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托馬斯離開我家以後，一連兩個星期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平時照常上班，周末和騎摩托的這幫朋友一起去山裏，或者找個什麽地方喝咖啡。
又到了下一周，不知道哪個大佬發起了一個聚會。在周四的晚上，也沒有什麽特殊起因，幾百個摩托車手一起來到米偌梅薩大街和15號路交界的地方。這裏有一片很大的購物廣場，還有電影院，星巴克，尤其是很大的一片停車場。幾百個車手騎著各種各樣的摩托車，發動機轟轟隆隆地熱鬧非凡。
我也跟著我們這三十個人來湊熱鬧，雖然我的老舊本田武神在眾多鋥光瓦亮的大小車輛中顯得有些寒酸。我的防護服也幾乎都是最便宜的牌子，我索性就穿條牛仔褲和一件帶亮黃色反光條紋的安全坎肩，買了一杯最便宜的星巴克拿在手裏，和托馬斯他們一起在停車場上轉來轉去，欣賞各種摩托。
因為第二天很多人還要上班，從10點鍾開始就有人漸漸離去。大家都象要生離死別的親兄弟一樣在一起握手，擁抱，把對方的肩膀拍得震天響，互相鄭重許諾過幾天就去看你。
到了10點半左右我也覺得差不多了，就和凱文和托馬斯他們說我明天還要上班，咱們下周再見。凱文沒說話，托馬斯卻搖搖頭說：“你再等一會兒吧。”
我心裏一動，就點點頭繼續和其他人瞎聊。
到了11點半左右，大部分人都散了，巨大的停車場又變得空空蕩蕩。除了盧比奧燒烤店得門口還坐著幾個人以外，隻有我和凱文托馬斯在星巴克門外坐在一張圓桌旁邊，還有就是皮普和那一對墨西哥夫妻坐在另一張圓桌旁邊。
托馬斯衝著皮普他們使了個眼色，皮普站起身慢慢溜達到星巴克和盧比奧燒烤店之間，站在那裏點上一支煙。而傑克和吉爾則走到星巴克的另一側，依偎著靠在自己的摩托車上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我猜這兩個人有三十四五歲了，但是身材消瘦結實，像是一對兒年輕的大學生。我從來沒見過保持得這麽好的墨西哥人。
看看四周安全了，凱文掃了托馬斯一眼，然後轉向我說：“你想要加入我們，那為什麽對托馬斯說謊？”
我一驚：“你說什麽？我哪一句說謊了？”
凱文麵無表情看著我說：“你沒有告訴他你結婚了。”
“咳！”我心裏一鬆，一邊驚訝他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一邊趕緊解釋：“我確實沒提這件事，因為我沒覺得這事有什麽重要。實際上你要是不提我自己都忘了。我在拿到485之後為了幫一個女生室友辦綠卡，就和她辦了結婚手續，等她拿到綠卡一年以後就離婚了。我們從來沒把自己當夫妻，隻是朋友互相幫忙而已。兩年多以前她搬到洛杉磯去了，現在在哪裏我都不知道，所以我上次都沒想起這件事來。”
凱文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你們有沒有同居？你有沒有收那女生的錢？”
聽著這越來越像審訊的問話，我有點忍受不了了：“這事和你們有什麽關係？人家女生自己都很感謝我幫助她解決身份，為什麽你們要覺得有問題？”
聽到我聲音裏明顯的不快，凱文停止了問話。
托馬斯說到：“如果你和我們一起做生意，被執法人員抓到了，至少是5到10年坐監獄。如果被我們的競爭對手抓到了，或者有一天和我們的合作夥伴，或者買主鬧翻了，可能連屍首都找不到了。我們問你私人關係的情況，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什麽親近的人可能會被敵人抓到然後用來脅迫你。”
聽了他的解釋，我心情舒服了一點。平靜下語氣我說：“我對那個女生沒有任何牽掛。我隻是幫她一個忙，大家互不賒欠，從此毫無關聯。”
聽了我的話以後兩個人沒反應，隻是一起盯著我的眼睛看。
我被他們盯毛了，隻好坦白說：“好的好的，我們在一起睡過幾次，但是真的沒有任何感情。拿到綠卡的時候她大概有四千多塊存款，她說要給我一半表示感謝，我收了一千。”
托馬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如果你想知道的話，Yuhong Wong 大約半年前結的婚，現在已經懷孕了。”
我驚奇地看著他們倆：“真的嗎？看樣子她過的不錯。她也該有三十二，三歲了，應該結婚生孩子了。你們是怎麽知道她的？又怎麽找到她的？”
托馬斯哈哈一笑說：“你以為凱文是幹什麽的？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什麽前女友失去聯絡的，也可以讓他幫你找到。”
氣氛到此算是恢複了正常，感覺我又回到了朋友身邊。我心情輕鬆地問道：“你們調查完了，可以讓我加入了吧？”
凱文接過話頭說：“我們幾個都覺得你很可靠而且反應也快，也喜歡你這個人。我們正好還缺一個負責送貨的人，你應該是很好的人選。但是你一定要想清楚，托馬斯給你解釋過這件事的風險了，以後你能不能受得了。而且，一旦入了這個圈子，認識了圈子裏的人，將來想要洗手不幹就很難了，退出會非常危險。你好好想想再決定。”
聽到這裏我不禁猶豫起來。那天在山上被警車前後夾擊，讓我覺得插翅難逃，在兩股強大的力量中間感覺我像個沒有翅膀的小鳥一樣弱小無助。可是看看眼前的凱文和托馬斯，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隻要和他們在一起就不會有大事。
拿定了主意以後我又想起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做這個生意大概能有多少進項？我大約多長時間可以把債還清？還清了債以後隻要你們還在做我也保證繼續做下去，我隻是想給自己定個目標，看看還債要多久。”
凱文說：“這要看咱們能做成多大的生意。我們有很多間接成本需要負擔，所以不能把所有掙到的錢都分掉。另外你加入以後我們的效率會提高不少，所以你能掙多少錢要等你開始幹活兒之後才知道。不過我可以保證，你還債的速度會提高很快的。”
我滿懷希望地點點頭：“好的。那我下麵幹什麽？”
托馬斯伸手遞給我一張字條，上麵是一個地址：“周六一早你騎著你的車到這個地址來，我們把你的摩托車改裝一下。”
我驚奇地問道：“你要我用摩托車送貨？那能送多少？”
托馬斯輕聲說：“具體的事明天見麵再聊，這個地址不要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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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早，按照囑咐我來到了托馬斯的車間。他和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一起給我的車換上了新輪胎，新排氣管子，和一套新的電路係統。陌生人把我的發動機變速箱統統拆開清洗了一番，換掉了一些易損的零件，又重新裝配到一起。折騰到下午5點多，陌生人滿意地告訴我，這個車現在除了油漆還是很舊以外，裏麵的重要部件都已經還成新的。我的發動機和變速箱都還很好，再開個5，6萬英裏沒問題。
周日一早我又來到托馬斯的車間，這一次凱文也在。車間裏放著四套幾乎一摸一樣，看上去都有些舊的摩托車行李箱，每套包括左右各一個裝在後輪兩側的方形箱子，再加上一個戳在後座靠背上的長方形背包。這些箱包外表都是皮質的，但裏層有金屬內襯的加強，整個箱子異常堅固。另外這些箱包的固定皮帶是經過特別設計的，非常結實可靠，同時隻需要拉開幾個搭扣就可以很輕鬆地從車上拆下來。
我和托馬斯開玩笑說：“這些箱子這麽結實，要是有人開槍打我，我可以跳進去躲起來。”
托馬斯認真地說：“就算你真能跳進去也不行。這些箱子是為負重設計改裝的，不防彈。”
我好奇地問：“為什麽有四套？”
托馬斯回答道：“兩套留在這裏，兩套送到客戶那邊等著你去了以後給你換上。我們要把交貨的時間控製到盡可能短，你從這裏出發時裝滿了貨，到了客戶那裏他們解下你的箱包再把一套空的給你裝上，你可以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完成交貨並離開現場。我們這裏和客戶那裏都備兩份，以防有意外損失。”
聽著托馬斯說得鄭重，我也收起了輕敵之心。裝好箱包以後，托馬斯又把我的後座彈簧和減震器調整得更硬一下，把後輪的氣壓也增加了一些。他解釋道：“你每次送貨的重量大約是80磅到150磅之間，就像後座帶了個人，我不得不把彈簧給你調硬一些。車上沒有貨的時候會感覺彈簧有點兒硬。
趁著凱文去衛生間的機會，我一邊幫著托馬斯把箱包裝到我車上，一邊盡量用隨意的口氣問道：“你說過要我不要問貨物是什麽，我就不問了。但是你得告訴我要把貨送到哪裏去吧？“
托馬斯停下手說：“下周六，我們全體摩托小子成員一起出遊，我和皮普帶你踩一遍道，將來等你一個人送貨的時候心裏會踏實一點。”
我點點頭，看著托馬斯，等著他告訴我送貨的目的地。
托馬斯一字一頓地說：“你要去的地方叫英斯納達，巴哈半島加利福尼亞，墨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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