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25日,武漢漢口碼頭如往常一樣客流湧動,時任國民政府湖北省主席的楊永泰,在赴日本駐漢口領事館的宴會結束後,至漢口碼頭準備搭乘專用輪渡返回武昌,就在他還未登船之際,一聲槍響劃破了這個喧鬧的碼頭,楊永泰應聲倒地,刺客向他連開數槍,隨即被侍衛逮捕。
楊永泰倒在血泊之中,彌留之際,奄奄一息的他對隨身侍衛說道:“吾早知必有今日,身已許國,為國而死,夫複何恨?所可惜者,有誌未逮,國禍方長耳。”說完此話,楊永泰氣絕身亡,終年56歲。
楊永泰之死在國民黨內引起了軒然大波,被立為自廖仲愷遇刺案後的國民黨內第二大案,蔣介石對此十分震怒,對秘密偵查廳下了死令,一定要偵破此案,抓住幕後主使,以告慰暢卿(楊永泰字)之在天之靈。
楊永泰是何許人也?竟能得蔣介石如此看重,列位有所不知,這楊永泰雖然在後世名聲不顯,但是在民國時期,這可是一號人物,在蔣介石當政早期,他是蔣的頭號謀士,深受其信任,被蔣稱為“當代臥龍”。那麽楊永泰究竟有何傳奇經曆呢?
民國早期輾轉於各勢力間,鬱鬱不得誌難展胸中抱負
1880年,楊永泰出生於廣東茂名一富裕之家,他從小就天資過人,是個遠近聞名的天才,長大後也不負眾望,他學貫中西,尤其精通政法。
20世紀初的中國風雲湧動,1911年爆發的辛亥革命結束了清王朝的統治,1912年初,中華民國成立,這一年,楊永泰在政壇初露頭角,在北洋政府中任職,擔任了中華民國臨時國會議員。
但是隨著袁世凱的複辟不得人心,楊永泰也漸生退意,1914年,楊永泰加入孫中山在日本創立的中華革命黨,1915年底,護國戰爭爆發,而此時的楊永泰也積極投身護國運動,深受滇軍將領李烈鈞的賞識。
1917年,在張勳複辟失敗後,北洋軍閥段祺瑞重新上台執政,但他實行獨裁統治拒不恢複《臨時約法》和國會,於是孫中山又發起了護法運動,聯合西南軍閥一起討伐北洋政府。
此時的楊永泰可以說是左右逢源,他既與孫中山等國民黨人走的很近,又深受西南軍閥的賞識,在護法軍政府成立後,孫中山希望他出任護法軍政府財政廳廳長,起初楊永泰答應了孫中山的邀請,到最後卻食言了。
當時國民黨內的政學會一派全部都倒向了西南軍閥,而與楊永泰同屬政學會一係的張耀曾、李根源等人力勸他道:“孫中山沒有實力,是個空架子。你投靠這個孫大炮,也不會有什麽好處。以你的才華,如投靠西南實力派,定會前途無量。”
於是楊永泰猶豫了,他投靠了西南軍閥,出任了由西南軍閥控製的軍政府統治下的廣東省省長一職,他的這種趨炎附勢的做法為追隨孫中山的部分國民黨人所不齒,並與胡漢民等人種下了矛盾的種子。
可惜西南軍閥沒支撐多久時間,孫中山依靠粵係軍閥陳炯明打敗了桂係軍閥陸榮廷,孫中山上台就任中華民國非常大總統,楊永泰自知無法繼續在此立足,又前往北京投靠了北洋政府。
但在此時的北洋政府,楊永泰已經不受重用,1924年,隨著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北洋政府內部風雨飄搖,心灰意冷之下,楊永泰離開北京蟄居上海,常有懷才不遇之感,恨己才無地可施。
結識蔣介石,多次為其進獻奇策,深受蔣重用
1926年,北伐戰爭爆發,國民革命軍一路勢如破竹,打敗了北洋軍閥吳佩孚、孫傳芳,光複了湘、鄂、贛、閩四省。
眼看中國之形勢突變,楊永泰覺察到自己的機會來了,1927年,以李宗仁為代表的新桂係軍閥逼迫蔣介石下野,楊永泰旋即向李宗仁上萬言書,陳述自己對當下中國時局之看法,並表達了自己想要再次出山的想法。
可是李宗仁、白崇禧雖然欣賞其才幹,卻深惡其為人,認為楊在早年間輾轉於各勢力,朝秦暮楚,政治上不可靠,楊永泰被拒之門外。
1928年,蔣介石複出,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兼陸海空軍總司令,大權在握。楊永泰認為蔣介石會是自己的“明主”,於是找到了曾經的好友,滇係軍閥熊式輝。
此時的熊式輝擔任淞滬警備司令,是蔣介石身邊的紅人,楊永泰通過熊式輝結識了蔣介石的結拜兄弟,時任國民政府外交部部長的黃郛。
一次,蔣介石與黃郛閑談,蔣介石深感自己複出重掌政權之壓力甚大,但卻苦於身邊無足智多謀之士相助,希望義兄黃郛能為自己引薦謀士。
黃郛想到了楊永泰,於是他對蔣介石說:“海內有奇才楊暢卿先生,胸羅經綸,足以佐治,凡吾所能者,暢卿無不能,暢卿所能者,有時吾還不及,國家大計,望公商之。”
就這樣,楊永泰進入了蔣介石的視線,他也順利擔任了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參議,為蔣介石出謀劃策。
1930年10月,中原大戰結束,蔣介石取得勝利,鞏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騰出手來的蔣介石開始大力圍剿紅軍。從1930年10月至1931年7月,蔣介石發動了三次對紅軍革命根據地的圍剿,但都以失敗告終。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南京國民政府奉行“攘外必先安內”政策,對外消極抗日,對內繼續鎮壓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根據地,但是在於紅軍的戰鬥中,國民黨軍總是難以取得勝利。
1932年初,蔣介石重新組織國民黨軍隊,準備發動第四次圍剿,對於蔣介石傾注全力的事情,楊永泰自然格外關注,他深刻分析了前三次圍剿的失利,向蔣介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他的進言中說:“吾隨先生出師,細觀江西諸地,漸覺共黨不足為慮。所難之點為共黨與‘匪區’民眾結為一家,兩者合手,實為一嚴重問題。民眾與共黨合為一家,在於吾地方官吏風氣日下,致使民眾為共黨所利用。”
為此,楊永泰指出“剿共”的關鍵點不在軍事而在政治,共產黨以政治建軍,不同於舊軍閥,他們軍民一體,戰鬥力很強,他提出“剿共”應當“三分軍事,七分政治”,變軍事“剿共”為政治“剿共”,加強對“匪區”民眾管理與宣傳,整頓“匪區”吏治,給貧苦百姓以救濟,使其與共產黨脫離聯係。同時,還要加強對紅軍的政治宣傳,鼓勵投誠。
楊永泰的意見得到了蔣介石的大力讚賞,1932年4月,蔣介石親自到漢口主持鄂豫皖三省“剿共”軍事,並決定破格提升楊永泰為鄂豫皖“剿共”司令部秘書長,令其隨行前往武漢。從此,楊永泰成為了蔣介石的帳前軍師,為蔣介石“剿共”出謀劃策。
這個政治剿匪的計謀立見成效,1932年7月,蔣介石調集30萬軍隊,發動了對鄂豫皖根據地的進攻。由於張國燾的指揮錯誤和政治上未能適應蔣介石的新策略,紅四方麵軍作戰失利,被迫撤離根據地。紅三軍團也在夏曦的錯誤領導下傷亡慘重,被迫轉移到黔東。
收到成效的蔣介石對此大喜過望,更加堅定不移的執行楊永泰的策略,到了第五次圍剿,由於時間準備充分,楊永泰的策略得到了充分的施展,他提議對蘇區民眾實行“軟化、分化、感化”政策,對根據地實施經濟封鎖,由於王明“左”傾冒險主義思想,和國民黨政治戰、經濟戰、軍事戰的打擊,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被迫長征。
而因為謀劃“剿共”有功,楊永泰當選為國民黨第五屆候補中央執行委員。隨後,在圍剿長征紅軍之時,楊永泰又施展妙計,釜底抽薪,將四川省政府的官員或替換或控製,變成蔣介石的人,再對川軍進行分化,使得四川不再是鐵板一塊,為將來蔣介石控製四川創造了條件。
總得來說,楊永泰這個首席智囊還是有點水平的,蔣介石也比喻他是自己的“臥龍”,可是樹大招風,楊永泰的崛起也招到了其他勢力的不滿。
樹大招風,得罪陳立夫兄弟,淪為政治鬥爭犧牲品
楊永泰憑借自己的計謀取得了蔣介石的賞識,他也成為蔣介石的首席謀士,當時國民黨重要軍政文電,都須經楊永泰先行過目,然後才能呈蔣;許多軍政要人來見蔣介石,也須經楊永泰安排,可見楊永泰的權力之大。
但是他手握大權同樣也引起了他人的不滿與眼紅,尤其是以陳立夫、陳果夫兄弟倆為代表的CC係,當時的國民政府自1928年後,國民黨黨務大權便集中在二陳為首的CC係手中,正所謂是“蔣家天下陳家黨”,陳家兄弟在國民黨內勢力很大。
而楊永泰的突然崛起自然會讓陳家兄弟不滿,他們曾公開說:“蔣委員長怎麽看上這位首鼠兩端的楊永泰。楊永泰有何能力,還不就是會投機嗎?”
楊永泰過往的不好名聲,以及他曾經對孫中山的背叛,讓國民黨內不少人都為此憤憤不平,憑什麽楊永泰能上位!
如果楊永泰能夠見好就收,適時的韜光養晦,或許還不至於有殺身之禍,但他一得勢就忘乎所以,竟然還想要打CC係的主意。
當時蔣介石對二陳把控黨務已有不滿,但又苦於沒有辦法,而在第五次“圍剿”中,楊永泰向蔣介石提出了集中黨、政、軍力量於“剿匪總部”的建議,這個建議非常巧妙,可以將權力集中於一手,削弱二陳權力。
因此,在楊永泰的謀劃下,豫、皖、鄂、贛四省國民黨組織變更,省市黨部設主任委員,由當地軍政大員兼任,同時,楊永泰也不忘發展自己派係的勢力,在當時國民黨內已經形成了以楊永泰、張群、熊式輝、黃郛為主的新政學係,他們都是蔣的心腹,是蔣扶持起來與其他勢力鬥爭的工具。
楊永泰的這一謀劃盡管是蔣介石的意誌,但畢竟還是得罪了二陳,他們不能對蔣介石怎樣,但對付楊永泰還是有恃無恐的,可是楊永泰沒有察覺到,反而變本加厲。
在陳果夫出任江蘇省主席時,他曾想讓自己的心腹任民政廳長,可是名單報上去後,竟然被“留中不發”,結果新上任的民政廳長成了楊永泰的心腹辜仁發,陳果夫明白這是楊永泰在從中作梗,這讓二陳下定決心,要“清君側”除掉楊永泰這個眼中釘。
於是二陳處處打壓楊永泰,蔣介石為了平衡勢力,安撫CC係,不得已將楊永泰調離中央,調任湖北做省主席,離開了蔣介石的眼皮底下,楊永泰自然是死路一條,於是就有了本文開頭那一幕,楊永泰遇刺身亡。
事後凶手陳燮起招供,自己是受原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劉廬隱指使,而劉卻是胡漢民派係之人,胡漢民曾與楊永泰素有矛盾,二陳借此擺脫了嫌疑。
如何評價楊永泰其人?
楊永泰很有才能,足智多謀,又善於為自己經營,為蔣介石立下汗馬功勞,但是此人卻有一大缺點,政治立場不堅定,喜歡左右搖擺,誰得勢他就跟誰。
蔣介石曾這樣評價楊永泰:“我生平用人,第一重道德,第二重才具。楊暢卿這個人,辦事有相當才具,其它方麵就不要求全。”
從蔣介石的話中看得出來,楊永泰的私德有問題,他早年背叛孫中山得罪了大批國民黨人,此後又左右橫跳,北洋政府、滇係軍政府、國民政府,哪一個掌權就跟誰混,這其實是犯了職場大忌,尤其是作為政治人物,這樣做很容易給人一種不可靠的感覺。
在得到蔣介石的重用後,楊永泰不知收斂,插手派係鬥爭,豈不知自己在國民黨內早已是眾矢之的,除了蔣介石與新政學係之外,其他派係都不喜歡他。
如果楊永泰足夠聰明,應該好好學學三國中另一個著名謀士賈詡,謹言慎行,不參與任何派係鬥爭,凡事留一線,或許可保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