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郝景芳奪雨果獎——被折疊的北京和斷裂的中國社會

本帖於 2016-08-23 08:27:46 時間, 由普通用戶 YMCK1025 編輯
回答: 軟科幻小說:《北京折疊》 By 郝景芳YMCK10252016-08-22 20:07:00

 

80後科幻作家郝景芳憑借作品《北京折疊》,

日前獲得了科幻界最高榮譽獎“雨果獎”,

這是繼2015年劉慈欣憑《三體》獲得雨果獎之後,

中國科幻作家再一次獲此殊榮。

 

輕鬆一刻:除了奧運和寶寶,咱對啥有興趣圖片

  感覺這榮譽也不比奧運會差啊,可能真是科幻這興趣比較小眾吧?

 

 

極客公園:郝景芳奪雨果獎——被折疊的北京和斷裂的中國社會

 

北京時間21日上午 9 點,第 74 屆雨果獎頒獎典禮在美國堪薩斯城舉行,80 後女作家郝景芳憑借《北京折疊》摘得中短篇小說獎。這是繼 2015 年劉慈欣《三體》獲獎之後,中國作家再一次摘得雨果獎。

相信對於熟悉科幻文學的國內書迷們來說,郝景芳的名字應該並不陌生了。在今年年初雨果獎提名揭曉之後,已經有很多報道介紹過了這位之前不太為人所知的科幻小說家。由於她本科在清華大學學習物理,而後來卻改學經濟學,這讓她在科學與社會的雙重知識領域都有很紮實的基礎。

事實上,在之前的采訪中,郝景芳曾經透露過由於自己的作品「更關注個體、人心」,這也讓她的作品帶上了「軟科幻」的標簽。於是傳統文學刊物會覺得她的作品「太科幻」,而有些科幻刊物卻又覺得「不夠科幻」,這讓她的作品在早期屢遭退稿。

當然,隨著這次《北京折疊》勇奪雨果獎,相信也會有更多的普通讀者認識這位科幻小說家。

一個變成「三大空間」的北京城

談回作品。

當看完《北京折疊》的時候,我意識到它恐怕很難像《三體》那樣被改編成影視劇了,因為這個故事的背景太敏感——北京。

故事發生的具體時代未知,但可能是在未來的 22、23 世紀,或者更遠。這時的北京變成了被隔絕為三層空間的「多層城市」,由上到下分別是負責管理與統治的「第一空間」,精英白領和學生們匯集的「第二空間」, 以及多為重複性底層勞動者居住的「第三空間」。低層空間的人想要去到上層空間是非常困難的事。

每隔一段時間,大地就會進行翻轉折疊,不同的空間就會在 48 小時內輪流在地上進行「正常生活」,所有的翻轉都會在六環內發生。當然,每一空間占有的時間也不一樣,第一空間擁有一個完整的 24 小時,第二空間占據次日白天的 14 小時,而人數最多的第三空間隻有最後夜晚的 10 小時可以回到地麵,其他時間他們都在睡夢中度過。24、14、10,還有比這更明顯的階層劃分嗎?

其中第一空間看上去最令人向往,那裏隻生活著 500 萬人,而且他們大都是掌管這座城市命運的「上流階層」;那裏有高達的樹木和大片草坪,太陽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目力所及沒有一座高樓,人們都生活在莊園一 般的房屋中。在那裏,人人都優雅得像是 18 世紀歐洲上流社會的先生和小姐,談論的話題也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

第二空間生活著 2500 萬人,他們很多都是每天忙碌工作的年輕白領,人人都在匆忙趕路,一切都很有秩序。當夜晚來臨,「所有人回樓,世界蟄伏。」

第三空間自不必說,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中最龐大卻又最無力的一群人。5000 萬的居民都從事著很基礎的工作,2000 萬是垃圾工,剩下 3000 萬靠販賣衣服食物燃料和保險生活。為了讓他們能生存下去,這個科技已經非常發達的城市一直不敢使用全自動的垃圾處理係統。於是我們的主人公還能靠垃圾工的 生活過日子。

這麽真實,還算科幻嗎?

具體的情節就不劇透了,還是留給大家自己去看。

我不知道一位快遞員看完了這篇小說後的感受是什麽,但《FT 中文網》中提到的一個事很有意思,一名北京市屬公務員在網上刷完這部小說後,開玩笑地說了一句:「這(真實感這麽強)也能算是科幻嗎?」

我不知道這位公務員把自己歸於第二空間還是第三空間,但當小說中的空間開始翻轉折疊時,我們似乎真的看到了從國貿到通州、從金融街到回龍觀的區域轉 換。而作者郝景芳也曾多次對媒體表示,《北京折疊》的創作契機是自己的「生活所見」。其中的故事就源於她「住在北京城鄉結合部」的經曆。

當然,文學作品永遠要比生活更誇張一些:小說中的主人公在第三空間長到了四十多歲,還從來沒見多第二和第一空間的樣子;第二空間的青年喜歡第一空間的姑娘,但那位姑娘的家教告訴她不能和第二空間的男生交往…一切都在告訴我們:這就是一個階層完全斷裂了的北京。

社會學家孫立平曾經講過一個故事:

90 年代中期在法國訪問的時候,我們曾向法國著名社會學家圖海納(TOURAINE)提出一個問題:法國近些年來社會結構最重要的變化是什麽?圖海納的回答 是,從一種金字塔式的等級結構變為一場馬拉鬆。他的意思是說,過去的法國社會,是一種金字塔式的等級結構,在這樣的一種結構之中,人們的地位是高低不同 的,但同時又都是在同一個結構之中。而在今天,這樣的一種結構正在消失,而變成一場馬拉鬆。今天的法國,就像一場馬拉鬆一樣,每跑一段,都會有人掉隊,即 被甩到了社會結構之外。被甩出去的人,甚至已經不再是社會結構中的底層,而是處在了社會結構之外。他認為,現在法國還在繼續跑下去的隻有四五百萬人,其餘 都是掉隊的了。堅持跑下去的,就是那些被吸納進國際經濟秩序中去的就業者。

當然,我對法國不熟,不知道圖海納所說的這種現象是否真的發生了。但這也許就是《北京折疊》的場景:你根本就不在我們的遊戲圈裏,你已經出局了。

熟視無睹地擦肩而過

「上層寡頭化下層民粹化、上層定型化下層碎片化」,這是孫立平由「斷裂社會」所提出的概念。而更令人心驚的是,我們一直認為可以抹平這些社會差異的 互聯網才是加速這一趨勢的最大動力:互聯網帶來的豐富性與便利性讓整個中下層社會快速分裂,除了民粹主義的爆發,人們很難再重聚起共同的力量。

《老道消息》的「老編輯」在知乎的回答中表示,我們目前社會中的不同階層「沒有被物理隔離,而是熟視無睹地擦肩而過卻沒有意識到對方的存在」。而 《金融時報》則認為「生活在不同區域的人,將不會像科幻小說裏那樣被人為地做出物理隔離,而是以物質力和行政資源調動力進行區分。也許,分處於不同階層的 人們,將來雖然身處同一個城市,卻熟視無睹地擦肩而過」。

這種大家都提到的「熟視無睹地擦肩而過」不正是互聯網和科技進步所帶來的某種「便利」嗎?當一個社會的不同階層之間喪失了溝通的必要性之後,它就不再是「一個社會的不同階層」了,而從根本上變成了「不同的社會」,而那不就是《北京折疊》中的不同空間嗎?

而更需要我們深思的是,當虛擬現實等技術進一步普及之後,我們不同人、不同階層之間的溝通與交流方式又會發生哪些變化?當我們的社會變成了一個個缺乏溝通與交流機製的不同組成時,小說家所描繪的「折疊」場景會變成現實嗎?

附郝景芳的獲獎感言:

對我來說,獲獎並不是完全意料之外。實際上,剛才我還在考慮自己去「雨果獎落選者」派對上的樣子。

獲獎者派對,落選者派對,我都不知道自己更期待哪 一個呢。

科幻作家很喜歡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不管好壞,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們會討論采取什麽戰略應對外星人等等這樣的問題。基本上可以說,他們生活在 無數平行宇宙之間。

在《北京折疊》這部小說中,我提出了未來的一種可能性,麵對著自動化、技術進步、失業、經濟停滯等各方麵的問題。

同時,我也提出了一種 解決方案,有一些黑暗,顯然並非最好的結果,

但也並非最壞的:人們沒有活活餓死,年輕人沒有被大批送上戰場,就像現實中經常發生的那樣。

我個人不希望我的 小說成真,我真誠地希望未來會更加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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