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之行(4)----錯覺透視

羅馬有一個斯巴達美術館,離河邊不遠,是個不好找的地方,至少我拿著地圖還繞了好幾圈問了兩個人才找到,在這座建築裏麵,這是入口,也沒牌子,

進去之後,真正的入口在這裏,

按下美術館不表,單說在它的院子裏,還有一處有意思的地方,

看著很一般吧,其實不一般。不一般之處在於,建築師利用了透視技術,不是用在畫畫上,而是用在了實際的 建築上。按說在作畫時,為了讓平麵上畫的物體,比如說建築,有立體感,就要利用透視技術,讓平麵上畫出來的建築有三維的效果。那麽,對於已經是立體的建 築,為什麽還要利用透視技術?讓它看著更立體?的確如此。

在平麵繪畫時利用透視技術,可以讓把一個建築畫的有深度不同的立體感。實體建築也可以向作畫一樣,也利用透視技術,讓建築顯得更立體,更有縱深。

比如這個拱廊建築,廊的建築長度是8米,但實際的透視效果看上去是37米。其實很簡單:遠的東西看著就小,越遠的東西看著越小,反過來, 越小的東西看著就越遠,為了讓物體看著遠,就把它變小就行了。在這個拱廊的建造上,遠處的柱子比近處的柱子尺寸要矮,通常情況下柱子都是一樣高,在這樣的 假定下,這個拱廊遠處的柱子就看著比通常情況下顯得更遠,用8米達到了37米的效果。

為了配合,拱廊的地麵也逐漸往上升高,造成透視效果,也可以說是透視錯覺。再為了配合,拱廊盡頭的人物雕像,在遠處柱子的參照下,顯得和一般人大小一樣,但它實際上隻有60厘米,產生錯覺是因為下意識地假定柱子都一樣高。

其實如果讓我分別站在近處和遠處的柱子旁邊照張像,一對比就看出來柱子高度的不同了,可是那裏有條繩子不讓過 去。正好我遇到一個老師在那裏給一大幫學生講解,他走進拱廊讓學生們看,我就順便照了幾張,從這兩張照片可以看出柱子高度的差別(假定可以相信那位老師沒 偷偷改變自己的身高)。

如果幹脆把雕像減小到6厘米,柱子也都相應地更矮,拱廊看上去不就成了370米了嗎?的確如此,隻是如此一誇張,就會被懷疑,因為370米都跑到別人家裏去了,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就適可而止,不容易引起懷疑。另外,那37米是算出來的,實際視覺效果我沒覺得真那麽深(也可能我眼睛有毛病)。因為除了透視,還有其他因素可以感覺距離,比如物體的細節分辨率:離37米看著還像8米看得那麽清楚,多少有點奇怪,要是真離370米還看得那麽清楚,那就是眼睛毛病大了,眼珠子可以借用做科學研究了。

這個拱廊的設計者是意大利建築師是弗朗切斯科·博羅米尼(Francesco Borromini, 1599-1667)。這種方法稱為Forced Perspective,是不是可以翻譯成“錯覺透視”?

2010年美國HBO有個基於真實故事很勵誌的電影:“Temple Grandin”,是個人名。講的是叫這個名字的一位有自閉症(Autism)的女孩,在小學中學裏沒辦法和別的學生一起學習,或者說學校不接受她,也可以說是學校把她趕出來(讓她去特殊教育學校)。她母親希望女兒接受正常教育,也認為女兒接受正常教育沒問題,校長對她解釋,她說,我是哈佛畢業的,你不用對我解釋!非常生氣(哈佛畢業的是牛)。

她母親非常操心女兒的教育,為她找學校。Temple Grandin後來還上了大學。她從小特別善於觀察,研究生階段去屠宰場時,看到牛群在走向通道時亂哄哄的,過水池時很抗拒, 還有淹死的,整個過程中有大量的強力驅使。經過大量觀察和與牛“交流”,她發明了一種通道結構,牛群走過時沒有恐懼,很安靜,通過水池時很自然地就下去 了。她的研究過程也很有意思,屠宰場門衛不讓女士進去,她就開一輛工人們喜歡開的皮卡,車上身上都抹上牛糞,蒙混過關,幾次後,還是讓工人給轟出來了。新 的通道結構證明很成功後,屠宰場也還是不願意采用,比牛還固執難對付,好歹不知。

不過也沒關係,那是他們的問題。Temple後來一路拿到了博士學位,還成了美國科羅拉多州立大學大學的教授,現在還是。她成名後還公開了自己是自閉症患者,現身說法,希望社會關心和鼓勵自閉症兒童。

囉嗦半天,真正要說的是,Temple在一所寄宿學校時,學校的科學老師是一位從NASA退下來的科學家,他說服了Temple的媽他就職的學校非常適合她女兒。有一次上課,這個老師拿了一個房間模型,從模型的窗戶看進去,裏麵有個人,當這個人從房間的一角向房間的對角移動時,人會越來越大,但是誰都知道所看到的物體沒有任何一個改變了尺寸。這引起了特別善於觀察但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其中奧秘的Temple的極大興趣,與其說是興趣,不如說是她覺得自己的觀察力受到了極大的挑戰。老師鼓勵她回去做一個同樣的小房間,她回去後沒日沒夜非常投入,絕望崩潰了好幾回,老師都一直鼓勵她,最後終於獨立完成了。

其實那個房間用的就是透視原理,當高度不變的人在視點和滅點之間移動時,由於周圍參照物的尺寸是逐漸不同的(是 指實際上是不同的,而看著被暗示是相同的。這需要在一個封閉的空間,比如房間,不和外界物體的尺寸比較,而在房間內部,透視的畫法造成一個周圍參照物的尺 寸沒變化錯覺),但是由於參照物沒有移動,導致了錯覺,好像參照物的尺寸沒變化,而是移動中的人的高度在發生變化。

2010Temple還被Times評為100個改變世界的英雄之一;她也得到了國際上的好多榮譽。

文藝複興之前,人們還不知道透視技術時,畫上的物體人物看著都在一個平麵上,或隻是用簡單的大小不同來表示誰遠 誰近,看著很別扭。有了透視技術後,畫的物體和景象看得更真實,更準確,當然是一種錯覺。但人們又走另一個極端,開始利用透視的原理來玩兒邪的花樣,反正都是錯覺。

把一個沒有透視效果的物體圖像變成有透視效果的過程,就是先給物體圖像打上方或矩形的網格,把物體圖像外遠處的 一點設為滅點,然後按一定畫法把物體向滅點拉深,就產生了透視效果圖:離滅點越近,在透視效果上離視點越遠。在這一過程中,一切都是在平麵上進行,並沒有 真正的立體產生,有的隻是物體在平麵上的變形,這就成了一種創作的手法,啟發了不少畫家。

1533年,德國畫家Hans Holbein The Younger畫了一幅畫“Ambassadors”(現在倫敦的國家美術館),

從某個角度看,畫中桌子下方畫的那個傾斜的圖畫將顯示為一個頭骨,

要 能在眼中還原成頭骨圖像,就要從滅點看回去:圖像向滅點拉伸而產生透視圖,透視效果是從視點向滅點看,越接近滅點,透視上就顯得越遠;而反過來從滅點向視 點看回去,則正好抵消了透視的效果,還原了圖像未透視化前的樣子。但是一般不可能從滅點往回看,因為不可能站到畫中的滅點上,隻能站到畫外的滅點處,如果 滅點在畫外的話,比如像這幅畫故意設的。但如果真站到了這幅畫那個頭骨的滅點上,就和畫成直角看不見畫了,所以要盡量貼近畫的平麵,或者說從畫的正麵盡量 貼近滅點。

這個頭骨的滅點是在其後腦勺的方向,因此要看到頭骨,就要從整幅畫的右邊,貼近畫的平麵,順著頭骨透視圖的傾斜角度看過去。說著容易做著難,這幅畫畫好後,到1873年才被人看出來,中間整整過了340年,好在畫還保存下來。

據說這幅畫是掛在畫中左邊那位法國大使家裏的一個樓梯的拐彎處。上下樓的人常從畫的側麵走過,有機會發現畫中的秘密。但是,通常人們從旁邊經過時,都不會去從側麵去看一幅畫,即使看了,隻要是第一次沒看出來,以後也是熟視無睹,不再過腦子了。340年雖然長,但要是500年呢?那就是到現在還沒人看出來呢!所以說誰知道還有那些這類的隱藏的圖像沒被看出來?

在意大利有相當多的繪畫和建築利用了Forced Perspective技術或Trick,我在羅馬和佛羅倫薩至少漏掉了兩處,要看的東西太多,記性又不好,走到跟前就忘了。

在著名的“西班牙台階”的最上方是“山上天主聖三教堂”(Church of the Santissima Trinità dei Monti),正在維修被擋著,畫著雙塔的樣子意思意思,


裏麵有一幅1646年的壁畫,乍一看上去是海邊風景,據說是加勒比海的某處,上麵還小船,

但實際上主要要畫的是聖人弗朗西斯Saint Francis of Paola1416-1507),這要從某個角度順著畫看。


弗朗西斯還是位“化緣”聖人,1519年被冊封為聖人,比那位“聖5x代”的依那爵早100多年,可能能算是“聖4x代”了(聖多少代是根據孔詳熙說他是孔子第72代孫兒大體估麽的)。

畫上畫的加勒比海邊,就是這位弗聖人隱居修煉的地方。加勒比海風景宜人,天氣暖和,是個度假的好地方,聖人真會挑地方,估計是那裏民風混沌,急需開化,聖人為傳教豁出去了。

我記得十年前去位於加拿大東部聖勞倫斯(又一個聖人)河出海口那邊就快沒路的地方的Mingan國家公園,那裏一年有半年多零下,冬天居民都得撤,賊冷沒法過,在那島上連房子都沒有,就一溜豎在海邊被海水造得很有型的大石頭,聽說多少世紀前居然有個教士冬天還隱居在那裏,也沒記著姓氏名誰,他要還不是聖人,那哪兒還有地兒說理兒去?

這幅畫是神父Emmanuel Maignan (1601-1676) 和追隨他的徒弟神父Jean-Francois Niceron (1613-1646)中不知道哪位畫的,可能都有貢獻,反正都是閑著,都有嫌疑。

界上現在能看到的第一幅準確運用線性透視畫法的畫,是意大利畫家馬薩喬(Masaccio1401-1428)在1427年畫的那幅“聖三位一體”(Holy Trinity)的壁畫,

 
研究發現了畫上用於透視作畫的線,暴露了畫的透視滅點,就在最左最右兩人腳下水平線與耶穌腳下垂線的相交點(說的真費勁,要是word文件就可以把線加上了),還發現畫家在拱頂部分濕泥灰顏料中為畫拱頂嵌入細線和釘孔的痕跡。美國國家美術館(NGA2014年有一片子專門講這幅畫。這幅畫的透視技術用的之準確,使得在計算機上很容易就合成了此畫的三維立體模型。

畫家要在泥灰顏料幹之前畫完。研究看出,畫家是分區域作畫的。這幅畫有28塊區域,可以猜測畫家用了至少28天畫完這幅畫。在畫中左側紅衣人物的頭的上方,有一條輪廓線,就是不同作畫區域的分界和結果。

據說馬薩喬
和修建佛羅倫薩花之聖母大教堂的布魯內萊斯基是好朋友,從後者那裏學了或得到了透視畫法的建議。由於馬薩喬是在文藝複興的初期的初期,他的畫就已經畫的有人性,他的畫改變了意大利繪畫的方向,不光是隨後的畫家從他那裏學了很多,受他很大影響,現在的研究人員也很重視對他的畫的技法和影響作用作曆史研究。馬薩喬就是活的太短(才
27歲,可能是最短命的一個畫家),以他的本事和所處的年代,要能活長一點,很可能也是一個大師。馬薩喬的壁畫留下來的確認是他的隻有四幅。

這幅畫現在佛羅倫薩的“新聖母大殿”(Basilica di Santa Maria Novella),就在佛羅倫薩火車站對麵,離我的旅館大概走三分鍾的路,可惜沒來得及進去,隻走過去照了照相。

這是一座天主教次宗座聖殿。

別看是“次”,其實不次,全世界的“主宗座聖殿”(Major Basilica)隻有四座,都在羅馬。接下來就是“次宗座聖殿”(Minor Basilica),全世界的次宗座聖殿有1587座,有近1200座在歐洲,其中意大利就有500多座;美洲有300多座,多在南美;美國有82座;加拿大23座;英國是一個沒有;而以色列居然還有8座(可見那裏宗教之自由);中國就上海“佘山進教之佑聖母大殿” Basilica of Mary, Help of Christians)一座,建於1871年。見著冠有“Basilica”的教堂可別小瞧!

也有人認為第一幅清楚準確運用線性透視方法的畫是1344年意大利畫家阿布拉喬洛倫左蒂(Ambrogio Lorenzetti1290-1348)畫的“Annunciation ”(受胎告知),

畫中可以看出地板使用了透視的方法,產生了深度感,清楚地利用透視方法沒假,但沒有馬薩喬的那幅更科學準確。

這幅畫現在意大利錫耶納(Siena)的國立美術館(Pinacoteca Nazionale)。( 錫耶納昔日是與佛羅倫薩相鄰的城邦,佛羅倫薩的花之聖母大教堂就是為了和包括它在內的一圈城邦較勁而修建的,因此可以說錫耶納為佛羅倫薩那個大教堂的修建做出了奠基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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