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丈量大峽穀（下）

來源: mengxu 於 2009-09-30 09:11:03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2530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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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Supai的村莊裏共待了3個晚上，除了看瀑布，遊泳玩水，倒也沒有其他的事可做。穀裏全部是沙灘般的地貌，走一步陷半步，比一般的路難走很多。我們一般早上，下午跑兩趟瀑布，中午小憩。從旅館到第一個瀑布 – 石頭瀑布 (Rock Falls)，是2英裏不到的路程；Rock Falls的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個瀑布，叫New Navajo Falls，它和Rock Falls一樣，都是去年淹大水時，因河水改道而出現的新瀑布。原來的Navajo Falls在大水後幹枯，已經不複存在。從Rock Falls到Havasu Falls，約半英裏左右的路；從Havasu Falls到Mooney Falls，要穿越一個很大的campground，大概是一英裏；路不是很遠，就是下到Mooney Falls時，有一段路是一個幾乎90度的懸崖，完全靠鐵索的幫助才能前進。我下去的時候，站在懸崖上，往下一看，馬上就頭暈眼花，腿肚子打顫。硬頭皮往下走的時候，隻能是倒貼在懸崖上，一步一步往下慢慢蠕動，眼睛隻能看下步路和麵前的岩石，那真的是目不斜視，眼光不敢亂飄，省得看到自己站在空中，嚇得手一軟，那馬上就可以進天堂了。

每天，我們基本早上4-5點起床，趕到不同的瀑布，拍太陽射在岩壁上的第一束光線。在曙光來臨的前夕，我踏出房門，頂著頭燈，走入沉沉的黑暗裏。因睡眠不足而昏沉的頭腦，被清涼的晨風一激，頓感神清氣爽起來。我抬頭看了看滿天的黑幕，上有無數星星晶瑩閃爍。四周一片靜寂，天地人神都在昏昏沉睡，我走在土路上，大家都沒什麽話，隻埋頭趕路，我也安靜著，專注地走著我的路。寧靜中，隻有沙沙的腳步聲，塵土揚起又落下的聲音，微風拂麵的細碎聲，輕重不勻的呼吸聲，怦怦不息的心跳聲，甚至連血液緩緩流動的聲音都仿佛清晰可辨。

我很喜歡徒步，尤其在荒無人煙的曠野裏走路。在那裏，隻是走路，別無其它事情可做，單調的動作，可以空出我的大腦，讓我可以靜下心想很多的事情：一些隨手亂丟的小事，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一些平時不注意的瑣事，一些因傷痛而不願意多想的舊事，此時都可以象牛的反芻一樣，倒出來細細地咀嚼，慢慢地品味。現代的人都過於匆忙，很多的感受都沒有時間去體味就一晃而過。上天的安排總有它的道理，匆忙的人生讓我們錯過很多美好的感受，這是非常辜負老天的美意。現在，我悄然行走在黑暗裏，夜是我的偽裝，我默默地想很多事情，高興起來就露出莫名的微笑，悲傷的時候臉上掛幾滴淚珠，反正沒有人看見，我不用忌諱什麽。

一個人走在曠野，天地中隻有我和我的影子相依相隨。生命的意義在此時就隻剩下了走、走、走，那種“天地滄然，唯我一人”的強烈孤寂感，包圍著我，輕擁著我，令我自在、舒暢和欣喜。外表看，我是一個喜歡熱鬧，不耐寂寞的人；骨子裏我其實還是很喜歡享受孤獨。荒野中，時間和空間都不具任何的意義，我想停就停，想走就走，在大地母親的麵前，我可以卸下一切的偽裝麵具，毫無顧忌，不用披掛虛偽的微笑，我甚至可以痛快地哭，痛快地笑，痛快地叫喊，反正痛快的痛即使是痛可也是那樣的暢快！風笑我癡狂，鳥為我歡唱，我可以做回完全的自己，不用再為任何的人和事，虛偽地活著！在曠野，大地母親為我展示它奇幻的一麵，那些神工鬼斧，奇態萬狀的美景，讓人窒息，讓人讚歎，徒步的艱辛，和這些一比，簡直不值一提。有些時候，走到了某個場景，我會覺得很有熟悉的感覺，好象是夢中、抑或是前生來過，走著走著，真象走入了夢境。我很喜歡這樣的迷糊、虛幻和朦朧的感覺，好像是夢境和現實的無縫切換；又仿佛真的是離開了塵世，來到了一個嶄新、夢幻的全新世界。

本心的流露，是一種非常輕鬆、暢快的感覺。試想，我們都是天地的過客，在天地漫漫無期的歲月中，我們不過象流星一樣，倏然而過，在天際裏不留下任何的痕跡。活在世上一輩子的這幾十年的歲月，我不求留什麽名，得什麽利；我隻求今生可以去很多美麗的地方，在那裏印下我的腳印。這些腳印將是我日後不再能動時的美好回憶。在美景中，我踩下我的印跡試想，今天我走的路，昨天，前天被什麽樣的人走過？他們在走時想些什麽？而明天呢，後天呢？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天地見證了日月的滄桑，人倫的變幻；而我見證了天地之奇和日月之美。

在黑暗裏，我躑躅獨行。

1) 和Havasu Falls的第一次見麵：在一個深穀裏，一汪清水奔騰狂瀉而下，呼嘯著跌入一個碧綠的池子裏，第一眼，我就被它深深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