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印度人沒距離地聊聊,一嚐親密的滋味。
忘了說的是英文。話趕話。
不在乎懂還是不懂,嘰裏呱啦裏,至心領神會。
眉目旦遇,越過理解的“咱,誰對誰”地心推推腹置置,通透到就留下不互稱“哥們兒”的淡淡一線。
彼此就知道個號,見了,比認識唐僧還早。
誠信規則,都長了幹千手;“下次再見”之約,是海枯石爛時兌現的合同。
拍下肩,撩下臂,才知道,《大唐西域記》,太靦腆啦!
談到價格和錢,沒讓一分,可那眼神裏的大而化之的宏闊,壓得想去計較又怕說小器。想到“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就有重被浩浩“世”故覆蓋,懷裏的中國點子,小聰明實在拿不出手的局促。
禪宗淨土宗是“中國特色”的先驅。曾怨其“不好好讀原著”地亂變通。印度人將英語在嘴裏繞一繞,吞一吞,再彈出口,在北美的高高學府巍巍政壇上侃侃叨叨前,漢人那點變通,就是個抖機靈而已。
Bye時的手都懶得揮,豎下拇指,瞥裏會眸,留下的“隨便隨便,像到自己家一樣”的熟稔,車去人沒去地留在回味裏許久。
胡子快蓋住的唇,盛滿比阿凡提不知多多少的黠,而且竟以坦然相對的姿態;誇大其辭,原來也能成風格地張揚;端,不在了。什麽都是世俗的偉大,罩得憤世嫉俗都不好意思露麵。
忽然讀出漢民族的老實巴交。居然就“我自東土大唐而來”地把個個人信息奉上,而且還一副取經的謙卑。連老鼠都有廟,什麽都能入經入典地吟誦之地,來了個愣頭青的學者,真想像不出那是個怎樣的接待。反正,自己麵對大包頭,雄偉絡腮胡的印度人,懷裏的《西遊記》是他們玩剩下的都不夠格的閱曆自卑,在在不褪。
不懂,不能,不會,不敢,不信,昨天見麵兩肘一碰,全沒了。佛海無邊的浩大,化作任何疑慮前的“NO problem ,一個問題也沒得到解答,一項事情也沒得到落實,卻被寬慰得服貼加舒坦。漢人,是智;印度人,是慧。等級不同,尺寸也不同。開幾個玩笑,打幾回交道,總會有點感受。
和德國人,能言曆史;遇東歐人,都知道冷戰;日本人,渴望發展;非洲人,不知魏晉,無論秦漢。遇印度人,像遇到永恒。電腦,談能談到沒氣;疫情,小菜一碟,經曆過N回;麵對的這女人,三十來歲,高身量,曠目,頰闊,鼻隆,幾份歐色,幾分亞姿。旁觀她與老婆交談,洪荒裏截取一段來消譴的鬆快,裏裏外外。
把英語說成鄉音,再把鄉音灑向人寰,還不是有意的。想想日本的維新,中國的改革,太“魯鎮的格局”了。“去他媽的America ”, “中國人搞錢,厲害”,印度人說起來,和嚼得沒味的口香糖到哪兒都得吐掉一樣一樣。
曾和一個來自孟買的中年女人一同工作有時。和她對視裏,才初識佛性。那可是精雕也不能及其細節十分之一的眼框,看著它像臨大水樣的會一瞬慌亂,和藹裏隔出越不過的界河,說不上美,可哪哪都走向比想象裏的美還要美。這之後,便有了對確實存在超越凡間美麗的資質的尊重。昨天,又得以重溫,有入了回寺廟的感受。
還回憶得出和印度男人的握手。掌巨,紋清,根根道地完滿,毛豐豐而覆,色沉沉,旦握,並不牢緊,留下溫濕。手勢,有一份什麽也不在乎,什麽沒幹過的甩意,比見過的土耳其男人,斯拉夫男人,稍欠其力,可多出的灑脫補缺完了,還綽綽有餘於揮灑。
說不上喜歡。其實,夠不上。別的不說,要長得那般要長頭有長頭,肩膀有多寬就長到多寬,圓滿的額頰,五官,豐茂的胡子,要多少年的演變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