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加爾各答和紗麗
從霍斯佩特(Hospet)到加爾各答,我得先坐火車到海得拉巴(Hyderabad)。隻有369公裏,又是一夜火車。等車時發現有間為婦女專設的候車室,好像需要預先訂,我也不管,就溜進去了。這裏居然也有蜥蜴作伴(圖80)。
圖80. 霍斯佩特火車站為婦女專設的候車室。
這次火車隻有2A,但是和1A相差不大。車上門窗的漆半脫落,但也不失為一幅月夜圖(圖81)。
圖81. 印度火車車窗上的月夜圖。
海得拉巴也是個旅遊城, 但我隻是走馬觀花, 從火車站到飛機場的路上看了看。說好了去飛機場的價錢,但司機開到加油站,讓我出汽油費。這裏讓你多出錢的方法五花八門,防不勝防。
飛機正點到達。蘇維克來接我。7年沒見了,卻是不陌生。先去他的公司。這是在加爾各答延伸到東部的新區,不似市裏的擠。他的公司還不錯,就是到處要脫鞋。說起鞋,到這裏一雙皮涼鞋或拖鞋就能走遍印度。而且印度很多地方都有補鞋的。現買也不貴(圖82-83)我帶的一雙鞋 (圖84)是我功勞鞋。平均每天四-五小時的“上山下鄉”,城市農村到處走都是這雙鞋。印度的很多地方要脫鞋。這樣的鞋在印度最適合。
圖82-83。補鞋匠和各式鞋;大約3美元一雙。大概還能還價。那上麵的“HARRY UP”大概是hurry up的意思。
圖84。我的功勞鞋。
我這個以前的博士後有個比較有趣的經曆。他原來是電視台的主持人,能自編自導戲劇。在美國時還去紐約百老匯演了一場。但後來就是想做科研了。在加入我的實驗室前不順。到了我那裏,做得不錯,出了三篇挺好的文章,算是真正開始了他的研究路。
他的妻子(蘇妻)也是搞藝術的,在美國是也就見過1-2次。那時她印度美國兩邊跑,心神很是不定。這次見到她, 整個地換了個人。盡管她今年剛剛動了個手術,我見到她時她真是精神煥發。還是回到印度安心。她有個非常溫暖的大家族,4個孩子與父母親密無間。她自己也找到了事業,成了一名女演員(主要是戲劇表演)。
當天她帶我去加爾各答市裏觀景。但一直下雨。別的市景(主要是英國人建的)我並不在意,但恒河隻是在夜色中,風雨中看了一眼,頗為遺憾。蘇妻說恒河(Ganges)也是汙染厲害。印度的瓦拉納西(Varanasi)在恒河的中部,是人們朝聖之處,很多人在那裏洗浴。
第二天照樣的大雨,我倒是沒太大關係,因為會議就在旅館裏開。難為的是蘇妻。她冒著大雨進城去為我買紗麗。她說她想讓我在會上,尤其我給報告時穿上紗麗,心裏還踹踹地怕我不願意。這一生第一次穿紗麗,我是太興奮了。急急地等著她來。
現在才明白紗麗就是一整塊長長的絲或紗。除了有個下擺的記號,什麽結構也沒有。先穿上一條長裙或褲子,剩下的就是在身上纏這塊紗了。我問印度人紗麗的長和寬度,她們說不出 “不識廬山這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回來量了,是1.14 x 5.7米. 不知是否其他紗麗也是這個尺寸。維基百科的注釋是紗麗一般長5.5米,寬1.25米,兩側有滾邊,用刺繡裝飾。通常圍在長及足踝的襯裙上,從腰部圍到腳跟成筒裙狀,然後將末端下襬披搭在左肩或右肩。而我的經曆是先在腰上繞上3/4圈;拾起另一端飄逸地披上左肩; 再從中間很藝術地疊起幾重百褶裙似的折,上端塞入腰中。關鍵部位還是要別個別針。我很喜歡他給我買的顏色,她說這是印度很傳統,很莊重的顏色 (圖85)。
我在開場白中說“Namaskar Bondhura”(孟加拉語的朋友們好)。我說我40年的願望實現了,我終於來到了這個國家。我說我很喜歡印象派的畫,喜歡他們對顏色的應用。印象派畫家的色彩留在畫布上,而印度婦女把最美麗的色彩,全光譜的色彩帶進生活中,展示在大街上,小巷中,田野裏,城市中,每一個你走過的地方。這時全場掌聲齊動。這是真的,印度人非常會應用顏色。到處都是漂亮的紗麗(圖86-87)。
圖86-87。各色的紗麗。各種的石堆,石台都是他們曬衣服的好去處。
蘇維克有點兒感冒。我把帶著的板藍根(不是衝劑,是在中國中藥店裏買的根)貢獻出來。我自己覺得板藍根對初期感冒很有用。我一般都不打感冒預防針,已經至少7-8年沒感冒了。但這次去印度前,專門去打了感冒預防針。果真是一路平安。
開會那天,蘇妻很小聲,很小心地說那天正是她的生日。我開心地祝她生日快樂。會後我和他們夫妻去吃飯。我們為她唱“生日快樂”。吃的東西很有意思,我在後麵有一節專門講印度的吃。我堅持給她買了生日禮物,她說這是她最開心的生日之一。
印度的音樂很美, 盡管我是樂盲(所以這段話完全是樂盲的水平),但還是喜歡。於是就請Mousami給我介紹。買了一盤Mone Hobe Kina (by Violin Brothers. 這是使加爾各答人非常驕傲的一對兄弟。回來一聽,真的特別地美。這是小提琴曲。但和西方常常聽到的很不一樣。流暢,嗚咽,淒美,有種我們的胡琴拉出來的蒼涼。還買了一盤她覺得還可以的,回來聽聽就聽不懂了。
印度是個創造了燦爛文化藝術的國家。他們對音色型都有極有特點的貢獻。但是我個人覺得印度很少有出色的繪畫。唯一的例外是泰戈爾的畫。以前隻知道他的詩和文。幾年前在芝加哥的博物館看到他的畫。主要用杏黃色和黑色,很深的哲理融在裏麵。得花時間和人生經曆去理解它們。
有意思的是和Sengupta夫婦討論我帶來的兩個問題:
1)為什麽發源於此的佛教沒有多少人信?
2) 在曆史上和今天是什麽讓印度成為一個國家?
蘇妻認為是印度教給人最大的自由,不受任何形式拘束。從心裏信它就行了。那些在路旁頂禮膜拜的人們很多是沒受過多少教育的人。我說佛教也是可以選擇各自喜歡的形式的。但佛教和印度教很大的一個不同是佛教不承認種姓(Caste)。我的說法也許不對,佛教也有階層說。但他們也沒駁斥我。
蘇夫婦都是來自最高層的婆羅門種姓。這個階層的人或為祭司 (蘇妻的家族就是祭司),或為醫生(就像蘇維克的家族)。加爾格達現在比較開放。不同種族的人結婚也行。我問他們如此一來,他們的兒女們屬於哪個種姓呢?他們也沒有很明確的答案。也許這還是新鮮事物吧。
無論如何,印度教,很多大程度上是印度民族,確實是一個極其包容的。各教並存, 到處可見。也隻有在這裏,才能產生甘地這樣偉大的和平主義,且獲得勝利者。而甘地出身於他們Caste的社會中層 (Vaisyas 包括商人和小官員)。他本人認為Caste和宗教無關,他那時的印度,可以說沒有富人,大家都窮。但現在印度富人很多。你如果成功了,沒人(至少在開放的東部)在意你的Caste, 但是你還是不能改變你的Caste.
對第二個問題, 蘇維克有他很好的答案:語言和共同的信仰。這兩點使印度次大陸上表麵看來文化非常不同,相當鬆散的人群組成這個國家。誰都知道印度有上百上千種語言(1600種)。他們沒有秦始皇,沒人焚書坑儒。但百千種的語言中,大於百分之70是屬於同一語係:印度 - 雅利安語係。而印度 - 雅利安語係又是印-歐語係的一支。地球上有15到30億的人的語言屬於印-歐語係。
雖然恒河是聖河,印度次大陸的古文化來自印度河(Indus)。她起源於巴基斯坦,流經西藏和北印度,哺育了公元前1300到3000年青銅時期印度河流域文化。 這條河也把百千種變化的語言連起來。盡管她沒流到印度南部, 但那裏的人種和文化應該是承載這印度河的人們帶去的。
蘇維克還說個笑話:那時我的實驗室裏還有個俄裔的博士生。 他們兩個人互相學對方的語言。俄語也是印-歐語係的。兩人都能把對方的語言耍上幾句。而最有用的是那個博士生想和他的印度女友分手, 就說他會說孟加拉語,這使那位女友很驚喜。結果一句話就成功地分手了,當然是蘇維克教他的。
說到他們共同的信仰, 80.5%印度人信印度教。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神。但什麽是他們的核心教義,其實我不懂。但是我覺得印度教有個很大的特點:他們的神有善有惡,一個神也可以是多麵的,不是總做好事兒的。他們相信世界既能存在, 就必須經曆毀滅, 輪回反複, 所以他們的神有創造神, 也有毀滅神。有愛神,也有恨神。真是挺辯證的。所以蘇維克說印度教更是哲學,不是宗教, 就像我們的孔夫子和老子。
不能說真有了答案,但是長了見識, 寬了思路, 真是不虛此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