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夢魘照進現實:中國古代那些稀奇古怪事 『天涯』301一364 作者:魘之俠

來源: 笑含 2011-02-26 22:37:2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09061 bytes)

301、山藥下的異寶

宋太宗淳化癸巳年(即淳化四年,公元993年)冬農曆十月,青城山民到趙公山(在今四川都江堰市玉堂鎮境內,是岷山支脈,相傳是財神爺趙公元帥歸隱地,乃是青城“福地洞天”中的“福地”所在)砍柴,遇見幾株薯藥(即山藥),健大肥碩極為罕見,山民覺得下麵肯定有寶貝,就叫來妻子一道挖掘。掘地三尺有餘,發現山藥須根處緊緊抱著一個大瓷盒子,瓷盒子打開之後,裏邊居然盤著一條蛇,通體赤紅雜有絢爛的色彩,好像一段彩錦一樣炫目斑斕。山民夫妻倆乍著膽子用鋤頭碰了蛇一下,那蛇忽地跳出來,即刻化為一隻雉雞,振翅高飛,飛到附近一條小溪裏就不見了。

山民懊惱不已,癱坐地上直想抽自己大嘴*****。他老婆倒細心,再看瓷盒子,裏邊還有一隻石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樣子。

山民沮喪地說道:“唉,白忙活了,我要膽子大點兒,把那蛇抓住就好了,它能變形,一定是個寶貝。唉!就剩這麽個破玩意兒。”

他老婆安慰道:“這簪子我看挺好的啊,做工精細,式樣也好。”

山民沒好氣地說道:“真沒見過世麵,式樣好管什麽啊?石頭的!它要是黃金的,式樣再差也值錢!”

他老婆又說:“唉,咱也別太貪心了,有個玩意兒總比啥都沒有強吧?再說,既然這蛇通靈,跟它在一起的玩意兒能差了?”

山民無奈一笑:“但願吧!”

兩口子意興闌珊地返回家中,把石簪子隨手扔到床頭。

不料,天一黑,石簪子就發出耀眼的光芒,整個屋子亮如白晝。兩口子嚇壞了,把它裝進木箱子裏,又用幾床被子覆蓋,卻依然遮擋不了它的光芒。山民自知留著它定會招來禍端,就狠下心來,將石簪子送給了附近的莊主。

第二年,王小波、李順大舉義兵,整個四川烽煙四起。遠近村莊被洗劫一空,那個石簪子也就不知所蹤了。

看來,寶貝對無福消受的人是災禍的先兆啊!

還有,那個瓷盒子呢?肯定也是個寶貝啊!可惜山民愚鈍不識貨,肯定把瓷盒子丟棄了。

北宋  黃休複《茅亭客話》

302、魚化為石

青城縣漁民李克明,釣了幾條魚回到家中,把魚倒在竹筐裏,其中一條四寸長的魚立刻變成了石魚,鱗甲、四鰭、眼睛、嘴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可就是不會動了,摸上去硬梆梆的,跟石頭一模一樣。李克明很驚訝,叫來老婆孩子一塊來看,小孩很好奇,拿著石魚玩耍,把它扔進盛滿水的碗裏,石魚居然搖鰭振鱗快活地遊動起來,又活了!

李克明更加驚異了,再把魚拿出來放地上,頃刻間它就僵硬了,又變成了石魚!

好事不出門怪事傳千裏,此事一出,遠近皆知,看熱鬧的蜂擁而至(可惜那會兒人實在,不會炒作賺錢,否則早發財了)。這魚也真神了,遇水則活,離水則變成石魚,如此反複N次,魚也不煩,看客們卻是哄堂大笑又嘖嘖驚歎。

巡檢官柏虛舟也來湊熱鬧,他驅散眾人,一把拿著魚在手中把玩摩挲,愛不釋手,又取來水盆當場做實驗,一會兒放水裏,一會兒拿出來,周而複始樂此不疲,搞得很是愉快。

柏虛舟眉飛色舞之後,卻又裝知識人,故作思考狀,皺眉說道:“哎呀,造化之奇歎為觀止啊!這魚真乃鬼斧神工集天地之鍾靈毓秀於一身啊!隻是不知道這內部結構如何?”

李克明一家子一聽這話,臉都綠了,趕緊勸阻。

柏虛舟官不大,威風卻不小,拉長臉喝道:“你們這是什麽態度嘛!我是本著科學探索的精神,想一探究竟了解真相的,你們這麽擋著攔著,莫非心中有鬼?”

他這麽一說,李克明哪裏敢還嘴,隻得在心裏祈願巡檢官大人手下留情了。

柏虛舟拿出一把鐵尺,在石魚身上輕輕敲打幾下,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禁怒了,使勁一敲,“啪”的一聲,石魚碎成兩段!

李克明驚呼起來,咬牙切齒怒火中燒,卻又不敢發怒。

柏虛舟也看出來,拿起兩段石魚仔細查看,果真是石頭的,還是實心兒的,裏邊什麽異常都沒有,更別說看什麽內部結構了。

柏虛舟不禁尷尬起來,笑道:“別急別急,這是條神魚,放水裏就好了!”

柏虛舟趕緊把兩段石魚放入水中,所有人眼巴巴盯著看,等了好久,石魚還是兩段石頭,再也活不過來了!

李克明憤懣不已,柏虛舟巧言令色連哄帶騙再加上勢力壓迫,李克明隻得吃啞巴虧。柏虛舟見勢不妙,匆匆溜之大吉。一家人麵對斷魚,欲哭無淚。

曆來官府大爺們都是不學無術卻又喜歡不懂裝懂指手畫腳,從來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小到敗家,大至誤國!中外古今亦然!

北宋 黃休複《茅亭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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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劍舞神畫

一代畫聖吳道子尤善畫神佛肖像,唐玄宗開元年間(71312-74112月),將軍裴旻喪母,其母篤信佛教,臨終前曾向天宮寺許下心願,要出錢請人畫一大幅神佛壁畫供養,心願未了卻撒手人寰。裴旻為滿足母親遺願,禮聘吳道子來東都洛陽,請他畫壁畫。

裴旻慨然說道:“先生乃畫壇聖手,若能滿足在下心願,願以萬金相贈。”

吳道子笑道:“將軍說哪裏話?孝可通天,豈能用金錢衡量?太俗了!我久不作畫,有點生疏了,也沒什麽靈感激情。這樣吧,早聽聞將軍劍術超群,我作畫,你在一邊為我舞劍如何?也好振奮我的精神,刺激我的靈感,若能如此,壁畫必能傳神!”

裴旻滿口答應。

畫聖作畫,將軍舞劍,消息不脛而走,迅速街知巷聞,成千上萬人蜂擁而來。

天宮寺影壁前,吳道子準備好顏料毛筆,在牆壁前凝神思量,似乎心無旁騖。

一邊,將軍脫去孝服,一身精幹打扮,更顯英姿勃發。忽地一聲長嘯,身形如電走馬如飛,閃轉騰挪左挑右刺,劍如驚鴻,身如蛟龍,一氣嗬成如漫天飛花,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突然,將軍厲聲一吼,定住身形,揮手擲劍入雲,高約數十丈,長劍又從高空落下,好似電光下射,將軍手執劍鞘輕輕一接,長劍像長了眼睛似地乖乖進入鞘中。

圍觀百姓都看傻了,個個瞠目結舌,足足好一會兒,這才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和掌聲。

吳道子看罷拈須微笑,即刻揮毫潑墨筆走龍蛇,轉瞬之間,神態各異的神佛肖像颯然如風起,一一浮現在牆壁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不但佛像惟妙惟肖,他們身穿的衣帶都好像隨風飄動一般,後人稱之為“吳帶當風”,壁畫很大,簡直蔚為壯觀。百姓近觀遠望,無不為之神魂顛倒心醉神迷。裴旻審視壁畫良久,不禁激動地大哭起來。

畫成,吳道子扔下筆,歎道:“將軍神劍舉世無雙,我大受感染遂稱此畫,恐怕,這樣的神畫,我再也畫不出來了。”

吳道子不禁悵然而去。後人評道,吳道子平生所畫無數,卻沒有一幅能與天宮寺壁畫相媲美的。

可惜,天宮寺壁畫沒能流傳至今,徒歎奈何。

  李冗《獨異誌》

305、龜茲王降龍

古龜茲王阿主兒,天生神力勇猛過人,曾降伏毒龍。

忽然有一天半夜,城中發生變故,一夜之間,所有商賈店鋪裏的金銀錢物全都變成了炭。阿主兒的長子早年出家,因悟性極高,已修煉成阿羅漢果(即小乘佛教的最高果位)。阿主兒彷徨無計,隻好去請教兒子。

阿主兒找到兒子的隱修地,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現在都羅漢了,早不食人間煙火了,你爹我有難了,你幫不幫吧?”

羅漢笑道:“爹,你說哪裏話啊?一聽你這麽一說,就看出你壓根不知道啥是阿羅漢果位。”

阿主兒沒好氣兒問道:“不就成羅漢了嗎?我咋不知道啊?不吃不喝六親不認不生不滅唄!”

羅漢笑道:“唉,我還真該給你上上佛學課了。您聽好了,阿羅漢有三層意思,殺賊、無生、應供。殺賊意思就是殺掉煩惱之賊,大徹大悟;無生就是跳出三界輪回之苦;應供就是應當受到天界、人間的供養,為眾生作大福田。你剛說的都不對。”

阿主兒說道:“好了好了,我都焦頭爛額王位不保了,你還上課呢?我問你,這滿城百姓錢財變成了焦炭,到底是誰幹的?”

羅漢說道:“神龍幹的,他不是一般的龍,長著一個老虎一樣的腦袋,極度凶殘暴戾,還很有神通。這會正在北山睡午覺呢。”

阿主兒不屑地笑道:“我殺的龍還少啊?小樣兒,我看你也不打算做我幫手了,我這就去北山宰了他,省得你笑話我不頂用了。”

羅漢忙道:“爹,這回你可得小心啊,你以前殺的毒龍,跟他可沒法比!之前的毒龍都是小兒科,長著翅膀會噴點火焰什麽的,也就是放大一百倍的蝙蝠罷了,嚇唬小孩還成,遇到真正的高手可就不靈了。英語稱之為dragon,如此而已。這回的神龍可是兩回事了,那是上天入地變化多端的神物,你可千萬小心啊!”

阿主兒也不免肝兒顫,但絕不願在兒子麵前跌份兒,一擺手離開了。

阿主兒既是國王,又是龜茲國第一勇士,不想上也不得不上了。阿主兒強自鎮定,穿上鎧甲頭盔,準備好屠龍寶刀,策馬疾馳來到北山。果然,那神龍正在睡覺,身長千尺頭如山丘,幸虧他睡著了,不然阿主兒非撒丫子逃跑不可。阿主兒鼓起勇氣上前就是一刀,神龍驚起,化為一頭獅子,咆哮如驚雷。阿主兒躍上獅子背,獅子騰空而起,飛到城北二十裏外。

阿主兒置之死地而後生,舉刀怒斥道:“你再不投降,我砍斷你的脖頸!”

獅子頓時又化為神龍,說道:“你先別動手,我命裏注定該是你的坐騎,以後,我就跟您混了!那些百姓的金銀財物,我都吐出來不就行了嘛!”

阿主兒不禁長舒一口氣,當即答應。從那兒以後,阿主兒經常出行,乘龍飛天巡行國境,耀武揚武好生得意。

注:龜茲國——我國古代西域大國之一,在這裏,擁有比莫高窟曆史更加久遠的石窟藝術,被譽為“第二個敦煌莫高窟”。龜茲居民擅長音樂,龜茲樂舞發源於此,直接影響了唐樂的發展。盛唐時,龜茲國歸化,為安西四鎮之一,又稱丘慈、邱茲、丘茲,為古來西域出產鐵器之地,絲綢之路的必經要地。古代龜茲居民屬印歐種。回鶻人到來後,人種和語言均逐漸回鶻化,龜茲國以庫車綠洲為中心,最盛時轄境相當於今新疆輪台、庫車、沙雅、拜城、阿克蘇 、新和等六縣市,號稱西域強國。

 段成式《酉陽雜俎》

306、明崇儼的妖術

正諫大夫明崇儼懂法術,唐高宗想試他一試,就在禦花園內挖掘一個很大的地窖,把一群歌姬藏進去,令其演奏歌唱,然後再把洞口表麵掩蓋好,請明崇儼進宮。

唐高宗笑道:“明愛卿啊,聽說你會法術,了不起啊!你看,我這禦花園地下常能聽到管弦之樂和歌唱之聲,你有辦法讓它停止嗎?”

明崇儼一笑,當即畫了兩道符,扔到洞口處,音樂歌唱戛然而止。

唐高宗大笑,令歌妓們出來拜見明崇彥,並問她們為何停止奏樂歌唱。歌妓們說道,剛見兩條巨龍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我等,嚇得我們跪地求饒,哪兒還能唱歌奏樂啊。

唐高宗很欣賞地看著明崇儼:“愛卿真神啊!是我大唐之福啊!”(國之將亡必出妖孽,李治這廝連這點道理都不通,難怪被老婆武則天篡奪了天下。)

蜀縣令劉靜的老婆患了怪病,名醫束手無策。明崇儼看後說道:“無妨,吃點龍肝就好了。”

劉靜不禁苦笑:“大人說笑吧,龍肝?哪兒弄去啊?豬肝雞肝應有盡有!”

明崇儼又微微一笑,畫符念咒,乘風將符拋上了天。

忽然,電閃雷鳴晴空霹靂,一條巨龍從天而降,乖乖地伏在明崇儼腳邊。

明崇儼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來,割開龍的腹部,挖取一塊鮮血淋漓的肝髒,而後又念動咒語,將傷口治好。龍飛騰而去。

明崇儼讓劉靜老婆吃下龍肝,轉眼間就痊愈了。

唐高宗是個十足的敗家子,越是敗家越是得瑟,大夏天想吃“冰激淩”,還想吃琵琶和龍眼。當時可沒冰箱,也沒有動車組和飛機,想吃這些新鮮玩意兒,非得是神仙才行。

明崇儼施展神通,先往陰山之巔取來冰雪,再去嶺南摘得琵琶和龍眼,引得唐高宗樂不可支。(鮮果切碎配上冰雪,簡直就是古代“雪花酪”了。)

農曆四月間,西瓜還沒成熟,唐高宗一時嘴饞,想吃西瓜。明崇儼進宮伴駕沒帶錢包,請皇上給他幾百錢,唐高宗自然慷慨解囊。明崇儼帶著錢騰空而去,轉瞬之間返回,手裏拿著一個大西瓜,切開一吃甘甜無比。明崇儼號稱是在洛陽城外的緱氏(今河南偃師東南)一個老人家的瓜園買來的。唐高宗不相信,馬上派人找來種瓜老人。經過好幾天折騰,老人來到皇宮。唐高宗問他賣瓜的事,老人說道:“那是我埋在土裏準備自己吃的瓜,估摸著瓜熟了,去地裏刨,結果,西瓜沒了,土裏就幾百文錢。”

唐高宗看了看明崇儼,哈哈大笑起來。

種瓜老頭不禁心裏嘀咕:“皇上太沒溜兒了,巴巴兒叫我長途跋涉而來,就為問一個西瓜的事兒啊!哎,這回去車錢不知給報不給報啊?”

老人歎息而去。

唐高宗、明崇儼君臣二人卻興高采烈。

好景不長,儀鳳四年(679年),明崇儼在東都洛陽遇刺身亡,死後第二天被人發現,刀子還深深地插在心髒上。唐高宗極為震怒,下令緝拿凶手,卻一點頭緒都沒有。成為當時轟動一時的懸案。有人說,明崇儼仗著自己有法術,常驅使鬼怪為他辦事,鬼怪們不勝其擾不堪其辱,就尋機會把他給殺了。

據說,明崇儼色膽包天,和皇後武則天私通,並在其授意下,伺機羅織罪名廢黜太子李賢,被李賢派人殺死。武則天後因此將李賢廢黜,李賢被逼自殺。死了個情人就逼死兒子,武則天真是極品女人!

 張鷟《朝野僉載》

 

307、趙昱斬蛟

趙昱,字仲明,與其兄長趙冕一起在青城山隱居,師從著名道士李玨。

隋朝末年,隋煬帝楊廣久聞趙昱賢達,征召他進京為官。趙昱堅辭不去。隋煬帝詔命益州太守臧賸強逼趙昱入京,進京後,趙昱不苟言笑待人冷漠,對朝政大事也不感興趣,隋煬帝無奈,問他想做什麽官,趙昱懇請回四川做官,以示故土難離之意。隋煬帝立即任命趙昱為嘉州(即今天的四川省樂山市)太守。

當時,犍為(今樂山市轄縣)有一個深潭,潭中潛伏著一隻蛟龍,危害一方。常出沒江河之間,襲擊船隻行人,死傷者無數。

趙昱剛到任五個月,有小吏來匯報:“大人,不好了,有百姓渡江去青城山求藥,被蛟龍襲擊,大小船隻被擊沉的有七百多艘,葬身水底的百姓不計其數。”

趙昱大怒,當即點兵一千,又下令一萬軍民參與行動,於嘉陵江兩岸排開陣勢,鑼鼓喧天而起,軍士們劍拔弩張,但等蛟龍出現就開戰。

等了好久,蛟龍蔫了,不敢露頭。趙昱急了,右手持刀跳入水中,頃刻間,江水被鮮血染紅,兩岸山石崩裂無數,滾落水下,波濤洶湧,風雲變色,兩岸百姓無不駭然。良久,趙昱踏浪而出,左手持蛟龍首級,右手大刀也已殘缺,刀刃上沾滿了鮮血。百姓歡呼雷動,對趙昱感恩戴德,建生祠日夜祭拜奉若神明。

隋朝末年,群雄並立烽煙四起。趙昱辭官歸隱,不知所蹤。

後來,嘉陵江暴漲,潮水鋪天蓋地而來,兩岸百姓眼看就要遭滅頂之災,命懸一線之間。危急關頭,百姓們無不在心底呼喚趙昱,自發地聚集到趙昱的生祠祈禱。不一會兒,雲霧蒸騰而起,大江兩岸一片迷蒙,趙昱乘一匹白馬從天而降,後有隨從數騎,個個英姿颯颯。趙昱立於水波之上,揚鞭怒吼,潮水頃刻間乖乖退卻。兩岸百姓歡呼不已,趙昱含笑而去,消失在水波雲霧之中。

眉山太守據實奏報朝廷,唐太宗李世民極為驚歎,冊封趙昱為神勇大將軍,在灌江口(在今都江堰岷江東岸)設大廟祭祀。隨後,遠近百姓紛至遝來,香火極為鼎盛,凡有所求無不應驗。後來,安史之亂,唐明皇巡行四川,聽聞趙昱的事跡,很是感慨,冊封其為赤城王,又封顯應侯,以表彰其有求必應、挽狂瀾於既倒的異能。據說,當年趙昱斬蛟龍時隻有二十六歲,其師李玨也是個神人,但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不在世人麵前露臉,後得道成仙,被封為“佑應保慈先生”。

 柳宗元《龍城錄》

308、神行之術

唐憲宗元和末年(820),鹽城腳力(古代傳送文書的差役)張偐奉命到長安城運送官牒。走到宋州(今河南商丘),路遇一人,相談甚歡,就結伴而行。那人說及自己剛在鄭州吃的早餐,一路疾行來到這兒的。

張偐不禁笑道:“哥們兒,你蒙誰呢?鄭州到宋州四百多裏地呢,你早上還在鄭州,這會都到這兒了?你會飛啊?”

那人笑道:“你我相見就是有緣,我有神行之術,可以讓你親身體驗一下,管保你步法如電,比你以前走路快一百倍。”

張偐半信半疑,但見那人極為誠懇,就心一橫,給他試驗一次。

那人在地上挖兩個小坑,深約五六寸,半尺見方。讓張偐背對著他站在坑邊,分別抬起雙腳,湊到坑口處,那人用銀針刺腳心,張偐渾然不覺疼痛,那人從張偐的膝蓋處開始揉搓,一隻捋到腳踝,腳心噴出黑血,很快把兩個小坑都盛滿了。

張偐心疼不已,想罵那人,那人卻笑道:“你先別罵我,走兩步!沒事兒,走兩步!”

張偐抬腳便走,隻覺身輕如燕健步如飛,耳旁風聲呼呼,路兩邊的樹木急急倒飛而去,不禁大呼過癮。那人也緊緊跟隨而來,還沒到中午,二人就來到了開封城下。

張偐驚呼:“乖乖,這二百多裏地呢,一轉眼就到了?太神了!”

那人又笑道:“這還算慢的呢!我們接著趕路吧,晚上到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市陝縣)歇息。”

張偐嚇壞了,說道:“啊?到陝州歇息?那可是六七百裏地啊!瘋了!我可受不了!”

那人說道:“這有什麽啊?我略施手段就能行!我把你的膝蓋骨先摘下來裝兜裏,你就能日行八百裏了!你放心,肯定不疼不癢,跟剛才放黑血一樣。”

張偐急了:“你還說呢,放那麽多血,我得吃多少肉才能補回來啊?再說,沒聽說還能把膝蓋骨先摘了的,你別唬我了。”

那人不禁歎息道:“唉,看來我們的緣分盡了,我有要事,晚上必須抵達陝州,就此別過了!”

說罷,那人抬腳如飛風馳電掣而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張偐接著上路,突覺步履沉重腳痛難當,又恢複如初了。

水滸傳中,神行太保戴宗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用的是道術,每次上路前,都要燒黃紙斬雞頭準備一番,才能步履如飛。本故事中這位奇人,卻簡便得多了。不過,腳心放黑血,摘去膝蓋骨,的確令人恐怖,有點近乎於巫術了。難怪這位郵遞員同誌不願繼續嚐試了呢。

 段成式《酉陽雜俎》

309、“天竺神藥”害死唐太宗

唐太宗貞觀二十二年(648),洛陽人王玄策,以一己之力,詔令西域各部集結一萬精騎,進擊叛服不常的天竺國,俘獲中天竺王阿羅那順回到長安,創造了“一人滅一國”的神話,整個印度半島都臣服於大唐。唐太宗龍顏大悅,封其為散朝大夫。

阿羅那順身邊有位術士,在天竺極富盛名,名叫那羅邇娑婆,自稱年已二百,但鶴發童顏精神矍鑠。唐太宗奉為上賓,請他住在金飆門內,煉製延年益壽的仙藥,並令兵部尚書崔敦禮做監工。

那羅邇娑婆說,婆羅門國有一種神藥,名叫“畔茶佉水”,產在大山深處的天然石臼中。這種水有七種顏色,或冷或熱不一而足,但都能銷金蝕骨,腐蝕性極強。人手要是無意間碰了這種水,立刻消爛溶化,簡直是古代的硫酸了。要想取這種水,必須要用駱駝的顱骨做盛器,於石臼中舀出水來,再小心翼翼地注入準備好的千年葫蘆裏,方能得用。這種水極其稀少,隻要這種水從石臼裏冒出來,就有身形如石柱子般的“異形大漢”護衛著,沒點道行的人根本難以靠近,更別說取水了。每年鋌而走險被“異形大漢”打死的人前仆後繼不計其數。

還有一種神藥叫“咀賴羅”,生在高山懸崖之下。半山腰有石孔,孔前有樹,跟桑樹仿佛,石孔內有毒蛇守護,誰要敢靠近樹,必被毒蛇咬死。人若想得到樹葉,就得在懸崖下麵射箭,樹葉被射下來,往往又被烏鴉在半空中銜去,再把烏鴉射死,樹葉才能落到人手中。

這兩種神藥采集到手之後,方能煉製仙藥。那羅邇娑婆經過一年多艱苦煉製,終於練成。唐太宗服用仙藥之後沒多久,就上吐下瀉病體支離,支撐沒幾天就駕崩了,享年五十歲。那羅邇娑婆隨即坐化,算是用特殊方式報了滅國之仇。

可惜唐太宗一代明君,竟死得這麽不明不白,真是令人感歎。當然,為尊者諱,唐史對李世民之死諱莫如深,並未記述此事。

  段成式《酉陽雜俎》

據拙著《中國古代的x檔案》考證:月亮乃上古神仙西王母所修建的超級宇宙飛船,古籍稱之為"昆侖",西王母曾乘坐"昆侖"數次降臨西域,並分別親切接見了當時地球上最偉大的帝王:周穆王和漢武帝,還帶走了當時地球上最聰明的人東方朔做她的伴讀書童。滄桑流轉歲月如梭,曆史變成了傳說,傳說變成了神話。據美國太空總署研究證明,月球正以每天零點二毫米的速度離開地球,預計一點五億年後逃離地球人視野。值此仲秋佳節來臨之際,請大家珍惜地好好觀賞月圓美景吧,再不看可就沒了!

310、魚怪

臨安(今杭州)人舒懋,開了一間飯館,靠賣新鮮的水產為生。他買了很多壇子,把活的泥鰍、黃鱔養在壇子裏,客人點了之後現殺現做,鮮美無比,一時生意興隆。

有一天清早,舒懋打開壇子一看,發現裏邊隻剩下清水了,泥鰍和黃鱔都不翼而飛了,遍尋不見,懊惱不已。也是他眼神不好,正鬱悶間,忽然抬頭發現,所有的泥鰍和黃鱔都沿著牆壁一層層地往上攀爬,白色牆壁都變成黑色的了,它們相互纏繞、支撐、攪動著,景象極為瘮人。舒懋很害怕,認為自己殺魚太多,導致上天示警,於是,把所有的水產都拋入錢塘江放生,從此改行賣青菜了。

大半年過去了,青菜買賣極其慘淡,根本難以維持家用,無奈之下重操舊業,老主顧們也都吃順了口,蜂擁而至,銀子又嘩嘩進帳。可這些魚啊蝦啊泥鰍了,又都再此遭殃了,每日宰殺不計其數。

沒多久,怪事又出現了,壇子裏養的魚又都不見了,再往牆壁上尋摸,沒有。後來到水井打水才發現,所有的魚蝦、泥鰍、黃鱔都跑井裏了,遊得那叫一個歡實。

舒懋無奈地說道:“你們可真牛啊,可惜啊,我一家老小也得吃飯,不殺你們,我們喝西北風啊?”

當即令夥計們動手,把井裏的“朋友們”統統請出來,宰殺烹調賣錢。當時是南宋孝宗乾道五年(1169)春天。到了秋天,瘟疫肆虐,舒懋全家都染上毒瘡,每個毒瘡中都有像泥鰍或是黃鱔的腦袋一樣的肉瘤,潰爛之後痛徹心扉,不到一個月,就都死了。

南宋  洪邁《夷堅誌》

311、虎食不孝子

南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江西遭遇大水,沿江百姓流離失所。豐城縣有個農民,帶著母親、老婆和兩個孩子準備到沒遭災的臨川去討飯。路上經過一條小河,這哥們兒把老婆拉一邊,小聲嘀咕道:“我們這點兒口糧根本到不了臨川,得想轍了!”

老婆說道:“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討飯也難啊,再說,到處都是災民,我們還帶著幾斤幹糧,就算不錯的了,走一步說一步吧!”

那哥們兒眼睛滴流亂轉,說道:“這樣吧,我媽都七十多了,身子骨也不好,白浪費糧食,待會我先帶倆孩子趟過河去,你把老娘推河裏得了。”

老婆連連擺手,說道:“打死我也不敢做這麽大逆不道的事啊!”

那哥們兒立即變臉:“那我連你也不要了,我帶孩子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人拉著倆孩子徑直趟河而過,他老婆都要哭了,攙扶著婆婆艱難地走在泥濘的河裏。

老太太說道:“我知道艱難,你們還年輕,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算了,把我那兩個小孫子看好就行了。”

這女人再也撐不住了,哇哇大哭起來,卻說道:“婆婆別說這樣的話,我們有口吃的,您就餓不著!咱們走!”

女人一擦眼淚,執意要攙婆婆向前走,鞋子陷進泥裏,女人彎腰去撿,卻摸到一塊石頭,剛要扔,卻見閃著銀光,不禁撿起來在陽光下看,居然是一塊銀元寶!婆媳二人喜不自勝,看了又看,這才確認是真的。

女人說道:“娘,咱有錢了,就不用出去逃荒要飯了,用這銀子買幾畝地,咱在老家照樣活命!你先歇會兒,我去對岸把他們爺仨叫回來!”

老太太點頭答應,返回岸邊等待。女人急急忙忙趟到對岸,卻見兩個孩子坐在岸邊玩耍,卻不見孩子爸爸。

女人趕緊問:“你們爹呢?這沒良心的,難道自己跑了?”

孩子答道:“爹剛帶我們過來,那邊樹林裏就竄出一隻身上有黃色斑紋的大牛來,把爹叼走了!”

女人心裏咯噔一聲,就知道老公遇上老虎了,趕緊抄起一根樹棍,就往樹林裏鑽。呼喊好久不見動靜,就滿樹林尋找,終於發現丈夫血跡斑斑殘破的衣服掛在灌木叢上,連忙上前扒開灌木一看,差點沒暈過去——丈夫僅剩下一點頭骨和頭發了!

女人強忍住淚水,收集丈夫屍骸來見婆婆,婆媳二人放聲大哭悲痛欲絕,驚動了很多百姓。有位讀書人黃某經過這裏,聽到這事唏噓不已,率領大夥抄家夥連夜進樹林搜捕老虎,折騰了一夜,卻連老虎毛兒都沒見到。黃某動了惻隱之心,給了女人一些銀子,並為她老公主持了葬禮完事。黃某的兒子黃彪,在臨川太守藍叔成府裏做門客,後來藍叔成將此事告訴了洪邁,這才被記錄下來,流傳至今。因此,本故事可信度極高。

說到“孝”字,我不禁想到高中時的一位語文老師,該老師一直得不到同學們的尊敬,不是他教得不好,原因其實很簡單,他不孝!我們那學校是當地重點高中,老師待遇極好,都新分的三居室住著,該老師住三樓,就兩口子一個爹,按理說應該很寬敞才對啊!可該老師居然讓自己的老父親住在樓下的儲物間裏,須知,儲物間都是別人放個自行車或者煤球雜物什麽的,僅有三四平米大,連個窗戶都沒有啊!不僅如此,該老師還讓老父親在學生宿舍吃飯,同學們每次見那老人家捧著飯盒拿著學生飯票到食堂打飯都覺得心酸!更可笑的是,這樣的老師,居然在課堂上,大談中國的孝道,還敢說什麽百行孝為先,說人要是不孝順父母,簡直豬狗不如,而且決不會有大成就。我們整個班的同學都哄堂大笑,他居然還沒明白呢!難道他認為把自己七十多歲的老父親扔到暗無天日、連大白天都得開著燈、僅能容身的儲物間裏,自己卻跟老婆倆人心安理得地住在精裝修的、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裏,就是孝順?無語啊!

南宋  洪邁《夷堅誌》

312、唐代UFO事件兩則

一、《酉陽雜俎》記載:

唐穆宗李恒長慶年間(821-824),有人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郊外賞月,忽見樹林上空一片光亮,十分耀眼,光亮逐漸靠近,那人抬頭仔細看,見一個碩大無朋、背部閃著金光的蛤蟆在天上飛動,就好像是月宮的蟾蜍跑出來一般,從他頭頂掠過,轉瞬即逝。工部員外郎張周封曾談及此事,津津樂道讚歎不已,應屬事實。

二、《洞天集》記載:

唐僖宗廣明元年(880),漢朝異士嚴君平的仙槎(也就是仙船)從天而降,落在長安城皇宮麟德殿外,仙槎長約五十餘丈,通體像是銅鐵鑄成,渾然天成堅固無比。宰相李德裕弄來一截樹枝,在仙槎上虔誠地畫上老子的道像,以示崇敬之意。仙槎飛來飛去往返數次,在空中盤旋往複,發出機械傾軋的聲響(多麽像高科技飛行器啊),很是刺耳。朝中百官多有人見到,驚歎不已。後來,仙槎飛走,就再沒飛回來了。

這兩則唐代的記述非常詳備,而且一目了然,一定是唐朝人的的確確看到外太空飛行器了,毋庸置疑。

313、蜘蛛精啊!

唐憲宗元和年間(806-820),蘇湛遊蓬鵲山(今河北邢台內丘縣境內),背著幹糧跋山涉水轉了一大圈,百無聊賴,既沒有美景又沒有名勝古跡,一整天就整一身臭汗回到客棧,什麽收獲都沒有。

蘇湛對老婆說:“倒黴催的,來這兒玩,啥玩意兒都沒有。”

蘇夫人說道:“那咱回吧。”

蘇湛擺手道:“不行,好容易來一回,得轉夠了才行。我看懸崖上有光亮,好像是一麵巨大的鏡子反射著太陽光,後麵肯定有靈氣,沒準有什麽福地洞天呢,早點睡覺,明天一早我就去爬懸崖。”

蘇夫人很是擔憂,擔心他爬懸崖有危險,但蘇湛執意要去,勸不住他。

第二天一大早,蘇湛匆匆上山,蘇夫人悄悄跟在後頭,山路崎嶇,上懸崖更是難上加難,蘇夫人漸漸落後,遠遠看見蘇湛接近那片光亮,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蘇夫人一聽壞事了,趕緊爬上去查看,見蘇湛已經被蜘蛛網纏成了一枚大繭,蘇湛在拚命掙紮慘叫,不遠處,一隻碩大無朋的蜘蛛從懸崖上爬下來,步步緊逼。蘇夫人連呼救命,已經來不及了,蜘蛛上去就是一針,蘇湛嚎叫一聲就不動彈了。蘇夫人急了,拔出腰間準備的匕首,衝蜘蛛刺去,蜘蛛已經吃飽喝足,沒必要跟她拚命,就離開了。蘇夫人用匕首艱難地切斷蜘蛛網大繭,發現蘇湛的腦袋已經癟了,頭頂一個大洞,腦漿盡失五官錯位麵目猙獰,慘不忍睹。蘇夫人抬也抬不走,又不忍心丈夫橫屍荒野,撿來柴禾將蘇湛屍身火化,蜘蛛網也隨之被付之一炬,惡臭難當彌漫一山中,蘇夫人大哭而歸。

據說,唐玄宗開元年間,大將裴旻(就是他一邊舞劍,吳道子一邊畫壁畫那位神人)在荒野趕路,遇到一隻大蜘蛛垂下蛛絲,蛛網好像整匹的白布一般,狼蟲虎豹粘之必亡,屍骸密布其上。蜘蛛張牙舞爪而來,裴旻大怒,搭弓引箭,一箭擊中要害,大蜘蛛登時斃命,屍體大如車輪重約百斤。裴旻又割斷幾尺長的蜘蛛絲收藏,部下但有受傷者,剪一小段蛛絲貼在傷口處,止血又消炎,比現在的創可貼都管用。

大蜘蛛吃人,我不禁想起《指環王》上也有類似情節,大黑蜘蛛俘獲了弗羅多,把他網成一個大繭,幸好山姆挺身而出,擊敗蜘蛛,這才救了弗羅多一命。簡直如出一轍,原來典故在這兒啊!

蛛絲能當創可貼用,也算古人一大創舉了!

  段成式《酉陽雜俎》

314、鱠魚怪

唐代宗李豫大曆年間(766-779),和州(今安徽省巢湖市和縣)錄事參軍劉某,罷官歸裏。劉某食量驚人,一人能吃幾個人的飯,人稱“飯桶”,又酷愛吃鱠魚(即鰳魚和石斑魚的總稱),自稱吃鱠魚從沒吃夠過。

一日,當地漁夫網到幾百斤鱠魚,劉飯桶就把它全都買下來,在野外一處涼亭招待賓客。其實哪裏是招待別人啊,簡直就是讓一群人看他吃呢。隻見劉飯桶麵前桌子上的鱠魚摞得跟小山一樣高,雙手齊飛放開了大快朵頤。一圈人都看傻了,這劉飯桶是個吃魚奇才啊,嘴巴奇大無比,左邊嘴角塞進鱠魚,右邊嘴角一努,魚骨頭就飛了出來,沒吃多大一會兒,桌子上的魚骨頭也堆積如山了。

突然,劉飯桶覺得喉嚨一疼,被魚骨頭卡住了,打了一個嗝兒,吐出一個魚骨珠子,大如黑豆,他也沒在意,就把魚骨珠子蓋在碗下,繼續饕餮。不一會兒,那碗翻倒摔在地上,“啪”的一聲摔個粉碎。劉飯桶不禁納悶,卻見剛才那枚玉骨珠子漸漸長大,長成人形,在桌子上跳動。周圍賓客好奇,圍了上來,那小人也不怵,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轉眼間已經變成一人多高的彪形大漢了。

大漢指著劉飯桶罵道:“你這飯桶,吃貨!混賬王八蛋,就知道吃鱠魚!老子削死你!”

劉飯桶也急了,回敬了幾句,倆人就打起來了,圍觀群眾嚇壞了,趕緊躲得遠遠地。但見大漢拳打腳踢,把劉飯桶打得滿地找牙遍體鱗傷,鮮血淋漓慘叫不止,他也不傻,撒腿就跑,大漢就追,二人繞著涼亭跑了好幾圈,終於追上,“轟”地一聲,二人合為一體,就隻剩下劉飯桶晃晃悠悠昏厥於地。

迷迷糊糊暈了半天,劉飯桶這才蘇醒,已經完全不記得挨打的事了,大家也不敢向他明言。隻是後來,他飯量急劇減少,也再也不吃魚了。

凡事不能太過,偏食造成的惡果啊!

記得小時候,奶奶常對我說:“不能躺床上吃飯,會大脖子!不能不吃魚,不然不會遊泳!吃糖多會變兔子,吃鹽多會變蝙蝠。”等等,看似神神叨叨,卻講著樸素的真理啊!

注:錄事參軍——官名。晉置,亦稱錄事參軍事。為王、公、大將軍的屬員,掌總錄眾曹文簿,舉彈善惡。以後刺史如掌軍開府,亦置此官。北魏至唐,各州亦均置。隋、唐各州、各衛府、東宮各率府,唐各都督府、都護府、羽林、龍武、神武各軍府及王國,都有錄事參軍。京府的錄事參軍則改稱司錄參軍。宋亦在京府為置司錄參軍,各州置錄事參軍。元廢。

  段成式《酉陽雜俎》

315、異變龍

無可和尚(唐代著名僧人,賈島的弟弟,詩書雙絕,尤善楷書)曾說:有位白將軍,在曲江洗馬,不知道什麽原因,馬就驚了,尥蹶子狂奔幾裏地,這才被逮回來。隻見馬前蹄子上纏著一個東西,好像白色的衣帶一般,繞著馬蹄子好幾圈。白將軍不知這是什麽東西,小心翼翼地從馬蹄子上扯下來,馬嘶嚎慘叫,馬蹄子血流數升。

白將軍很是驚異,把那白帶子收了起來,放進衣箱內。一日,跟一幫賓客暢遊滻水,一時想起此事,就令人把衣箱內的白帶子拿出來,給大家看。想集思廣益,查明正身。

一位賓客笑道:“這玩意兒稀奇啊,既然是在江邊發現的,那在它上麵灑點水試試吧。”

白將軍覺得有道理,就用馬鞭在沙灘上挖了一個小坑,把白帶子放進坑內,令人取水來澆灌。不一會兒,白帶子像蟲一樣蠕動起來,坑中噴泉湧出,煞是壯觀。隨即,白帶子越來越大,盤著身子像一麵席子一樣大,陣陣黑氣嫋嫋升騰,周圍所有人都覺得渾身發冷。

賓客大呼:“快跑,這必定是龍!”

大家夥撒丫子狂奔,還沒跑多遠,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驚雷就好像追著他們打似的,震耳欲聾。直到跑了幾裏地外,才雲收雨罷晴空萬裏。所有人都狼狽不堪,成了十足的落湯雞。

白將軍感慨道:“人說神龍千變萬化,或飛於九霄之上,或隱介藏形於市井之間,真真不假啊!”

注:曲江——西安地名,位於西安城區東南部,為唐代著名的曲江皇家園林所在地,境內有的曲江池,大雁塔及大唐芙蓉園等風景名勝古跡。

滻水——滻水源出陝西藍田縣西南秦嶺,北流匯諸水,又東流入灞水,滻灞合流繞長安大明宮而過,再入渭水東去。是唐代長安的著名風景地。

  段成式《酉陽雜俎》

 

316、人不如鬼

將軍陳守規,名字雖叫守規,卻沒能守規矩,犯了事兒被流放信州(今江西省上饒市信州區),客居在一處廢棄的館驛中。館驛是當地出了名的凶宅,鬼白天都敢出現嚇唬人,相當地囂張。

陳守規剽悍驍勇,素來不信邪,一見鬼怪就像是上了戰場,刀槍劍戟張弓引箭,和鬼怪大幹了起來。搞得鬼也很吃驚,在半空中不敢現身,說道:“哥兒們,您是個人物,簡直太牛了!其實我們做鬼的也怕生人,所以才想嚇唬你一下,讓你搬走了事。所謂人鬼殊途不能共處一室,就是這個道理。今天我可是開了眼界了,您是大英雄真豪傑,我很是佩服,也就沒那麽多忌諱了!你我有緣,結為兄弟如何?”

陳守規一聽哈哈大笑,當即答應。鬼即刻現身,倆人置酒暢談稱兄道弟,很快就引為至交。

此後,陳守規但有吉凶,鬼朋友都及時相告,陳守規往往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在這流放地也混得順風順水。

慢慢地,陳守規心裏就犯起了嘀咕:“這鬼太厲害了,我的一舉一動他都盡在掌握啊!這樣的朋友也忒恐怖了吧?”

於是乎,陳守規到街上找了個道士,請他寫奏疏燒黃表,向玉皇大帝申訴,說有鬼怪纏身讓他痛苦不堪。

第二天,鬼朋友一出現就破口大罵:“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傻子啊?你捫心自問,我待你如何?沒我預測吉凶,你早完蛋了!居然到天庭告我,太傷我心了!無恥啊無恥!”

陳守規連連擺手:“兄弟,你說哪裏話啊?我怎麽會告你呢?別聽人胡說!”

那鬼大怒,伸手一探,從空中取來奏疏,筆跡宛然,擲於地下。

陳守規做夢也沒想到,親眼見被燒成灰燼的奏疏居然又出現在眼前了,不禁尷尬地爭辯:“兄弟,你聽我說嘛,我沒別的意思啊。我一直拿你當哥兒們,真的。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相交雖好,卻朝夕相處同處一室,一點私密空間都沒有啊,為兄就是覺得有點不方便,所以——”

鬼更怒了:“所以你就表奏玉帝誣陷我,說我纏著你,讓你不得安生?天啊!早就聽老鬼們說過,人奸猾無恥,毫無信義可言,嘴上說一套,心裏存著另一套,一肚子彎彎繞兒,心機之深連鬼都望塵莫及!看來真是不假!你我兄弟相交多日,本意氣相投,原想不會落到這等田地。如今,果真應驗了!”

鬼越說越激動,不由淚如雨下,陳守規越來越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鬼隱形而去,在半空中喝道:“你要私人空間,我給你!我這就去四川找地兒住去,永別了!”

話音一落,四室皆空。

陳守規呼喊良久,也沒人答應,不禁抽了自己一記耳光,歎道:“人不如鬼啊!”

 徐鉉《稽神錄》

317、金馬車——另類UFO

五代時,盜賊劉建封襲擾豫章郡(今江西省),和尚十朋帶著一幹弟子逃到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在澄心僧院掛單。

夜半時分,澄心僧院靜謐祥和,十朋端坐禪房誦讀佛經,忽然,從窗外透入一團耀眼強光,十朋不禁好奇,開窗探看。但見半空中一團烈火蒸騰而來,火中有個金馬車熠熠閃光,發出機械傾軋的聲響,震耳欲聾。十朋極為驚駭,趕緊向寺裏方丈詢問,方丈笑道:“這金馬車往來好幾年了,我都見怪不怪了。每天半夜從佛堂西側地下飛出來,繞著佛堂飛幾圈又返回,對我們也沒啥影響。白天去查看,佛堂西側空地又安然無恙,一點痕跡都沒有,我們也就不再細究了。別害怕,沒準是神佛顯聖呢!對我們澄心僧院也是個宣傳嘛!”

十朋聞聽,也就放下心來。金馬車又接連出現幾年,和尚香客們見多了,絲毫不以為意。也許是沒人注意傷了金馬車主人的心了,不知何時起,金馬車就再也不出現了。

一團火光中一個金馬車,半空漂浮遊動,還發出機械聲響,簡直就是一個飛行器嘛!可惜和尚們沒有科學探索精神,錯失了大好時機啊!

 徐鉉《稽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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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柳翁識龍

五代十國天佑年間,饒州(今江西鄱陽)有位柳翁,常駕一葉扁舟,在鄱陽湖垂釣,怡然自得風雨無阻。也不知他究竟住在哪兒,附近百姓從沒見他上岸吃過飯,他見多識廣,凡是水產、魚類、山珍海怪,他無所不知了如指掌,山川丘壑河流湖泊,他也了然於胸如數家珍,鄱陽湖遠近漁民要有什麽疑惑向他求教,無不有求必答。因此,柳翁在附近百姓心目中幾近神仙。

後來,呂師造就任饒州刺史,整修饒州城池,加固城防疏通護城河壕溝,大興土木。起初工程進展很順利,可修到城北就出了邪門事,一開工就暴雨傾盆電閃雷鳴,一停工就天晴,搞得呂師造極為鬱悶。

屬下說道:“聽說鄱陽湖柳翁博學多聞神通廣大,何不請他來看看呢?”

呂師造立即去求見柳翁,柳翁拈須微笑:“城北必定有龍穴,開挖護城河震動龍穴,龍覺得煩躁必定出洞,潛龍騰淵必行風雨。你一停工,龍自然返回龍穴,天就晴了。”

呂師造不信邪,笑道:“既然有龍穴,我把它挖出來瞧瞧,看看跟年畫上一樣不一樣。”

柳翁趕緊勸阻:“驚擾神龍可不是玩的,一定暴雨連綿洪水看漲得不償失啊!”

呂師造肆意妄為,下令在城北深挖土地,尋找龍穴。果然,挖地三丈有餘,挖出很多巨大的木材,木材盤根錯節架構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人力所能為,巨木重重疊疊好幾十層,才挖到洞穴口,洞內霧氣蒙蒙,腥氣撲麵而來,龍涎縈繞在木頭上,粘稠糾纏,木架雕刻精細美輪美奐,難以盡述。洞穴深不可測,人不敢進。從那開始,陰雨綿綿洪水暴漲,百姓深受其苦,呂師造嚇壞了,趕緊將龍穴封住才算了事。

呂師造的幾個敗家子閑來無事,到鄱陽湖捕魚,一整天毫無所獲。遇上柳翁,向他求教。柳翁指著一片水域說道:“今天你們來得不巧,就那片水裏有魚,不過卻不能捕撈,你們看見沒有,水下一群魚眾星捧月般地拱衛著一條小龍呢!你們千萬別打擾他!”

呂家少爺們跟他爹一個揍性,死活不聽勸,下令張網捕撈,果真收獲甚豐。群魚之中,還有一條鱔魚身長一兩尺,雙目炯炯有神,嘴邊長著兩條長長的胡須,拚命掙紮,其他的魚紛紛向它靠攏。呂家少爺們也覺怪異,但打死都不肯放這條鱔魚,隻把它放在瓦盆裏養著。船行至北岸,眾人卻發現,那條鱔魚不翼而飛了。

後來,柳翁遁世而去,再也沒人見過他。

 徐鉉《稽神錄》

319、殺虎張

中山無極(今河北石家莊市無極縣)人張興祖,官拜真定新軍萬戶,乃元朝初年第一悍將,力大無窮勇冠三軍,名噪一時。

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十九年(1282),丞相、文定公阿裏海牙率軍攻打漢郢(即漢水流域,今湖北荊州一帶),張興祖為前部先鋒,作戰勇敢身先士卒居功至偉,被大元朝廷所器重。

張興祖平生得意之事,就是曾親自射死數十頭猛虎,常跟人炫耀。

一日,張興祖行軍野外,路遇猛虎擋路,老虎咆哮如雷三軍戰栗,張興祖麵不改色氣不喘,下馬赤手空拳和猛虎周旋,三拳兩腳就把老虎打翻在地。老虎氣息奄奄,張興祖騎在老虎背上,對左右笑道:“聽說活老虎的胡須能治牙疼,常言說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趁著老虎還沒斷氣,我拔幾根老虎須下來,也好送人治牙病。”

張興祖扳起老虎腦袋就開始拔胡須,老虎疼痛難忍最後爆發,一下子將張興祖拋下背來,張興祖不禁打了個趔趄,身後隨行軍士嚇破了膽,紛紛倉皇後退。

張興祖卻毫不慌張,很輕蔑地看著老虎,說道:“小樣兒,還跟我玩最後的瘋狂呢?來啊!”

老虎怒吼著衝上去,虎爪按住張興祖的靴子,皮靴登時破裂,張興祖一時雙腳難以動彈。所有人都暗叫道,這下完蛋了!

不料,張興祖微微一笑,大喝一聲抬起雙腳,老虎軟軟地癱倒於地,已然氣絕。

此事流傳很廣,張興祖也就因此聲名鵲起,被稱為“殺虎張”。蒙古皇室賜其名為“拔都”,意思是英雄,以示榮寵。

元朝九十多年,漢臣之中被賜名“拔都”的,隻有史天澤、張弘範和他三人,足見其地位顯赫。

我一直在想,這三位漢族“拔都”到底算不算漢 奸呢?

公元1279年,崖山海戰,戰況極端慘烈,宋朝出動最後精銳二十餘萬,戰船兩千餘艘,和元軍在海上展開殊死決戰,最後全部殉國,海麵上浮屍百裏慘絕人寰。南宋末代皇帝趙昺被丞相陸秀夫背著跳海而死,大宋王朝終於覆滅。當時,元軍的最高統帥就是三位漢族“拔都”之一的張弘範!據說,張弘範自以為立下絕世武功,在崖山海岸立了一塊石碑,上麵刻著“張弘範滅宋於此”幾個大字,後來,有好事者在前麵加了一個“宋”字,諷刺張弘範本是漢人,卻死心塌地為異族效命,滅掉故國先君,實屬大逆不道。後來,張弘範聽聞此事,抑鬱不已,估計心中也極為慚愧,第二年就病死了,終年才四十三歲。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

320、陰陽轉世黨氏女

唐憲宗元和初年(806),有位富商王蘭帶著幾百萬錢外出購買茶葉,途經同州韓城縣(今陝西韓城縣)芝川村,身感不適,就在當地人藺如賓家借宿,這一借宿不打緊,王蘭自此臥床不起,好在自己有錢,出手也闊綽,藺如賓一家人悉心服侍,倒也沒說什麽。一晃三年過去了,王蘭也不見好,甚至連個親朋好友都沒來探望的,藺如賓不禁心生毒計,想霸占王蘭財產,於是,趁夜黑風高夜,一碗毒藥就把王蘭毒死了。百萬家財落入藺如賓之手。錢財來得太容易,往往使人迷失。從那以後,藺如賓驕奢淫逸起來,購置良田廣宅,騾馬仆從錦衣玉食,過著富比公侯的日子。隨後,藺如賓生了個兒子,聰明伶俐眉清目秀,十分可愛,一家視為珍寶,取名玉童。

玉童在福窩裏長大,從小養成了揮金如土鋪張浪費的好習慣,每日花費幾兩黃金不在話下,他要是不舒服了,藺如賓求神拜佛做法事,恨不得一日之間傾盡家財也在所不惜。玉童漸漸長大,紈絝子弟的優良作風在他身上有了完美體現,整日呼朋喚友鬥雞走狗,輕裘肥馬往來於青樓楚館、賭坊酒肆之間,肆意妄為囂張跋扈,還自鳴得意不可一世,當地大小流 氓惡棍都佩服他,整日跟他瞎混,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就這麽糟踐,百萬家財很快花得河幹水淨,雖有良田千頃,卻連續數年遭災收成不好,藺家逐漸困頓。玉童見沒得玩了,抑鬱起來,終於在元和十年(815)病死。藺如賓悲痛欲絕,號哭之聲連過路的行人聽了都跟著傷心,令人垂淚。藺如賓也落下病來,花巨資為兒子辦喪事,甚至恨不得替兒子去死。舍財齋僧、捐錢在寺院畫壁畫、做法事還有招待賓客大擺宴席,花錢如流水一般。藺家幾乎又恢複原來的貧賤生活,饒是如此,每年玉童忌日,藺如賓都要打腫臉充胖子,在家中設飯齋僧,以紀念亡子。

唐文宗大和三年(829),有位和尚玄照來到芝川南村化緣,敲開了一戶姓黨的人家,黨氏女年僅十三四歲,隔著門縫對和尚說道:“大師,我父母兄弟都不在家,不方便接待您,您要是化齋的話,此去往北走幾裏地,有戶姓藺的人家正在齋僧,大師要去了,肯定受歡迎。”

玄照笑道:“你這小丫頭蒙我啊?你姑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何知道街麵上的事兒啊?不想施舍我就算了,何必誆我呢?”

黨氏女急了,說道:“大師說哪裏話,我咋能騙你呢?實不相瞞,我就是藺家兒子的轉世,所以心知肚明,您要不信,可以去看看,管保你吃好喝好。”

玄照和尚將信將疑,按照黨氏女交代的路線往北走,果然來到藺如賓家,備受禮遇。吃飽喝足,藺如賓又思念兒子,對著玄照大哭起來。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玄照和尚一時沒忍住,說道:“施主思念亡子令人感歎啊!你想不想見到你兒子今生的轉世啊?”

藺如賓大驚,玄照見說漏了嘴,不好隱瞞,隻得和盤托出。藺如賓高興壞了,趕緊帶著禮物去黨家。

黨家老兩口剛回到家中,一見藺如賓這麽客氣,不禁意外。又聽藺如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明情況,黨某直接傻眼。進裏屋詢問女兒,女兒死活不肯出來見藺如賓。藺如賓很是失望,心想:“一定是他娘沒來,所以不好出來相見,明日我帶著老婆一塊來。”

第二天,藺如賓夫妻倆帶著二十匹蜀錦再次登門,黨氏女叫父母收下禮物,卻還是不肯相見。

藺如賓萬般懇求聲淚俱下態度極為誠懇,搞得黨某兩口子也很尷尬,隻得進去勸女兒,黨某說道:“閨女啊,你這不是惹事嗎?既然不肯見他們,何苦把前世的事說出來呢?現在人家登門拜訪,老兩口哭得哇哇的,我都感動了,你不出去見人家一麵,說得過去嗎?”

黨氏女恨恨地說道:“我是不會見他們的,你去問問他們,得了個兒子奢靡無度,從生到死至今,是不是把當年王蘭的錢財都花光了?”

黨某不明所以,但還是原話複述給藺如賓聽了,藺如賓一聽,猶如晴空霹靂,當場瞠目結舌,良久才回過神來,臉色蒼白戰戰兢兢倉皇離去。

黨某搞糊塗了,問女兒到底是怎麽回事。黨氏女說道:“我前世的前世乃是富商王蘭,元和初年攜帶百萬巨資途經藺如賓家借宿,一時病倒,就被他夫妻二人謀財害命了!我死不瞑目,向玉皇大帝申訴,玉帝問我想怎麽報仇,我說,願托生成藺如賓的兒子,把他奪我的財產全部花光,然後暴死,再讓這對狗男女晚年喪子,哀痛欲絕,方解我心頭之恨!不過,我前世做他兒子死後,才發覺計算錯誤,還有十貫錢沒花光呢,正巧他今日送來蜀錦,這才兩清。從今往後,藺如賓必定生不如死,隻要他一想起兒子,就會想起殺死王蘭之事,早晚必定崩潰,也算是報應不爽了。不過,當年我是王蘭那時,韓城趙子良欠我五束茶葉錢,還沒給我我就被害死了,看來,今生今世他要還我了。”

不久,就有媒婆攜帶聘禮來說媒拉纖,對方竟是韓城趙子良家的公子!黨某夫妻嚇壞了,哪敢不答應,滿口應允婚事,相約年底成婚,並收下了聘金。黨氏女一看拍手大笑道:“正好是那些茶葉錢,看來,我的冤孽已滿了!”

話音剛落,黨氏女就不見了。黨某哀傷不已,又擔心趙子良來鬧事,隻得謊稱女兒暴卒,匆匆安葬了事。黨某夫妻在女兒衣冠塚前感懷神傷,黨氏女突然出現,撫慰父母良久,說緣盡於此,不得再見了,這才灑淚泣別。

從那以後,黨氏女再也沒出現過。

 牛僧孺《玄怪錄》

321、崔張自稱俠

落第進士崔涯、張祜極為向往遊俠生活,離開長安之後,二人相約到豪俠集散地——江淮一帶遊蕩,整日仗劍飄零、縱酒狂歡、嬉笑怒罵,自稱豪俠。二人臭味相投,結為莫逆之交,整日廝混在一起。

崔涯曾賦詩一首,取名《俠士詩》,十足的打油詩水平:

太行嶺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鐵。

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門便與妻兒別。

張祜聽罷拍手稱快,佩服得五體投地,每到一處都散播這首詩,崔涯頗為自鳴得意。二人是敗家子,腰裏有銅便能橫行,日夜召集浮浪子弟鬥雞走狗酗酒吹牛,受到這幫小混混的大力推崇,儼然以幫派老大江湖大俠自居了。

一日,張祜因為給鹽鐵使寫了一首拍馬屁的歪詩,鹽鐵使極為高興,就委任張祜的兒子做一段水渠的“包工頭”,那段水渠也很絕,居然叫“冬瓜渠”,因此,張祜兒子得了個諢名就叫“冬瓜”。別人以此譏諷他,張祜絲毫不以為意,笑道:“冬瓜美容養顏又能減肥,我兒子就該叫這名字!豪俠之輩不拘小節,爾等俗人休要再言!”

旁人一聽這話,大笑而歸。張祜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更加放浪不羈。

一年後的一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來訪,那人英武挺拔相貌不凡,身披鬥篷腰懸寶劍,頭戴鬥笠壓低帽簷神神秘秘,十足的武俠打扮,手裏還提溜著一個布囊,布囊正往下滴著鮮血。

這位大俠進門便問:“這裏是張俠士的家嗎?”

張祜一聽眉開眼笑,又上下打量此人,不禁怦然心動,心道:“日盼夜盼,這下可好了,終於見到真的大俠了!”

張祜將大俠迎進屋,馬上吩咐家人好酒好菜招待,大俠毫不客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麵不改色。張祜暗自稱奇,欽羨不已。

大俠指著腳下的布囊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個仇人我找了他整整十年了,天可憐見,讓我今日手刃此賊,一吐胸中惡氣啊!我自號千裏獨行,仗劍江湖多年沒有朋友,久聞張俠士大名,特來相投,今日一見如故,果然名不虛傳啊!”

張祜也裝起大俠的腔調:“兄台謬讚了!江湖兒女快意恩仇,你我乃是同道中人啊!來,喝!”

大俠接著說道:“此去三裏外,有位義士,當年曾有恩於我,我早想報答他,消解我一生恩仇,隻是我目下財力不足,徒歎奈何啊!”

張祜慨然說道:“兄台何不早說?我頗有家財,你且拿去酬謝恩公!隻不知所需幾何啊?”

大俠很是感動,抱拳謝道:“張公真乃蓋世豪俠啊!隻需十萬緡錢足矣!我酬謝恩公之後,便來相投,從此追隨張公左右,赴湯蹈火肝腦塗地生死相隨!”

大俠激動得流下眼淚,張祜也為之動容,立刻拿出全部錢財,還不夠,又把家裏所有值錢的絲綢、金銀器皿、珠寶首飾統統交給了大俠。

大俠說道:“痛快!今生能和張公相交,死也值了!”

大俠拿著財物飛身而去,把布囊留了下來。

張祜興奮不已,自斟自飲起來,安坐靜等。

等到天亮,大俠還不見回來。

臨近中午,仍不見蹤影。

張祜酒醒,心裏犯起了嘀咕,暗道:“這哥們兒把人頭留我這兒,萬一被人發現,我豈不是要吃官司?”

張祜趕緊開布囊查看,差點沒氣暈過去!哪裏有什麽人頭,竟是個豬頭!

張祜這才恍然大悟,癱軟於地歎道:“我真是個豬腦子啊!一輩子想當大俠,卻連個大俠影子都沒見過,如今來了一個包裝像樣的,竟是騙子!嗚呼哀哉啊!”

從那以後,張祜豪俠之氣盡喪,此事一出,流傳很廣,成為街知巷聞的笑談。

這簡直是一篇後現代解構版反武俠小說啊!

唐代豪俠眾多,傳奇故事也層出不窮,聶隱娘、虯髯客、紅線女、昆侖奴,個個膾炙人口,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有趣故事。令人深思啊!

 嚴子休《桂苑叢談》

322、“鎮神頭”——顧師言對弈日本王子

唐宣宗李忱大中年間(847年正月-860年十月),日本國王子前來朝賀,敬獻珍寶玉器以及樂器,唐宣宗很是欣慰,在大明宮含元殿設宴款待,設百戲歌舞,擺珍饈美味,日本王子心醉神迷。

宴席完畢,日本王子再三致意,說道:“久聞大唐棋壇高手眾多,小王不才,略通棋道,懇求陛下招來大唐國手賜教一二,小王不勝感激。”

唐宣宗笑道:“早聽說你是日本國第一棋手,知道你來一定會發出挑戰,早給你找好對手了!”

日本王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敢稱挑戰,求教而已。”

唐宣宗令翰林院圍棋待詔官顧師言和日本王子對弈。

日本王子故意顯擺,拿出自己珍藏的圍棋盤,號稱“楸玉局”,棋子是天然玉石生成的,稱為“冷暖玉棋子”。

顧師言笑道:“來頭不小啊!”

日本王子得意地說道:“鄙國以東三萬裏海外,有個集真島,島上有座凝霞台,台上有個手談池,池中生玉棋子,沒有人工雕琢自然生成,亦分為黑白兩色。這玉棋子神妙無比,冬天微微溫熱,夏天冰涼。因此稱之為‘冷暖玉棋子’。凝霞台附近又產楸木,用這種木材雕琢成棋盤,光潔如鏡,稱為‘楸玉局’。”

顧師言嗬嗬一笑,沒有搭腔,心道:“你就吹吧!得瑟!我就是畫地為子也能贏你!”

二人開始下棋,下至三十三招,不分勝負。

顧師言有些擔心有辱聖命,凝神思索汗濕手心,許久方才落子,大喝一聲:“鎮神頭!”(據說王子名叫神頭王。按圍棋戰術來說,鎮神頭指的是乙方投三六路攻四四路時﹐甲方用五六路抑製它。)

顧師言頹勢陡然而解,將日本王子逼到絕路。

日本王子瞪大眼睛縮著胳膊,久久沒法落子,已經明白不可能取勝了,回身問身旁的鴻臚寺官員:“這位顧大人在大唐棋手中,能排第幾啊?”

顧師言名冠天下,乃圍棋第一國手。鴻臚寺官員卻詭稱:“顧待製是我大唐第三棋手。”

日本王子汗都下來了,卻又嘴硬,說道:“能見見大唐第一棋手嗎?”

鴻臚寺官員笑道:“王子必須勝了第三棋手,方能見第二棋手,勝了第二棋手,才能見第一棋手,莫要心浮氣躁啊!”

王子投子認輸,歎道:“小國第一勝不了大唐第三,服了!”

此後,棋壇還流傳著《顧師言三十三鎮神頭圖》,奉為佳話。

倭奴井底之蛙,卻倔強至極,想馴服他們,還得費些工夫呢!

 蘇鶚《杜陽雜編》

323、金玉化蝶

唐穆宗李恒(820220日—824225日在位)在皇宮禦花園內種植了很多“千葉牡丹”,牡丹開放香氣逼人,一朵牡丹花下有一千片葉子襯托,花朵極大而且紅豔無比,下麵葉子碧綠油亮,紅花綠葉相得益彰。李恒經常在牡丹花叢中遊賞,讚歎不已心醉神迷。

每天晚上,有成千上萬隻黃白蝴蝶飛集於牡丹花叢間,蝴蝶和宮中燈火相互輝映,大明宮內一片絢爛,燦若星空。天一亮,蝴蝶就飛走了。宮女們用羅帕捕捉蝴蝶,一個都捉不到。李恒令人張網捕拿,才捉到幾百隻,緊閉門窗放於殿內,讓嬪妃宮女們追逐取樂。天一亮,蝴蝶紛紛墜地,仔細一看,蝴蝶翩翩如生,卻是金玉製成的,精巧絕倫。嬪妃們都用金線綁住蝴蝶的腿,戴在頭上做首飾,別有一番風致。這些金玉蝴蝶晚上放進首飾盒中,流光溢彩透出盒外,令人震撼。後來,宮廷首飾作坊的工匠們發現,作坊內一些用剩下的金線、玉屑化作蝴蝶翩然飛走,匯聚在一起尋香而至,在牡丹花叢中舞動蹁躚,蔚為大觀,李恒得知,恍然大悟。

金玉化成蝴蝶,萬千隻雲集飛旋於“千葉牡丹”花叢中,翅膀閃著金燦燦的光芒,和大明宮燈火交相輝映,是怎樣一幅奇景啊!

 蘇鶚《杜陽雜編》

324、盧涵——驚魂夜

唐文宗李昂開成年間(836年正月-840年十二月),有位老學究名叫盧涵,洛陽人士,家資豐厚,在萬安山北麵還有一處莊園。當日,夏麥豐收,山果已熟,盧涵想著去莊園看一看,也好散散心消消暑。於是,獨自一人跨馬而來。

離莊園還有十幾裏地,要經過一片鬱鬱蔥蔥的柏樹林,柏樹林前,新建了幾間房屋,像是店鋪模樣,盧涵酷熱難耐正想找個地方歇息片刻,就下馬進店來。店內一個青衣丫鬟,梳著兩個高聳的發髻,嬌媚可人笑容滿麵。

盧涵不禁心生親切,問道:“小娘子哪裏人啊?我久居此地,幾個月沒過這裏,倒新起了店鋪,一時暑熱口渴,特來光顧。”

美眉說道:“我是為耿將軍的丫鬟,前麵就是耿將軍之墓,我隨父兄在此守墓,沒什麽營生,就開了這家酒鋪,今日不巧,我父兄都去集市進貨了,單留我一個人看店。”

盧涵點頭:“哦,原來如此。”

二人攀談起來,美眉明眸善睞能說會道,盧涵顯擺學問有意勾引,二人眉目傳情美眉欲拒還迎,搞得盧涵心癢難耐。

美眉善解人意,說道:“店內有美酒佳釀,我和郎君共飲幾杯如何?”

這下正說到盧涵心坎兒上了,自然拍手叫好。

美眉進了裏間,捧著古銅酒樽而出,樽內盛滿了香氣四溢的美酒。二人開懷痛飲,不一會兒就“high”了,美眉手舞足蹈,載歌載舞,吟誦詩篇:

獨持巾櫛掩玄關,小帳無人燭影殘。

昔日羅衣今化盡,白楊風起隴頭寒。

一曲歌罷,盧涵心頭一震,暗自叫苦:“完了,這詩裏充滿鬼氣,小娘子又這麽風騷主動,肯定不是人啊!”

美眉喝得花枝亂顫,卻沒注意到盧涵臉色已變,見酒喝光,就再進裏屋續酒。盧涵長了心眼,趕緊跟著偷窺,見裏屋大梁上懸掛著一條大黑蛇,美眉用小刀刺破黑蛇,傷口淌出血來用酒樽接住,瞬間化作美酒。盧涵嚇得兩股戰栗,驚叫一聲奪門而出,跳上馬背狂奔而去。

美眉追了出來,連聲呼喚:“郎君別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我共赴良宵如何?”

盧涵苦笑,快馬加鞭理都不理。

美眉怒了,大聲疾呼:“東邊的方大,趕緊給我攔住他!”

柏樹林中,一個彪形大漢應聲而出,聲如洪鍾。盧涵叫苦不迭,策馬疾行而過,回身一看,見一段極高的枯樹步履沉重地緊緊跟著,但沒有馬快,被甩出幾百步遠。

盧涵哪裏敢停留,喝馬狂奔,恨不得飛起來,穿過柏樹林時,忽見林中白光閃動,一個龐然大物緊逼而來。林中有人說道:“抓住他,必須抓住他!否則明天一大早我們都得遭殃!”

盧涵驚出一身冷汗,拚命鞭打馬兒,瘋也似地逃出柏樹林,很快來到莊園門外。

此刻夜已三更,莊門緊閉,暗夜寂寥鴉雀無聲。隻有幾個空的馬車停在門外,一群羊在悄然吃著草,連個人影都沒見著。盧涵下馬拍門,許久無人應答。忽聽身後“咚咚咚咚”的腳步聲,盧涵嚇得肝膽寸裂,趕緊爬到馬車車廂底下躲避,偷偷向外窺視——隻見一個龐然大物闊步而來,莊園的外牆僅到他腰間,手持一柄方天畫戟,黑煞神一般看不清真麵目。怪物搜尋不見盧涵,舉起方天畫戟刺向莊內,一個小孩子被刺中胸膛,舉在半空中,手腳極力掙紮抽搐,但奇怪的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怪物又尋摸半天,一無所獲,這才踏著極重的步伐離去。盧涵趴在馬車下麵大氣都不敢喘,汗透衣衫涕淚俱下。良久,估摸著怪物已經走遠了,這才敢爬出來,繼續敲門。

這下莊客倒很快開門了,見主人家半夜到來,很是驚訝,盧涵麵無人色氣喘籲籲不及細說,趕緊令人緊閉門戶嚴陣以待,自己卻徑直躲到內堂歇息去了。

天剛亮,就聽到莊內一片沸騰嗚咽,莊客來報說:“莊裏一個三歲小孩,無緣無故沒氣了,昨夜睡前一點跡象都沒有。”

盧涵這才恍然明白昨夜之事,當即召集所有莊客家丁,抄起家夥往柏樹林找鬼怪算賬。耿將軍墓前幾間房屋倒在,可空無一人,盧涵命人搜查柏樹林,發現一個紙紮的隨葬丫鬟,身高不過二尺,眉目間和昨日美眉相似。旁邊還有一條死蛇,蛇身上傷痕累累。東邊一棵高聳入雲的枯木,枯木旁又發現一具白骨,白骨旁放著一把方天畫戟。盧涵當即下令將這些東西統統焚毀,幾間屋子也一把火燒個幹淨。又在耿將軍墓前焚燒祭文,指責他家教不嚴。隨後率眾返回莊園。

盧涵原本患有風濕病,那夜過後無藥而愈,不禁暗自稱奇。他不禁想起當晚美眉給他喝的蛇血酒,蛇酒本能治風濕的,莫非那位美眉當時真的沒什麽惡意?想到這裏,盧涵不寒而栗,忽覺慚愧。

 裴鉶《傳奇》

325、勇鬥雷神的陳鸞鳳

唐憲宗李純元和年間(806-820),海康(今廣東省雷州市)猛男陳鸞鳳,任俠好義勇猛過人不懼鬼神,鄉親們都叫他“後來周處”。海康人迷信雷神,有事沒事都到雷神廟祭祀,祭品豐厚祈禱虔誠,每日不輟。當地有個風俗,每年第一次打雷之後的第六十天不能幹活,誰要是犯忌,必定會被雷神劈死,對此,陳鸞鳳嗤之以鼻。

有一年,海康大旱,鄉親們到雷神廟祈禱,耗費了無數財力、物力和精力,但始終沒有下雨。陳鸞鳳怒了,來到雷神廟指著雷神像大罵:“你給我聽好了,別人敬你怕你,我可不懼你!現在田地變成焦土,池塘河流幹涸龜裂,四野寸草不生!鄉親們宰豬殺羊來祭拜你,虔誠地求你降雨,你卻給臉不要臉,眼睜睜地見死不救,要你這雷神何用?”

陳鸞鳳一怒之下,將雷神廟付之一炬,焚燒殆盡。鄉親們痛責陳鸞鳳,說他必遭天譴,陳鸞鳳絲毫不懼。

當地還有個傳言,說不能邊吃黃魚邊吃豬肉,否則必定觸怒雷神被雷劈死(雷神也夠變態的,規矩都莫名其妙)。

陳鸞鳳故意想激怒雷神,第二天,他手持鋼刀來到野外,偏要吃黃魚就豬肉,不屑地望著天。果然,怪雲籠罩惡風四起,驚雷急雨驟然而至。雲霧中,雷神隱約可見凶神惡煞,陳鸞鳳不慌不忙,大喝一聲揮舞鋼刀,跟雷神拚命。居然一下子砍斷了雷神左腿,帶毛的腿從空中墜地,雷神也慘叫一聲降下雲頭,這才讓人看見他的廬山真麵目——原來,雷神長得像熊和豬的混血兒,頭頂一對大角毛茸茸的,背後長著一雙青色的肉翅膀。手持一柄短把鋼石斧,右腿斷處血流如注,疼得渾身抽搐,顯然已經徹底喪失戰鬥力了。

陳鸞鳳大笑道:“叫你得瑟,腿把你砍了,看你還怎麽駕雲,怎麽害人?”

附近百姓紛至遝來,一見雷神驚駭不已,陳鸞鳳想砍死雷神,被眾人攔住。鄉裏老人說道:“雷神是上天靈神,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豈能傷他?你再胡鬧,我們滿城百姓都要跟著你遭殃了!”

一堆人圍住陳鸞鳳,撕拉亂扯,陳鸞鳳沒辦法近前,不禁咬牙跺腳。不一會兒,黑雲再次襲來,天雷滾滾震耳欲聾,一陣急風掃過,雷神和他的斷腿都不見了。緊接著,甘霖降下,整整下了一下午,旱情得解。

老百姓卻不買陳鸞鳳的賬,斥責他冒犯雷神,不久必定連累鄉鄰。陳鸞鳳無奈之下,背著鋼刀離家出走,投靠幾十裏外的表哥過活。

當晚,他表哥家也遭雷擊,陳鸞鳳住的客房被電火焚毀。陳鸞鳳怒不可遏,持刀傲然挺立在院中,喝道:“有仇報仇,毀我表哥房屋幹什麽?有本事衝我來!”

陳鸞鳳揮舞鋼刀再次與雷神戰作一團,電閃雷鳴狂風驟雨,陳鸞鳳始終毫發無傷。

他表哥聽聞陳鸞鳳之前的英雄壯舉,也不敢收留他了。陳鸞鳳無奈,跑到一處寺院暫居一時,不料,雷神緊追不舍,寺院廂房也毀於一旦。陳鸞鳳隻得半夜出走,手舉火炬遁入深山之中,在半山腰找到一個溶洞,雷神無計可施,陳鸞鳳這才香甜地睡了一覺。整整睡了三天,陳鸞鳳養足了精神,這才重返故裏。

幾次勇鬥雷神陳鸞鳳都能安然無恙,百姓不禁刮目相看,奉若神明。此後,海康一旦發生旱災,鄉親們不祭雷神,都來求陳鸞鳳,陳鸞鳳慨然應允,提溜一把大刀嚴陣以待,嘴裏大嚼黃魚和豬肉。隨後,必定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旱情得解,如此二十多年。百姓都親切地叫他“雨師”。

直到唐文宗李昂大和年間(827-835),刺史林緒到任,聽聞此事大為震撼,親自拜訪陳鸞鳳,代表政府和人民對他表示由衷的感謝和親切的慰問。陳鸞鳳笑道:“年輕的時候心如鐵石什麽都不懼,什麽鬼怪神靈雷公電母,我都當他不存在!我跟雷神打架決不犯嘀咕,說實在的,我當時是抱著必死之心的,不就一死嘛,你一雷神劈死我一個凡人能算有多大能耐?我就不相信了,老天能容許雷神這麽橫行霸道肆意妄為!”林緒深為歎服,和陳鸞鳳把酒言歡談天說地,臨行前,陳鸞鳳把當年那把大刀贈給林緒,以作紀念。林緒回贈萬兩黃金,陳鸞鳳一笑置之,傲然而去。

敢跟雷神打架,陳鸞鳳簡直是千古第一猛男了!

百姓是宰三牲設祭典花費重金祈雨,道士、和尚是做法事誦經文求雨,陳鸞鳳卻不然,竟是把雷神打敗了逼他降雨,境界之高千古僅見啊!

難怪海康現在叫“雷州”了。原來如此啊!

  裴鉶《傳奇》

326、為虎作倀

唐穆宗長慶年間(821-824),有位處士名叫馬拯,性情恬淡喜歡遊山玩水,越是人跡罕至陡峭險峻之處,他越喜歡攀登,簡直古代登山家。

一日,他來到湘中,攀登南嶽衡山祝融峰,拜會聞名已久的伏虎大師。馬拯帶著一個小廝,攀岩而上,順利抵達峰頂禪寺,來到伏虎大師的清修之所。但見禪房古樸典雅素潔整齊,白銀器皿內盛放著精奇的果品,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佛塌上,端坐一個老和尚,慈眉善目法相莊嚴,須發皆白如雪,身材魁偉。馬拯心道:“想必這就是伏虎大師了。”

馬拯上前拜見,伏虎大師笑道:“施主遠來辛苦。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施主肯不肯幫忙啊?”

馬拯說道:“大師盡管說,任憑驅使。”

伏虎大師道:“借你的小廝一用,請他下山到集市上賣些鹽和乳酪來。”

馬拯不禁一笑,趕緊拿錢令小廝下山。轉過身來再看大師,卻不見了。

馬拯很納悶,但世外高人大多神龍見首不見尾,也就不以為意,四處溜達起來。

不一會,山下來了一位自稱馬沼的山裏人,他氣喘籲籲地說道:“嚇死我了,剛才半道看見一隻老虎吃了一個年輕人,幸虧我跑得快,不然也完蛋了!”

馬拯趕緊詢問被吃的青年衣著打扮,果真是剛下山的小廝,不禁黯然。

馬沼又說:“我遠遠看見老虎吃了人後,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老和尚,頭發眉毛胡子都白了,想必年紀不小了,不知是何方妖孽。”

馬拯直跳腳:“啊?難道伏虎大師竟是老虎精?太不可思議了!”

伏虎大師頃刻現身,馬拯嚇了一跳,指著馬沼說道:“大師,剛才這位馬山人說,我那小廝被老虎吃了!這可怎麽好啊?”

伏虎大師大怒:“胡扯!這是我的地盤,我做主!山中無虎狼,草中無毒蠍,路上無蟒蛇,林中無貓頭鷹!這叫四無,懂嗎?別聽人胡說!”

馬拯看到伏虎大師嘴邊竟有血跡,不敢爭辯,拉著馬沼退下,小聲嘀咕半天,馬沼也為之變色。

當夜,馬拯和馬沼住在廂房,緊閉門窗點亮燭火,相對而坐提心吊膽,都不敢合眼。夜半時分,聽見庭院中老虎咆哮,不一會,又竄到門外,用腦袋撞門,幸好門比較結實,二人又早防備,老虎撞了半天也沒撞開,隻得離開。

馬沼、馬拯嚇壞了,見屋裏供奉著賓頭盧尊者的佛像,趕緊跪下來祈禱。許久,佛像居然開口吟詩道:

“寅人但溺欄中水,午子須分艮畔金。

若叫特進重張弩,過去將軍必損心。”

馬沼、馬拯麵麵相覷,仔細琢磨。

馬拯一拍大腿,說道:“寅人不就是老虎嗎?欄中就是水井,午子指的是我,艮畔金不就是銀器皿嘛!哎呀,還是我有學問啊!”

馬沼說道:“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臭美呢?想想脫身之計吧!”

馬拯也不禁傻眼。

天亮了,伏虎大師來敲門,說道:“二位小馬哥,我煮了粥了,出來喝點吧。”

二人乍著膽子開門出去,見庭院中有口水井,不禁相視一笑。

馬拯說道:“大師快看,那井冒煙兒了,有古怪啊!”

伏虎大師也缺心眼,走到井口向下看,馬拯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伏虎大師墜入井中就變成了猛虎,在水裏掙紮吼叫直嗆水。二人尋來一塊巨石,砸了下去,老虎沉入井下嗚呼哀哉。

馬拯、馬沼二人跑進禪房,把所有的金銀器皿席卷而空,狂奔下山。

二人一直走到黃昏時分才走到山腳下,見路邊有人架設了一張巨弩,安置了機關。巨弩旁的大樹上有一個棚,一人在棚裏喝道:“你們倆小心,別碰我的弩!”

馬拯、馬沼小心地繞到樹下,向獵戶致意。

獵戶說道:“這山裏有猛虎,眼看天黑了,你們走夜路不安全,何不上樹來,看我射虎呢?”

馬沼、馬拯眉開眼笑,總算找到救命稻草了,趕緊爬上樹,鑽進棚裏,探出頭來窺視。

獵戶說道:“別怕,有我呢!”

不一會,一群人結伴而來,大聲喧嘩,有和尚、道士、猛男、美女、唱歌的、演戲的、耍猴的不一而足,足足有三四十人。這群人來到巨弩機關旁,怒道:“剛才兩個小賊殺了我們大師,我們正追捕呢,這是誰又在此設機關,還想害我們將軍?”

這群人齊心協力,破壞了弩機,揚長而去。

馬拯一聽覺得不對勁,問獵戶怎麽回事。

獵戶說道:“你們知道什麽?那些人都是倀鬼!被老虎吃了之後,就成了老虎精的走狗,為老虎開路呢!”

馬拯、馬沼恍然大悟,忙問獵戶姓名。

獵戶道:“我叫牛進,南嶽第一獵手,遠近馳名啊!”

馬拯驚呼:“佛像說的後兩句詩指的就是你啊!特進,不就是牛進嘛!張弩射將軍,看來,那些倀鬼說的將軍也是個老虎精。”

馬沼急道:“可是弩機已經被倀鬼破壞了啊!待會虎將軍來,怎麽應付啊?”

牛進得意地笑道:“我並非浪得虛名啊!這裏老虎不止一個,我的弩機也不止一個啊!”

牛進又拿出一張巨弩,跳下樹重新安置好,又爬上樹棚靜候。

三人屏住呼吸,翹首以盼。

果然,一隻猛虎呼嘯而來,前腳踏中機關,弩機射出三支利箭,正中老虎心髒,老虎登時慘死。

那夥倀鬼聽到聲音,蜂擁而至,伏在老虎屍體上嚎啕大哭起來。

馬拯、馬沼和獵戶跳下來,嚴厲斥責他們:“你們這些下賤的倀鬼,被老虎吃了不說,還為虎作倀,幫仇人害別人,天底下有你們這麽缺心眼的鬼嗎?我們幫你們報了仇,除掉老虎精,你們反倒趴在虎背上啼哭,不是賤到家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倀鬼猶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了。

為首一個鬼拜謝道:“對啊,我們做人的時候不傻,怎麽做鬼之後變缺心眼了呢?肯定是這老虎精作怪!三位恩公把我們罵醒了,謝謝啊!我們趕著投胎去了,下輩子有緣再見吧!”

一陣陰風拂過,這群倀鬼煙消雲散。

馬拯、馬沼拿出金銀器來,跟牛進分了,高興而歸。

“為虎作倀”原來是這麽來的啊?

 裴鉶《傳奇》

327、昭潭三妖

唐憲宗李純元和年間(806-820),有位隱士名叫高昱,常泛舟於昭潭(今湖南省長沙縣南昭山下,相傳周昭王姬瑕南征死於此潭中,因而得名),以垂釣為生,怡然自得。

一日,夜半時分,高昱獨坐小船上,品酒賞月。忽見昭潭水麵上冒出三朵碩大無朋的蓮花,紅豔非常,輕風徐來,花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月光下,三朵蓮花徐徐綻放,蓮蕊處站著三個絕世美女,膚若凝脂姿容美豔,都穿著雪白的紗裙,衣帶裙裾隨風飄擺,令人見之忘俗。高昱不覺看得癡了。

三位美女出口成章,一女說道:“今夜皓月當空,春風沉醉,潭水清澄,蓮花盛開,不如聊點學術問題,搞個昭潭講座熱鬧熱鬧如何?”

其他兩個美女拍手附和。

其中一個說道:“那邊有個小船,不會有人偷聽吧?”

為首美女笑道:“他偷聽才好呢,正好讓這俗人長點學問。”

高昱暗道:“小樣兒,幾個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我可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啊,不過厭倦官場傾軋爾虞我詐,這才心灰意冷在此隱居的,真以為我漁夫啊?且看看幾個美女辦講座能講點啥玩意兒!要是講歪理邪說,我高教授可就不客氣了!”

一美女發話:“古籍記載,昭潭深不可測,周昭王都在這兒淹死的,無數軍士下水尋找屍體,結果沒一個活著出來的,看來所言非虛啊!那邊湘江裏的橘子洲,據說是飄浮在水麵上的,一日移動一寸,一般人看不出來,真是造化神奇啊!”

為首美女說道:“三妹真是博學多聞啊!咱們把各自擅長的學問亮出來,好好探討探討吧。我素喜佛學,大乘佛法、小乘佛法多有涉獵,金剛、法華、大藏爛熟於心,相信就是大德高僧在這兒,我也不懼他。”

另一美女接口道:“我精研道家之學,先天術數、周易八卦、河圖洛書、煉丹修仙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道德經》、《南華經》、《西升經》、《衝虛經》我倒背如流,就是張天師來,也得甘拜下風。”

最後一個說道:“我是聖人門徒,鑽研儒學已臻化境。雖孔孟再世,也不過如此。”

高昱在船上差點笑噴了,心道:“三位美女不去選美,偏偏在這兒故弄玄虛吹牛皮,真真可笑。大話空話誰不會講?且看她們如何繼續。”

三位美女縱論儒釋道三教學問,你一言我一語,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講得倒也靠譜。

講了半天,大美女忽然歎息道:“哎,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子孫倉皇逃竄,洞府被毀,惡人逼我舉家遷徙,真不吉利啊!”

另兩位美女說道:“大姐多慮了,做夢不過是靈魂暫時出竅罷了,指不定遊蕩到哪兒看到些什麽呢!何必當真呢?”

大美女也一笑置之,道:“聊了大半夜,肚子好餓啊,姐妹們,明日我們吃什麽啊?”

那兩個美女笑道:“我們愛好儒釋道,當然要吃這三教中人了,還用說?”

高昱一聽嚇壞了,心髒都快跳出來了:“苦也!我說不對勁呢,這三個美女是吃人的妖怪!”

高昱大氣不敢喘,伏在船舷上裝死。

隻見那三朵蓮花慢慢閉合,將三位美女關了進去,蓮花又逐漸沒入水中,水麵恢複了平靜。

高昱長舒一口氣,牢牢記住三個妖精的話,心中琢磨。

第二天,一個和尚乘船過昭潭,不幸淹死。

高昱恍然大悟:“看來,仨妖精真出來吃人了!愛好佛理就吃和尚,這是哪家的規矩啊?”

不一會,一個道士來到岸邊,想借船渡河。高昱趕緊勸阻,說明原委。道士不屑一顧:“你這是妖言惑眾,別說壓根沒妖怪,就是有妖怪作祟,本道爺也不懼!你不借我船,船有的是!”

道士換乘別人的船,半途一陣風吹翻了船,道士也掉水裏死了。

緊接著,一個秀才背著書箱走來,高昱上前一把拉住,一五一十講個明白,懇切地勸他不要過潭。

秀才大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我偏要過去!今天我們一大家子在對岸辦社戲,我能不回去嗎?滾開!”

高昱急了,死死拉著秀才衣袖不撒手,秀才苦苦掙紮也掙不脫。

這時,一道飛練從潭水中竄了出來,直纏住秀才的身子往水裏拖拽,高昱忽然覺得秀才的衣袖粘滑不已,一溜手,秀才墮入水中不見了。

高昱叫苦不迭,歎息道:“哎,這真是命啊!”

不一會兒,有一老一少乘船而來,高昱在旁長籲短歎,老人一時好奇,問他何事,高昱和盤托出。老人暴怒:“什麽?妖精竟敢如此?我非收拾她們不可!”

高昱勸道:“老人家,趕緊走吧,別管閑事了,看樣子,那三個妖精道行很高啊!”

老人怒道:“你敢小瞧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乃世外高人,祁陽山唐勾鱉!正要去長沙城拜訪張法明大師呢!我跟大師是哥們兒,懂嗎?今天既然路見不平,我就非得拔刀相助了!你等著吃驚吧!”

這時,岸邊來了好多人,焚香祈禱痛哭不已,不用說,是剛才三位死者的親友來祭拜。

唐勾鱉(瞧這世外高人的名字啊!太搞了)咬牙切齒,當即令童子打開隨身攜帶的木箱子,取出朱筆宣紙,筆走龍蛇畫下符籙,遞給童子,喝道:“你拿著去吧!搞不定別回來了!”

童子持符踏浪而去如履平地,到潭中央,腳尖一點,激起三丈多高的水柱來,童子徑直下水,不見蹤影。

在水底搜尋良久,順著南昭山山腳下的水底行了幾百丈遠,終於找到了妖精的巢穴。童子順著洞穴深入,不覺豁然開朗,來到一處軒敞的大石室中,見三隻白豬在石榻上躺著,周圍幾十頭小豬在玩耍。童子手舉符籙大聲嗬斥,三隻白豬驚起,化作當晚三位白衣美女,其他小豬也都變成了小女孩,慌作一團。

三位美女跪地痛哭:“不祥之夢,今天應驗了!請仙童大發慈悲啊!”

童子說道:“你們這些害人精,我師父令我來拿你們!受死吧!”

美女施展柔媚手段,起身圍繞童子搔首弄姿起來,童子不禁心頭一蕩。

大美女說道:“你告訴你師父,我們三日後就離開這裏,遠赴東海修煉,以後再不敢害人了,行嗎?”

二美女嗲聲嗲氣:“那三個死鬼跟我們是宿世冤孽,不得不害他們性命啊,仙童回去稟告仙師,放我們一馬吧。”

小美女更是明眸善睞眉目傳情,說道:“我們有夜明珠送給你好不好啊?小哥哥,就放了我們吧。”

童子怦然心動,收起符籙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童子回岸邊複命,唐勾鱉語氣也有些舒緩,說道:“你去告訴那三個畜生,不看她們幾百年修成人形不易,我必定打她們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讓她們明天一早就滾 蛋,否則我派六丁六甲天兵去收拾她們!”

童子趕緊高興地返回傳話,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

高昱不禁嘀咕:“唉,美女就是好啊,哪怕明明知道是個害人精,也可以不用死,世道不公啊!和尚,老道,秀才,你們死得冤啊!”

唐勾鱉假裝沒聽見,帶著童子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團衝天黑氣從潭水中升騰而出,緊接著,旋風陡起雷電霹靂,潭水掀起驚濤駭浪。高昱隱約見到,在激流波浪之中,三條幾丈長的大魚順流而去,身後無數條小魚緊緊跟隨。

高昱疑惑:“不是說三頭豬嗎?怎麽又變成大魚了?這仨妞到底什麽妖精啊?”

說的是,剛開始從蓮花中冒出來的,我覺得三位美女應該是花妖吧,不然如花似玉錦心繡口的,不是花妖能是什麽?隨後,童子深入洞穴,看到卻是三隻白豬,不用說,白豬正是她們的原形,那美女是豬妖無疑了。可最後,波浪之下卻又是三條大魚,乖乖,美女妖精就是非比尋常啊!

  裴硎《傳奇》

328、老虎逸聞二則

武則天時代,成王李千裏鎮守嶺南,捕獲一隻小老虎送到京城皇宮,供武則天賞玩。不料,老虎雖小勇猛凶悍,竟從精鋼打造的籠子裏竄了出來,咬死了一個宮女。武則天大怒,令神策軍捕拿老虎嚴加看管,不給老虎吃喝,活活將其餓死。隨後,武則天將老虎安葬,其上建佛塔,令千名僧人供養,塔名“虎塔”。

傅黃中任越州諸暨(今屬浙江紹興市)縣令,部下一位軍士喝醉了酒,著急趕路,深更半夜在山裏行走,酒勁上來,居然靠著石頭睡著了。一頭猛虎聞著人味兒就過來了,湊近嗅他,老虎長長的胡須都伸進他的鼻孔了,他才蘇醒,鼻孔奇癢難耐,旋即打了一個噴嚏,噴嚏極響,嚇老虎一大跳,竟失足掉落山崖,腰都摔斷了,被獵戶捕獲。這軍士自鳴得意,常對人說:“老虎何足道哉,我一個噴嚏就把它嚇倒了!”

  張鷟《朝野僉載》

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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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鐵櫃美女——莫才人

唐玄宗的哥哥寧王李憲到鄠縣(今陝西省戶縣)打獵,草叢中忽然發現一個大鐵櫃子,鎖得嚴絲合縫的,李憲很好奇,命令士兵開鎖,費了很大勁,這才將鐵櫃子打開,裏邊居然有位美女!

李憲兩眼放光,驚喜道:“美女,你咋鎖在鐵櫃裏了呢?我們這麽見麵,實在是太有緣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是皇上的哥哥,典型的超級鑽石王老五。沒請教?”

美女答道:“多謝大王搭救,我姓莫,就住在附近村子裏,昨夜來了兩個賊和尚,打傷我父兄,把我搶了去,就鎖在這鐵櫃裏,抬到這裏藏起來,說等今晚天黑再來把我弄走。”

李憲怒了:“煌煌大唐朗朗乾坤,何方妖僧敢這麽胡作非為?小莫,你別怕,本王為你做主!你告訴我,那兩個和尚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

小莫搖頭:“我就看見兩個光頭挺亮的,別的啥都沒看見啊!至於名字,更不知道了。”

李憲思索片刻,笑道:“有了!你跟我回去吧,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任你享用不盡!這仇,我替你報!”

李憲命令士兵把剛活捉的黑熊帶過來,趕進鐵櫃裏,又按原樣鎖好了,帶著美女得意而歸。

當天下午,唐玄宗就聽到此事了,很是好奇,說想見見這位鐵櫃子裏的美女啥模樣。

李憲一聽就明白了,皇上惦記的姑娘,你還猶豫什麽,麻利地主動奉獻吧!李憲立刻很聰明地將小莫進獻給皇上,唐玄宗一見小莫,心花怒放,馬上冊封她為才人。小莫也很伶俐,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歌喉清亮,唱起小曲兒來百轉千回餘音繞梁,美中不足的就是略微有點陝西口音,這點毛病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唐玄宗高興地為小莫獨創的小曲取名叫“莫才人囀”,楊貴妃知道後,都有點吃醋。

三天後,唐玄宗接到京兆尹奏報,說鄠縣一家客棧出了一件怪事,一時沒有頭緒。有兩個和尚來住店,出手極為闊綽,單租了一個小院叮囑店家不準任何人打攪,說是要做法事。天一黑,兩個和尚就氣喘籲籲地扛著一個大鐵櫃進了屋,店家以為那是做法事的法器,也就沒過問。當天夜裏就出事了,兩個和尚半夜慘叫聲、廝打聲不絕於耳,店家原本想進去看看究竟,但和尚有言在先,就有些猶豫。不一會,竟有一頭大黑熊竄了出來,咆哮幾聲狂奔而去。店家差點嚇吐了血,死活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趕緊報官。官兵衝進小院一看,兩個和尚橫死屋中,骨頭都被黑熊咬碎了,慘不忍睹。鄠縣縣令查半天摸不著頭腦,隻得上報京兆府,京兆府也百思不解,向皇帝奏報。

唐玄宗看了奏報哈哈大笑,立即寫書信對寧王說道:“哥,你太牛了,替莫才人報仇連人都不用,高,實在是高!”

寧王看了書信苦笑,心裏罵道:“還是你高啊,我把皇帝寶座讓給你還不算,我的妞現在都歸你了!到底誰高啊?”

黑熊殺淫僧,寧王李憲的確很高明也很促狹啊!

不過,唐玄宗的確很齷齪,以前隻知道他霸占兒媳婦楊玉環,現在連哥哥的女人都占了,真不是一般人類啊!

注:李憲——(679-741),唐睿宗李旦長子,本名成器。以皇位讓於玄宗,史稱讓皇帝,封寧王。善畫馬。開元興慶池南華尊樓下壁上有《六馬滾麈圖》,就出自他的手筆。畫上有唐玄宗最愛的駿馬——玉麵花驄,謂“無纖悉不備,風鬃霧鬣,信偉如也”,足見傳神。

  段成式《酉陽雜俎》

330、鬼贓

陝西農村一位老太太,家裏經常鬧鬼,搞得雞犬不寧。一日,一位道士來乞食,老太太把家裏最好的東西拿給道士吃,道士很感激,說道:“你家是不是常鬧鬼啊?受你一飯之恩,貧道自當斬妖降怪以作報答。”

老太太很是高興,請道士設壇作法。道士燃起一堆火,把背囊中的符籙投入火中,登時火焰怒發,雷霆震震,房前屋後慘叫聲不絕於耳。

良久,道士歎息道:“妖怪都被滅了,可惜跑了一個。”

老太太一聽嚇壞了,叫苦不迭。

道士笑道:“不妨,跑的那個妖怪被我打傷,沒二十年休養斷然不能恢複元氣,我這兒有把鐵簡,乃是鎮邪寶器,二十年後要有意外,你把它投入火中,自能降妖除怪。”

老太太接過鐵簡,道士就不見了。

從那以後,老太太把鐵簡視為鎮宅之寶,但是她女兒年幼無知,到處跟人顯擺,惹得很多人都來參觀鐵簡。老太太動了個心眼,悄悄找個鐵匠打了一把一模一樣的,用來應付那些看熱鬧的,把真的鐵簡係於腰間辟邪,從不離身。

二十年很快過去了,老太太始終沒有放鬆警惕。

一夜,有位自稱大王的人率一隊軍士來到老太太家借宿,對老太太說道:“聽說你家中藏有一把鐵簡,乃是世外高人所贈,拿給我見識一下吧。”

老太太把假的鐵簡交給大王,大王把玩良久,不見歸還。這幫人在庭院中生了一堆火,烤肉豪飲,粗鄙不堪。

大王一時酒醉,喝道:“老太婆,聽說你女兒長得不錯,叫出來陪本大王喝酒!”

老太太覺得不對勁,一邊帶著女兒出來強顏歡笑,一邊掏出腰間鐵簡,扔進火堆。登時雷鳴電掣,煙火滿院,這幫人慘叫哀嚎起來,聽起來不像人聲。不一會,煙霧消散,庭院中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獼猴的屍體,其中一個獼猴極為健碩,身上有舊傷,估計就是當年被道士打傷逃走的那位,二十年修煉養好了傷,又回來報複了。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妖孽終究斃命。老太太喚來官兵,清理現場,發現獼猴身上帶著很多金銀玉器,都是人間罕有的精妙珍寶,令人眼花繚亂。自然,這些寶貝都被官府充公了。

當時,泰不華元帥為西台禦史,讀到這個案子的卷宗,不禁拍案叫絕,用朱筆在卷宗上寫了“鬼贓”二字,還親自到府庫查驗妖怪留下的寶貝,讚歎不已。

妖怪留下的賊贓,真是聞所未聞。作者言之鑿鑿,好像真的一樣,令人不得不信啊!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

331、娑婆樹種子雨

元順帝至正十二年壬辰(1352),陶宗儀從杭州到湖州避難,三月二十三日,黑氣亙天電閃雷鳴,旋即下雨,有東西像果核一樣,隨雨傾瀉而下,五顏六色光瑩堅固,用牙咬開吃了,好像鬆子仁的味道,當地高僧說這是娑婆樹的種子。

閏三月十二日,這樣的娑婆樹種子雨又下了一次,很是詭異。

八月,經過杭州,聽人說三月十八日那天,這裏也跟湖州一樣,下了樹子雨,人們都嘖嘖稱奇,但不明所以。

九月十日,紅巾軍大舉義兵席卷而來,凡是下過樹子雨的,都被戰火焚燒殆盡,沒下過種子雨的地方安然無恙。

九月二十六日,湖州被紅巾軍占領,儀鳳橋四周的房屋盡毀。記得當時下樹子雨,就以儀鳳橋附近最甚。娑婆樹種子雨,竟是災難的先兆,令人觸目驚心。

唐朝白居易的詩集曾記載,月中有桂花樹的種子從天而降,落在天竺寺。

宋人葉夢得的《玉澗雜書》也有類似記載,說宋仁宗天聖年間(1023-1032年十一月),七八月間,有桂花樹子從天而降,其大如豆,分黑白黃三種顏色,吃下有辛辣味,有和尚道士撿了些種子用來種植,居然成活了二十五株。

然而,唐宋兩則記載下樹子雨,都沒發生災變,也就談不上天降示警了,可偏偏元朝末年的所謂“娑婆樹子雨”卻是一時之讖,耐人尋味啊!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

332、河豚之毒

吃完河豚之後,一日之內絕不能同吃中藥湯劑,中藥中常見的荊芥、烏頭、附子跟它都相克,吃了必死無疑。

江陰有位老學究,吃了河豚後又服湯劑,結果一命嗚呼。

河豚的魚籽更不能吃,吃下之後會使人肚子脹痛而死。倘若及時跳進水裏浸泡一夜,可保勉強保命,浸泡一夜必定嘔吐,吐出來的河豚魚籽大如芡實。世人相傳,誤食河豚魚籽中毒的,必須立刻喝下汙穢的東西導致嘔吐才行,否則必死無疑。或用龍腦浸水,或用至寶丹、橄欖浸水服下,都能解毒。後又有一個偏方,說把槐花微微炒熱,加上幹燕支搗成粉末,用水調服,毒性可解。

看來,吃河豚得冒著生命危險,必須事先準備好上述解藥,才能大快朵頤。世人都說中國人什麽都敢吃,真真名下無虛。這也反襯出河豚之美味,吃上一口雖死無悔啊!

隻是不知道這些古代偏方,到底能不能解河豚之毒。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

 

333、奸相李林甫家的奇異事

一代權奸李林甫,自唐玄宗開元二十四年(736)拜相,大權獨攬氣焰熏天,幹了很多缺德事。他自己心裏清楚,很多官員和百姓都對他恨之入骨,必欲處之而後快,不免心中有鬼,時常抑鬱,總覺得有鬼魅騷擾家宅不寧。於是乎,李林甫找來一位道士,向他求教。道士笑道:“相國執天下權柄已久,難免得罪個把人,您福大命大,還在乎這個?”

李林甫說道:“你別拿這話搪塞我,沒準兒你還恨我呢?你就照實了說,隻要能趨吉避凶,我定重賞你。”

道士思量再三,硬著頭皮說道:“相國惹禍不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了,我雖有手段,也就能護您十年不中邪。”

李林甫默然,良久才歎息道:“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啊?也罷,你說吧,讓我怎麽辦才好?”

道士說道:“你去找一個神射手做保鏢,寸步不離左右,可保十年無虞。”

李林甫趕緊派人四處尋找,終於在長安西市找到一個退役的老兵,號稱神射。老兵前來拜見,說道:“我曾是軍中赫赫有名的‘賽李廣’,可惜近年多病,家裏窮困潦倒無錢醫治,就隻好退役了,不過,窮歸窮,我的箭術倒沒撂下,相爺但有驅馳,小人願孝犬馬之勞。”

李林甫很高興,給他很多錢財,請來名醫為他診治,老兵這麽一調理,更加精神奕奕箭無虛發了。從那以後,老兵寸步不離李林甫,做貼身侍衛,倒也太平無事。李林甫漸漸放鬆警惕。

有天晚上,李林甫大擺筵席招待狐朋狗黨,鶯歌燕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老兵一如既往地背著弓箭穿著鎧甲侍立身旁,李林甫覺得宴請的都是心腹,又在戒備森嚴的家中,一定不會出事,就打發老兵回去歇息。老兵剛回到住處躺下來,就覺得外麵忽然靜了下來,宴會方向居然也寂然無聲了,不禁嘀咕道:“不對啊,宴會不可能這麽快就結束的,怎麽一點響動都沒有了?是不是出啥邪門的事兒了?”

老兵趕緊跨上弓箭衝了出去,隻見南牆外一個包袱扔了進來,墜落於地,緊接著,一個黑衣人也翻牆進來,老兵不由分說,張弓引箭,正中黑衣人前胸,黑衣人慘叫一聲倉皇逃走。

老兵慌了神,急忙趕到宴會現場,隻見所有人都像被使了定身法,個個呆若木雞一動不動。老兵上前跪拜呼喊:“相爺醒來!”

喊了很多聲,李林甫依然保持著笑容可掬舉杯半空中的姿勢,紋絲不動。其他賓客、舞娘、彈琴的、丫鬟仆役也都如此,好像固定在地麵上的木偶一般。場麵極其詭異。

老兵狂奔到南牆下,找到剛才落地的那個包袱,包袱打著死結,好容易才解開,裏邊是上百隻竹簽,竹簽上寫著字,老兵一看,正是在場所有人的名字。老兵拿起竹簽念了起來,從李林甫開始,念到哪一個,哪一個就應聲答複,旋即蘇醒。好一會,所有人都如夢初醒,昏昏然不知何故。李林甫第一個醒來的,早嚇得一身冷汗,肝膽俱裂。但高朋滿座,李林甫也隻得強自支撐,繼續飲酒作樂歌舞歡宴。

第二天,李林甫驚魂未定,請來道士求助,道士驚道:“幸虧老兵在,否則,相爺滿門老幼以及門下諸公都得玩兒完!昨夜那個黑衣人肯定是向相爺索命的冤魂啊,一箭射中元氣大傷,十年後必然複還!到那時,就不是貧道所能料定得了!”

李林甫一聽,又抑鬱起來。幾年後,忠心耿耿的老兵死了。到了十年之期,李林甫果然暴卒,滿門被斬家產被抄,一切化為泡影。

我一直覺得奇怪,古往今來的貪官汙吏其實心裏都明白,自己幹了這麽多缺德事,遲早會有報應!可偏偏欺下瞞上、貪贓枉法、殺人放火、欺男霸女忙活得樂此不疲無休無止,好像吸毒上癮似的,非等到被抄家滅族時才肯罷休,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張讀《宣室誌》

334、索命古木

唐敬宗寶曆年間(825年正月-827年二月),河南龍門寺和尚法長,回老家鄭州原武縣(今河南新鄉市原陽縣)收割麥子。

當晚,法長策馬疾馳,故鄉已是近在咫尺。忽然,馬停住腳步,不敢向前。法長歸心似箭,鞭打嗬斥,馬兒就是不肯向前邁一步,隻是瞪大眼睛朝東看,很驚恐的樣子。

法長也暗自心驚,趁著月光看去,隻見幾百步外,一截古木飄忽而來,法長嚇壞了,趕緊下馬躲到一邊,偷偷窺視。古木逐漸接近,有道白氣縈繞四圍,離地六七尺,緩緩飛行。古木經過法長身邊,法長聞到腥臭難當,比魚市場還要難聞,側耳傾聽,隱然還能聽到細微的呻吟聲連綿不絕。

法長好奇心起,策馬緊隨其後,走了一裏多地,到了一戶人家門前,古木穿門而入悄無聲息。法長心下駭然。

不一會,裏邊有人高呼:“糟了,咱家牛怎麽死了?”

又有人喊道:“邪門了,驢也尥蹶子,蹦躂幾下就死了!”

有丫鬟高叫道:“不好了,少爺口吐白沫,眼瞅著不行了!”

隻聽得一家亂作一團,哭喊叫嚷聲此起彼伏。法長在外麵不由得心生寒意。過了一會,裏邊沒聲兒了,一下子出奇得靜。

法長趕緊高聲喊叫,街坊四鄰都出來了,法長把所見所聞急急說了,大夥一擁而上破門而入——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家一門老幼十幾口,連帶雞鴨驢馬牛羊,凡是會喘氣的,統統七竅流血五官錯位而死,場麵慘不忍睹。法長帶人尋找那段古木,卻不見蹤跡。

索命古木,太玄乎了,究竟是何邪物呢?匪夷所思啊!

 張讀《宣室誌》

335、漆桶怪

唐文宗開成年間(836年正月-840年十二月),河東郡(今山西)有位巡街小吏,經常半夜在街上巡查執勤,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為維持和諧大唐社會秩序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一天晚上,明月如鏡,小吏巡行到景福寺門外,見一個人蹲在地上,渾身黑漆漆的,雙手抱著膝蓋,耷拉著腦袋,像是在打盹兒。

小吏遠遠喝道:“唉,什麽人?這是公眾場合,嚴禁流浪漢露宿!你這樣是影響我煌煌大唐富貴繁榮的正麵形象,懂嗎?趕緊給我起來!城外破廟呆著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那人無動於衷,紋絲不動。

小吏孤身一人,街麵上也空無一人,不禁有些害怕,強自鎮定,怒吼道:“你丫聽見沒有?再不滾 蛋,我敲鑼了啊!待會三班衙役全縣城管都過來了,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吏拿起鑼開始比劃,想嚇那人離開,那哥們忽然跳了起來,張牙舞爪直撲小吏而來,小吏嚇壞了,隻見這人相貌極為詭異,臉白如雪足有三尺多長,身材極為瘦削,像麻杆兒似的,力氣卻很大,一下就把小吏撲倒在地,手裏的鑼都被他踩扁了。小吏掙紮起身,倉皇逃竄,那人在後麵格格鬼笑。

第二天,小吏到處跟人說及此事,可惜人微言輕沒人相信,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幾個月後,景福寺重修廟門,挖掘地基,居然挖出一個漆桶來,漆桶細長,上部染有白泥,十分怪異。小吏來湊熱鬧,一見到漆桶恍然大悟,當夜見到的鬼怪,正是這個漆桶啊!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漆桶都能成精為怪,什麽世道嘛!

 張讀《宣室誌》

336、龍舌張氏

北庭都護府西北沙州城外,有條黑河,河水時常泛濫,衝毀房屋,淹沒良田,致使沙州之地民不聊生,百姓不得已離鄉背井,好端端的耕地都荒蕪了。當地人都說是黑河裏的惡龍造的孽。

凡有官吏到沙州赴任,必須殺豬宰羊,謙卑地到黑河岸邊祭祀,祈求惡龍發慈悲,不要興風作浪。否則,必定霪雨連綿數月,河水暴漲,水漫城池,百姓皆為魚鱉。

唐玄宗開元年間,南陽人張嵩就任北庭都護,聽聞此事極為震怒,率領護衛軍親至沙洲黑河岸邊,一麵畢恭畢敬備下三牲供果祭拜,一麵密令上百弓箭手潛伏起來,嚴陣以待。

不一會兒,風雲突變河水湍急,一條黑龍張牙舞爪飛騰而出,足有百尺長,水桶粗,目光如炬鱗爪飛揚。惡龍一見貢品,收起神通降下雲端,逐漸縮成幾尺長,趕到供桌前,旁若無人地大嚼起來。

張嵩毫不遲疑,大喝一聲一揮手,弓箭手萬箭齊發,將惡龍射成刺蝟,翻身倒地氣絕身亡。

城中百姓嘩然,奔走相告齊聲叫好,紛至遝來,一起向張嵩跪拜。

張嵩將惡龍屍體進獻給皇帝,唐玄宗很高興,將惡龍的舌頭割下來,賜給張嵩,令他世代珍藏。自此,張嵩一門,人稱“龍舌張氏”,子孫後代承襲沙州刺史一職,一門勳貴數百年不絕。

注:北庭——唐方鎮名。唐玄宗先天元年(公元712)始設,轄境在伊州以西,故稱伊西。伊州地處瓜州(今甘肅安西東南)、沙州(今甘肅敦煌縣城西)與西州之間,治所在北庭都護府,節度使例兼北庭都護,故通稱北庭,亦稱伊西北庭。統轄伊、西、庭三州以及北庭都護府境內諸軍鎮。開元後與磧西四鎮節度使時分時合。貞元六年(公元790年)被吐蕃侵占。

俺的老鄉張嵩,連龍都敢射死,勇氣可嘉啊!

看來,再神聖的靈物,也都有好有壞良莠不齊啊!

《太平廣記》

337、地底幼龍

唐玄宗開元年間,河南采訪使兼領汴州刺史齊浣,因為治下徐城水情緊急,就奏請朝廷興修十八裏運河,將洪水引入青水,以平江淮一帶的水患。

亳州真源縣(今安徽省渦陽縣,老子故裏)縣令崔延禕受命操辦開鑿運河事宜,糾集數千百姓日夜趕工,幾日內開挖了數千步,卻無意間挖到一處古怪。

起初,人們還以為挖到了一座古墓,但墓室光潔如新,就覺得不像。崔縣令很是好奇,下令小心開挖,以“考古”的專業精神一點點深入。廓清淤泥,控幹汙水,才發現墓室中居然潛伏著一條五色神龍,龍身長一丈有餘,成年人手臂一般粗細,顯然還是條年幼的龍。龍身邊拱衛著五六條鯉魚,各長一尺有餘,撲撲騰騰怒目相向。還有兩隻靈龜,身長一尺兩寸,眼睛長約九分,炯炯有神,頗有敵意地看著圍觀百姓。

崔縣令嚇壞了,趕緊稟報開河禦史鄔元昌,二人不敢自作主張,上報齊浣。

齊浣說道:“潛龍勿用,不可冒犯啊!”

馬上下令將幼龍和“鯉魚侍衛們”轉移到淮河放生。運送的人極為小心,像伺候大爺般用特大號敞篷水車盛放著幼龍和鯉魚,緩慢行駛,隔天就換一次水,每天三次喂給它們鮮活的小魚小蝦。隨行禦史員錫膽大包天,趁別人不注意時,竟將幼龍的一根胡須拔下來藏在懷裏,以作留念。

曆時半月,幼龍和鯉魚終於抵達淮河岸邊。鯉魚先下河開道,幼龍隨後下水,淮河就像煮開了鍋似的,數百萬條魚兒躍出水麵,白花花一片炫目耀眼望不到邊,朝幼龍蜂擁而至,場麵蔚為大觀,觀者無不驚駭。幼龍噴雲吐霧,淮河水麵濃雲彌漫遮天蔽日,五步之內不見人影。許久,雲霧散盡,幼龍和所有魚兒都不見了。淮河也平靜如初。

另外,那兩隻靈龜,被鄔元昌私自攜帶趕赴宋城(今河南商丘),車馬經過一個小水窪,靈龜極力掙紮,伸長脖頸朝向小水窪,可憐巴巴的樣子。鄔元昌一時心軟,就用網兜住靈龜,把它們撒進小水窪裏喝水,水窪不過幾尺方圓,水深不足五寸,靈龜一入水就不見了,網卻絲毫未損。鄔元昌怒了,令人抽幹水窪裏的水,全力搜尋靈龜,但一無所獲。

鄔元昌不禁懊惱:“唉,幼龍乃是神物,我不敢私養,鯉魚到處都有,我也不稀罕。唯獨這兩隻靈龜煞是可愛,它們曾伴神龍左右,定然沾些靈氣,我悄悄養著,加以道家導引之術,也好受些滋養,誰料想,竟是如此沒福氣啊!”

 戴孚《廣異記》

338、飛龍在天——騎上龍背的女人

京兆府官宦人家的小姐韋氏,嫁給了武昌人孟某。唐代宗李豫大曆末年(779),孟某和韋氏的弟弟一起被朝廷征選為官,孟某就任閬州錄事參軍,小舅子韋生任揚子縣(縣治在今揚州城南揚子橋附近)縣尉。這下,一家人該分道揚鑣了。

韋小姐跟隨夫君取道入蜀,“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山路崎嶇陡峭,不能行車,韋小姐雖然嬌生慣養,也隻得跟著夫君策馬而行。夫妻二人行至駱穀口,韋小姐的馬忽然受驚尥蹶子,她本來就不會騎馬,這一驚,立即從馬背上跌落,墜入山穀深淵。孟某大驚,趕緊向下查看,山穀幽幽,足有幾百丈深,渺然不見底,這一落下去,必定粉身碎骨。真是“升官發財死老婆”,孟某祭奠再三,大哭而去。

韋小姐落下山崖,半空中就嚇昏了。等到蘇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身下枯葉足有幾丈厚,不但沒死,連一點傷都沒有。韋小姐抬頭望天,藍天遙不可及,隻有巴掌大小一片。再看周邊環境,峭壁陡直無從攀援,隻能硬著頭皮在穀底摸索。餓極了吃點樹葉,渴了吃點雪,頑強的求生欲望使韋小姐咬牙堅持著順著穀底尋找生路。

“是啊,老公剛升了官,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太便宜他了!不行,決不能死在這兒!幾百丈深的山穀掉下來都沒死,還懼什麽?向前衝,向前衝!一定有希望!”

韋小姐拚命給自己打氣,果然,不遠處石壁有條縫兒,透出微弱的光亮來。韋小姐很是激動,鑽了進去,隻見黑暗中亮著兩盞燈,韋小姐直奔光亮而去,都到跟前了才發現,哪兒是什麽燈光,竟是一條巨龍閃亮的雙眼!

韋小姐嚇壞了,踉踉蹌蹌退後幾步,身子緊貼石壁大氣都不敢喘。巨龍蜿蜒而出,擦著她的衣襟而過,忽地一聲咆哮震耳欲聾,神龍騰空而起,風聲呼呼,轉眼間就不見了。

韋小姐強自鎮定,繼續順著岩縫前行,緊接著,又有一條巨龍出現在不遠處!

韋小姐不禁心中打鼓:“留在這穀底遲早是死,神龍察覺被吃了也是死,不如賭一把,看看我的命到底有多硬!”

韋小姐打定主意,目不轉睛地盯著逐漸靠近的巨龍,龍頭劃過她身前,韋小姐心一橫,跳上龍背,一把緊緊抱住,死不撒手。神龍絲毫不以為意,咆哮飛騰而出,轉瞬之間躍出山穀,遊動於藍天白雲之間。

韋小姐起初不敢睜眼,隻覺耳邊風聲呼嘯,雙手死死摳住龍鱗,不敢鬆懈分毫。良久,韋小姐慢慢睜眼,但見雲海蒼茫山巒起伏,低頭看想看地麵,渺然不可見。

巨龍飛騰半日,這才慢慢降下雲端,韋小姐這才能看見腳下是一片林海,不遠處江水耀眼,顯然是巨龍要下河戲水。巨龍慢慢降低,速度也逐漸放慢,韋小姐估摸著離地隻有三四丈高,這才撒手墜下,正好落在厚厚的草甸子上。

韋小姐悠悠緩過神來,鼓足氣力站起身來,徐徐而行,路遇一位漁翁,討了些吃喝,這才恢複些體力。漁翁覺得她相貌不俗,荒野相逢形容憔悴,定有奇遇,不禁好奇詢問。

韋小姐見老人慈眉善目的,定然不是壞人,就把幾日來的遭際一一講來。漁翁聽罷讚歎不已,許久才回過神來。韋小姐問這是什麽地方,老人告訴她這裏就是揚子縣。

韋小姐喜出望外:“哎呀,我弟弟就在這兒當縣尉啊,可見天不絕我啊!騎上龍背不消半日,居然身處幾千裏之外了!”

漁翁帶著韋小姐趕赴縣城,求見新任縣尉。韋生見姐姐忽然來到這裏,大為驚異。韋小姐滿肚子辛酸委屈,都化作眼淚噴湧而出,不由得大哭一場。身旁漁翁代為轉述,韋生驚駭莫名猶如雷擊,怔了良久,不禁擊節讚歎。

韋生趕緊送給漁翁二十千錢做酬謝,老人死活不要,笑道:“這等奇事我老漢聞所未聞,你姐姐是個神人啊,能護她一程也不枉我來世間一遭了,還敢要什麽酬謝啊!”遂開心地離去了。

韋小姐歇息幾日,就在弟弟的護送下再次入蜀,趕赴閬州和夫君團聚。孟某震撼之餘,也是唏噓不已,夫妻二人抱頭痛哭。還沒哭完,韋小姐劈頭蓋臉喝道:“說老實話,你娶二房沒有?”孟某當場跌倒。

十年後,韋小姐的表弟裴綱,於唐德宗貞元年間(785年正月-805年八月),就任洪州高安縣(今江西省高安市)縣尉,在一家酒肆提及此事,被書生皇甫某記錄下來,此事才得以流傳至今。

騎在龍背上逃離絕境的奇女子,多麽令人神往的奇人奇事啊!

注——儻駱道南口曰儻穀,在今陝西洋縣北三十裏,北口曰駱穀,在今陝西周至縣西南一百二十裏,穀道全長四百二十裏。其中越秦嶺主峰一段,盤山路曲折回旋八十餘裏,共八十四盤,行軍不易,易受阻塞。曆來為入蜀第一險道。

 皇甫某《原化記》

339、白水素女

東晉安帝司馬德宗在位時(397-419),侯官人謝端,自幼父母雙亡,也沒有其他親人,被鄰居收養,吃百家飯長到十七八歲,生得玉樹臨風相貌堂堂,而且性情溫和謙恭知書識禮。幹爹幹媽們見他長大了,但又無力為他娶妻,隻好湊錢為他蓋了一間茅屋,讓他獨立居住。謝端很是感激,夜裏苦讀詩書白天辛勤耕種,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日子雖過得清苦,但謝端安貧樂道恬靜淡然。

一日,謝端在野外撿到一隻大海螺,足有三升酒壺那麽大,十分罕見,謝端視為珍寶,帶回家藏在盛米的甕裏,每日拿出來把玩良久,愛不釋手。

一連幾日,謝端清晨早起到田裏耕種,晚上回到家中,熱騰騰的飯菜都做好了,放在桌上,謝端拿起就吃,隻覺美味無比。謝端以為是鄰居幾個幹爹幹媽做的,也就沒太在意。春播之後閑下來,謝端備好禮物,去鄰居家表示謝意。鄰居都笑了,說道:“謝我們?我們沒替你做飯啊!你現在是大小夥子,該自立了,我們幾個老家夥都說了,讓你放開手腳過日子,絕不幹涉。”

謝端不禁納悶。幹娘笑道:“你這小子,還跟我們打馬虎眼呢?我們都看見了!你偷偷娶了個小媳婦兒藏在家中,模樣還極周正,你一出門她就開始忙活洗衣做飯了,打量我們不知道嗎?快說,那是誰家姑娘?”

謝端不禁傻眼:“幹娘說哪裏話?我要是娶媳婦兒能不告訴你們嗎?該不會是您老人家眼花吧?”

幹娘道:“那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還能看眼花了?你就如實說吧,你們沒辦喜事就住在一起,雖屬非法同居,也是因為咱窮條件有限嘛!沒關係的,幹娘為你們做主!說嘛,別不好意思了。”

謝端不禁苦笑,百口莫辯,忙扯個事由返回家中,心裏也犯嘀咕。

第二天一大早,謝端出門又半路折返,潛伏在屋外籬笆下偷窺。果然,一位妙齡少女娉婷而出,在屋裏整理衣物擇菜做飯忙得不亦樂乎,謝端立即闖了進去,美女躲避不得,嬌羞低頭不語。

謝端抱拳行禮,說道:“娘子有禮了!承蒙照料,在下感激不盡。不知您是何方人士,何以到此呢?”

美女無奈,隻得和盤托出:“我乃天庭白水素女,天帝見你是赤誠君子,甘於貧賤且躬慎自守,一時憐惜,叫我下界悄悄為你洗衣做飯,保你衣食無憂。十年後,君當富貴,我就完成任務回去了。不想你好奇心起,窺視我,一時泄露天機,緣分就此盡了,你多保重吧!”

美女起身要走,謝端苦苦哀求,懊惱不已。

美女笑道:“這是天數,你又何必執著呢?從今往後,你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不愁將來沒有嬌妻美妾。你隻要一如既往地兢兢業業勤儉自律,富貴指日可待。這個海螺你留著做個紀念吧,‘海螺入甕,糧米自豐’。你好自為之吧!”

一時風雨交加,美女翩然而去,謝端不禁悵然若失。

但謝端不愧是天帝看好的大有為青年,很快振作起來,繼續過著自己半耕半讀的極有前途的美好生活,十年後,謝端舉孝廉,為一方良吏,多有善政造福一方,為百姓所稱道。謝端還建了一座“白水素女祠”供奉那位美女,神像都是自己親手繪製的,謝端時時來祭拜,不免睹物思人浮想聯翩,但也僅是聊以慰藉罷了。

注——侯官縣是中國舊縣名,曆史上轄境大致為現今的福建省福州市區和閩侯縣的一部分,長期隸屬於福建福州府,與閩縣分轄福州府治,形成一府兩縣的局麵。

  陶潛《搜神後記》

340、曹娥碑

孝女曹娥,會稽郡上虞人,其父曹旴,是個巫師,擅長弦歌(邊彈琴邊唱歌)。漢安帝永初二年(108)五月初五,曹旴在江邊迎接婆娑神的儀式上遭遇大浪襲擊,葬身江中,連屍首都沒找到。曹娥當時才十四歲,幼年喪父如同塌了天,曹娥沿江號哭,晝夜不絕聲,一連哭了七天七夜,體力不支投江而死。三日後,曹氏父女的屍身一起浮出水麵,百姓嘖嘖稱奇,湊錢將二人厚葬江邊。

漢桓帝元嘉元年(151),縣長度尚將曹娥墳墓隆重地搬遷到江南道主路旁,供來往行人瞻仰憑吊,還為她立了一塊石碑,鐫刻華彩文章為曹娥立傳以資表彰。

後來,陳留(今河南開封市陳留鎮)名士蔡邕往東吳避難,經過“曹娥碑”,誦讀碑文讚歎不已,在旁寫了“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個大字。

曹操領兵橫掃荊襄之地,親率屬官幕僚到曹娥碑遊賞,曹操見蔡邕留下的八個大字,惶惑不解。

曹操說道:“諸公,誰能解讀這八個字的含義啊?”

主簿楊修立即就猜中答案了,想搭碴兒,曹操喝道:“別說!千萬別說!讓俺想想,俺就不信了,這麽一個簡單的字謎,我會解不出來!你們知道答案也都先別說出來啊,說出來算你們罵街!”

曹操百思不得其解,不禁心煩意亂,帶著眾人離去。一路之上,曹操焦躁不已咬牙切齒,心道:“蔡邕這混 蛋,早晚我殺了你!有才就得瑟,就了不起是吧?人家曹娥好好的孝女,你愛誇就誇兩句,想酸溜一把就寫首詩,寫什麽謎語啊?要是我死活猜不出來,我這老臉往哪兒擱?楊修、禰衡這幫孫子還不得偷著樂啊?黃絹幼婦,外孫齏臼;黃絹幼婦,外孫齏臼——”

曹操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忽然看見小河邊有位少女在洗衣服,腦海中電光火石靈感勃發,高興地叫道:“我猜到了!我猜到了!絕妙好辭!謎底就是——絕妙好辭啊!”

楊修一聽,暗暗笑了,臉上不陰不陽地說道:“丞相果然奇才啊!才走了五百步您就猜出來了,牛啊!”

曹操心裏那個恨啊,但隻能強顏歡笑,說道:“是啊,我比德祖的大才,差著五百步呢!”

曹娥泉下有知,必定再次痛哭啊!

好好的讚揚自己的一篇碑文,卻惹出這麽大麻煩,一代才子楊修後來慘遭曹操的毒手,或多或少跟此事有關啊!真是世事難料啊!

南朝 劉宋 劉敬叔《異苑》

341、水神無支祁

唐德宗貞元十三年丁醜(797),隴西人李公佐,這位有錢、有權、有閑暇時間又喜歡到處得瑟的“三有”青年,泛舟於湘江、蒼梧山之間,遊山玩水吟風弄月,不亦樂乎。偶然遇見征南從事官、弘農人楊衡,就結伴而行,留宿佛寺。晚上閑來無事,二人就吹起牛來,天南地北海闊天空一通神侃。

楊衡說道:“李兄遊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多有傳奇經曆。實話說吧,小弟在這方麵,也絲毫不輸你。我有一則奇聞,保證兄台聞所未聞。”

李公佐語帶譏諷,笑道:“是嗎?那我可得洗耳恭聽了。”

楊衡道:“話說南朝梁明帝永泰年間(498),李湯就任楚州刺史。當地有位漁夫,夜釣於龜山之下。忽覺有魚咬鉤,甩杆卻甩不上來,手感極為沉重,下麵鉤住的絕對是個大家夥!漁夫一陣激動,再加上他水性極好,膽子又大,就把魚竿係在岸邊樹上,一個猛子紮入水中。漁夫沉入水底五十餘丈,見魚鉤鉤在一塊鏽跡斑斑的大鐵鎖上,鐵鎖扣住胳膊粗的鐵鏈,鐵鏈極長,漁夫循著鐵鏈尋找,足足環繞龜山山底一圈!漁夫意識到鐵鎖鏈一定鎖著異物,但死命拉扯紋絲不動,就上了岸,找來十名水性好的壯漢做幫手,潛入水底拉扯鐵鎖鏈,但還是拉不動。漁夫也急了,花錢雇來五十頭牛,再加上十個猛男相助,終於拖動鐵鎖鏈,大鐵鎖被拉上了岸,人和牛都精疲力竭了。突然,江麵無風而起三尺浪,洶湧的波濤襲擊江岸,所有人都嚇壞了,紛紛後退。鐵鎖鏈末端係著一個巨獸從江底跳了出來,形狀像白猿,頭發雪白,背脊上長著長長的鬃毛,足有五丈多高,嚎叫猙獰,雙眼緊閉,鼻涕口水四溢,腥臭難當。不一會,它伸了個懶腰,雙眼頓開,神目如電射出五彩霞光,看到圍觀百姓,暴怒異常,張牙舞爪就要抓人,百姓倉皇逃竄,幸而鐵鎖鏈所牽絆,怪獸才沒傷到人。怪獸癲狂蹦跳,反而拖拽著五十頭牛,倒退入水,轉眼間沉入水底,牛沉入水中都被淹死。江麵也恢複平靜。當時,很多名士也在看熱鬧之列,紛紛到李湯處備述此事,李湯令人再次潛入水中尋找怪獸,杳無蹤跡,鐵鎖鏈也不見了。”

楊衡一講完,李公佐也很好奇,他自命博學多聞,但也說不出怪獸的來曆。楊衡不禁洋洋自得。

十幾年後,到了唐憲宗元和八年(813)冬,李公佐在常州,為即將遠赴朱方(治所在今江蘇丹徒)的好友、給事中孟蕳送行,廉訪使薛公蘋在館驛設宴款待。當時,扶風人馬植、範陽人簡能、河東人裴遽等名士都在場,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都喝多了,開始神侃起來。李公佐把當日楊衡說的怪獸之事添油加醋講給大家聽,一堆飽學之士全都傻眼,都講不出怪獸的由來。李公佐也很失望。

第二年,李公佐到江南東吳故地遊曆,太守元公錫親自作陪,泛舟洞庭,登包山覽勝,夜宿道士周焦君的道觀裏。周焦君和李公佐相談甚歡,帶他進入後山溶洞探幽,在洞中石穴內意外得到失傳已久的上古典籍——《古嶽瀆經》的第八卷。李公佐如饑似渴小心翼翼地翻看,見古書上的文字奇古典雅,很多地方都被蟲蛀腐蝕,散漫不可解了,不禁心生遺憾。李公佐和周焦君一起參詳此書,通宵達旦廢寢忘食。

書上記載:大禹治水時,曾經三次到達桐柏山,桐柏山似乎並不歡迎大禹,天上驚雷滾滾,地上狂風驟雨飛沙走石,大禹一眼就看穿,這是“五伯”在搞鬼,想興風作浪,顛覆大禹的英明領導。大禹很怒,召集上百個神靈部族聯合作戰,又令當時最強有力的靈怪——夔(原指龍形動物,可能是黃帝一族龍圖騰的分支,亦稱夔龍,隻有一爪)和龍做先鋒,直搗敵軍司令部,一戰而全勝。“五伯”中的鴻蒙氏、章商氏、兜盧氏、犁婁氏都被大禹捕獲囚禁,唯獨一人成了漏網之魚,那就是淮水、渦水中的水神無支祁了。無支祁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凡有所問必有所答。他能辨江淮河流深淺,能知平原沼澤遠近,天文地理無不通曉。他生得像猿猴,塌鼻梁高腦門,身軀發青腦袋雪白,神目如電,脖頸伸縮可達百尺,力大無窮能敵九頭大象,閃轉騰挪身手敏捷。就是眼睛不大好使,看東西太久眼睛會酸澀睜不開,屬於弱視症患者;鼻子也不大靈光,聞東西太久也會短路,又是十足的嗅覺障礙症患者。大禹令大將章律下水抓無支祁,章律打不過他;又派鳥木由,還是不能敵。直到庚辰自告奮勇,才將無支祁打敗,無支祁負隅頑抗,招來上千隻貓頭鷹、山妖、水怪、樹精、石怪什麽的小弟們來幫他,這幫小妖奔跑嚎哭環繞著無支祁,很是聒噪,吵得庚辰腦袋直疼,但還是用東西堵住耳朵,上前先把這幫小妖打發了,再用鐵鎖鏈鎖住無支祁,鼻孔穿上金鈴鐺,把他送到淮陽縣龜山腳下鎮壓起來。如此,可保淮水不再泛濫,順暢自然地注入東海。從那以後,人們把無支祁的怪模樣畫影圖形,貼在過往船隻上辟邪,據說可以免除風雨波濤之苦。

李公佐看罷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楊衡所說的怪獸就是無支祁啊!足見古書所言非虛啊!”

的確,古書定然所言非虛的!

  韋絢《戎幕閑談》

342、王彪之:聽媽媽的話

晉朝名士王彪之,年不到二十就須發皆白,人稱“王白須”。才華不凡頗有文名。他年少還沒做官時,獨坐書齋誦讀詩書,庭前竹林搖曳,廊下香茗鼎沸,好不愜意。

忽然,竹林裏傳來一聲歎息,聲音很熟悉,王彪之不禁放下書徑往查看,居然是死去多年的母親站在竹蔭下!

王彪之見母親容貌如昨,衣飾未改,不由覺得恍若隔世感慨萬千,淒然下拜,淚如雨下,哽咽道:“母親向來可好?”

王母歎息道:“唉,你我母子陰陽阻隔,原不該見麵,可我得知你今日必有奇禍,性命隻在旦夕之間,不得不前來示警。情況緊急不能多說,倘若你要見到一隻白狗的話,趕緊騎馬逃走,一路向東不可回頭,走到千裏之外,你才能安全。在那兒呆三年方能回來,切記切記!”

母親說完話,一眨眼不見了。

王彪之自然信以為真,失魂落魄悲從中來,獨坐穹廬淒然淚下。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一隻小白狗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晃眼就不見了。王彪之驚得跳了起來,趕緊跑到馬廄牽出一匹馬來,什麽都不管不顧了,躍馬揚鞭直奔東方而去。他一路狂奔不敢回頭,直到千裏之外的會稽郡,才敢下馬歇息。

三年後,王彪之返回故裏,重整家業。母親再次出現在書齋前的竹林裏,微笑道:“我兒災劫已過,以後自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了!我也就了無牽掛了。你久後必定位列台閣,成就一番事業,得享天年壽滿八十而終。有子如此夫複何求!”

王彪之再三叩謝母親,母親含笑飄然而去。後來,王彪之一生運數,果如母親所言。

一句話,聽媽媽的話,你會好好的。

南朝  劉義慶《幽明錄》

343、緣定陰曹

臨海樂安人章沉,二十多歲暴卒。恍惚間,魂魄墮入陰曹地府,陰間昏暗無光,道路渺茫,章沉一路走到一座城池門外,見很多人排隊,不禁啞然失笑:“死都得排隊,‘等死’這詞兒是不是從這兒來的啊?”

旁邊一位妙齡少女淒然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呢?”

章沉回身一看,見那少女淚痕未幹,猶如梨花帶雨煙籠芍藥,雖然麵帶愁容,但別有一番風情,不禁心生好感,說道:“都死了還懼什麽?美女別怕,跟在我後麵,我罩著你!”

美女歎息:“唉,我父母膝下無子,我是獨生女兒,我這一死,他們指不定多傷心呢,要能重返陽間該多好啊!”

章沉忍不住吹起牛來:“好啊!待會我跟判官說道說道,告訴你吧,小時候我就夢見過我表哥在這兒當判官,待會要見到他,我讓他給你開開後門,放你回去得了。”

美女不禁兩眼放光:“真的啊?”

章沉嚴肅地說道:“當然了!我在陽間對美女都不撒謊,這都成鬼了,還能說謊不成?再者,你沒聽老人家說嗎?鬼是不會撒謊的!”

美女不禁點頭,趕緊把手腕上的金鐲子、頭上戴的金珠首飾全都取下來交給章沉,說道:“這些身外之物我要它也沒用了,都給你了,待會給你表哥行點賄,沒準兒真能放了我們呢。”

章沉心裏苦笑,嘴上卻說:“成,小事一樁!”

不一會兒,鬼差推著二人前去公堂受審,章沉抬眼一看,公案後麵高坐著的判官竟然真是自己的表哥!

章沉大呼:“表哥,真的是你啊!你沒搞錯吧,連我都抓來了?哦,忘了告訴你了,這是你弟妹,叫,叫——”

美女接口道:“秋英。”

章沉道:“對,秋英。我沒過門的媳婦兒!你夠狠的啊,把我們小兩口都給抓來了,事兒不大你看著辦吧,這些是我們孝敬您的,行個方便吧!”

章沉把秋英的首飾,還有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獻給判官表哥,判官表哥直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兄弟,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陰間再黑暗,你這賄賂公堂可有點太明目張膽了!”

判官表哥不時看了看身邊的鬼差們,鬼差哥兒幾個趕緊把臉偏到一邊,假裝沒看見。

判官表哥嗬嗬一笑,趕緊擺手示意二人快走。

章沉機靈,拉著秋英撒腿就往外跑。轉眼之間逃出城池,來到陰間的野外。道路泥濘難行,路邊都是陰森森的洞窟,卻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秋英腳痛難耐,章沉一下把她背起來,繼續狂奔,秋英很是感動。

跑了整整好幾個時辰,章沉精疲力竭,隻得把秋英放下。

陰間寒冷徹骨,二人依偎在一起取暖,秋英不禁臉紅羞澀,說道:“我姓徐,家住吳縣烏門,臨水而居、門前有棵大棗樹那戶人家便是,你我若能逃過這一劫,你去我家求親,我定然嫁給你。”

章沉笑道:“放心,我們一定能逃出生天,我娶定你了!”

就這樣,章沉死去活來,蘇醒了,睜開眼睛一看,自己躺在靈床上,一家人在哭,再晚點,都要把他安葬了!章沉把活命之事告訴家人,一家人驚喜不已。

隨後,章沉被征選為護府軍吏,派往吳縣公幹。章沉激動不已,一到吳縣就徑直來到烏門外,果然看見一戶人家臨水而居,門前一棵棗樹。

章沉前去拜見主人家,詢問秋英情況。主人說道:“小女足不出戶,官人如何認得?”

章沉一笑,把緣定陰司的事如實相告,徐家一家人都驚了。但徐媽媽擔心有人冒名頂替,就找來幾個年貌相當的姑娘,打扮得一模一樣,來見章沉。章沉一一否認。秋英這才親自出來相見,娉婷嬌羞,美豔非常。

章沉笑道:“陰間光線不好,看不清娘子真容,說實話,醒了之後我還擔心呢,今日一見,徹底踏實了!”

大家都笑了。

章沉、秋英即日成婚,他們的故事也傳為佳話。後來,秋英生下一子,取名天賜。

南朝  劉敬叔《異苑》

344、鼠王國

西域有鼠王國,老鼠最大的像狗一樣大,其次像兔子一樣大,最小的狀如平常。大老鼠的腦袋長著白色的毛,還戴著金箍,儼然是老鼠國王了,一出場排場極大,成千上萬的老鼠護衛著,很是壯觀。

過往客商經過這裏,絕不敢輕易惹怒老鼠,必先弄些好吃的祈禱一番,請老鼠們大快朵頤之後,才得安全經過此地。否則,老鼠夜裏定然咬壞你的衣物,讓你沒法見人。

高僧釋道安曾到此地,為老鼠念誦佛經,老鼠雲集認真聽講,好像聽得懂似的,從那兒以後,再也沒出現咬壞客商衣服的事發生了。

據當地人說,以前這裏的大老鼠很凶惡,路邊屍體的眼珠都被吃了,據說吃了人的眼珠,大老鼠就能做鼠王。

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邋遢大王奇遇記》了,那個地底老鼠王國,真是蔚為大觀啊!據說全世界的老鼠比人的數量都多,不知是真是假。地球的主宰,原是老鼠啊!

南朝   劉敬叔《異苑》

345、大客

始興郡陽山縣(今在廣東省西北部)有位赤腳醫生,一日在田裏耕作,突然,一頭大象奔出來,不由分說,用長鼻子卷住他,轉身往密林深處疾行而去。

赤腳醫生說道:“大客啊,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卷得太緊了,我喘不過氣兒來,鬆點兒。”

大象好像聽懂了,長鼻子鬆動幾分。赤腳醫生定了定神,知道自己沒有生命危險。

好久,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深穀中,大象將他放下來,赤腳醫生一看,不遠處臥倒著另一頭大象,前腿下麵墊著石塊,微微抬起,上前仔細一看,那大象腳上居然紮著一根很大的刺,痛苦哀鳴著。

赤腳醫生頓時明白了,小心地取出那根大刺,又到近處找到草藥,塞嘴裏嚼碎了,塗抹在傷口處。

兩頭大象感激地看著他,歡快地叫著。

那頭帶他來的大象再次卷起他,來到一個陰森潮濕的地方,把他放下來,大象以腳挖地,刨出一根象牙來,推到赤腳醫生麵前。赤腳醫生頓時明白了,心頭竊喜:“這下發了!”

大象卷起他和那根象牙,把他送到剛才的田裏。赤腳醫生說道:“大客啊,你可真夠朋友。不過,這一片都是我們村的田地,時常有大象踩踏,你回去告訴他們一聲,以後別來搗亂了,行嗎?”

大象若有所思,躊躇再三,這才離去。

赤腳醫生賣了象牙,成了不大不小的爆發戶。

自那以後,大象再也沒來踩踏莊稼了。

大客,這稱呼不錯,透著親切啊!

在雲南曾聽人說,大象極具靈氣,能通人性,西雙版納的少數民族奉若神明。古籍又言之鑿鑿,可見所言非虛。

南朝  劉敬叔《異苑》

346、趙侯異術

晉朝時,南陽人趙侯,年紀輕輕學得一身本領,他身高不過三四尺,相貌醜陋,卻灑脫不羈,道法高深,受到時人的崇敬。

趙侯最擅長禁咒之術,曾當著街坊四鄰的麵表演,拿一個水盆出來,盆裏盛滿水,趙侯閉目吹氣,繞著水盆走幾圈,大聲一喝,水盆立刻騰起雲霧,霧氣之中,一條五彩小龍若隱若現鱗爪飛揚。觀者如癡如醉。

趙侯家的白米被老鼠偷吃很多,損失慘重,趙侯大怒,在院子裏罵道:“連我的米都敢偷吃,活得不耐煩了?你們是不知道我的手段啊!”

當即,趙侯披頭散發,赤腳赤膊,手持一把大刀,繞著院子念念有詞一番,然後,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座牢獄,四麵開著門。鄰居們聽到動靜,忙來看熱鬧,將院子圍個水泄不通。

趙侯示意大家別吵鬧,隨即一聲長嘯,尖利劈空,大家紛紛捂住耳朵。頃刻間,一群老鼠瑟縮著湧了過來,怯怯地看著趙侯。

趙侯冷笑:“誰偷吃了我家白米,馬上自動入獄,沒吃的速速離去!”

五六隻老鼠乖乖地鑽進地上畫的監獄裏,其他的老鼠四散而去。

一鄰居笑道:“兄弟,咋知道這幾隻老鼠吃了你家大米了?捉賊得捉贓啊!”

趙侯當即剖開那幾隻老鼠的肚子,果真發現了白米。鄰居不由歎服。

趙侯得意地坐下來,翹起光腳丫,一雙鞋像長了腳似地從屋裏飛了出來,乖乖地套上腳,趙侯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離去,留下鄰居們瞠目結舌麵麵相覷。

起初,凡有人譏笑他貌醜的,趙侯都不生氣,還請人喝酒,那人接過酒杯還沒接觸到嘴巴,酒杯就粘在鼻子上死活扯不下來。酒一下子湧進鼻孔,差點沒嗆死他。那人嚇壞了,趕緊跪地磕頭,居然倒立了起來,頭立在酒杯上,雙腿直直翹起來,咯得呲牙咧嘴叫苦不迭。過了好久,趙侯消了氣,才把他放了。自那以後,再沒人敢對趙侯不敬了。

永康境內有座騎石山,山頂有塊奇石,天然生成一個石人騎著一匹石馬,因而得名。趙侯到騎石山遊玩,當地人不認識他,言語冒犯,趙侯怒了,山腳抬手遙指一下,石人石馬的腦袋登時滾落下來,落在山腳草叢中。

當地人徹底傻眼,渾身直哆嗦,趙侯笑道:“以後還敢以貌取人嗎?什麽騎石山,我看是斷頭山才是!”

說罷,揚長而去。斷了腦袋的騎石山不免成為笑柄。

凡是濃縮的都是精品!

奇醜之人大多身懷絕技。

可惜,這點道理很多俗人不明白。導致棒子們的人造美女帥哥備受追捧,想想都令人好笑啊!

南朝    劉敬叔《異苑》

347、換臉

東晉安帝司馬德宗義熙末年(418),河東(即山西)人賈弼之,在琅琊王府做參軍。

一天晚上,賈弼之做了一個怪夢,一個奇醜無比的人來找他,那人長得太令人意外了,一臉青春痘,酒糟大鼻子,爛眼邊,滿臉胡子長得一塌糊塗,亂得像雜草,一看就像藝術家。這怪人晃晃悠悠嘻嘻哈哈,說道:“小賈,你長得太帥了,咱哥倆換換臉吧?”

賈弼之急道:“兄台長得這麽突如其來出神入化,就不必換了吧?”

怪人又道:“別拿鬼話搪塞我,給句痛快話吧,到底換不換?”

賈弼之怒道:“裝鬼托夢了不起啊?就不換!”

怪人無奈,隻好離去,賈弼之也就醒了,夢境曆曆在目,不禁憂心忡忡。

接連好幾天,賈弼之都做同樣的夢,不厭其煩不堪其擾,賈弼之無奈了,隨口就答應換臉。

醒來就是早晨,賈弼之一如往常起床,到王府正堂點卯,府內上下奴仆丫鬟見了他,都嚇壞了,吱哇亂叫避之不及。琅琊王出來一看,也是一驚,喝道:“你這醜漢,哪裏來的?”

賈弼之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一摸臉,“哇”地大叫一聲狂奔返回自己房間,一照鏡子,差點暈過去!

自己完全變成夢中怪人的模樣了!

換臉成功了!嗚呼!

賈弼之欲哭無淚,琅琊王帶著一隊軍士全副武裝湧了進來,要抓他。賈弼之趕緊力陳真相,琅琊王考驗他半天,這才相信他真的是一代帥哥賈弼之,不禁啞然失笑:“你小子一直得瑟,老覺得比我帥,現在咋樣?傻了吧?”

賈弼之不禁嚎啕大哭起來,琅琊王勸慰道:“瞧你這點出息,哭什麽哭啊?你又沒變傻,怕什麽?詩詞歌賦錢糧兵法你不照舊樣樣精通嗎?大丈夫當建功立業,模樣醜些有什麽關係?非得像以前那樣當小白臉啊?振作點,本王不會虧待你的!”

賈弼之擦擦淚,問道:“那好吧,王爺,我得問你個問題,你可不能誑我啊!我變成這樣是不是很有個性很剽悍啊?”

琅琊王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點頭。

賈弼之道:“真的啊?”

琅琊王還是沒忍住,大笑:“你就當真的聽吧。”

賈弼之不禁暈倒。

沒多久,晉安帝駕崩,恭帝即位,東晉已是江河日下風雨飄零了。這次詭異的換臉事件,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示警。

從那以後,賈弼之就維持那副尊榮再也沒變回來,不僅如此,還添了本領,臉一半能哭一半會笑,雙手、雙腳、嘴巴各執一杆毛筆,能同時寫不同的文章,令人嘖嘖稱奇。其他的才能一如以往。琅琊王曾戲言:“一個人幹五個人的活,給他高薪很值啊!”

南朝  劉義慶《幽明錄》

348、孝子遇仙

晉朝末年,青年黃祖,事母至孝。母親病重昏迷,家裏又窮,無力醫治,母親危在旦夕。

當夜,黃祖在庭院中磕頭祈禱,響頭磕了無數,腦門都磕出血來,心中默默祈願,懇求上蒼垂憐,自己願意折壽來換取母親康複。

突然,頭頂夜空一道亮光直射下來,黃祖抬頭一看,夜空正中央敞開了一道門,亮光自門內傾瀉而下,照亮整個院落。一個白胡子老頭拉著一個童子從“天門”飄然而下,輕輕落在黃祖身前。

黃祖驚得說不出話來。

老頭笑道:“孝可通天,我有丹藥兩丸,可救你母親性命。”

身邊的童子從隨身攜帶的紫檀木箱中掏出兩丸藥來,遞給黃祖。黃祖雙膝跪地接過,立即進屋給母親服下。頃刻之間,母親蘇醒,病患頓消。

老頭和童子當晚就在黃祖家借宿。黃祖激動地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這時,五彩霞光彌漫而來,黃祖趕緊起身,來到客房。見老頭和童子端坐在床帳內,閉目入定,帳子四角和正中央各懸掛著一枚夜明珠,大如鵝卵,放射出五彩炫目的光芒。

老頭睜開眼睛,一見是黃祖,不禁笑道:“看來,你是個有福之人啊!三月後,你渡船到黃河北岸來見我吧!”

說罷,霞光頓滅,老人、童子還有五顆夜明珠都不見了。

三月後,黃祖如約駕一葉扁舟渡河,船行至河中央,突然天降大霧,不辨方向。

黃祖小心翼翼地繼續劃槳前行,來到另一個空間——大門牌樓金燦燦雄偉壯觀,上書“善福門”三個大字,遠處亭台樓閣氣象萬千,有水流蜿蜒曲折,名叫“湎源池”,水中芙蕖花(即蓮花)怒放著,大如車輪,異香撲麵。

老人和童子微笑著迎出來,黃祖趕緊跪拜。

老人說道:“福地洞天,為你而設,今日有福來此,就不必回去了。你母親我自有安排。”

黃祖激動不已,到處參觀遊覽,極度震撼之下,他悄悄問童子:“小弟弟,在這兒每天都幹嘛啊?”

童子皺眉思索良久,說道:“啥都不幹啊,怎地?”

黃祖一時無語。

南朝  劉義慶《幽明錄》

349、異草若幹

有一種草名叫“夢草”,長得有點像蒲公英,但通體赤紅色,耀眼眩目。白天,夢草縮在土裏。夜裏才冒出頭來,靠月光滋養生長,又名“莫懷”。懷揣夢草的葉子入睡,可預知夢的吉凶禍福。漢武帝思念死去的李夫人,但死活夢不到她,東方朔獻上夢草,漢武帝懷揣入夢,當晚就和李夫人夢中相會歡好如初,漢武帝心滿意足。

還有一種鳳葵草,葉長四寸,發紅,味道甘美,吃多了它可以身輕如燕肌膚細膩光滑。古代仙人赤鬆子曾服食鳳葵草三年,乘一條大黃蛇入水,人和蛇都能浮在水麵上。赤鬆子得到黃蛇卵一枚,色如真金燦燦生光,人稱“蛇珠”。戴在身上百毒不侵延年益壽,又被稱為“銷疾珠”。世人常說:“寧失千裏駒,不失黃蛇珠”。

還有一種五味草,初生時味道甘甜,開花時就變酸了,吃了它可以很多天不用睡覺,仍然神采熠熠,故名“卻睡草”。末多國曾進獻此草,漢武帝令羽林軍試用,果然神效無比。末多國是典型的侏儒國,國人身長不過四寸,編織鳳凰的毛做錦緞,用文石做床。末多國國民人小鬼大生性奢靡,明明都是矮子,卻要住高樓大廈,屋宇要雄偉闊大,用鳳毛錦做帷幔,五彩石裝潢牆壁,盡顯奢華。

烏哀國還有一種“龍爪薤”,地下根莖長達九尺,色澤如玉。用來熬製成膏,再活上紫桂團成藥丸,服用一粒,可以千年不餓,身上長羽毛,用現在的話說,活脫變成一個天使。

還有一種“掌中芥”,葉子像鬆子。它成熟後,也會結籽,籽粒極為小巧,放於掌中一吹即長,吹一口氣長一尺長,吹三口氣長到三尺,才能移植到地上。倘若籽粒不經人吹,得不得到人的靈氣,則不能存活生長。吃了這種籽粒,人可以半空懸浮,踏雲霧而飛,也稱“躡空草”。

以上種種神奇詭異的草,似乎有點扯。可古人的想象力,不能不佩服啊!

 郭憲《漢武帝別國洞冥記》

350、鄱陽湖異聞——鯉魚還東西

三國時,宮亭湖(即今天的鄱陽湖)孤石廟,世稱靈驗。有位客商經過這裏,到廟裏進香,兩位美女突然出現,談吐清雅儀態萬方。客商意識到遇到仙子了,趕緊說道:“我要去建康城販貨,二位要買東西嗎?我一定代勞。”

兩位美女別無所求,隻要兩雙絲履。

客商牢記於心,到了建康城,買了兩雙上等絲履,慎重地裝進隨身攜帶的書箱裏。書箱裏原本還有一把書刀(古代文人在竹簡上削刻、刪改錯誤文字的工具),客商一時忘了。

返回宮亭湖孤石廟,客商死活尋不到那兩位美女,心道:“我福薄緣淺,可能跟仙子隻有一麵之緣,也該心滿意足不可再癡心妄想了!”於是,將書箱放在神龕下,乘船而去。

船行至半路,客商忽然想起書箱裏還有一把亮閃閃鋒利的書刀,不禁暗自叫苦:“我是豬腦子啊!書刀還放在箱子裏呢,都忘了!唉,萬一仙子誤會我想傷害她們,可怎麽好啊?”

客商恨不得狂抽自己幾個耳光,咬牙跺腳歎息。

突然,一條大鯉魚從河裏跳上船,船夫一把抓住,剖宰下鍋,不料,魚肚子裏居然藏著那把書刀!

客商感慨道:“仙子法術無邊啊!竟派鯉魚來送還書刀,這下我可放心了!”

客商美滋滋地吃魚湯,味道極為鮮美。

有位南州(指豫章郡,今江西省)地方官得到一對犀角雕琢而成的簪子,這在當時是稀世珍寶,地方官不敢僭越,派遣小吏將犀角簪進獻給吳王孫權。船行至宮亭湖,小吏也到孤石廟裏進香許願。神靈突然發話了:“犀角做的簪子可是寶貝,給我見識一下行嗎?”

小吏嚇壞了,磕頭如搗蒜:“大仙見諒啊!這犀角簪是進獻吳王的,萬萬不可丟失啊!”

神靈笑道:“瞧你,真小家子氣,我老婆勢利眼,待會見一貴賓,想戴一會犀角簪得瑟一下,等你到了石頭城,我就還你!我可是神仙啊,說到做到!”

小吏驚出一身冷汗,緊緊握住裝犀角簪的寶盒,想伺機逃離。

寶盒卻飛了起來,落在神龕上,“啪”地一聲,機括斷開,寶盒內的犀角簪蹦了出來,一下子就不見了。

小吏嚇壞了,倉皇逃跑。跳上船,一路揚帆疾駛,很快來到石頭城(今江蘇南京清涼山)外。

小吏快愁死了,望著遠處巍峨的吳王宮,都想跳河自殺。

突然,一條鯉魚蹦上甲板,直跳到小吏腳邊。

小吏無奈地說道:“我丟失寶物,死罪難逃,哪兒還有心思吃你啊?我臨死前做做善事,放了你吧!”

小吏將鯉魚放入河中,沒想到,鯉魚又跳了上來,眼巴巴看著他。

隨從覺得奇怪,將鯉魚肚子剖開一看,犀角簪赫然藏在魚肚子裏,完好無損!

小吏捧著犀角簪,衝宮亭湖方向跪拜,淚流滿麵,說道:“神啊,你真是言而有信啊!這下可就可救了我的命了!”

 幹寶《搜神記》

351、佛牙

唐玄宗開元四年(716),善無畏法師自天竺而來,唐玄宗禮敬有加,奉為國師。

唐玄宗問:“大師遠來辛苦,不知您想到哪座寺廟修行呢?”

善無畏說道:“久聞西明寺宣律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修持謹嚴,我願去西明寺,跟他學習學習。”

唐玄宗笑道:“大師真謙遜啊!”

於是,善無畏來到了西明寺。西明寺方丈宣律大師是個典型的苦行僧,生活極為艱苦,卻以苦為樂,謹守戒律,焚修清潔。善無畏卻不忌葷腥酒肉,放浪不羈,常醉酒喧嘩攪亂佛堂。宣律大師念其是天竺來的高僧,皇上的客人,嘴上不好說什麽,心中卻怒罵:“什麽天竺高僧,簡直是個酒肉之徒!皇上居然信奉他,真是外來和尚好念經啊!”

宣律大師夜半時分打坐參禪,衣襟裏一隻虱子搗亂,宣律大師見四下無人,就把虱子一下掐死了。

不料,善無畏當即在外麵高聲喝道:“好個得道高僧!居然殺生?這虱子久沐佛法,已經算是佛門子弟了!你殺的可是佛子啊!”

宣律大師才意識到善無畏的厲害,趕緊出門,畢恭畢敬地向善無畏懺悔,從那兒以後,再不敢輕視他了。

善無畏見一句戲言馴服方丈,心裏很得意:“嘿嘿,不知道你窗戶上有個洞啊?偷窺無罪!”

宣律大師經常外出講經說法,免不了常走夜路。

一天深夜,宣律大師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一不小心打個趔趄,差點從石階上跌落山崖,搖搖欲墜時,感覺有人托住自己的腳,這才站定。

宣律大師低頭一看,一位英武少年從懸崖下飛騰而上,穩穩地落在他麵前。

宣律大師說道:“你是何人?多謝出手相救了!”

少年笑道:“我乃毗沙王之子那吒太子(此“那吒”非彼“哪吒”,這個是進口的),是你的守護神啊!大師佛法高深,佛祖令我來護持您,至今已經很多年了!我一直聆聽您的教誨,受益匪淺。今見事急,不得已才現身的,大師莫怪!”

宣律大師喜出望外,說道:“既然你是佛祖身邊的人,定有西天佛寶在身吧,拿出來讓我見識一下吧?”

少年笑道:“我懷中揣著一顆佛牙,視為珍寶,今大師開口,就送給您了!”

少年掏出佛牙,光芒可達十步開外,燦若星辰。宣律大師雙手接過,愛不釋手,誦經禮讚。再抬頭時,少年已不知去向了。

宣律大師將佛牙供奉在大雄寶殿內,善無畏大師得見,讚歎不已,連稱宣律大師有福。

宣律大師心道:“小樣兒,我不但有佛牙舍利,還有護法神呢,你有嗎?”

注:

善無畏大師——(公元637735)唐代高僧。中印度摩伽陀國人。甘露王的後裔,十三歲繼承焉荼國王位,後出家,向達磨掬多學習密法。玄宗開元四年到長安。先住興福寺,後住西明寺。為唐代密宗胎藏界的傳入者,與金剛智、不空合稱“開元三大士”。

毗沙王——佛陀時代五大國國王之一,國名可能是“拘羅國”,為好喜惠施之“優婆塞”(佛門弟子),故經中以“比岸”比喻之。

 鄭綮《開天傳信記》

南無觀世音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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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夢龜告方

冀州有個秀才徐蟠,騎馬時不小心摔斷了腿,找個郎中醫治,郎中說道:“不妨事,我有秘方,可止痛接骨萬試萬靈。不過,需要一隻五斤以上的活龜做藥引子。”

徐蟠笑道:“我當什麽呢?不就是大龜嘛,小意思了!”

郎中開了藥方,徐蟠令家人照方抓藥,順便買回一隻大龜備用。

當天夜裏,徐蟠做了一個怪夢,夢見大龜幻化成人形,來找他,說道:“你找的郎中是個棒槌!用我做藥引子隻能止疼,不能接骨。耽誤時日,你的腿就徹底廢了!我有個海外奇方,管保你藥到腿好。不過,你得先把我放生了!”

徐蟠笑道:“你蒙傻子的吧?我把你放了,你如何告訴我藥方?”

大龜道:“你還真傻,這會是在夢中,懂嗎?你明天一早放了我,午後你再打個盹兒,我還托夢給你啊!”

徐蟠又道:“那我放了你,你晃點我怎麽辦?”

大龜大笑:“你難道不知道嗎?世上萬物,隻有人會撒謊蒙人,其他動物還沒學會呢!”

徐蟠道:“是嗎?這麽說,人還是高級嘛!”

大龜啐道:“我呸!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也是人類特質!”

徐蟠麵不改色,說道:“那叫心理素質好,懂嗎你?好了好了,明天我就放了你,行了吧?”

大龜不相信,說道:“當真?”

徐蟠想罵,霍地醒來了,抬頭一看,已經天亮了。

徐蟠馬上令人將大龜放生,心道:“我權且相信你一回,也為我們人類做個表率。你要真晃點我,街上菜市場賣龜的多了!”

當天午後,徐蟠果真困意漸濃,不一會就進入夢鄉。大龜等候多時了,把海外奇方告知徐蟠,徐蟠默記於心,醒來後忙抄錄下來,派人照方抓藥,煎好後服下,沒幾天,腿骨就長好,健步如飛如常人了。

徐蟠不禁感慨道:“佛說萬物有靈,人自以為眾靈之長,肆意妄為,遲早會出事的,我以後改吃素得了。”

從那兒以後,徐蟠皈依佛門,成了居士,四處宣揚此事,成一時奇聞。

南宋 洪邁《夷堅誌》

 

353、水上婦人

宋徽宗政和年間(1111-1117),京西路(今河南洛陽)提點刑獄使周某,嚴剛果決執法嚴明,威震一方。百姓奉若神明,土豪惡霸流 氓地痞聞風喪膽。

一次,周大人到東京汴梁刑部辦差後,乘船返回洛陽。天近黃昏,周大人遠遠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個婦人漂浮在水麵上,一身白衣披頭散發形容憔悴,迎麵而來,隨從嚇得夠嗆,驚呼:“有鬼!”

周大人斥責道:“你嚷什麽?怕鬼的人必心中有鬼!”

再去看時,那婦人已經不見了。

天漸漸黑了,周大人再次看見那個水上女子,身形如鬼魅,飄來蕩去極為可怖。周大人喝道:“你是何人?有事,船上說話!”

這一喝,那女子又憑空消失了。

周大人覺得事有蹊蹺,當即命令停船靠岸,招來當地縣令,詢問最近有沒有女子被殺的案子。縣令搖頭否認。

周大人當即令人喚來一個青樓女子,又在岸邊設香案,上香祈告:“我知道你有冤無處訴,做了孤魂野鬼,知道我經過此地,才現身的。如果你有靈,可附魂魄在這青樓女子身上,將冤情一一告訴我,我定然為你伸冤昭雪。”

話音剛落,身邊的青樓女子口吐白沫渾身抽搐,顯然是鬼上身了,語調突變,淒淒慘慘地詳述自己如何被害、被何人所害以及屍身藏匿地點。說完之後,這才離開,青樓女子如夢初醒。

周大人馬上按照鬼魂所說,派人尋找被害人屍身、緝捕凶犯。凶犯被抓獲,一聽周大人親自審案,沒過堂就招供了。所說細節毫厘不爽。

此案告破,傳播很廣,百姓無不嘖嘖稱頌。周大人威名日盛,京西路成一方淨土。

這位周大人不愧是為民做主的好官啊!明察秋毫、當機立斷、雷厲風行、氣衝鬥牛啊!

古往今來,有多少貪官汙吏,不但自己貪贓枉法橫行霸道無惡不作,還漠視民生疾苦,別說“鬼”來報案,就是百姓們忍無可忍群情激奮地圍堵衙門申訴冤情,要麽是置若罔聞毫不作為,要麽是立即派遣衙差出動,視百姓如仇寇,對其驅逐、鎮壓、抓捕,這樣倒行逆施的官老爺,注定離滅亡不遠了!

南宋 洪邁《夷堅誌》

354、葛玄

葛玄,師從左慈,學得《九丹金液仙經》,深得道法精妙。

一日,葛玄跟一哥們兒相對而食,那哥們笑道:“玄子,聽說你很神,露兩手給我開開眼吧?”

葛玄剛吃了一口米飯,還沒咽下,就咳嗽一聲,嘴巴張開,米粒都變成幾十隻大馬蜂飛了出來,“嗡嗡嗡”圍著那哥們轉,嚇得他夠嗆,一動不敢動。馬蜂也不蜇人,不一會返回葛玄嘴裏,又變成米粒,被他大嚼而食。

那哥們讚歎不已,葛玄笑道:“看來你真沒見過什麽,還有更神的呢!”

葛玄輕輕拍手,一群蛤蟆、燕雀蜂擁而至,葛玄打節拍,這幫動物像歌舞組合似地跳舞,整齊劃一配合協調。

葛玄來了精神,一發不可收拾,又掏出幾十枚銅錢,令家人將銅錢扔進院裏的井裏。葛玄舉起一個酒杯,大喝一聲,銅錢一個接著一個從井裏飛出來,穩穩地落進酒杯裏,齊齊碼放一摞。

葛玄又招待一幫朋友飲酒作樂,再度興起,施展手段,酒壺飛在空中一一為客人斟酒,所有人都傻眼了。

葛玄名氣越來越大,被吳主邀請去做客。吳主說道:“久旱無雨,百姓渴盼已久,先生既有神通,能幫忙祈點雨嗎?”

葛玄笑道:“這個容易。”

當即寫下一道符籙,拋入空中,隨風而去。頃刻之間彤雲密布天地昏暗,暴雨傾盆而下,大殿外水流成河。

吳主戲言:“水中有魚嗎?”

葛玄道:“要他有就有。”

再寫一道符籙扔進水中,不一會兒,有大魚數百條冒出頭來,繞著大殿遊來遊去,煞是壯觀。

吳主說道:“這魚一定是障眼法吧?”

葛玄大笑:“看來您也懂道術啊?我這魚卻是真的!”

吳主馬上令人抓魚煲湯,魚湯鮮美無比,喝一口醇香滿腮。

吳主讚道:“我還以為是一道符變的魚,遮人耳目罷了,沒想到真能吃啊?唉,對了,我覺得這魚湯味美,是不是幻覺啊?”

葛玄說道:“吳王悟性之高,世所罕見啊!所謂現實和虛幻,其實隻在你心中罷了,現實就是虛幻,虛幻即是現實。”

吳主咂摸著魚湯,品著他說的話,嘀咕道:“啥意思?”

注——葛玄(164-244)三國吳道士。字孝先,丹陽句容(今屬江蘇)人。葛洪之從祖父。《抱樸子&amp;#8226;金丹篇》稱曾從左慈學道,受《太清》、《九鼎》、《金液》等丹經,於閤皂山(今江西清江縣境內)修道。道教尊為葛仙翁,又稱太極仙翁。

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幹寶《搜神記》

355、華陽洞小兒化龍

茅山隱士吳綽,品行高潔為世人敬仰。

東吳神鳳初年(252),吳綽到華陽洞(今安徽省含山縣褒禪山)外采藥。遠遠看見一個小男孩在洞口鬆樹下玩耍,手裏把玩著三顆大珠,瑩然閃著光。

吳綽心道:“誰家孩子,拿著寶貝在這兒玩?膽子也太大了,這深山老林可有猛虎啊!”

吳綽走到近前,說道:“孩子,你哪兒的啊?怎麽一個人在這兒玩啊?手裏拿的是什麽?給叔叔瞧瞧。”

說著就伸手,小孩不搭碴兒,徑直跑進華陽洞中。

吳綽道:“怎麽這麽沒禮貌啊?家大人咋教的?”

吳綽跟著鑽進洞中,叫道:“孩子,別跑,這裏邊深著呢,沒準就是老虎窩啊!出來吧!”

走不到三十步,不禁懵了!

小孩已變成一條小龍,三顆大珠熠熠閃光,照得洞內一片光亮。小龍將大珠塞進左邊的耳朵裏,正要離開。

吳綽喝道:“哪裏去!龍珠留下!”

說著,舉起大斧就去砍龍的左耳朵,龍的耳朵被砍掉,血流如注,卻不見了三顆大珠,洞內也暗了許多。小龍一聲咆哮震耳欲聾,頃刻間就不見了。吳綽嚇壞了,拔腿就往外跑,剛出洞口十幾步,隻聽見華陽洞“隆隆”轟鳴,洞口居然合攏了。吳綽叫苦不迭,趕緊下山,再也不敢到華陽洞來了。

這樣的人也稱得上品行高潔?

 柳宗元《龍城錄》

356、枕中記

唐玄宗開元十九年(731),道士呂翁途經邯鄲官道,天色已晚,就在路邊一個小旅館住了下來。旅館很是簡陋,住的都是大通鋪,呂翁打開自己的鋪蓋卷,鋪好床鋪端坐其上,掏出一塊餅充饑。

這時,一位姓盧的年輕人也打官道而來,騎著一匹青色小馬,短打扮,剛到田裏幹完活,一時累了,也來店中歇息片刻。呂翁招呼他一塊坐,談天說地打發時光。

盧生聊著聊著就覺意興闌珊,不禁歎氣道:“唉,男子漢大丈夫鬱鬱不得誌,年已弱冠一事無成,想著都灰心喪氣!”

呂翁笑道:“我瞧你談吐不俗,長得也倍兒帥,還騎著馬下地幹活,家境也不差啊,幹嘛這麽悲觀呢?”

盧生苦笑:“唉,我這是渾渾噩噩苟且偷生啊,能不悲觀嗎?這麽活著,真無趣!”

呂翁道:“那你覺得怎麽活才有趣啊?”

盧生一本正經地說道:“大丈夫生於世上,當建功立業出將入相,縱橫天下口含天憲,上馬管軍下馬治民,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美女環繞,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啊!可您瞧我現在,十有五誌於學,苦讀詩書多年,文章寫得也還清通,本想科場撈個功名,也好光宗耀祖封妻蔭子,怎料命運不濟屢試不第,如今都這歲數了,還種地呢!我活著都窩心!”

呂翁大笑:“富貴於我如浮雲,你又何必執著呢?”

盧生歎道:“你說得輕巧,沒富貴才說他如浮雲呢!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這話不新鮮!”

呂翁道:“嗯,你說得也對,不經一番劫數,諒你也不能醒悟,這樣吧,我這兒有個枕頭,你枕著睡會兒,包你夢想成真!我讓店家做黃粱飯呢,你睡醒了就能吃了。”

盧生接過枕頭,不禁一笑:“得,您老安慰我呢?我也真累了,睡會兒就睡會兒。”

盧生仔細看那枕頭,枕頭是瓷的,兩頭開口,盧生躺下剛一枕著它,兩頭的開口就透出耀眼的光來,盧生不由自主地被光亮吸引,身子越變越小,跳了進去。

盧生忽地返回家中,莫名其妙地娶了老婆,老婆是清河大財主崔員外家千金小姐,容貌秀麗知書達禮。盧生陡然而富,過起了富家翁的闊綽生活。第二年,盧生高中進士,被朝廷任命為“校書郎”,後轉赴渭南縣尉。很快升遷為監察禦史,知製誥(唐朝翰林學士加封“知製誥”,代皇帝起草詔書)。三年後,先後轉任同州(今陝西渭南市大荔縣)、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市陝縣)知州。盧生做官很是賣力,帶領百姓興修水利造福一方,受到百姓愛戴,為他建生祠刻石碑記述功績。後遷汴州知州、嶺南道采訪使,進而升任京兆尹,進入京城權力核心。

當時,神武皇帝開疆拓土征服四夷,招致夷人反叛,吐蕃首領新諾羅、龍莽布攻陷瓜州(今甘肅省酒泉市瓜州縣)、沙州(今甘肅敦煌),節度使被殺,河湟震動。朝廷詔令將帥自告奮勇擔當平叛重任,盧生主動請纓,皇帝極為高興,當即冊封他為禦史中丞、河西隴右節度使,率領大軍征討叛軍。盧生不負重望,大破戎狄,斬首七千,開地九百裏,修築三座大城鎮守此地,諸蕃不敢輕舉妄動,上表乞降,邊患得解。皇帝龍心大悅,令盧生班師回朝,升任禦史大夫、吏部侍郎,掌清流要職,威望日隆。年少得誌,被宰相嫉妒,找茬兒彈劾他,被貶端州(今廣東省肇慶市端州區)荒蠻之地。三年後,皇上又想他了,召他回京,任戶部尚書。沒多久,升宰相,掌天下權柄十年,深受皇帝信賴。皇帝每天都得見他三次,向他谘詢朝政大事,他也披肝瀝膽盡心竭力,世稱賢相。

常言說伴君如伴虎啊,盧生權勢熏灼,難免得罪同僚政敵,被羅織罪名,汙蔑他和邊疆將領勾結意圖篡位,皇帝不知怎地,居然信了,下詔捉拿盧生。官吏包圍盧生府邸,催逼甚急。盧生彷徨狼狽,跟老婆哭道:“我這倒黴催的啊!咱家有房有田有車有馬,足可美滋滋地過一輩子了,非得當這破官,這下好,東窗事發禍在不測了!以後想光膀子騎大馬郊遊烤肉放風箏,優哉遊哉走在邯鄲道上,也不能夠了!”說罷,淚如雨下,要拔刀自盡,被老婆奪了下來,鋃鐺入獄。盧生案牽連的官僚統統被殺,幸好有人從中斡旋,盧生才幸免遇難,被貶斥到驩州(今越南義安省榮市)更加荒蠻的地方。

幾年後,皇帝再次想念盧生,還奇跡般地認為他幾年前是冤枉的(是不是反臣其實都在帝王一念之間啊),起複他做中書令,封趙國公,位居極品無以複加。

盧生生了五個兒子,分別取名僔、倜、儉、位、倚,跟著他沾光,都成了“官二代”。大兒子為考功員外郎,二兒子為侍禦史,三兒子為太常寺丞,四兒子為萬年縣(今屬江西省上饒市)縣尉。小兒子最牛,官居右補闕(中書省諫官,可直接參與大政方針的建議和製定),直接在中央上班了。五個兒子娶媳婦兒,都是名門望族、王公貴戚之女,還給盧生生了十幾個孫子,盧家更不得了,儼然天下第一門庭。

後來,盧生兩度巡閱嶺南,在兩廣膏腴之地搜刮一番之後,返回京城繼續當宰相,三十年間聲名赫赫貴不可言,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威權加於四方。年紀漸漸大了,盧生開始享樂,甲第連阡陌,良田千萬頃,騾馬成群仆從如雲,絕代佳麗寶馬良駒,金銀成山珠寶入庫,奢靡到了極致,難以言表。

這麽胡吃海塞驕奢淫逸,盧生終於病了,給皇帝寫奏章,想辭官歸裏衣錦還鄉,安安穩穩度過殘年。萬一再被政敵搞一次,這把老骨頭可就得歇了。

盧生奏折是這麽寫的:“皇上老大啊,微臣不過是山東一介書生,本想在家種地讀書,稀裏糊塗過完這輩子也就得了。沒想到被皇上您看中,做了幾十年的官。一直忝居高位,榮華富貴,手握權柄執掌朝政,也沒幹什麽有功勞的事,您卻賞賜過甚,搞得我相當不好意思啊!幾次罷官,又蒙您開恩起複,榮寵勳貴已到了頂點,讓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伺候謹慎辦差,一晃,我都老了!年過八十還做著宰相,不知道多遭人恨呢,再占著茅坑不拉 屎,沒準兒這把老骨頭就要交待了!老大,您就發發慈悲,放我回鄉得了,我真幹不動了,回家混吃等死,絕不再幹涉朝政,更不會圖謀不軌,您就放寬心吧!”

皇帝看完哈哈大笑,當即下詔說:“愛卿乃才俊之士,輔佐我多年,功勞大大地有啊!如今四海升平萬民同樂,都賴你坐鎮才有此局麵啊!如今你也老了,想撂挑子,這點苦衷我是感同身受啊!你是宰相,說辭官就能拍拍屁股走了,可你知道嗎?我也老了啊!我要想退休,能行嗎?唉,不說了,我不怪你,你也苦巴巴熬幾十年,幾上幾下,也搞得你夠嗆了,既然要走,我得表示一下啊!今特派心腹宦官、驃騎大將軍高力士(注意,這是一個人!),代表我去你府上看你,順便給你送點路費,當然了,你這幾十年宰相撈了不少,送你這點銀子也就是燉野兔撒點胡椒麵兒,一點意思而已,可別嫌少啊!回老家好好養病,多種花少泡妞,頤養天年吧!欽此!”

盧生接到奏章,心滿意足,當晚睡下,就死翹翹了。

霍地,盧生一伸懶腰,從睡夢中驚醒,登時傻眼了。自己居然還在旅店裏!店家蒸的高粱飯還沒熟呢!

瞠目結舌良久,這才意識到剛才是做了一場夢,雖然真切、刺激、過癮,但畢竟隻是一場夢啊!

盧生長長歎息:“唉,大夢醒來一場空啊!”

呂翁笑道:“人生如夢,如此而已!”

盧生怔了半日,起身謝道:“富貴榮華,榮辱得失,生老病死,七情六欲,都不過是一場空啊!仙師一片苦心點化我,真如醍醐灌頂甘露灑心啊!謹受教!”

盧生虔誠地叩拜,飄然而去。

一枕黃粱如夢初醒,人生況味,費思量啊!

 沈既濟《呂翁》(《太平廣記》卷八十二)

357、酒蟲

齊州士曹(管理讀書人的地方官吏,類似於後世的學政)席進孺,家裏有幾個小孩,到了該發蒙讀書的日子,自己公務繁忙,無暇教育,就請了遠方親戚張彬秀才來府裏做了教書先生。張彬為人不錯,學問也還湊合,教幾個懵懂小孩學些啟蒙知識綽綽有餘。但他就一個毛病,嗜酒如命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張彬一日三餐離不了酒也就罷了,睡覺的時候也要喝酒。但凡睡覺前,必須在床頭放一壇酒,起夜的時候,燈都不用點,摸著酒就喝,過完癮才躺下繼續睡。第二天睜開眼,第一件事還是喝酒,灌美了才穿衣洗漱,真是十足的酒鬼。好在他酒量奇大,喝完酒狀如常人也不誤事,席進孺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一天夜裏,張彬還像往常一樣,弄一壇子酒放在床頭,準備夜裏解渴用。不料,夜半時分起來一摸床頭,一不小心,壇子墜地摔個粉碎,酒自然撒了一地,喝不成了。張彬懊惱不已,半夜也沒地方再去打酒了,隻得氣鼓鼓地繼續睡。一會兒,酒癮就發作了,抓心撓肺五內俱焚,滿床打滾苦不堪言,一抬頭,“哇”地嘔吐起來,感覺吐出很多東西,屋裏黑,也沒仔細看,倒頭又睡了。這一吐還真管用,舒舒服服一覺睡到大天亮。早上醒來,張彬感覺神清氣爽,咂摸一下嘴巴,好像沒那麽渴望喝酒了,不禁納悶。

他不禁想起昨夜嘔吐的事,趕緊低頭查看,發現床下有一個豬肝樣的肉蟲,在慢慢蠕動,張彬嚇壞了,也不敢動它。正巧,他的一位同仁畢某來看他,張彬說明究竟,請他看這肉蟲究竟是何東西。畢某隨身帶來一瓶酒本想送給張彬的,拿出來打開,往肉蟲身上倒了一些,那肉蟲居然張開嘴巴如饑似渴地喝起酒來,一點都沒糟踐。畢某笑道:“兄台嗜酒如命,卻從不醉酒誤事,是不是都被這酒蟲給喝了啊?它藏在你肚子裏,可享福嘍!”

張彬恍然大悟。從那以後,他的酒量恢複常人水平,再也不嗜酒了。

“酒蟲”原本是譏諷愛喝酒的人,沒想到,居然真有這種蟲子啊?

我愛喝啤酒,莫非…

南宋  洪邁《夷堅誌》

358、金剛仙

唐文宗開成年間(836年正月-840年十二月),天竺神僧金剛仙在清遠峽山寺(今廣東省清遠縣北江小三峽之飛來峽右岸,又名飛來寺)掛單。金剛仙有神通,能梵音,鼓動舌頭彈彈錫杖,可禁咒萬物,無不靈驗。他還能降妖伏魔、驅使鬼魅,可上九天降龍,可下海底捉蛟,搖動錫杖念動咒語,可立即招來驚雷霹靂,天地為之變色。遠近百姓奉若神明,信徒不計其數。

有一天,木匠李樸上山伐木,登上山頂,看見一塊巨石上有個洞穴,洞裏潛伏著一隻一丈有餘的大蜘蛛,正拉扯洞穴四周的草木遮蓋自己。忽然,叢林深處傳來怒吼,李樸很害怕,趕緊爬到樹上藏身,悄悄往下窺視。隻見一條身長十幾丈的虺龍呼嘯而來,它居然長著兩個腦袋,蜷曲環繞蜘蛛洞口一圈,吼叫挑釁。虺龍先用西邊的頭吸洞穴上覆蓋的草木,草木紛飛而去,蜘蛛露了出來。虺龍再用東邊的頭衝蜘蛛猛吸,蜘蛛支撐不住,跳出洞穴,伸出前爪探進自己的嘴巴裏,掏出一顆赤紅色珠子,好像一團烈火般耀目,蜘蛛用大珠灼燒虺龍的咽喉和眼睛,虺龍疼痛不已,眼睛被燒瞎一隻,狂吼一聲,倒地昏厥。蜘蛛躍上虺龍身子,張嘴撕咬虺龍的腹部,把它開了膛,又將其兩個腦袋統統咬斷,而後,吐出蛛絲將其屍體層層纏繞,拖進洞內。

李樸在樹上看傻了,呆了好久才覺得害怕,趕緊跑到峽山寺稟報金剛仙。金剛仙怒道:“何方妖孽,敢在此行凶?活得不耐煩了,待佛爺去超度它!”

李樸帶著金剛仙來到蜘蛛洞穴外,金剛仙錫杖駐地一聲大喝,蜘蛛乖乖地從裏邊爬出來,低眉順眼地趴在他腳邊,登時斃命。蜘蛛屍體簡直像一座小山。金剛仙繞著它走上一圈,為其誦讀佛經,說道:“冤孽已滿,願你及早投胎托成人形。阿彌陀佛!”

當晚,金剛仙夢見一位老者捧著一匹絹帛前來拜見,老者謙卑地說道:“大師,我就是大蜘蛛啊,這匹絹帛是我織的,敬獻給你做個禮物吧!我要去投胎了,特來辭別,願大師福壽安康,早日成佛。”

金剛仙醒來,果然見有一匹絹帛在身邊放著,精妙奇巧五彩絢爛,絕非人間之物。金剛仙用它做了一件袈裟,灰塵不落百毒不侵,可謂至寶。

七年後,金剛仙思念故裏,想返回天竺。於是,他來到峽山金鎖潭邊,搖動錫杖念動咒語,潭水頃刻幹涸見底,一條泥鰍跳了出來,金剛仙拿出淨瓶,泥鰍乖乖地跳進瓶中。金剛仙對身邊和尚說道:“這是一條龍啊,我要渡海回歸天竺,不得不用它啊!隻要把這條小龍熬製成膏,抹在我的腳底,就能踏海而去如履平地,十日可抵天竺。”

眾僧聽罷,歎服不已。

當晚,寺裏一個和尚傅經,正在禪房歇息,一位白衣老者拿著一個酒壺進來,對傅經說:“我托你辦一件事,先付你一百兩黃金定金,事成之後,加倍奉送。”

傅經轉身一看牆角,果真金燦燦一大堆金條,不禁笑道:“無功不受祿啊,有啥事這麽興師動眾啊?”

白衣老者笑道:“嗬嗬,對你來說,一件小事而已!我這個酒壺名叫‘轉關榼’,乃是一種特製的酒具,壺內分兩層,一邊裝著美酒,一邊裝著毒酒,外麵有轉格的機關,可隨意控製。明天那外來和尚要走,他喜歡喝酒,你用機關操控,趁機毒死他,事兒就辦成了!”

傅經大驚:“膽大妄為竟至於此!大師跟你有什麽仇怨,居然要害他性命?”

白衣老者大笑:“外來和尚好念經,我早知道你恨他了!不是他在這兒搶了你的風頭,你早成住持了!我說的不假吧?”

傅經見被他說中心事,不禁語塞,低頭猶豫。

白衣老者恨恨地說道:“我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今日被他捉去的小龍之父!犬子要被那胡僧熬成藥膏了!他有神通不便硬拚,不得不出此下策!殺子之仇,豈能幹休?再者,這黃金可不是假的!”

傅經一咬牙,一跺腳,就答應了。

第二天,眾僧送別金剛仙,傅經端出酒壺來,請他飲下送行酒。金剛仙沒有提防,正要喝下,突然,不知從何處跳出一個小孩子,一把奪過酒杯,摔在地上,酒水“嗤嗤”冒起白煙。

金剛仙登時明白了,惱怒異常。

小孩子說道:“大師不記得我了?我就是當年投胎的大蜘蛛啊!承蒙大師救我逃脫苦海,如今轉世為人已經七年了!我雖是幼童,但畢竟千年修行,靈氣未散。昨日得知大師有難,這才急忙趕來示警!幸好我沒遲到,否則,不堪設想啊!”

說罷,小孩就不見了。

傅經早嚇得麵無人色,金剛仙讓他說明實情,這才恍然大悟,歎道:“唉,我何嚐想殺這小龍啊?不過是宿世冤孽罷了!他父親為子尋仇,也是理所當然。我若真殺其子,豈非再造冤孽?罷了,幸好小龍還在,我就發慈心,赦了他吧!”

於是,金剛仙返回金鎖潭,把小泥鰍放了。

傅經說道:“大師慈悲為懷,感天動地,隻是,你不能蹈海而去,如何回歸天竺啊?”

金剛仙笑道:“那就嚐試一下舟楫之苦吧。”

後來,金剛仙果然像凡俗之人一樣,搭乘商船返回天竺,受了三個月風波之苦。後得正果。

注:梵音,指佛的聲音,佛的聲音有五種清淨相,即正直、和雅、清徹、清滿、周遍遠聞,為佛三十二相之一。也指誦讀佛經的聲音。

 裴硎《傳奇》

359、與神仙擦肩而過

吳郡人蔣生,喜好神仙修道之術,年紀輕輕就拋家舍業,隱居在四明山(位於浙江省東部,四明山脈橫跨餘姚、鄞州、奉化、嵊州、上虞五市區)上。蔣生兢兢業業跟隨一位道士學煉丹術,日日伐薪燒炭看守丹爐扇扇子,伺候道士飲食起居,忙得不亦樂乎。也不知是道士“棒槌”,還是自己沒福,在山上幹了十年活兒都沒煉成丹藥,一時泄氣,辭別道士下山雲遊去了。

蔣生來到荊門,見一個乞丐在街邊曬太陽,雖然衣衫襤褸麵無人色,但乞丐還是顯得那麽怡然自得。蔣生不禁嘀咕:“早聽人說,乞丐中多有世外高人,這哥們兒如此犀利,何不接近一下?”

蔣生就上前跟乞丐套近乎,管吃管喝還為他買了一身新衣服。乞丐很是感激,說道:“先生這麽仁義,我跟您混得了。”

蔣生一聽,喜出望外,就把乞丐收在身邊做仆從。蔣生問乞丐家事,乞丐說道:“一言難盡啊!我是楚地人,名叫章全素,本來在南昌城外有良田百畝,大小也算個員外,吃穿用度都不在話下,小日子也還滋潤。誰承想,鬧了災荒,家產頃刻間灰飛煙滅,我就隨著流民遊蕩在荊州、江漢間乞討,轉眼已是十年了!既當了乞丐,我也就認命了,有口吃的餓不死就成,沒想到遇到恩公,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感激不盡了!”

蔣生也客氣幾句,不禁心想:“看來這廝有些文化啊,言辭倒還清通,即便不是什麽高人,留在身邊伺候我也行啊!”

於是,蔣生帶著章全素一起回到四明山。道士早不知去向,蔣生就占了煉丹室,繼續潛心煉丹,讓章全素從旁協助。不料,章全素乞丐當慣了,極其懶惰,吃飽了就躺著,抽一鞭子才動一下,指望他幹活壓根不靠譜。時間一久,蔣生不免又打又罵,言語譏諷,心下十分懊悔收留他。

章全素翻身起來,笑道:“主人別急啊,我是覺得你這麽煉丹不靠譜,所以才懶得上手的。”

蔣生怒道:“什麽?我跟仙師煉丹十年,日日勤懇不敢懈怠,你敢說我不靠譜?”

章全素不屑一顧:“仙師在哪兒呢?他自己都跑了!煉丹十年?練成了嗎?”

蔣生一時語塞,但還是嘴硬,底氣不足地說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章全素毫不客氣:“那你再煉十年也成不了!我問你,仙丹何以能使人長生?”

蔣生傻眼,答不上來。

章全素說道:“仙丹能點石成金化骨為金,因此,服下仙丹人可長生不老。你瞧見那邊的硯台了嗎?把你煉的丹藥點上去試試,看看它能不能變成金子?要能,我就服你!”

蔣生道:“時機未到呢,你急什麽?唉,你這臭要飯的,什麽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不想在這兒待就給我滾 蛋,在這白吃白喝養大爺呢?”

章全素也不在意,大笑而去。

一個多月後,章全素去而複返,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瓢來,說道:“這裏邊就是仙丹。先生當日待我不薄,此恩不能不報。”

蔣生笑罵道:“你這臭要飯的又來了,是不是又挨餓了?你這要是仙丹,自己早吃了,能送給我嗎?蒙傻子呢?”

章全素也不爭辯,把“仙丹”倒在硯台上,就找個犄角旮旯睡覺了。

蔣生說道:“算你牛!我要進山采藥了,你給看好丹爐,明日回來要是火滅了,惟你是問!”

章全素答道:“放心,我睡覺也睜一隻眼,行了吧?”

蔣生無奈地扛著藥箱出去了。

第二天,蔣生返回洞中,見丹爐已滅,回身要去罵人,卻發現章全素已經死了。

蔣生不禁怒道:“你死得真是地方,我還得埋你!”

蔣生拿錢準備出去買棺材,無意間看見幾案上金光燦燦,不由大驚,湊近一看,那個硯台真的化為赤金,熠熠閃光呢!

蔣生歎道:“原來這真是仙丹啊!唉,這哥們也太傻了,自己吃了先成仙,再回頭點化我不就行了?現在可好,死了!白白浪費了!”

蔣生收好金硯台,把章全素的屍身用棉被蓋好,下山去買棺材。再返回洞中時,章全素的屍體早不翼而飛了,煉丹室內異香嫋嫋經久不絕。

蔣生怔了好久,突然想起什麽,趕緊去找金硯台,也不見了,不禁癱軟在地,說道:“與神仙擦肩而過了!連個紀念品都不留啊!唉,看來我真沒福啊!”

蔣生日漸消沉,雖繼續煉丹,但終究不成,最後老死在四明山上。

有句話說得好,要珍惜眼前人,不要失去之後才後悔,悔之晚矣!

機遇也是如此。

  張讀《宣室誌》

360、金精山木鶴

西漢長沙王吳芮在位時,虔州虔化縣(今江西省贛州市寧都縣)金精山,相傳是張麗英飛升成仙之地,她曾在此結廬修煉多年,人雖早已飛升仙界,但廬庵尚在,供後人瞻仰。

金精山有座巨石,高達數百尺,平滑陡直高不可攀。岩石上有兩隻木鶴,惟妙惟肖振翅欲飛,木鶴的嘴隨著太陽的方向轉動,比向日葵都精準。木鶴背上騎著兩個仙女,也是木刻的,清麗脫俗栩栩如生。一條鐵鎖鏈從岩石頂懸掛而下,要想上去參觀木鶴仙女,必須拉著鐵鎖鏈牽引而上才行,由於技術含量極高,所以一直沒人敢登頂遊玩。

五代後梁太祖時,虔州被改稱“百勝軍”,百勝軍有一小將名叫陳師粲,武藝超群還有些道術,據說能手卷竹席置於地上,席筒登時化為水井,井水清冽可口,行軍打仗時,可為大軍取水,陳師粲有這個絕活,在軍中相當吃得開。

一日,陳師粲來到金精山打獵,看上了一個山裏妹,所謂“深山出俊鳥,幽穀蘭更香”,陳師粲動了心,非娶此女不可。山裏姑娘雖然沒什麽見識,卻秉性耿直,拒絕一切“潛規則”,對陳師粲說道:“當官也沒啥了不起的,你說娶我就得嫁嗎?除非你有真本事,一箭射中山頂木鶴!”

陳師粲笑道:“我當什麽條件呢?小事一樁嘛!”

陳師粲搭弓引箭一發而中,那姑娘二話不說,當即答應婚事。

不料,陳師粲回家就病倒了,雙臂軟榻無力,拿東西都困難了,更別說練武射箭了。夜裏半夢半醒之間,見兩個女道士影影綽綽,在他眼前飄來蕩去,每經過他身邊,就拂拭一下他的眼睛,就這麽折騰大半夜,才算消停。第二天,陳師粲眼睛就瞎了,進而病重,沒幾天就死了。老婆也沒娶成,竟惹來殺身之禍。

陳師粲射中的那隻木鶴,從那兒以後再也不會轉動了,另一個卻依舊隨太陽四時而動。

陳師粲本是無罪之人,射中仙人留下的木鶴居然惹來殺身之禍,真是蹊蹺。看來,保護文物是多麽重要啊!

注:張麗英,漢初江西寧都縣石鼓峰下樵夫之女。傳說少時因偶食山中仙桃,頓忘饑渴,麵發奇光,體態輕盈,飄然出塵,遂駐金精洞修煉。長沙王吳芮征閩過寧都,聞張麗英仙姿,遂入山強行求聘。張麗英回話說,這翠微峰岩石中能通神仙洞天,你能鑿開一條路,我就聽你的。於是長沙王發兵鑿山,洞穿如甕,果見張麗英披發仰臥洞天石鼓峰下,眾人疑其已死,不料紫雲湧起,張麗英白日飛升。據載張麗英時年十五歲。後,宋徽宗詔封張仙為“靈泉普應真人”。

金精洞,位於江西贛南寧都翠微峰山中,古來為道家修煉之地,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三十五福地。

北宋  徐鉉《稽神錄》

361、石壁中人

北宋時,池州建德縣(今安徽池州境內)小吏桂從義進山伐木,經過一條經常走的山路,見有一塊巨石崩塌,擋住了去路。桂從義連忙上前查看,見巨石背後有一間石室,室內有六張金漆柏木床,床上竹席都是嶄新的,居中一個床上端坐一個人,閉目養神紋絲不動。石室一角,金銀器皿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桂從義怦然心動,衝那人喊了幾聲,那人依舊一動不動,僵坐在那裏。桂從義也鑽了進去,爬到一張床上,學那位高人盤腿坐了良久,又從席子下麵找到一把匕首,牛角柄寒鐵刃,極為精巧。桂從義見高人還是不理他,悄悄把匕首藏進懷裏,也不敢動金銀器,溜之大吉。

回到家中,桂從義念念不忘那筆財寶,思前想後懊惱不已,心道:“我是豬腦子啊!那高人沒準已經死了呢?眼睜睜看著金銀寶貝不拿,傻啊我?”

桂從義鬼迷心竅,再次來到山中尋找,山路極其熟悉,可到了那地方,巨石早已不見蹤跡,再觀察旁邊的山石,一點痕跡都沒有,更別提石室金銀寶貝了。

桂從義泄氣地說道:“當麵錯過一筆財富,世上還有比我更傻的人嗎?”

我卻以為,桂從義眼皮子真夠淺薄的,明明是世外高人在尋找傳人,倘若他跪下來虔誠叩拜一番,沒準能跟著成仙得道呢!他可倒好,眼珠子提溜亂轉,隻盯著金銀寶貝,還有賊心沒賊膽,隻偷了一把匕首!真真可笑,愚不可及!

他錯過的不僅是一筆財富,還是一個改變命運的良機,這種俗人,活該!死去!

人生,往往如此啊!

北宋 徐鉉《稽神錄》

362、寶曆寺護法神

唐玄宗開元十四年(726)農曆五月二十一深夜,成都寶曆寺高僧道岩,在大雄寶殿前廊下燃起長明燈,忽然,一隻巨大的黑手從大殿西側的窗外伸了進來,道岩嚇壞了,一下子癱在地上,不停地念誦佛經,不敢睜眼。

半空中傳來渾厚的聲音:“大師勿驚,我不會傷害你的!”

道岩稍稍安心,問道:“施主是何方神聖?佛殿森嚴,不得褻瀆!”

那聲音又道:“我是咱們這兒的護法神啊!我可是好人!”

道岩道:“護法神?堂堂寶曆寺,佛祖駐蹕之地,還需要護法神嗎?難道還有什麽鬼怪能傷害到佛祖?”

那聲音答道:“大師誤會了!我護寶曆寺這一方淨土,不為驅除鬼怪,您說的對啊,哪個鬼怪不怕死,敢到寺院搗亂啊?那不是找死嗎?隻因世人不檢點,常有人在寺院內外吐痰的,不免褻瀆神聖,我啊,瞧準了誰要往地上吐,就趴到地麵上,讓他們吐我背上。結果,日積月累,背上生瘡,潰爛瘙癢疼痛,苦不堪言!隻有這長明燈的燈油能治我背瘡,麻煩大師慈悲為懷,給我些燈油,好去我背瘡之苦。”

道岩不禁感慨,上前把燈油倒進他手心裏少許,黑手這才縮了回去。

道岩說道:“辛苦你了!你既是護法神,何不現身一見?我好把您的畫像供奉起來,一方麵享受香火,另一方麵在你畫像旁寫明——寺院內外五十步嚴禁吐痰,以警示俗人。也不枉你一番辛苦啊!”

護法神笑道:“大師慈悲,感激不盡了!隻是我長得太醜了,怕嚇著你啊!”

道岩說:“出家之人豈會以貌取人?你出來吧,我不會笑你的。”

頃刻間,大殿前騰起白煙,煙霧散盡,一尊黑塔般的大漢出現,相貌極其猙獰,碩大無朋的腦袋,前額隆起,眼睛赤紅渾圓,大齙牙豁嘴唇,虎背熊腰身長五六丈,煞氣逼人。道岩一見,唬出一身冷汗。護法神不禁一笑,悄然而去。

第二天,道岩請人在西軒牆壁上畫了護法神像,講明事由。來往香客一見,不免慚愧,自此,再也沒人在這莊嚴神聖之地吐痰了。

隨地吐痰,是中國人一大陋習,由來已久啊!

這凶神惡煞的護法神,居然甘願受唾以致背上生瘡,也沒去嚇唬世人,境界很高啊!

  張讀《宣室誌》

363、斷尾巴鯉魚兒子

溧水縣(今江蘇省南京市溧水縣)五壇村有位史姑娘,耕田的時候累了,靠在樹下歇息。忽然,一個渾身長滿鱗甲、頭上長角、四爪尖利的怪物衝了過來,一下子竄到史姑娘的肚子上,史姑娘尖叫一聲,那東西一溜煙逃走了。

不久後,史姑娘就懷孕了,一個多月就生了,接生婆嚇一跳,生的居然是條鯉魚!史姑娘不忍相棄,就把鯉魚兒子養在盆裏,悉心照料。不料,鯉魚兒子長得太快,沒幾天盆就盛不下他了。沒奈何間,隻得把他放養到金瀨河裏。

史姑娘每日到河邊探望兒子,給他撒些糧食餌料什麽的,鯉魚兒子也極通人性,一見親娘就搖尾巴,吃得也歡實,史姑娘很是欣慰。有人來割水草,眼神不好,居然誤傷了鯉魚,把他的尾巴都給割斷了,鯉魚兒子慘叫一聲躍出水麵,徑直遊向太湖去了。登時,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史姑娘捧著鯉魚兒子的尾巴心疼不已,任憑風吹雨打嚎啕大哭起來。

從那以後,史姑娘抑鬱成疾,史家雖然莫名其妙地發了財,家境越來越好,可史姑娘思念鯉魚兒子心切,一天天消瘦下來。她日日到河邊眼巴巴盼著,希望鯉魚兒子能回來,但總是事與願違。不久,史姑娘病逝,遵照她的遺囑,家人將她葬在金瀨河邊,她鯉魚兒子斷尾巴的地方。

後來,每年寒食節,斷尾巴鯉魚兒子都帶著一群魚來到母親墓前,上下翻飛跳躍,以寄哀思。鄉裏百姓看到這一幕,無不感慨垂淚。

一日,外地來了一位漁民李黑獺,看見斷尾巴鯉魚和身後那群魚,喜出望外,立刻撒網捕魚,一網下去所獲甚豐。漁網拖出水麵沉甸甸的,李黑獺不禁眉開眼笑。打開漁網之後,翻開一堆活蹦亂跳的鯉魚,居然發現一個身長三尺有餘的嬰孩,被漁網緊緊纏繞著,解都解不開。

正巧,一位道士從岸邊經過,李黑獺連忙向道士求教,道士說道:“燒些鐵汁來給這嬰孩灌下去,漁網就能解開了!”

李黑獺瞠目結舌:“啊?給他喝鐵汁?道長,你也太狠了吧?”

道士拈須微笑:“聽我的沒錯的!水中撈出嬰孩又這麽碩大,不怪異嗎?怪異之人當用非常之法解之。”

李黑獺想想也是,隻得停船靠岸,架鍋燒鐵汁,給嬰孩灌了進去。這一灌不打緊,層層纏繞的漁網頓時消解,這才看清楚嬰孩的廬山真麵目——小孩眉目如畫五官清秀,煞是可愛,卻沒有肩頭,口中尚有酒氣。一見人圍觀,嬰孩拍手大笑起來,口中酒氣衝得大家一陣眩暈。李黑獺極為驚懼,連忙將嬰孩投入江中。嬰孩一入水便恢複原樣,化成斷尾巴鯉魚,迅速遊走了。

當地人趕來,向李黑獺說起斷尾巴鯉魚兒子的事,李黑獺不禁驚道:“幸虧沒傷他性命,否則,豈不是罪孽?”從此以後,李黑獺再也不打魚了。

 徐鉉《稽神錄》

禿尾李龍王的故事,見之於地方誌記載最早的,是康熙《文登縣誌》: “縣南柘陽山有龍母廟。相傳山下郭姓妻汲水河崖,感而有娠,三年不產。忽一夜雷雨大作,電光繞室,孕雖娩,無兒胞之形。後,每夜有物就乳,狀如巨蛇攀梁上,有鱗角,怪之,以告郭。郭候其複來,飛刃擊之,騰躍而去,似中其尾。後,其妻死,葬山下。一日,雲霧四塞。鄉人遙望,一龍旋繞山頂。及晴,見塚移山上,墓土高數尺,人以為神龍遷葬雲。後,禿尾龍見,年即豐。每見雲霧畢集,土人習而知之。因構祠祀之。後,柘陽寺僧取龍母墓石,風雨大作,雹隨之,其大如鬥,寺中盡黑氣,咫尺不見。周圍裏許,二麥盡傷,獨龍母廟內,花木皆無殃焉。

364、崔書生遇仙

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有位崔書生,在東都洛陽城外邏穀口居住。崔書生喜歡種竹子和花草,在居所外遍植各種奇花異草,暮春時分,百花爭豔芬芳馥鬱,香氣四溢,百步之外都能聞到。崔書生自命高雅之士,每日早晨梳洗完畢,都要到花叢中玩賞良久,自覺神清氣爽。

一日,忽見一位妙齡女郎策馬而來,身後青衣仆從丫鬟小廝多人跟隨。女郎國色天香,胯下駿馬神駿非常。崔書生還沒細看,女郎早策馬而過。

第二天,崔書生早在花叢中鋪設佳肴美酒翹首以盼,女郎一行人再次經過,崔書生迎上前去,拜道:“姑娘遠來辛苦!我姓崔,生性愛好花木,此園也是我親手栽培的,如今百花爭豔,頗值得一看,我已經準備好美酒佳肴,請姑娘和貴家人稍作歇息如何?”

女郎冷若冰霜,理都不理,策馬而過,身後一個小廝說道:“你這兒真不錯,還有好吃好喝的,何愁我們不來呢?”

女郎在前麵回身斥責道:“大膽!敢跟生人說話?”

說罷,嬌叱一聲,策馬疾馳而去,隨從緊緊追隨。

又過了一天,崔書生不但準備好酒食,還備了一匹好馬等待。見女郎一行又經過,崔書生趕緊上馬追趕。直追到崔書生的別墅前才追上,崔某下馬再請,說道:“姑娘,請下馬暫歇片刻又有何妨?”

一位老媽子上前說道:“姑娘,連日奔波人困馬乏,不妨歇息一下再走吧?再說,這位公子骨骼清奇雅量高致,一看就不是凡品,認識一下吧。”

女郎默然無語,崔書生一看有戲,趕緊上去為女郎牽馬,帶著大家進入別墅歇息,盛情款待。

老媽子悄然對崔書生說道:“公子看來不曾婚配,我為我家小姐保媒,嫁給你如何?”(真直接啊!)

崔書生喜出望外,當即跪拜稱謝。

老媽子說道:“那就這麽定了,十五日後是良辰吉日,公子準備好婚禮所需即可。我家小姐的姐姐病了,就住在不遠處邏穀內,我們這就得去探望了。十五日後,小姐和她姐姐都會如期而至,您就放心吧!”

崔書生喜從天降,趕緊傾盡所有準備婚禮。良辰吉日已到,女郎和她姐姐一行人按時趕來,姐倆都是絕代佳麗美豔不可方物,令人目眩神迷。當即,女郎和崔書生洞房花燭,夫妻歡好不在話下。

崔書生得意忘形,娶老婆居然忘了稟告母親,這在當時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無奈之下,隻得偷偷告訴母親說隻是娶了個小妾。崔母來和他二人一塊居住,女郎事母至孝,大方得體,崔母也不好說什麽。一個月後,有人給女郎送來食盒,盒子一打開異香撲鼻,崔母撞見,女郎居然極力掩飾,把食盒藏了起來。崔母一直覺得兒媳婦來曆不明,又見她神神秘秘的,就更加不高興了。崔書生見母親憂愁滿麵,不禁詢問,崔母說道:“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就指望你養老送終了!可你倒好,背著我娶媳婦,還謊稱娶妾。娶就娶了吧,隻要兒媳婦是好人家也就罷了,可你看看她長得,太漂亮了!我就是在畫兒上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啊!再說,她整日神神叨叨的,背後一定有鬼,沒準她自己就是個妖精也未可知!你要跟她這麽過下去,肯定不得好死!你讓為娘的怎麽辦啊?我能不憂愁嗎?”

崔書生也不禁狐疑,進內室見妻子,妻子淚如雨下,說道:“我以為你是至誠君子,品性高雅,這才委身於你,原想白首到老的,可沒想到,令堂見疑,認定我是狐媚妖精,如此,我們這日子還怎麽過啊?算了,明日一早我就走了,你多保重吧!”

崔書生苦苦哀求,但妻子主意已定,態度極為堅決。

第二天一大早,有馬車車隊來到門外。女郎登上馬車,崔書生策馬跟隨,依依不舍。進入邏穀三十多裏,山間有處平地,奇花異草茂林修竹,殿台樓閣廣廈千間,好像皇宮一般雄偉奢華。青衣丫鬟百餘人兩側排開,紛紛下拜說道:“有請小娘子!”

崔書生驚呆了,趕緊攙扶娘子下馬車,卻早被丫鬟推開,喝道:“你這負心人,無德無行的窮酸書生,還敢碰我家小娘子?滾開!”

崔書生傻眼,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被攙進宮中,自己隻得在殿外守候。

不一會兒,一個丫鬟出來,說道:“我家大娘子很生氣,原本要亂棍趕你出穀,可小娘子宅心仁厚,說你們鬧分手,責任不在你,完全是你老娘那個糊塗蟲搗的鬼!小娘子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今將訣別,備下酒食待你,你跟我來吧!”

崔書生跟著進入大殿,殿內富麗堂皇令人眼花繚亂。妻子和她姐姐高坐正中,也不理睬他。崔書生不敢說話,拜伏於地,痛哭流涕。姐姐怒斥他,罵得他理屈詞窮唯唯諾諾,隻得磕頭如搗蒜。女郎看不過去了,請崔某起身安坐,酒食款待,又令歌女表演歌舞,崔某哪裏看得下去,隻在心中暗罵自己有眼無珠,老娘昏聵糊塗。宴席完畢,姐姐說道:“崔郎也該回去了,以後再莫相見了!我妹妹心善,說還有信物相贈,你且收好了,權當留個念想吧!”

女郎含淚捧著一個白玉盒子送給崔書生,轉身而去。

崔書生號哭不已,女郎也沒回頭看上一眼。丫鬟將崔某推了出去,萬般無奈,崔某隻得上馬返回,一路之上嗚咽不止,淚如泉湧。行至邏穀口,崔書生回身遙望,但見千岩萬壑峰巒如聚,根本看不見剛才的道路了,不禁抱著白玉盒子嚎啕大哭而回。從那以後,崔書生茶飯不思鬱結難消,整日懷揣白玉盒子黯然淚下。老娘也不敢勸解。

忽然有一天,一位胡僧登門拜望,說道:“君有絕世珍寶,拿出來給我看看行嗎?”

崔書生沒好氣地說道:“我一個窮酸書生,哪來的寶貝?”

胡僧笑道:“公子再想想,有沒有什麽異人送給你的物什?珍寶就在此間,我是望氣而來,決不會有錯的!”

崔書生恍然大悟,趕緊把女郎送的白玉盒子拿了出來,胡僧一看兩眼放光,把玩良久讚不絕口。胡僧要拿出一百萬錢買這個盒子,崔某居然答應了!(低俗可恥到了極點!)

收了錢,交接完畢,胡僧就要走,崔某一把拉住,詢問女郎究竟何人,胡僧笑道:“公子都娶了人家,卻不知人家底細嗎?小娘子乃是西王母第三個女兒玉卮娘子啊!她們姐妹幾人在仙界都是赫赫有名的絕世美女,何況在人間呢?可歎公子和你娘肉眼凡胎當麵錯過,要是玉卮娘子在你家住上一年,你們全家都能飛升仙界了!可歎可惜啊!”

胡僧拿著白玉盒子誌得意滿而去,崔某歎息怨恨咬牙切齒,狂抽自己好幾個大耳刮子,卻也無補於事了!

 牛僧孺《玄怪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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