笑了笑,回答:“沒什麽特別的。”

弗蘭克太太看看她說:“親愛的,特別的東西不會自己出現,它需要你去發現。”

安別過頭,努力不讓弗蘭克太太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本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為什麽要為了點小事大驚小怪,把自己弄得跟傻瓜一樣?

“我有,我有。”小米興奮地說,“今天我們讀了一個火車的故事,還做了火車的遊戲。”

“哦。”弗蘭克太太笑著說,“那我們就叫今天‘小米的火車日’。”

小米連連點頭,她覺得“小米的火車日”真是很酷。

安在心裏做了個鬼臉,弗蘭克太太就會用這樣的小把戲哄小孩子高興。

但安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快樂是要真正的感動。

 

晚上,爸爸又加班,所以安和小米就在弗蘭克太太家吃晚餐。

弗蘭克太太做了小米最愛的牛肉丸意大利麵,又做了一種馬來西亞風味的黃瓜沙拉,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安最喜歡的口味。安看著小米把自己最愛的牛肉丸小心地吃著,還專門留了一個在最後一口塞進嘴裏,幸福的表情一覽無餘。而安早就吃完了自己喜愛的沙拉和好吃的牛肉丸,正在對付剩下的意大利麵。

弗蘭克太太看著她倆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她小時候就和安一樣,跟個小大人似的,總認為自己懂很多,卻總是沒有幼稚的妹妹那麽快樂。

看到安,弗蘭克太太似乎看到了幾十年前的自己。

 

弗蘭克太太其實是一個退休的工程師,她一直設計很複雜的機械,出版過自己的專著。但她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丈夫,隻是一個人生活著。所以當安的爸爸誤以為她隻是一個清閑的老太太,請她幫忙照顧兩個女兒的時候,弗蘭克太太點點頭就答應了。

幾個月下來,弗蘭克太太已經喜歡上了這兩個小女孩。她們經常讓她回憶起自己的童年,特別是那個似乎早熟的安,和自己小時候非常的相像。那個時候的弗蘭克太太數學也很不好,但就是因為不想被人小看,她費了很多功夫學習數學,並且後來成為了工程師。周圍的人都很佩服弗蘭克太太的決心和耐力,到現在還對她表示讚賞,而弗蘭克太太聽到這些話隻是笑笑。

吃過飯,安又開始做補習學校裏發下來的習題。弗蘭克太太在一邊看了一會兒,似乎無意中問了一句:“安,你長大了,想做什麽?”

安停下筆,長大了做什麽?她還真沒想過。

弗蘭克太太笑了笑:“想想吧,這個問題很重要。”

 

弗蘭克太太還沒來的及多說什麽,電話鈴響了,是一個朋友打過來的。隻聽到弗蘭克太太很遺憾地說:“真的嗎?這個季節孩子確實很容易生病呢……”放下電話,弗蘭克太太又打了個電話,安豎著耳朵聽,原來居然是打給爸爸的。

為什麽呢?弗蘭克太太要爸爸早點回來,她要出門了嗎?安其實很想爸爸趕快回來,她和小米可以回自己的家裏。可爸爸真的很慢啊。

弗蘭克太太放下電話,對小米說:“小米想要參加婚禮嗎?”

小米看著電視,愣了愣。

弗蘭克太太笑了,解釋說本來她明天要參加一個婚禮,但剛才接到電話其中的一個花童因為感冒不能出席,所以她就推薦了小米,並得到了爸爸的許可。所以明天小米就要和她一起出席婚禮。

小米一聽自己將穿戴著美麗的衣裙花冠就開心不已,這可是她第一次做婚禮上的花童呢。

爸爸答應讓小米明天去參加婚禮當花童?安的心裏一沉——不是早就說好了,明天爸爸將帶著她們去園藝市場購買花盆、泥土和種子什麽的嗎?爸爸難道忘記了?

“小米。”安不由提醒,“我們明天還要去買花盆和種子呢。”

小米聽了,想了想說:“我更想去參加婚禮。”

“你這個小叛徒。”安瞪了妹妹一眼。

小米自知理虧,也不看安,喃喃說:“爸爸都說我可以去參加婚禮……”

弗蘭克太太看她們這個情形,笑了笑:“安,沒關係。你們可以後天再和爸爸一起去買花盆啊。”

安想想,才沒再說什麽,而是對著妹妹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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