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邊疆當民警,一天隻睡5小時
一
作者:譚傑弈,民警
編輯: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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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離開大城市,回老家FIRE的人
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張譯覺得自己陷入一個怪圈,為了FIRE,為了不工作、自由地活著,他變得不自由了。健康、錢、自由,是永遠在相互拉扯的三角,難道一個決定FIRE的人,注定要犧牲些什麽?
文|徐晴
編輯|金匝
FIRE
沒有買房,沒有買車,沒有組建家庭,32歲這一年,梁鐵心決定離開廣州,不再工作了。
他收拾好行李,回到老家——廣東雲浮市下麵的一個村子,重新裝修了老房子,開始計劃中的FIRE生活。
FIRE,全稱是: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翻譯過來就是財務自由,提前退休。但實現FIRE無疑是困難的,它的必要條件是:有錢。豆瓣成功的經驗帖裏,已經FIRE的人大多是行業精英、高學曆人士,或是原本就出生在富裕家庭,擁有普通人難以觸及的巨量財富。
至於那些普通人,他們隻能選擇另一條看起來更可行的道路:離開奮鬥的大城市,回老家或是搬到小城市FIRE。
梁鐵心就是如此。在雲浮FIRE了大半年後,他感受到的最大不同,是一種精神上的放鬆和自由。
這是廣東人口最少的地級市,多山,多水,靈溪穿城而過,人在自然裏,做什麽都是慢悠悠的。他在附近的一塊空地上開辟了菜園、花園,隻在溫度最舒服的早上和傍晚勞作,種菜、種花。時間充裕、飽滿,有大段的閑暇,可以去山上散步,欣賞風景,或是幹脆宅在房間裏思索、寫作。再也不用像從前一樣,上班、通勤、加班,也不需要跟任何他不願意接觸的人打交道。
梁鐵心開辟的菜地 圖源梁鐵心個人公眾號@美男子兮
2000公裏外,乳山銀灘,80後楊海也過上了他夢想中的FIRE生活。
早上推開窗戶,海風吹過來,大海的味道填滿整個房間。他沒有任何必須要做的事,每天睡到自然醒,懶洋洋地吃完早午餐,喝一杯茶,然後去海邊散步、騎車,跟附近的鄰居聊天。太陽貼著海平線一點點沉下去的時候,該回家了,做飯、吃飯、刷刷手機,看一會兒書和電影,一天就過去了。這樣輕鬆、愜意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一年多。
FIRE生活開始之前,梁鐵心和楊海都麵對過同一道數學題:我的錢,足夠我FIRE嗎?
梁鐵心認真計算過:村子裏沒有外賣,沒有快遞,沒有咖啡館、酒吧、電影院,也意味著沒有消費。想吃什麽,就到菜園裏摘,缺什麽食材,騎摩托車去5公裏外的縣城買回來。他最大的支出,是手機100塊錢的流量費——村子偏僻,裝不了網線。所有花銷加起來,一個月500元足夠了。
之前在廣州工作的這些年,梁鐵心存下十來萬,其中一部分已經拿出來重新裝修房子,還剩幾萬塊。他計算過,剩下的這些錢雖然不多,但也夠他再FIRE至少6-7年。至於花完後怎麽辦,他也自有規劃:做自媒體博主,一個月隻要能有幾百元收入,FIRE生活就能像永動機一樣運轉下去。
辭職之後,楊海也還有一些存款。他從杭州輾轉到乳山銀灘,發現物價比想象中便宜,大城市一把青菜5塊錢,這裏賣1塊,市中心一斤豬肉30塊,這裏隻要15塊。每個月300元房租、100塊水電費和網費,再加上吃飯、出行,一個月的支出能控製在1000元左右——算下來,存款還夠他FIRE 20-30年。
如果再省一點,甚至清貧一些,還能FIRE更久。那些省錢方式,他如數家珍:吃飯自己做,或者用6塊錢的料理包打發一頓;在生鮮電商平台,可以買到打折的西瓜、酸奶、可樂;為了省錢,他把活動範圍限製在方圓3公裏以內,除非有什麽必須「出遠門」的事,比如拔牙。
楊海每個月都會查看信用卡賬單,知道自己花多少錢,可以給他帶來安全感。上個月他花了891元,除去350元拔牙的費用,實際的生活支出是541元。他還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現在租住的普通兩居,可以換成銀灘租金最便宜的頂樓兩居室,一個月100多元,還可以在樓頂的露台種菜,沒事去趕海,一年的生活成本可以控製在5000元左右。最不濟,這裏還有生蠔分揀廠,一天兩百塊,每個月打三天工,就能覆蓋全部的生活成本。
FIRE的時間越長,楊海越發覺得,這種生活跟錢沒什麽直接的關係,FIRE最需要的,是理解自己,知道自己到底能接受什麽,不能接受什麽。「有人說存夠200萬才能FIRE,有人說500萬,還有人說5000萬,實際上,隻要能接受與你的存款匹配的生活方式,你隨時都可以FIRE。」
坐在銀灘的海景房裏,楊海會思考一個問題:從這個角度出發,那躺平算不算FIRE?有沒有可能,三和大神們其實已經FIRE了?
離開
梁鐵心最早做出FIRE這個決定,是源於和領導的一次激烈爭吵。
從廣州一所大學的中文係畢業後,他有過幾段工作經曆:在教培機構當過老師,在科技公司做過行政人員。要麽薪水微薄,一個月隻有3500元,要麽加班嚴重,通勤時間太長,下班回家後隻想睡覺,沒有任何力氣做別的事。
原本,在他的設想中,工作是一張支撐他旅行的支票,付出勞動,換來錢和時間,去體驗更豐富的生命。但當他站在廣州夜晚的地鐵裏,隻能看到周圍疲憊的麵孔,大家刷著手機,手指上下滑動,眼神失焦,麻木,人的精力、熱忱、多樣性,好像被榨幹了。他不願意自己也變成那樣,於是辭去工作,到一所學校做宣傳。
這是他最後的期待。大家都說學校環境單純、輕鬆、福利好,工作內容也是他喜歡的,但沒多久,他發現這個小社會裏,有他無法理解的法則:領導犯錯,不能說是領導的錯,是下屬沒有提醒領導,讓領導出了錯;很多事私底下已經決定好,大家卻在公開場合表現得毫不知情,熟稔地走個形式。
梁鐵心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他說自己是村子裏最聰明的孩子,也是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大學畢業時,導師覺得他適合做學術,希望他讀研、讀博,甚至提出讚助他的生活費,他怕給導師添麻煩,拒絕了。原本,他很相信自己的才華,但到了這種環境裏,他覺得才華無處施展。
在學校工作到第三個月,梁鐵心提出離職,被要求扣半個月的社保和工資。他覺得不公,據理力爭,領導惱了,罵他:「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同事們都看著他,但沒人替他說一句話。梁鐵心感到一種屈辱,「不想工作」的念頭,又在他腦海裏閃過。
對他而言,拿到支票的代價日漸高昂,除了時間、精力,它還需要一個人犧牲自由、情感、尊嚴。他下了決心,回老家。
和梁鐵心相似,楊海也質疑工作的意義。他曾在杭州的金融行業工作,經曆過最好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裏,趕業務是常態,從早上7點鍾忙到淩晨1點,沒有周末,連花錢的時間都沒有。他有點疑惑:「錢是打到我的賬戶上,但仿佛跟我沒太大關係。」
到了2013年,幾個同事先後患癌,然後過世,其中最小的一位才二十出頭,公司為了少賠錢,直接裁掉了他。這些人幾乎是在人生的最後幾個月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讓楊海大為震動。再之後,金融行業風波不斷,一連串的事情迫使楊海思考。
他曾以為,隻要一直努力工作,就可以賺錢、存錢、買房、背上幾百萬房貸,然後結婚生子,最終財務自由,FIRE。但時代的風口一個一個落下來,沒有一個行業會一直穩定,這一切還能實現嗎?他不確定。
2020年,疫情來了,楊海順勢辭掉工作,去浙江的一個農村隱居了半年。之後,他聽說乳山銀灘的房價非常便宜,5萬塊錢就可以買一套小一點的海景房,租房一個月才300塊,老人過來養老,年輕人過來躺平,他也跟著時代情緒,遷徙到了這裏。
落差
FIRE久了,梁鐵心和楊海也逐漸發現,精神自由,隻是回小城FIRE的其中一麵。另一麵是,選擇這樣的生活,就意味著要和過去和周圍的環境做種種對抗。
重新回到雲浮,梁鐵心感受到不便。這裏的冬天格外濕冷,沒有熱水器,洗澡要用電水壺燒水,在桶裏勉強擦洗身體。到了夏天,有許多蚊蟲,草叢裏可能有毒蛇不聲不響地竄出來。沒有人住的地方,到處都是荒蕪,大多數人搬去了縣城,他的父母也是如此,現在的村子隻剩下5個人——3位老人,1位中年人,還有一個就是他。獨自坐在房子裏,周圍沒有人聲、車聲,更沒有廣州的地鐵開過時發出的轟隆隆聲,隻有風聲、水聲、鳥聲、昆蟲聲,安靜得讓人有點無所適從。
和雲浮一樣,銀灘也是一個安靜的地方。楊海加入了銀灘本地群,分享FIRE經驗,也因此認識了來自全國各地、形形色色的人。大家帶著不同的目的來到銀灘,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一個做海員的女孩,急匆匆來這裏買了一套房子,沒幾天又要賣掉;住在附近的一位老人退休後來養老,他的養老金完全夠用,但還是找了一份大樓保潔的工作,一個月工作15天,薪資幾百塊。在楊海看來,老人渴望的不是錢,而是跟人的接觸和交流,自由帶來空閑,也帶來孤獨,都是他的負擔。這也是FIRE的人,同樣要麵對的問題。
梁鐵心也會覺得,在老家,是沒有理解和共鳴的。作為走出去的大學生,村裏人對他的想象是留在廣州,結婚、買房、生孩子,不明白他為什麽回來。一到節日,大家回村裏祭祀,梁鐵心就緊閉大門,或是到山裏散步,故意避開人群。實在躲不過,被追問起,他會說自己在做自媒體,「能掙大錢」,「用魔法打敗魔法」。
梁鐵心有三個姐姐,一個弟弟,幾個姐姐沒有讀完小學就出去打工。因為家裏孩子太多,他也沒有得到足夠的愛和照顧。他覺得,普通人離開大城市回老家FIRE,就意味著將生育從生活裏剔除,因為在這樣的狀態下,生孩子並不是負責任的行為。
但父母仍然希望他這麽做,至少在縣城買一套房子。這種期望帶來的矛盾在他大學畢業時就出現了,並引發了無數次爭吵,最嚴重的一次,他拉黑了父母,一年沒有回家。
矛盾仍然在,但有所緩和,大家各退了一步,他出了縣城房子的首付,告訴家人自己在做自媒體,並沒有提到FIRE。三姐說:「要有個時限,如果三四年搞不起來,就去考老師或者公務員。」他口頭上答應了。至於婚育,因為他的這些說辭,父母也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譯的FIRE生活裏,困擾他的,是人情社會裏的雞零狗碎。
他是典型的抓住時代機會的70後,大學畢業之後,在國外工作幾年,2005年回國,來到北京,到一家做工程項目的外企工作,同一年結婚、買房,有了女兒,也在2016年就還完了房貸。後來就是離婚,房子歸他——前妻是北京人,還有好幾套房子。他又用積蓄在老家買了一套房。
2020年,張譯辭掉工作,把北京的房子租出去,跟二婚的愛人一起回了老家。他的設想很好,住在老家的房子裏,不用花錢,北京的房子每個月能收到7000多元租金,給女兒3500元撫養費,還剩下3000多元,是兩個人的生活費。
錢不是問題,身份才是。在他事業最輝煌的幾年,常常陪同領導出入中心機關,親戚眼中,他是同輩人裏最成功的一個,是目標、樣本、楷模。但回老家FIRE後,大家都在傳,他「失業了」。這讓他感到不適,又無從辯解——在這個小地方,要解釋清楚FIRE是什麽,本身就太難了。
他那位一直留在老家的同學,已經是處級幹部,在飯桌上吆喝著大家抽煙、喝酒,用炫耀的姿態跟他說著自嘲的話:「夾著屁股做人,提著腦袋做事,不比你清閑。」同學舉杯,張譯不想喝酒,說自己身體不好,解釋了十幾分鍾,對方才放下酒杯,但這之後,再有聚會,同學默契地沒有叫他。
一位親戚雖然不明白什麽是FIRE,但他認為,這個人不工作了,一定是攢夠了錢,於是打電話找張譯借錢。放下電話,張譯問自己還在工作的妹妹,這個人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借錢?妹妹說,沒有。
誰都逃不開婚育的問題。張譯說,如果在北京,一個49歲的男人想要個孩子,周圍的人會勸他不要折騰,但在老家,所有人都勸他再生一個。妻子也有生的想法,她比張譯小十幾歲,害怕張譯走得比自己早。張譯很恐懼:「再生,北京的房子就得賣了。」
意外
FIRE的第二年,張譯過上了一種「東躲西藏」的生活。
走在路上,他時刻留意著四下裏有沒有熟人,一旦跟誰四目相對,趕快把眼神錯開。一次,他在小區裏見到了從前的同學,一下認出對方,卻鎮定地掠過,不打招呼。他暗暗慶幸,「幸好他好像沒發現我」。另一次,一個記性好的同學認出了他,他有點慌張,最終扯了個謊,說自己還在工作,搞工程,「回來一兩天就走了」。
他也放棄了全部社交。到現在,隻有父母、妹妹還有最親近的幾個親戚、朋友知道他回老家生活,其他的同學、親戚沒有任何來往,年夜飯隻跟父母吃,大年初一不出去拜年。
斬斷這些聯係,源於一場意外。
去年9月的一天,張譯出門運動,之後,他突然胸口痛,一直沒有緩解。去醫院一查,是心梗。他最初沒當回事,醫生建議他立刻做支架手術。他有些懵,「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生病」。
年輕時,他抽煙、喝酒,去網吧熬夜,一杯冰可樂、一盒煙、一盤花生打發一個通宵。FIRE的第一年,他作息不規律,淩晨兩點睡是常態。他曾意識到年紀漸長,需要健康,戒了煙酒,但早年積累的影響仍顯現出來。
手術之後,張譯一直在休養,他明顯地感覺到,相比年輕時,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比如精力不足、免疫力下降。從前生了口瘡,三天可以好,現在需要二十多天。手術和休養也花了些錢,一共三萬,醫保報銷兩萬,自己付了一萬。
他也意識到,一個月三四千塊,吃喝夠用,但是總有意想不到的開支,比如自己生病、妻子生病,父母也有可能生病。人走向衰老,一切難以預料。FIRE的想法被一些事動搖——在醫院住院時,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病友也是心梗,病友做完手術,才過了一個多月,收拾收拾,又回去上班了。
身體的情況讓他沒辦法立刻工作,他開始刻意省錢,避免跟任何同齡人接觸。同齡人的孩子都到了結婚年齡,一旦來往,少不了可觀的份子錢。對現在的他來說,人情是一種奢侈品。
幸好,父母的養老不用他操心。他們以前是公務員,每個月的退休金足夠了,時常支援生病後的張譯,又怕傷他麵子,用特殊的方式給錢,買新家具,給了一兩萬;過年了磕個頭,又給一兩萬。收下錢時,張譯有一點難受,「人到中年,還在啃老」。
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張譯覺得自己陷入一個怪圈,為了FIRE,為了不工作、自由地活著,他變得不自由了。健康、錢、自由,是永遠在相互拉扯的三角,難道一個決定FIRE的人,注定要犧牲些什麽?
尋找
梁鐵心也想過,他不可能在這個三角中完全放棄「健康」的選項。他說,如果哪一天家人生病,或是他生病,他可能會立刻結束FIRE,去工作,之後再回來FIRE。也有一種特殊情況,如果工作收入無法負擔治療疾病的費用,那就隻能順其自然,接受命運。
但至少現在,他不願放棄FIRE。
坐在村子的房間裏,看著窗外的草地、樹林、遠處的山,開闊明亮的天空,他會有機會重新思考一些更宏大的命題,比如尋找自己和社會的疏離、這種邊緣感來自哪裏。
小時候,他是父母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超生的那一個,全家人像打遊擊戰,總要搬去不同的地方生活。他不停地進入新學校、認識新同學,還沒真正融入又離開,永遠是外人。他認為是朋友的人,暗地裏叫他「北仔」,一個帶有歧視意味的稱呼。還有一次學校組織野炊,需要分組,大家都組好隊伍,隻剩下他一個人站在一邊。在複雜的環境裏長大,他成了一個敏感、多思的孩子,也習慣孤立無援,自己解決問題。
再大一些,他一直在思索,相比無限的時空、無限的宇宙,人的生命如此短暫,這一生裏,人難免要承受痛苦,如果一定要經受痛苦,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超越痛苦?有沒有一種東西值得人留戀、更有意義和價值?
在他看來,像周圍人那樣一路奔波,把一生的時間、精力用在買房和生兒育女上,並不值得。他覺得體驗和美更有意義。他在自己的自媒體賬號裏寫:「一切有形與無形之事物,無論帶給我何種滋味,凡經過我的身與心,都能變成美的,如是,我便是美的創造者。」
生病、休養之後,張譯生活的重心也回歸到「體驗」,就像醫生對判了死刑的人說「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他決定等身體好一些,疫情緩和一些,再去各地旅行。
他仍然擔憂未來的生活,健康情況不允許他工作,他計劃在省城買一套房子,用北京房子的房租和老家房子的房租付月供。等他老了,就跟父母住一起,把三套房子租出去,徹底FIRE。不過,到那時候,同齡人也到了退休年齡。他說:「我可能不是提前退休,是正常退休。」FIRE對他來說,成了偽命題。
最近這個月,梁鐵心在搭建雞舍。沒有人一直盯著他的進度,勞動變得輕鬆,可以隨時坐下來,或者躺下來,去探花摘草。一隻蝴蝶飛過來,拿出手機拍一張,山裏的梅子熟了,摘幾顆吃一吃。勞動的累是身體酸疼,不是在城市工作的身心俱疲。
他有更多時間接觸自然,認識自己。最近他發現,每一種蟲子的紋理、顏色都非常精巧,比嫻熟的人做出來的工藝品還要精巧。螞蟻的巢穴看起來是在地裏挖一個洞,但它可以防水,不怕水淹,裏麵的通道有複雜的係統,像一台精密的機器。
看到這些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減少了作為人的傲慢,人不是自然的重心,自己也不是。宇宙蒼茫中,他隻是一顆微小的沙塵。但就是這顆沙塵,渴望知道,在脫離主流、脫離人群,脫離曆史、命運的慣性之後,到底可以怎麽活。
有一天,梁鐵心在院子裏曬了一整天太陽,看著太陽升起,看著太陽落下,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上,他覺得這些陽光格外珍貴。
在廣州的那家公司做行政工作時,他統計過員工的打車情況。他發現,晚上21點到24點的打車量,能占總數一半以上,其中23點到24點之間,還有近500單。那些早晚都在大樓裏埋頭寫代碼的人,要得到陽光的照耀並不容易。
但現在,陽光毫不吝嗇地照耀著他。
梁鐵心的貓 圖源梁鐵心個人公眾號@美男子兮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涉及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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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入殮師,年入百萬元
當手機已成為許多人的情感載體,當它們廢棄掉後,該如何安放?有進入到“手機入殮師”等新職業中先行一步者,從中窺見了市場機會,並快速實現年入百萬。在其背後,也折射出了手機回收行業的一片藍海。
文 | 張繼康
編輯 | 李原
來源 | AI財經社(ID:aicjnews)
1996年出生的林西是一位有3年拆解經驗的“手機入殮師”。她的工作是為舊手機完成一場“賽博”儀式的告別。
2021年暑假,一位年輕的用戶找到林西,表示自己在2014年購入的錘子 T1 雖已報廢,但T1設計者羅永浩帶給他的回憶讓他念念不忘。他要求林西將T1裝裱後妥善“入殮”,作為紀念。林西花了大約一周時間完成了這件作品。由於羅永浩的人生一直被流言蜚語包圍,林西在裝裱的底板上還增加了一個彈幕設計。
曾經有人將“過氣”的手機形容為“時代的眼淚”。許多電子產品雖然在生活中曆經迭代和淘汰,但人們對舊物的厚重情感並不會消失。拆解裝裱行業便是在這樣的情感中應運而生,成為了記錄人生痕跡的存在。
這個職業興起的背後,也伴隨著整個手機回收行業的上升。據統計:2021年,我國手機社會保有量達18.56億部,但新增閑置的手機進入正規回收領域不足50%。據“中國循環經濟協會”的研究結果顯示:我國手機廢棄後的閑置留存率約為54.2%。有研究機構甚至預測:未來的手機回收市場規模將有望達到千億級別。
更有先人一步者,從中發現了市場的藍海。以“手機入殮師”這個興起不到兩年的新行業為例,從中便已跑出了如林西這樣年入百萬的創業者。
▲ 林西團隊為劉潤做的小米手機1-4係列。
▲ 為失去愛人的男子定製的手表紀念品拆解。
手機拆解裝裱已成為廠商標配
▲ 林西團隊對某無人機品牌的拆解。
▲ 小米推出的官方手機裝裱服務。
閑置手機“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