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上文學的當還是不要上文學教授/作家的當?

告誡女生“不要上文學的當” 72歲複旦教授火了

 

環球人物




這位“老頑童”說自己隻是個俗人,

與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在於,

“我知道自己是一個俗人”。

作者:王晶晶 許曄

編輯:許曄

72歲的複旦中文係教授駱玉明,今年頻頻登上熱搜。

前幾天,他和15歲小詩人薑二嫚對談,吸引了600多萬網友觀看。

他說,閱讀古詩的過程,也是豐富我們生命的過程,

“理解古人的情感、古人的趣味,使我們更好地理解什麽叫做中國人,怎麽去做一個更純粹的中國人”。



再往前看,今年4月,駱玉明的一段講課視頻更是在互聯網上瘋傳。

視頻中,他說:“女生常常被文學所欺騙,文學裏麵的東西表現得太漂亮了,很迷人的,很有欺騙性。所以我一再告誡女生,不要上文學的當。”

他說,有時候把詩寫得很美的人,也有可能是危險的。




 

 



2019年,《環球人物》記者曾采訪駱玉明。這位 “老頑童”像一個散漫、隨興的旅人,閑庭信步,悠然遊蕩於文學深處。



做開心的人

駱玉明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很多相熟的朋友卻打趣他是“魏晉人”——他頗有名士之風,行為灑脫、談吐脫俗。

年輕時,魏晉氣質就深深影響駱玉明。他去火車站買票,等排到自己的時候才發現隊伍排錯了,於是就跟售票員說,“請隨意給我一張這個窗口賣的車票”,就這樣,放棄原本的目的地,去了銅陵。

他喜歡茶酒和圍棋,曾為自己的古代文學史課選課代表,要求:男生,最好會下圍棋,課餘以解棋癮。至於要男生的理由,他如此說道:“我總不能半夜兩點鍾打電話給一個女同學說,喂?你到我這裏來一下吧?”





教書多年,常有學生請他題字留念,駱玉明寫得最多的是“人情開滌,日月清朗”,這8個字出自《世說新語》,東晉王胡之到吳興郡的印渚去,看了那裏的風景,禁不住如此讚歎。

“人變得開朗後,就會看到世界的美好;人如果是閉塞的,看到的世界也是晦暗的。特別跟學生在一起時,我希望他們做開心的人,思想通達,能夠包容,有愛別人的能力,能看到別人的好、這個世界的好。”

駱玉明的話總能打動無數人。
 



他談《春江花月夜》,說:“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法賦予世界意義,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無比珍貴的,當我們看到江上的月亮的時候,我們就可以這樣去想:我正是那個月亮所等待的人。”

他談《詩經》,說:“《詩經》是中國人的一部元典。生活在變化,但人類根本性的關懷始終如一。”《詩經》中最美好的篇章都是關於愛情的。3000年前的年輕人,和今天的年輕人一樣,“隻要有欲望,就會有愛情”。

他談如何對抗焦慮,說:“日常的衝突、日常的利益得失、日常的榮耀等都是社會環境給予我們的一種壓迫。每天都計算得失,那麽你的生命就會被切割,被那種具體的利益、具體的得失切割得粉碎。把我們的生命放在更大的一個空間當中去體會生活的時候,那些東西覺得很小。曆史是一個宏大的進程,我們的生命所麵對的世界是一個壯麗的世界。”



讀書人要為國家守住一些東西

駱玉明對魏晉氣質的喜好其實很快就跳過了放蕩不羈、悲苦無端的階段,進入到追求精神的明澈與通透。

上世紀90年代,他已經不再憤世嫉俗,而是一副對整個世界都和藹可親的樣子,惹得學生當麵吐槽:“要是您10年前就這個樣子,誰還會把您當才子?”

駱玉明對自己之前那些行為,都評價為“矯情”。他曾說自己隻是個俗人,與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在於,“我知道自己是一個俗人”。

那次采訪時,提及早年寫過的一部現實感很強的著作,他還對《環球人物》記者強調:“我其實並不是一個與社會很有衝突的人。”他說,對於中國,需要深刻地理解曆史和她的長期變化。

在駱玉明看來,他們這代學者隻是橋梁。“文化經曆了那麽多年的破壞,重新恢複,我們都還處在這個過程中,這代人可能留下來的東西不多吧,但堅持著,隻要能傳下去,也許未來就會有人在曆史中留下些什麽。”





駱玉明的整個求學、教學生涯也的確是經曆特殊。“從小學四年級開始,除了看小說,我就其他任何事都不做了,不管語文課、數學課,還是別的什麽課,隻在課堂上悄悄看書。”

中學時,他去崇明島插隊,在農場種地,種得很努力,“個子很小,但是挑很重的擔子”。那時推薦上大學,領導覺得像他這樣的人能吃苦,所以就推薦了他。

第一次因為體檢不合格被刷下來,第二次,駱玉明考上了複旦招收的工農兵研究生。入學是1975年,畢業是1977年。



念完研究生,原本有工作的人回原單位,沒有單位的就留在複旦。“初中沒畢業,讀了研究生,留校任教,就是這麽奇特的年代和經曆。”

剛進複旦,駱玉明覺得自己沒有受過係統的教育,很擔心。後來發現還好,因為讀過的小說比其他同學都多。

他從小就癡迷讀書,曾為了不被母親叫去幹活,躲在牆的夾縫裏讀,誰也找不到他。

當年插隊時,知青們體力勞動之餘都很無聊,駱玉明同樣被一種空虛所壓迫著。但如果能找到書讀,能夠從書裏想一些事情,不管能不能想明白,生活就不至於那麽乏味。





在當年的複旦校園,老一輩學者還是很多的,朱東潤、郭紹虞、陳子展、蔣天樞、趙景深……老先生們各有個性。

駱玉明的導師是王運熙先生,畢業留校後,又作為青年教師派去跟朱東潤先生讀書。每次駱玉明去圖書館看書,場麵都很壯觀——他得將數種書在桌上攤開,鋪滿一桌,彼此對照著看。別人看書都坐著,他看書不但要站著,還得來回走動。

他還跟過章培恒先生。三位老師,朱先生威嚴而親切,章先生思想銳利而明快,王先生最溫和。但駱玉明也最怕見王先生,“他特別細膩,每個問題都問得很仔細”。

“我對我的那一輩老師們非常有感情。我知道他們總是守著什麽,他們總是在想能為國家做什麽。我們這些人也是有這樣的念頭,做一個讀書人就要為國家守住一些東西,使她有更好的發展機會,這是我從我的老師們身上得到的最大的啟示。”



關注社會,關注生活

在複旦乃至整個學界,駱玉明都算是“怪胎”型學者。

“我跟很多大學裏的老師不同,他們通常把學術研究放在前麵,我則隻是一個字麵意義上的讀書人。學術是要在一個領域不斷深挖的,像挖一口井一樣,我則覺得長期在一個專門領域內搞研究會破壞我讀書的樂趣。”

這樣的駱玉明很受學生喜歡。
 



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就給本科生開了兩門課程,一個是古代文學史,一個是《世說新語精讀》。他的課,教室裏總是滿滿當當,地上都坐滿了人。

在學生們的記憶中,駱玉明總是匆匆忙忙地奔來上課,講課時風采畢現。

“把切己的生命體驗融入豐富的知識學問之中,使得已經死去了的曆史、人物複活過來,歌哭談笑,淋漓盡致,仿佛那一切就發生在我們中間。”

學者張新穎現在和駱玉明是複旦中文係的同事,但他至今仍記得,當年做學生聽駱老師講課時的那種酣暢淋漓。



·駱玉明的課堂總是坐得滿滿當當。圖片來源:複旦大學微信公眾號。

在中國文學的長河裏,駱玉明最喜歡的是司馬遷和魯迅。前者叩問生死大義,生命空間無比開闊。後者則帶給他很多共鳴與感動。

魯迅也非常愛好魏晉。劉半農曾贈魯迅一副對聯:托尼學說,魏晉文章。說他愛好托爾斯泰、尼采的學說,而文章頗得魏晉風神熏染。

“我最初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閏土讓人那麽感動,後來忽然之間領會到那是兩個場景的對照,一個是少年活潑的美,黃澄澄的月亮下,帶著銀閃閃的項圈的少年,拿著一柄叉在刺猹;後來再見,卻是那樣一副景象。生命還沒有展開,就萎縮了。”

駱玉明曾說:“現代科技驅散了人們心中的幻夢,而商業文明則培養了精明實在的計較。古典的飄逸散淡作為生活態度大概是再也不可能了。我無意誇張文學在現實生活中的價值,也素不以守衛傳統文化為己任,隻是從個人經驗說,覺得在焦慮煩躁的時分,偶爾能回到文學、回到詩意的心情,還是好的。”

不久前,他在接受《視覺誌》采訪時說,自己很喜歡魯迅晚年說的那句話: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這句話真的讓我非常的感慨,因為它很樸素,但是講出了很深刻的東西:這世上所有人的困境和苦難和我是相關的,所以我們仍然需要關注這個社會,關注生活,關注那些處於困境中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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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知名作家的忘年戀,成了她的夢魘

2023-06-26 14: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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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瓦內莎·斯普林格拉

編劇、導演,現以獨立出版人的身份繼續從事圖書事業。

 

 

1

在重回出版界之前,我從事過各種各樣的職業。潛意識是如此狡猾,我們在它的決定論麵前無處可逃。被我疏遠多年之後,書籍重新成了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職業。畢竟,書,是我最了解的東西。

或許,我在嚐試著彌補某些東西。但它們是什麽?又該如何彌補?我將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服務他人的作品之中。不知不覺間,我依然在尋找答案,尋找我故事的零散片段。我就這樣等待謎題自己解開。“小V”去哪兒了?有誰在什麽地方看見她了嗎?有時我的內心深處會傳出一個聲音,對我低語:“書籍即謊言。”我卻不再理會它,仿佛我的記憶已經被洗去。時不時,會有回憶閃過,這樣那樣的細節浮現。我想,是的,就是這個,在這些話語中,這些字詞裏,包含了一小部分的我。於是,我把它們撿起,收集起來。我重新建立自我。有些書是絕佳的良藥,是我忘記了。

每當我覺得自己終於獲得了自由的時候,G又和過去一樣找上我,企圖故技重施。盡管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但當有人在我麵前提起G的名字時,我還是會僵住,又變回了剛認識他時的那個小女孩。我將一輩子都隻有十四歲了。我的命運已經被寫定。

某天,母親轉給我他的一封信,他不知道我住在哪裏,所以一直還是把信寄往她家。即便我從不回複,拒絕一切與他的聯係,他也未曾氣餒。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這封信裏,他想讓我同意將我的照片收錄進他的一本傳記中,那是他的某位崇拜者寫的,打算在一家比利時出版社出版。

我的一位律師朋友用威脅的口吻替我回了信——即日起,無論以何種方式,如果G繼續在文學作品中使用我的名字或是影像,他將麵臨法律指控。G沒有再來糾纏。我終於清淨了,暫時。

沒過幾個月,我發現G有一個官方網站,上麵除了他的生平和作品外,還有一些他的“戰利品”的照片,其中就有兩張是十四歲時的我,底下標注的是我的名字首字母V,它自那時起就成了我身份的象征(以至於我無意識中在所有的郵件上都會這樣署名)。

 

這打擊讓人無法忍受。我打電話給我的律師朋友,他向我推薦了一位在肖像權問題上更有經驗的同事。我們需要一份執達員的報告,這就讓我花了一大筆錢。然而,經過很長時間的調查,我的新顧問告訴我,很不幸,我們並不能做什麽。這個網站並不是以G的名義注冊的,而是由住在亞洲某個地方的人管理。

“G.M.很聰明,他讓別人替他管理這些內容,我們無法按照法國的法律指控他上傳了它們。從法律上講,這個網站是他的粉絲創建的,僅此而已。這無疑是厚顏無恥的行為,但我們無法製止。”

“一個住在亞洲的陌生人怎麽可能會有我十四歲時候的照片呢?而且還是隻有G手裏才有的照片?這說不通!”

“如果您沒有保存底片的話,很難證明這裏麵的人是您。”她回答道,顯得非常抱歉,“此外,我還聽說,G最近找了一位律師界的權威人士為自己辯護,那位律師非常擅長知識產權相關的內容,是所有同行都懼怕的人物。進入一場尚未開始便已失敗的法律戰爭,而且還要賭上自己的健康和年薪,真的值得嗎?”

我放棄了,心如死灰。又一次,他勝利了。

2

一個諷刺的巧合在於,我現在正好在出版了G寫於七十年代、名為《未滿十六歲》的那本書的出版社工作。

在被這家出版社雇傭之前,我仔細確認了這本書的版權並沒有續約:事實的確如此,但我不清楚緣由。我傾向於將其歸因於道德譴責。不過事實可能要無聊得多:此類作品的擁戴者日漸減少,或者愈發恥於承認自己有這樣的癖好。

不過,在巴黎幾乎所有的出版商那裏,G都依然很有話語權。在我們相識的三十多年後,他還是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確認他對我的掌控依然存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但文學圈小得像塊手帕,流言蜚語傳得極快。追究也沒用。

某個早上,我到辦公室後收到了一封來自出版社主編的令人尷尬的郵件。幾個星期以來,G一直都在騷擾她,給她發短信,請求她給我傳話。

“我真的很抱歉,V。我已經盡量不讓這件事情打擾到您。但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我實在沒辦法,隻好選擇把這件事告訴您,並請您看一看他的郵件。”她寫道。

在這些讀來讓我滿是羞恥的信裏,G事無巨細地回顧了我們的過去(生怕她不知道這整件事,而且好像這和她有關似的)。他對我隱私的侵犯令人難以忍受,語氣還既諂媚又煽情。在一堆胡話中,他稱自己命不久矣,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我一麵,試圖借此博取她的同情。他還說他得了重病,若是不能再看一眼我可愛的麵容,就無法瞑目……不要拒絕將死之人的請求……諸如此類。這也是為什麽,他懇求她務必向我轉告他的話。好像相信他說的這些胡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接著寫道,因為不知道我的住址,所以很抱歉不得不往我工作的地方寫信。真是無恥至極!他還假惺惺地對我沒有回複他不久前寫給我的一封信表示驚訝(事實上,遠不止一封),並且將其歸咎於我們最近搬遷了辦公地點。

而實際上,我多次在我的辦公桌上發現過G的信並且看都不看直接扔進垃圾桶。為了迫使我打開一封,某天他甚至讓另一個人幫他寫了信封,這樣我就無法辨認出那個人的字跡。

不管怎樣,信的內容三十年來都沒有變過:我的沉默令他不解。我破壞了如此神聖的一段關係,還讓他如此飽受折磨,我應該對此感到後悔!他永遠不會原諒我離開了他。他毫無愧疚。有罪的人,是我,是我終結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女之間所能擁有的最美麗的愛情故事。但無論我說什麽,我都屬於他,並將一直屬於他,因為他的書會讓我們瘋狂的激情持續在黑夜中閃耀。

這位和我共事的文學主編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替他說情,在G給她的回信中有一句話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我永遠也不會成為V的過去,她於我而言也是如此。”

再一次,怒氣、憤恨和無力感湧了上來。他永遠不會讓我好過。麵對著電腦屏幕,我號啕大哭。

3

2013年,在被冷淡對待了二十多年後,G高調重回文壇。他最新的一本作品獲得了享有盛譽的雷諾多獎。一些我十分敬重的人毫不猶豫地在電視節目中公開稱讚這位文學巨匠無可否認的才華。說就說吧。這一點沒什麽好質疑的,確實如此。

我的個人經曆讓我無法客觀地評價他的創作,它們隻會讓我感到厭惡。至於他作品的影響力,我倒是希望近二十年來逐漸開始出現的質疑聲——無論是對他荒唐的行徑還是對他在某些書中所捍衛的觀點——能被更多的人聽見。

這部作品的得獎曾引發過一場論戰—可惜規模很小。極少數的幾位記者(幾乎都很年輕,和G不是同一代人,甚至和我都不是同一代人)公開反對他獲得這項榮譽。而G呢,在頒獎儀式上的發言裏,聲稱這個獎項並非授予他的某一本書,而是他全部的作品,但事實並非如此。

評判一本書、一幅畫、一座雕塑、一部電影,不是以美感、表現力,而是以所謂的道德為標準,這已經荒謬至極。除此之外,還不懷好意地起草或是簽署一份請願書來抗議有識之士對這本書的欣賞,並且這份請願書唯一的目的就是中傷作者、畫家、雕塑家或導演,這就是純粹的卑鄙之舉了。”他對媒體這樣說道。

“純粹的卑鄙之舉”?那在國外遍嚐“新鮮的肉體”,通過描寫自己和女中學生的歡愛來積攢作家名氣,之後還假以匿名的方式未經允許將她們的照片發布在網上,這又算什麽?

時至今日,我自己也成了一名編輯,但依然很難理解為什麽文學界赫赫有名的權威人士們可以出版G的那些日記,且原封不動地呈現裏麵包含的名字、地點、日期還有所有的細節,卻對日記的內容不作任何長遠的評估。至少對於受害者的熟人來說,辨認出G寫的是誰並不費力。尤其是封麵上還清清楚楚地寫明了這些文本是作者的日記,而不是他本可以巧妙地用來當作擋箭牌的虛構故事。

為何在一個法律界定非常清晰的領域會有這樣一個令人費解的漏洞?我想了很久,隻能得出一種解釋:如果說成年人和不滿十五歲的未成年人發生性關係是不合法的,那為什麽當它發生在精英階層的某個代表——攝影師、作家、導演、畫家——身上時卻可以被寬容呢?我們隻能認為,藝術家屬於一個特殊的階層,是擁有至高美德的存在,被賦予無上的權利,而他們隻需要創造出別出心裁、具有顛覆性的作品作為回報。他們是某種享有特權的貴族,在他們麵前,我們所有的判斷都會被盲目地抹去。

而其他的任何人,如果在社交網站上談論他與一個菲律賓小男孩的性愛,或是吹噓自己有多少十四歲的情人,就會立即攤上官司並被視為罪犯。

除了藝術家,就隻有教士可以如此不受法律約束了。

文學能作為赦免一切的借口嗎?

4

我曾經兩次遇見那個我在G著名的黑色筆記本裏讀到名字的年輕女孩。娜塔莉是G在我和他還在一起的時候成功俘獲的對象之一,盡管他對此拒不承認。

第一次,是在G常去的一家餐廳裏。那裏有一張他的專屬餐桌,幾個月前他才剛帶我來吃過晚餐。我進這家餐廳是為了買煙,已經是深夜,G不太可能會在,他不屬於夜貓子的類型。可惜,我錯了。我一眼就看見了他,一同看見的還有坐在他對麵的那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她臉上的神采和氣色令我局促不安。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已經老了。那時我還不滿十六歲,和他分手還不到一年。

五年後,也就是我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剛從索邦大學聽完一節課出來,正沿著聖米歇爾大道往前走時,聽見馬路對麵有人在叫我,還叫了好幾次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卻沒有立刻認出那個衝我招手的年輕女孩。她匆匆跑過馬路,差點被車撞到,這讓我想起,她叫娜塔莉。她有些局促地提起那晚在巴黎那家煙霧繚繞的餐廳裏,我們之間倉促又令人痛苦的會麵,當時,G還無禮地帶著勝利者的笑容跟我打招呼。

她問我是否有時間喝杯咖啡。我並沒有什麽同她交談的欲望,但有一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她臉上曾刺傷過我、讓我覺得自己的青春都被她掩蓋住了的那種神采,不見了。我本該對此感到滿意,從中獲得一種報複的快感。

她是五年前成為G的情人的,那時我和G還在一起,所以冒險以這種方式同我搭話,還是在馬路正中央,是很需要勇氣的。我察覺出她的狀態並不是很好,滿臉都是焦慮的神色。她看上去很激動,還有些不安,但我對她笑了笑,答應和她聊一會兒。

我們坐下沒多久就很快交談了起來。娜塔莉對我說起她的童年,她破碎的家庭,還有她缺席的父親。我怎麽會不對此感到熟悉呢?如出一轍的故事情節,還有一模一樣的痛苦與折磨。接著她又說起G對她造成的傷害,比如說操控她遠離家人、朋友,以及她原先的少女生活中的一切。

她說的話讓我回想起G做愛的方式,機械又單調。看來她也是個把愛和性混為一談的可憐女孩。我在她的敘述中看見了自己,我回想起來了每件事、每個細節。伴隨著她洶湧而出的傾訴,我感覺自己也激動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附和她,說出回憶起這段經曆時我有多痛苦。

娜塔莉不停地說著,反反複複地道歉,她咬著嘴唇,笑容裏透露著緊張。如果G目睹這個場麵的話,他一定會十分震驚,因為他一直極力避免讓他的情人們見麵,或許是擔心她們一怒之下聯合起來報複他。

我們倆都有一種打破了禁忌的感覺。究竟,是什麽將我們緊緊聯係在了一起,拉近了我們的距離呢?或許是一種迫切向能夠理解我們的人吐露真心的渴望吧。而這實際上也讓我如釋重負,在幾年前,這個女孩隻會是我眾多競爭對手中的一個,而如今我們同仇敵愾。

伴隨著這份找到共鳴的激動心情,我們試著寬慰彼此:這段人生插曲已經結束了,我們甚至可以笑著談論它,不帶一絲忌妒、痛苦或絕望。

“他自以為很厲害,是最優秀的情人,而實際上,他是多麽可悲啊!”我們一同大笑起來。突然間娜塔莉的臉龐重新變得柔和與神采奕奕,就像我五年前曾讚歎過的那樣。

然後我們又聊到了馬尼拉和那些小男孩。“說實話,你覺得他是同性戀嗎?還是就是戀童癖?”娜塔莉問我。“應該是戀青少年症吧。(我是學文學的,不記得在研究哪位作家時曾經看到過這個詞了,不過我對此還挺得意。)他喜歡的,是未成年的狀態,可能他自己也仍被困在這種狀態中。盡管他聰明得令人驚歎,心智卻仍處在青春期。所以當他和年輕女孩在一起時,你懂的,他會覺得自己也變回了十四歲的少年,或許,這也是他意識不到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原因。”

娜塔莉又笑了出來。“是的,你說得對,我也願意這樣認為。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真肮髒,就好像是我睡了這些十一歲的菲律賓小男孩似的。”

“不,不是你,娜塔莉,這與我們無關。我們就和那些小男孩一樣,那時沒有任何人來保護我們,我們以為他賦予了我們存在的意義,而他隻是在利用我們,或許不是有意為之,畢竟,這受他病態心理的驅使。”

“至少,我們有選擇和誰上床的自由,而不是隻跟老男人!”娜塔莉撲哧一笑後說道。

我現在可以確認,我並不是唯一一個由於和G在一起而飽受折磨的人。與他在書中吹噓的相反,他給他年輕的情人們留下的並不隻有令人感動的回憶。我們沒有交換電話號碼或是其他任何能讓我們再見的聯絡方式。沒有必要這樣做。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祝福彼此一切順利。

娜塔莉現在過得怎麽樣呢?我希望她遇到了一個和她同齡的男孩,他在了解她的痛苦後還愛著她,並將她從羞恥中拯救出來。我希望她贏得了這場鬥爭的勝利。但如今,像她那時一樣如履薄冰、麵容憔悴、了無生氣、迫切地需要傾訴的女孩,還有多少呢?

(本文選自新經典文化/文匯出版社《同意》,略有刪減)

[法] 瓦內莎·斯普林格拉 著 李溪月 譯
新經典文化 | 文匯出版社
202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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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沖喜能幫助病危的父母嗎?拍婚紗照的三大禁忌??! -FormatRun58- 給 FormatRun58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07/01/2023 postreply 12:5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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