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懸案:跨國公司女總裁喪命豪宅,凶手是貓頭鷹、樓梯,還是她最愛的丈夫?

樓梯懸案:跨國公司女總裁喪命豪宅,凶手是貓頭鷹、樓梯,還是她最愛的丈夫?

wapi 沒藥花園 2022-09-14 07:00 Posted on 江蘇
 
大家好,我是Wapi。
 
這篇是以前寫的,後來被收到書裏後,因為版權原因刪除。

最近HBO正在熱播連續劇《The staircase》,是基於這個案件改編的,所以應一些讀者要求,修改後重新發一下。
 
 
Netflix 曾製作過一部13集的紀錄片《The staircase》(和HBO的劇同名)。從 2002年至2017年,它跟蹤案件進展,跨度16年,講述了富有爭議的案情。
 
基於這個紀錄片、新聞報道、訪談節目、網上可以下載的法醫報告,我整理並討論這個案件。
 
(字數:15,000)
 
 

 

案發經過
 

本案於2001年發生在美國北卡羅納州的Durham市的一棟豪宅裏。豪宅占地3.5 英畝,使用麵積達1000平方米,有五個房間,曾經是一些電影的取景地。

 

豪宅主人是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婦,丈夫邁克爾·彼特森(Michael Peterson)58歲,是個小說家,妻子凱瑟琳(Kathleen Peterson)48歲,是跨國通訊公司Nortel的副總裁。

 

邁克爾和凱瑟琳夫婦共同養育著五個孩子。

 

其中兩個男孩是由邁克爾和前妻蘇所生,兩個女孩是邁克爾在上一段婚姻時期收養的。也就是說,四個孩子是邁克爾帶過來的。另一個女孩卡特琳是凱瑟琳和其前夫所生。

 

比起他們的財富來,更讓周圍朋友津津樂道的,是兩人的愛情。許多朋友證明,再沒見過比他們更合拍的夫妻。他們的愛情是所有人夢想的那種,從不爭吵,風趣幽默,有講不完的笑話,一家人沉浸在歡聲笑語中。 
案發那天是2001年12月9日,孩子們都在外地讀大學或者居住,並不在家。
 
淩晨2:40,911接線員突然接到邁克爾的電話,語氣驚恐:“我的妻子發生意外了,她還在呼吸……她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當接線員問他是從多高的樓梯摔下來的時,他發出“呃,呃”的聲音,似乎在走向樓梯去數。大概10秒鍾後,他回答:“15或者20級吧。”
 
掛斷電話一分鍾後,他再次報警,除了催促救護車外,還提及妻子已經沒有呼吸了。電話裏充滿驚恐的啜泣聲。
 
接到電話7分鍾後,警察與醫護人員趕到現場。與他們同時到達的,還有邁克爾的大兒子陶德和他的四個朋友。陶德聲稱自己剛參加完派對,接到父親的電話就趕了過來(他當時居住在其他居所)。
 
首先到達的警員的第一反應是,現場似乎並不符合他經驗中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景象。
 

 

 
 
 

屍體仰麵朝上,後腦勺擱在第一級台階上。牆上、地板上、屍體上到處都是大量鮮血,有些血跡的位置很高。她光著腳丫,腳底板上都是血。

 
 
 

左右滑動查看更多

 

血跡已經幹了,幾乎不會沾到警員的身上。

 

邁克爾的球鞋脫在一旁,旁邊還有多塊沾血的毛巾。

 
廚房水槽裏有濃烈的酒味,桌上放了一個空酒瓶和兩個酒杯。邁克爾身穿短褲和汗衫,不停啜泣。
 
邁克爾告訴警員,他和凱瑟琳在快到淩晨12點時決定去泳池邊坐坐聊天,兩人喝了不少酒。
 
坐了一會兒,他們就回到房子裏。但這時,邁克爾發現泳池邊的燈還沒關,於是又走回去關燈。
 
從房子走到泳池,要經過一段小徑。
 

 

等他關完燈回來,卻發現凱瑟琳倒在了樓梯下方的血泊中。
 
他認為凱瑟琳是醉酒加上吃了一片安眠藥後,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在開庭時以及《樓梯懸案》紀錄片的開頭,邁克爾又改變了他的說法:
 
當晚,凱瑟琳和邁克爾坐在泳池邊喝酒聊天,待了若幹個小時。
後來凱瑟琳說她第二天一早還有會議,就先進了屋。而邁克爾則繼續留在外麵抽雪茄,大約多待了45分鍾,直到2:30才進屋。
而他一進屋就發現了這恐怖的一幕。
 
警方認為現場不像一起意外,於是進行了屍檢。
 
法醫發現凱瑟琳體內的酒精含量並不高。
 
屍體全身有38處傷痕,頭皮有七處很深的裂傷,頸部甲狀軟骨骨折,眼眶、眉下、鼻子、右耳和太陽穴都有傷,手腕和手臂也有傷口,她死於失血過多。

 

 

(法醫報告)

 

她左右兩隻手上還各抓了幾根自己的頭發,有些被連根拔起。頭發中發現了一根微小的絨毛,一根鬆針,還有後腦勺頭發裏有一小片木頭碎片。
 
法醫認為,凱瑟琳頭皮上的致命傷口來自於凶手用鈍器的連續擊打,頸部骨折是掐脖子造成的,其他傷口是防禦傷。
 
 
由於邁克爾是當時唯一在房子裏的人,自然成了嫌疑人。
 

 

第二名受害人?
 
警方在調查時,有人對他們說起一件很巧合的事。16年前,邁克爾兩個養女的生母,也是在樓梯下方身亡的。
 
這要從邁克爾的經曆說起。邁克爾於1943年出生,畢業於杜克大學的政治學係。他當年在校時是風雲人物,不僅外表風度翩翩,又是運動健將、學校的兄弟會主席,也是校報編輯,頗受女生歡迎。
 
(邁克爾年輕時照片)
 
畢業後他在美國國防部工作。同年,他和第一任妻子蘇結婚,生育了兩個兒子。
 
1968年,正值越戰期間,他在美國海軍服役,被派往越南。他於1971年退役。
 
此後,邁克爾和蘇在德國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們在那裏認識了另一對夫婦伊麗莎白和喬治。兩對夫婦有很多共同點:妻子都是小學老師,丈夫都是退役軍官。
 
後來喬治在某次軍事行動中去世。他去世後的那一年,伊麗莎白和邁克爾夫婦的關係更為親密。
 
1985年的一天早上,伊麗莎白的保姆去上班時,發現伊麗莎白死在樓梯下方,現場的地板、牆上都有大量鮮血。
 
(伊麗莎白出事的樓梯和生前照片)
 
而前晚,邁克爾一家剛和她吃了晚飯,飯後邁克爾送伊麗莎白回家,並照顧她的兩個女兒上床睡覺後才離開。
 
因此,最後一個見到伊麗莎白活著的人,很可能就是邁克爾。
 
1985年時德國的法醫技術還很落後。接到保姆報案後,醫生和警察趕到現場,把一個針管插入伊麗莎白的脊椎,發現液體渾濁。加上獲知伊麗莎白此前曾和家人抱怨頭疼,以及她本身疑似患有血管性血友病,醫生便認定她當晚發生“腦溢血”後,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死了。
 
伊麗莎白死後留下了兩個女兒,當時分別為一歲和兩歲。
 
邁克爾收養了這兩個女孩,也繼承了伊麗莎白3.5萬美元(一說6萬美元)的遺產。
 
在案發一年多後,即1987年,邁克爾夫婦就分居了,兩個兒子跟隨蘇在德國生活,邁克爾則帶兩個養女回到美國。
 
把兩個案件聯係起來後,檢方做出決定:18年後重新開棺驗屍。
 
此舉得到了伊麗莎白娘家人的支持。
 
為伊麗莎白屍檢和為凱瑟琳屍檢的是同一個女法醫,她的結論令人吃驚。
 
她發現在伊麗莎白的頭部同樣有多個裂口。女法醫結合他人對現場大量血跡的描述,認為伊麗莎白死於凶手對其頭部的連續擊打。
 
凱瑟琳一案開庭時,檢方還從德國請來了伊麗莎白的保姆、好友等人出庭。那些證人都描述看到了一個不太合理的現場,不僅有大量鮮血,有些鮮血的位置還非常高,就連高個子都需要伸手才能觸及,摔下樓梯不太可能把血濺得這麽高。
 
如今,伊麗莎白的娘家人和凱瑟琳的娘家人一樣,都相信邁克爾就是凶手。
 
可能出於策略原因,檢方並沒有說邁克爾殺死伊麗莎白,而是指出,邁克爾可能從伊麗莎白之死中得到靈感,把凱瑟琳的死偽造成意外。
 

 

第二次婚姻
 
邁克爾曾以自己的軍旅生活為題材寫了三部小說。其中一部登上了暢銷書榜,據說因此拿到了幾十萬美元的版稅。
 
他為當地報紙寫專欄,批評政府官員,也批評了後來起訴他的檢察官,因此一些人認為檢察官在辦案時,有報複的嫌疑。
 
邁克爾剛搬回北卡住的學區剛好是凱瑟琳和女兒住的那一個,兩家的女孩是朋友,也讓她們的父母由此相識。
 
凱瑟琳的履曆比邁克爾更為耀眼。
 
她讀高中時是整個年級第一名,是杜克大學工程學院曆史上招收的第一個女學生。她工作能力極強,30多歲已擔任跨國通信公司Nortel的高管。
 
凱瑟琳是事業型女強人,但感情上卻不順利,上一段婚姻因為前夫的出軌而離婚,這讓她備受打擊。
 
在離婚後的一兩年內,女兒卡特琳每天夜晚都能聽到母親獨自在床上哭泣。令卡特琳高興的是,自從母親和同學的父親邁克爾交往後,每天都那麽快樂。
 
因此當母親去世後,卡特琳一度站出來替繼父說話,說他絕對不可能是凶手。
 
1989年,凱瑟琳和邁克爾搬到了一起同居。(一種說法是兩人在90年代才相識。)凱瑟琳很有愛心,不僅接納了邁克爾的兩個養女,還讓他的兩個兒子也從德國搬過來一起居住。
 
邁克爾的兒子之一是問題少年,在杜克大學讀書時因為製造爆炸物入獄四年。
 
1997年邁克爾正式與前妻離婚,並和凱瑟琳結婚。他按照凱瑟琳的喜好,舉行了一場盛大婚禮。
 
 
婚後,凱瑟琳不僅事業蒸蒸日上,升為Nortel的副總裁,而且精力充沛,親自照顧五個孩子們,替他們做飯,料理家務。兩個養女也表示,凱瑟琳是第一個替她們梳頭發的人,她們從內心接受了她作為自己的母親。
 
據說邁克爾的兩個兒子不喜歡凱瑟琳,因為他們的父親此前對自己的生母蘇一直很冷淡,從沒有像對凱瑟琳那麽熱情過。但慢慢地,他們也接受了凱瑟琳,至少在表麵上。
 
夫妻倆也經常舉行大型派對、奢侈的晚宴,高朋滿座。
 
到2001年案發時,兩人已經一起生活了12年。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中,兩人感情甜蜜如初,令周遭人羨慕,紛紛用“完美”、“理想化”等詞描繪。
 
如果一切都如所說的那樣,邁克爾有什麽動機殺害凱瑟琳呢?
 

 

動機
 
檢方認為動機有兩個:金錢和性。
 
古人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據檢方調查,邁克爾和凱瑟琳的生活方式奢侈,其實當時已經入不敷出。邁克爾除了一本書暢銷外,後來其他書都反響平平,一直沒有什麽收入,曾競選市長和市議會,也都落選了。案發前幾年他基本沒啥進賬,全靠凱瑟琳養家。
 
 
 
凱瑟琳當時年薪145,000美元,這在2001年的北卡是非常高的薪水了。但檢方卻發現,截至案發時,他們光信用卡就欠下了14萬美元,幾乎是靠信用卡透支在維持家庭運轉。
 
想想養這麽大的家,什麽都要錢。三個女兒都到了讀大學的年紀,美國大學學費很貴。這麽大的老房子,不時需要維修,每次都是幾千、幾萬美元的賬單。
 
偏偏2001年經濟不好,當時Nortel公司已經裁掉了2/3的員工,凱瑟琳在無奈裁掉自己下屬的同時,也擔心哪天會輪到自己。
 
而同一時間美國股票大跌,她本來指望用於退休的價值幾百萬美元的股票跌到了隻剩小幾十萬。
 
案發後,警方恢複了案發當天12月9日下午邁克爾刪掉的郵件,從中得知,邁克爾寫信讓他的前妻蘇把房子抵押貸款,取出三萬美元來付兩個兒子的信用卡賬單。他特意交待不能讓妻子凱瑟琳知道此事。
 
而養女之一也在問自己的舅舅能否幫忙付5000美元的學費,可見當時她的養父母已無力支付。
 
凱瑟琳死亡能為邁克爾帶來什麽?一份 Nortel公司給凱瑟琳買的價值140多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因為在婚後,凱瑟琳就把受益人從前夫改成了邁克爾。
 
此外,凱瑟琳還有35萬美元的“遞延補償”,以及其他各種補償。
 
如果她在世時被裁員,這些公司福利恐怕是拿不到的。但如果她是在職期間意外跌下樓梯死亡,這些錢都將歸邁克爾。那麽邁克爾可以不工作,繼續享受奢侈的生活。
 
但辯方律師認為這是胡扯:凱瑟琳作為高層被裁掉的可能性很小,天下哪有丈夫會為這樣一個捕風捉影的裁員消息殺死愛妻?
 
再說畢竟是凱瑟琳在養家,殺了她,豈不是全家一點收入都沒了?
 
因為邁克爾成為被告,人壽保險後來把保險支付給了凱瑟琳的女兒卡特琳以及她的親生父親。
 
最後 Nortel公司為副總裁之死支付了38萬5000美元的“遞延補償”、死亡福利等。這些錢進了邁克爾的賬戶,他拿到後,支付了部分律師費。根據紀錄片,律師費高達七八十萬美元,還不包括後來持續多年的上訴。
 
他們居住的這棟豪宅也在2003年上市出售。由於發生過命案加上經濟環境不佳,從一百多萬美元降價到60多萬美元才在2004年售出。
 
 
檢方的第二點動機或許更具說服力。它說明這對夫妻的婚姻根本不是外人看到的,或者凱瑟琳以為的那麽“理想”。
 
警方在案發後扣押了位於二樓的一部電腦,在其格式化的硬盤中,恢複了幾百部色情影片和2000多張下載的色情照片。
 
驚人的是這些色情影像中大部分是男同性戀內容。專家還發現他刪除了大量gay色情網站的瀏覽記錄。
 
警方還發現邁克爾在9月時曾發郵件和一名當時正在念大學的男妓“Brad”(化名)談生意,約好了趁凱瑟琳上班時,在家裏進行性交易,150美元一小時。但約好的那天Brad因為太累而沒有赴約。
 
Brad出庭承包了整個紀錄片的笑點。他當庭閱讀了兩人之間極為色情的電子郵件。當檢方問他,雙方見麵後準備幹什麽時,他回答:“普天下任何事都可以幹。”
 
(Brad在《樓梯懸案》中出鏡)
 
當檢方問他的已婚客戶中有什麽人時,他說“有法官”,還連忙補充一句,“不是現在法庭上這個。”
 
但Brad稱,邁克爾在郵件裏說,自己的婚姻很快樂,不希望這次嫖娼影響他的婚姻。
 
辯方辯稱,邁克爾是一個雙性戀,而凱瑟琳是個開明的女人,早就知道並接受這一點,還經常拿這個開玩笑說他的那些軍隊裏的小夥伴都是gay。
 
在紀錄片中,邁克爾承認自己在第二次婚姻中多次出軌,且對象都是男性。但他堅持自己是愛妻子的,凱瑟琳是他的靈魂伴侶。至於其他那些隻是肉體出軌。
 
此外,邁克爾的人品還遭到質疑,因為他曾經在競選市長時撒謊。他說自己在越戰中因受傷而退役,卻被記者揭露出來,他退役其實是因為在日本時出了個車禍。而他拿出來的幾個越戰勳章,記者也沒找到相關記錄。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凱瑟琳的兩個妹妹以及凱瑟琳的親生女兒卡特琳在看到檢方拿出的證據後,都站到了反對邁克爾的陣營。
但伊麗莎白的兩個養女卻極為堅定地站在養父這一邊。
 
於是,卡特琳也和另四個堅決支持邁克爾的兄弟姐妹決裂。
 

 

對屍檢結果的質疑
 
邁克爾的高額律師費不是白花的,他們找到李昌鈺和 Werner Spitz這兩位法醫界大咖來論證他們一方的理論。
 
在我寫的《真凶是誰? 破解美國六歲選美小皇後密室死亡之謎》這個案子裏,這兩個專家也曾被某節目組請去重新演繹現場。
 
有專家指出,凱瑟琳接近頭頂的部位也有頭皮撕裂,一般從樓梯上摔下來不太可能會這麽重撞到頭頂心。而且除了兩個橫向的傷口外,其他傷痕都是豎著的,這也不符合摔下來時磕到木頭台階的情況。
Werner Spitz沒有出庭,但最後李昌鈺出庭作證,他認為凱瑟琳的傷口更符合跌下樓梯,而不是被擊打。他推測凱瑟琳當時在上樓梯時重心不穩、腳滑,往後仰,摔下來時撞到了對麵的帶凸起的門柱。
 
 
當她想站起來時,踩到了自己的血滑倒,再次撞在了台階上,手腕也撞在台階上。頸部骨折也是撞擊造成。
 
 
辯方抓住的一點是:雖然頭皮有裂傷,但是顱骨沒有骨折,腦部也沒有顱腦損傷,這在打擊造成的傷口中不多見。
 
一般如果真要殺人,肯定用盡力氣擊打,那麽通常來說會伴隨顱骨骨折或顱腦損傷,或兩者都有。
 
而檢方則認為邁克爾是用吹火棒(用於向火爐吹火)或者類似的又輕又硬的鈍器擊打凱瑟琳的頭部,這可能造成頭皮多處撕裂,但又沒有造成骨折。
 
 
(吹火棒及兩頭放大細節圖)
 
凱瑟琳的妹妹曾買過四根吹火棒送給家人。她說此前每次去凱瑟琳家,都看到那根東西在火爐邊,但是案發後不見了。
 
戲劇性的是,就在臨近陪審團做決定前幾天,邁克爾的兒子在車庫裏找到了一根吹火棒,它顯眼地倚牆站立,上麵有灰塵和蜘蛛網,證明長久不用。邁克爾的兒子說這根就是消失的那根吹火棒,它很久沒被用了,不可能用於殺人。
 
辯方認為,警方早已找到了,故意不提此事,就為了賴它是凶器。
 
而檢方則認為,他們幾十人搜索過車庫都沒找到,它不可能本來在那裏。是邁克爾家人隱藏後,故意在這一刻拿出來打擊檢方。
 
盡管有李昌鈺支持摔下樓梯的理論,但當時檢方的血跡分析師Duane Deaver做了一個試驗,還原了鈍器擊打殺人的現場。
 
 
他用一根吹火棒擊打塑料頭顱,模擬出了血跡濺在邁克爾大褲衩上的痕跡。
 
他認為,牆上、地上、身上的血跡隻可能是在這種情況下形成的,而不是摔下樓梯形式的,這和李昌鈺的結論完全相反。
 

 

 
 
實驗中有爭議的一點是,Duane Deaver模擬擊打時站在一個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位置: 樓梯的牆外。
 
 
但Duane Deaver指出一點,邁克爾的大褲衩裏麵有向上濺進去的血跡。這隻可能在一種情況下形成——在血飛濺的時候,邁克爾正站在凱瑟琳的上方,即,正在擊打她。
 
而李昌鈺則認為,這是當邁克爾移動尚有呼吸的凱瑟琳時,凱瑟琳頭發把血跡甩入邁克爾的褲管的。
 

 

審判結果
 
看完紀錄片後的第一感覺是,辯方律師很牛,敬業、頭腦清晰、思維敏捷、表達精確。
 
連邁克爾自己也在紀錄片中感歎,在美國有錢人請得起好律師,可以想方設法脫罪,而那些窮人怎麽辦呢?
 
盡管律師和邁克爾非常有信心,但陪審團討論後一致決定:一級謀殺罪名成立。邁克爾在被起底那麽多黑曆史、名譽掃地後,又被判終身監禁,不得保釋。
 
(中間是邁克爾,右邊是律師)
 
兩個養女在法庭上泣不成聲。
 
邁克爾2003年入獄,坐了八年牢。在這八年中,他的上訴全都被駁回,他對此已經不抱希望。
 
2011年時,轉機來了。
 
之前的血跡分析師Duane Deaver在其他案子中被人揭發故意隱藏對被告有利的結果,以證明自己的結論。此前一起案子因此翻案,Duane Deaver也被解雇。
 
調查發現,Duane Deaver可能在34起案件中偽造過證據。
 
補充一句,Duane Deaver其實在2014年通過州人力資源委員會投訴過對自己的解雇不合理,後來他的老東家不得不重新雇傭他,還賠償了他30個月的薪水。
 
2011年新律師抓住 Duane Deaver這個把柄以及其他一些程序錯誤(比如那些證據袋混雜保存),從而要求法官撤銷邁克爾的罪名,直接釋放,被法官拒絕。
 
但邁克爾爭取到了一次再審的機會。
 
2017年,邁克爾和檢方達成了Alford plea認罪協議。這種協議比較特別,他可以不直接認罪,但又必須承認檢方有足夠的證據定他罪。而檢方則把罪名減為“過失殺人”。由於他服刑時間已經超過這個罪名相應的時間,他立刻獲得釋放。
 
此時已經70多歲的邁克爾老態龍鍾。他出庭後說,自己沒殺凱瑟琳,達成認罪協議隻是因為實在耗不起了,打官司的錢也花光了。
 
受害人凱瑟琳的妹妹在法庭上憤怒控訴邁克爾和《樓梯懸案》的紀錄片,這一段本身也被收錄進了紀錄片。
 
她認為這部紀錄片雖然是在講述此案,但對受害人凱瑟琳幾乎沒有介紹和關注,把所有的時間全都放在被告的心路曆程上,非常地有偏見。
 
《樓梯懸案》紀錄片共13集。雖然我很敬佩其創作人員橫跨16年,一直跟蹤拍攝本案被告邁克爾及其律師團隊,我也認為它從藝術上呈現了一個內心豐富的邁克爾的形象,但我對於其呈現出來的視角亦無法認同。
 
本紀錄片雖然長,但信息量卻少得可憐,對案件關鍵的信息故意忽略,譬如連案件發生當天完整的時間線都沒有提及。
 
除了雙性戀、凶器和血跡這幾個辯方主攻的方向外,其他偏向檢方的重要證據幾乎隻字不提。經常一整集都讓觀眾看被告律師怎麽聊天、打趣、討論辯護策略,或者看邁克爾喃喃自語、感歎人生。
 
 
(左為真實照片,右為劇照)
 
這部片子受眾很廣,一些觀眾看完後不會再搜索其他信息,而是直接認為這是起冤案。
 
邁克爾在紀錄片最後說,自己始終戴著婚戒,為了紀念最愛的妻子凱瑟琳。但紀錄片卻沒告訴觀眾的是,邁克爾和本片的法國女剪輯師在2002年(也就是案發幾個月後)就“戀愛”了,並交往了十幾年,貫穿整個紀錄片拍攝期間。
 
邁克爾70多歲獲釋後曾經去法國待過,兩人最終分手。
 

 

貓頭鷹理論
 
在2009年,一個邁克爾和凱瑟琳的鄰居,也是個律師曾提出過可能貓頭鷹是凶手。
 
這個理論聽起來好像有一些道理。北卡州是橫斑林鴞(一種大型貓頭鷹) 活躍的區域,當地偶見貓頭鷹襲擊人的事件。
 
據說被它們襲擊後腦勺的感覺,像被大力重擊。
 
 
12月底是貓頭鷹交配的季節。特別如果母貓頭鷹懷孕了,比較容易攻擊人。但本案發生在12月初,還沒到交配季節。
 
其次,在法醫的報告中,凱瑟琳的手上抓了自己的一小縷頭發,頭發上發現了一根微小的絨毛,而橫斑林鴞的爪子上是覆蓋著絨毛的。
 
 
再次,凱瑟琳的傷口有三處是三叉型的,符合貓頭鷹爪子的形狀。
 
 
這種理論認為凱瑟琳可能當時從泳池回家前遭到了貓頭鷹的襲擊。
 
貓頭鷹的爪子劃裂她的頭皮,纏住了她的頭發,她伸出雙手保護自己的腦袋,所以手上和手腕也被抓傷。她為了解開爪子,拔掉了一縷頭發在手上,而貓頭鷹帶走了一塊頭皮。
 
她掙紮著跑進家門,在門框上留下一道血印,門外地麵就有兩滴血。
她本來想回房間止血,但因為流血過多加上驚恐,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再次撞擊傷口,導致失血過多而亡。
 

 

這個理論如何?
 
辯方並沒有拿這個假設來辯護,而是堅持喝醉酒後從樓梯上摔下來,或許因為他們自己也覺得有點太匪夷所思了,怕說服不了陪審團,不敢冒險。
 
研究鳥禽幾十年的專家大多是這個反應:以前從來沒聽說過貓頭鷹襲擊人這麽嚴重啊……
 
我搜集了一點關於橫斑林鴞的知識。總結如下:橫斑林鴞不會無緣無故攻擊人類,也不會蠢到把人類當成獵物。
 
它們攻擊人類一般都出於自我防衛,比如人類闖入了它的領地而它剛好懷孕了。
 
從泳池到屋內雖然是小徑,但明顯是人類的生活區域,通常不太可能被貓頭鷹認為是它的領地。
 
既然是防衛型的,橫斑林鴞攻擊人主要是為了嚇跑人,讓人類離開自己的領地。因此它的襲擊方式是fly and attack,即在飛行過程中降低高度猛擊一下後,立刻飛走。
 
它不會糾纏或者跑回來再攻擊一次。
 
我查了大量橫斑林鴞過去襲擊人的照片,傷口都是點狀的而不是三叉型條狀的。
 
 
假設是貓頭鷹從後腦勺襲擊,而凱瑟琳手和手腕的傷口可以解釋為是她自己伸到頭頂也被啄,那麽她的正麵眼眶、太陽穴的傷口是怎麽來的呢?
 
凱瑟琳的頭發並不是長發,纏繞的可能性應當不高。
 
如果她是在戶外遭到襲擊,她必然會尖叫,理論上坐在泳池邊的邁克爾也應該能聽見。
 
如果她從泳池回來時遭到貓頭鷹襲擊,逃進屋後想上樓梯又剛好摔下來,屍體怎麽會是光著腳丫呢?鞋子在哪兒呢?
 
凱瑟琳的頭發中的微小絨毛並未做測試,不清楚是否屬於橫斑林鴞。但她如果當天在泳池邊坐過,有羽毛和樹葉粘在頭發上,或者枕頭裏的鵝絨鑽出來,細小纖維留在頭發上,都是非常正常的。
 

對我來說,如果本案真的是貓頭鷹或者摔下樓梯導致的意外,那麽邁克爾的一些謊言就無法解釋。

 

 

 

沒藥花園討論
 
時間漏洞
以下紫色是警方核實的時間點,其他為邁克爾自述,真實性未知。
 
根據警方恢複的數據,2001年12月8日(案發當天)下午某時,邁克爾曾登錄他在二樓的電腦,並從硬盤上刪除了216個文件。隨後他去健身房運動,凱瑟琳則留在家中。
 
據邁克爾所言,等他回來後,兩人親熱了一番。凱瑟琳洗了澡,下樓做飯,兩人一起吃了晚飯。
 
傍晚19:00,兩人一起看了電影《美國甜心》。
 
21:45,陶德的朋友來接他去派對時,看到陶德的父母邁克爾和凱瑟琳正在一起喝酒。
 
22:45,電腦記錄顯示,凱瑟琳登錄了邁克爾的電腦。
 
23:08,凱瑟琳給一個同事打電話,讓他給邁克爾的信箱發一個郵件,用於明天的會議。電話裏她的語氣正常、清醒,既不像生氣,也不像喝多了酒。
 
據悉凱瑟琳很少用邁克爾的電腦,那天突然用他電腦和郵箱收件,可能是因為她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忘在辦公室了。
 
(邁克爾在紀錄片的開頭則說,他和凱瑟琳在晚上11點左右看完《美國甜心》,然後放下晚飯的盤子,帶了酒杯去廚房繼續聊天喝酒,後來又去了泳池邊坐著聊天,直到凱瑟琳要先回屋。)
 
11:55,同事把會議郵件發到了邁克爾的郵箱,隨後郵件被閱讀。
 
2001年12月9日淩晨2:40,邁克爾打第一通電話報警,說妻子還有呼吸。通話持續五分鍾左右。
 
淩晨2:46,他打第二通電話,說妻子已經沒有呼吸。
 
淩晨2:47到2:53之間,警方和救護人員到達。
 
邁克爾對於當晚時間線其實做過一次重大修改。
 
第一次,他對警方說,他和凱瑟琳一起回屋,他折返泳池邊關燈,再回房子,就發現意外,立刻報警。顯然,他認為凱瑟琳若從樓梯上摔下來,隻要他和凱瑟琳分開幾分鍾就夠了。
 
"I went out to turn off the pool lights. I came back and there she was."——Michael Peterson的原話。
 
但是他卻沒考慮到一點:凱瑟琳死於頭皮傷口的失血過多,這是一個緩慢、痛苦的過程,幾分鍾可遠遠不夠。
 
與警察的發現相符的是,法醫在凱瑟琳的大腦中發現了紅色神經元。神經病理學家Thomas Bouldin作證說,這表明:“這個大腦在死前曾經經曆了一段時間的血流減少,兩個小時——大約幾個小時。”
 
也就是說,從凱瑟琳遭到攻擊/發生意外開始大量流血,到她的死亡,曆時至少兩個小時。
就連辯方自己請來的專家Dr. Jan Leestma也說,她從受傷到死亡,至少45分鍾。
當屍檢結果出來後,一看自己去泳池關燈的故事不成立,邁克爾立刻改變了自己的證詞
 
他稱夫妻兩人坐在泳池邊喝酒聊天待了很久。後來,凱瑟琳說她明天早上還有電話會議,就先進了屋。而邁克爾則繼續留在外麵抽雪茄,大約多待了45分鍾,直到2:30才進屋。而他一進屋,就發現了意外。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把剛發生的事完全記錯,邁克爾給自己多留了45分鍾,很可能是為了給凱瑟琳的失血過多致死留出時間。
 
那麽,我們倒推一下時間線:
 
2:30a.m.(邁克爾進屋時間)→ 45分鍾(邁克爾獨自坐戶外時間)→1:45a.m.(凱瑟琳進屋時間)
 
照他的說法,凱瑟琳是在淩晨1點45分左右進入屋內,摔下樓梯的。
 
警方到達的時間在淩晨2:47—2:53,距離所謂的意外發生大概過了60多分鍾。
 
但是,在他報警立刻到達後的那個警察發現,一些地方的血跡已經快幹了。這通常意味著這些血跡已經存在了至少90分鍾到120分鍾。
 
邁克爾留出的45分鍾的死亡時間根本不夠。除非邁克爾再次修改口供,說他淩晨獨自在泳池邊坐了兩個小時。
 
報警電話
 
2001年12月9日淩晨2:40的911接通後,邁克爾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妻子發生了意外,她還在呼吸……”
 
911:“什麽樣的意外?”
 
“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這不太符合一般報警人求助的思維方式,他似乎太過急於提供兩個信息:1,她還在呼吸,2,她是從樓梯上摔下來造成的意外。
 
首先現場最不符合一般人認知的是,一個人從木樓梯(非石頭、瓷磚等堅硬的地麵)上摔下來,哪怕傷到了頭,也很少會留下那麽大量的血跡。
 
因此,通常來說,報案人看到如此反常的場景,不太會自己下結論:“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畢竟自己沒看到怎麽發生的,也或許是外來人行凶呢?他這麽說或許是迫不及待希望對方相信這一點。
其次,當報警時,一般報案人會首先描述現場和傷者最異常、最醒目的現象:“她流了好多血。”
 
但他在整個報警電話中,隻字沒提到血,這可能是一種心虛的回避心理——他要盡量避免那些可能引起懷疑的細節。
 
最後,他很奇怪的在2:40第一通電話中強調:“她還在呼吸。”掛掉一分鍾後又立刻打了第二通電話強調:“她不再呼吸了。”
 
這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想在911電話錄音中製造一個時間線,即,凱瑟琳是在2:40他打電話以後才死亡的。
 
淩晨泳池聊天?
 
邁克爾說他和凱瑟琳在戶外喝酒待了很久。他甚至一個人多待了45分鍾,直至淩晨2:30。
 
但要知道,當時是北卡的12月。根據氣象報告,他家那個區域在當天夜晚12點以後氣溫隻有10度。
 
當天是個工作日,凱瑟琳第二天早上有會議。 凱瑟琳竟然和他一起坐在寒冷的戶外,一直聊到淩晨1:45?而且邁克爾竟然還意猶未盡,在凱瑟琳進屋後,他還獨自坐在戶外直到淩晨2點30?
 
警方見到邁克爾時,他穿著短褲和汗衫,並且他表示沒換過衣服(血腳印顯示他去過洗衣機前)。
 
正常人隻穿這麽少在10度氣溫下待著,必定瑟瑟發抖,十分難熬。人的本能會在此刻尋求溫暖,提高體溫。很難想象夫妻兩人受著凍在淩晨戶外聊了近三個小時,而且在凱瑟琳進屋後,邁克爾還獨自在寒冷的戶外待了45分鍾抽雪茄。這很不合理。
 
如前麵所說,他可能實在無法解釋,為何凱瑟琳在屋內長達兩個小時流血受傷死亡,自己一直到淩晨2點30才發現,所以不得不把自己長時間放到淩晨的戶外。
 
醉酒跌倒?
 
凱瑟琳是個成年、穩重的中年女性,且在自己熟悉的家中,走每天都走的樓梯,假設她第一次不小心摔倒,那麽接下來有多大的可能會踩著自己的血泊一再滑到,一再撞頭?
在開庭時,驗屍官說他剛到現場時覺得或許是摔死的。但當他後來發現凱瑟琳頭皮上其實有七處很深的撕裂傷後,又覺得不可能是摔下樓梯死亡。一個人從樓梯上摔下來至少七次撞到頭部,且每次都在木頭上都撞得頭皮開裂,可能性有多高?
邁克爾解釋,凱瑟琳喝醉了加上吃了安眠藥才會這樣。
法醫確實在她血液中發現0.15mg/L安定藥成分(這種藥也用於治療焦慮),而她血液的酒精濃度為70mg/DL,相當於隻喝了一小杯啤酒。
警方到達時,桌子上有一個空的紅酒瓶和兩個空杯子,水槽中散發出濃烈的酒味。桌子上的兩個杯子,一個上麵有兩個邁克爾指紋,另一個上麵隻有半個無法比對的殘缺指紋,而紅酒瓶上沒有任何人指紋。
 
這或許顯示,邁克爾和凱瑟琳當晚確實喝過酒,但隻喝了一點啤酒,並且在喝完後,杯子已經洗掉了。
 
為了偽造凱瑟琳是喝醉了才摔下樓梯的,邁克爾又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個紅酒杯,他往水槽裏倒掉了一整瓶酒,假裝是兩人當晚喝掉的。他在事後處理這些事時可能戴了手套,所以瓶子上沒有留下指紋。
 
他用自己的手拿過一個杯子,留下自己的指紋。他沒有用凱瑟琳的手去印指紋,是因為她當時手上有血,沒法弄。
 
可疑的血跡和傷口
 
可疑的血跡一:
 
現場的血實在太多了。李昌鈺為辯方作證時說:“對於擊打來說,這血也太多了(Too much blood for a beating)。”但是,如果這對於擊打來說多,對於跌倒,難道不是更多嗎?
 
 
可疑的血跡二:
 
凱瑟琳的屍體光著腳丫,腳掌上都是血。顯然,她曾踩著自己的血站起來。而且到場的警察發現,在牆上,在已經幹了的血跡上麵,又覆蓋了一層濕的血跡。這或許說明,當時有二次擊打的情況。
 
很可能凱瑟琳第一次被攻擊後,隻是昏迷了。她過了一陣子醒來了,掙紮著試圖站起來,這嚇壞了邁克爾,他立刻對她進行二次擊打,直到她再度昏迷。
 
可疑的血跡三:
 
警方到達時看到邁克爾赤著腳,旁邊放著他的球鞋,地板看起來很幹淨。但用了魯米諾檢測後,卻發現一串赤足的血腳印痕跡。可能被擦拭過,所以肉眼不可見。
 
警員Campen作證,這串赤足腳印從屍體的位置一直走到洗衣房,停在洗衣服的水槽前,又停在洗衣機前,然後又來到廚房。 
 
檢方認為,這是邁克爾殺人後脫掉沾血的鞋子後,光著腳在室內走動,偽造現場。
 
可疑的血跡四:
 
大門的門框內側有一條血跡,門外地麵上有兩滴血,這並不符合辯方一直提出的摔下樓梯論
 
凱瑟琳哪怕在樓梯間屢次摔倒掙紮,也不可能把血跡帶到大門那裏。
 
檢方認為這是邁克爾出門扔凶器時留下的。這種可能性很高,在許多案子裏都有過凶手丟棄凶器時,在門外留下圓形垂直血滴的例子。
 
查看郵件
 
凱瑟琳在晚上10點多到11點之間在用邁克爾的電腦收郵件,而邁克爾在第二次證詞中卻說,那段時間他們在看《美國甜心》。
 
或許他記錯了時間吧。電影可能在晚上10點多就結束了,而後凱瑟琳才去收的郵件。
 
但在他對當晚的敘述中,卻完全沒有提及凱瑟琳給同事打電話、收郵件一事。
 
從犯罪心理上來說,如果某件事或者某個物品涉及核心案情,罪犯出於心虛會故意回避。
 
檢方認為,凱瑟琳正是那晚借用邁克爾電腦收郵件時,無意中發現了邁克爾的秘密——性取向、出軌和嫖娼。
 
 身上的腳印
 
凱瑟琳穿著運動褲的小腿上被踩了一個血腳印,而且那個褲管是朝向地板的,這說明她被人踩完後,要不是凱瑟琳自己又挪動了腿,要不是她被人調整過姿勢。
 
血腳印被證實是邁克爾當晚穿的鞋。
 
警方到達時,那雙沾滿血跡的鞋被脫下了,放在一旁。
 
如果真的如邁克爾所說,他進門後發現凱瑟琳躺在地上,且還有呼吸,他應當對待她的身體應該非常小心。
 
這一腳顯示,他對待凱瑟琳或者屍體極度沒有感情,或者當時處於非常慌亂的狀態。
 
而後他脫掉鞋子,應當是為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處理各種痕跡時,不會留下足跡。
 
 雙性戀?
 
邁克爾如果曾經出軌過女性,或許有人可以這麽理解:邁克爾隻是逢場作戲、肉體關係,對凱瑟琳是真愛。
 
但邁克爾第二次婚姻中出軌的都是男生,收藏的色情片大多是gay片,那不禁讓人懷疑,他究竟真的如他自己所說,是一個對男女都有性欲望的雙性戀,還是一個把凱瑟琳變成同妻的gay?
 
這裏說個有趣的實驗。2005年時在美國大約1.8%的男人自稱是同性戀,0.4%自稱是雙性戀。但當年美國西北大學刊登在《紐約時報》的一個實驗(見Straight, Gay or Lying? Bisexuality Revisited)卻證明,一些男性嘴上說是“雙性戀’’,身體卻是誠實的“同性戀’’ 。
 
 
該實驗讓男雙性戀們看不同性別的性感圖片,觀測記錄他們的生理反應(勃起)。參與實驗的心理學家們發現,參與實驗的男性雙性戀者全部隻對一個特定性別的色情圖片起生理反應,而非對倆個性別都有反應。其中,絕大多數隻對男性有生理反應。
 
2011年西北大學重複了同樣的實驗,這次發現一些自稱雙性戀者的參與者確實會對兩個性別都有生理反應。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雙性戀,但比例卻可能比自稱的人數要少得多。而自稱的雙性戀中,很多是單性戀特別是gay偽裝的。一些人可能覺得說自己是雙性戀更酷,還有一些男人可能擔心周圍人無法接受自己是個gay,而謊稱自己對女性也有性欲。我相信,隨著社會對各種性取向越來越包容,越來越多的人會正視自己的性取向,而不用說謊、掩飾。
 
如果“雙性戀”是和“異性戀”、“同性戀”一個層麵,定義為在完全自由的意誌下,生理上持續地被哪個性別、性別特質吸引,那麽,邁克爾究竟是極少數的真正的雙性戀,還是自稱雙性戀的gay呢?
 
邁克爾在紀錄片中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他在40年代出生,成長於美國十分保守的時代。他說現在參軍時對性取向實行“我們不問,你可以不說”的原則,但在他參軍那個年代,官方對同性戀的態度就是:“不能”。我個人認為他說得已經很明顯了,他是同性戀,隻是無法出櫃。
 
他受那個時代的主流文化影響,難以在心理上完全接受自己是同性戀,也擔心被人歧視在他讀書的5、60年代,邁克爾在大學裏是頗受歡迎的兄弟會主席,若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一切都坍塌了,此後參軍也不可能。他早早結婚生子,也是在極力維護直男形象。
 
如果邁克爾是gay,那他對凱瑟琳的感情,充其量是“親情、友情和對她付出的感恩之心”。
 
邁克爾聲稱凱瑟琳一早就知道並接受自己是雙性戀並且接受自己肉體出軌。
 
這是欺負死人不能說話。
 
凱瑟琳在上一段婚姻中,被前夫的出軌傷害極深,她女兒卡特琳都說,母親在一兩年每晚哭泣。難道丈夫的出軌對象換成男人,她就可以接受並享受這樣的關係了?
 
 
檢方認為,邁克爾通過極為精湛、長期磨煉的演技,成功地演出了一個愛妻子的好丈夫,讓凱瑟琳信以為真,沉浸在幸福的幻覺中,直到案發當晚,凱瑟琳在借用他電腦時發現了他的秘密:他和Brad的通信。
 
邁克爾習慣了周圍女人對他產生好感,並利用這種好感,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在凱瑟琳死後幾個月後,就和跟拍紀錄片的女剪輯師“墜入情網”,保持關係十幾年,又恰好在片子拍完後不久分手。反正他在2003年就坐牢了,不用履行親熱責任,隻需要在信件中甜言蜜語一番,就可以利用她對他的感情,剪輯出來一個完全有利於他的紀錄片。
 
周邊人都嫉妒邁克爾和凱瑟琳擁有如此“理想”的愛情,但哪怕隻從他承認自己出軌過那麽多男人來看,這也是極為諷刺的。
 
這或許也提醒我們,男女的生理、訴求、思維方式本身存在巨大差異,在長期的相處中,小隔閡、小衝突、小缺陷、小失望在所難免。
 
當一段關係過於完美,當你遇到的人簡直挑不出一點毛病時,你很可能遇到了一個演員、騙子。
 

那些騙財騙色的劇本不都這麽寫的嗎?

 

 

 

案發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以下隻是我個人基於讀到的證據的推測:
 
如果邁克爾是gay,他恐怕早已在成長道路上學會了如何偽裝,以及如何在自我麻痹、誘導下和女性發生性關係並共同生活,甚至自我暗示為愛情。
 
1987年,他主動和蘇分居,帶了兩個養女回到美國。他與杜克校友凱瑟琳相遇,並且覺察到凱瑟琳和以往許多女子一樣,對自己有好感。
 
為了進入主流社會,為了維護自己的白人直男形象,為了有人幫忙照顧兩個女兒,他意識到自己還是需要一個妻子。而凱瑟琳無疑是最佳人選。
 
她是女強人,忙於事業,不像那些敏感、撒嬌的小女人那麽難應付。最重要的是,凱瑟琳還能帶給他社會地位、人脈奢侈的生活。
 
他從心理上說服自己,隻需要精心維係完美愛情的假象,就可以擁有優渥的生活。他的甜言蜜語把她迷得暈頭轉向。凱瑟琳全心投入這段感情,成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妻子和後媽,不僅養家,還接納了邁克爾的四個孩子,承擔起大量家務。
 
邁克爾如果是gay,他要常年扮演癡情的丈夫,並且履行親熱責任,想必是備受煎熬的。(據兩個兒子說,邁克爾對第一任妻子蘇就非常冷漠。他對凱瑟琳的熱情,可能因為得靠她吃飯,沒有辦法。)
 
12月8日深夜的那次殺人應當不是預謀的,但他在心底或許設想過這種結果:“如果你的錢還在,人沒了,該有多好啊。”而他在1985年曾導致伊麗莎白死亡並成功讓所有人以為是意外,也讓他覺得這是可行的。
 
案發前那陣子他們遭遇財務危機,凱瑟琳心事重重,擔心自己失業。邁克爾越來越難以抑製自己真實的欲望,招男妓取樂。
 
2001年12月8日,根據已知信息,凱瑟琳下午是在家的。她可能因為休假等原因沒去上班。她應該早就告訴邁克爾,自己的電腦忘在辦公室沒帶回家。邁克爾預料到凱瑟琳待會會借用自己的電腦工作,所以在下午出門健身前就刪掉了硬盤中216個文件(主要是gay色情片),並刪掉了很多郵件,包括幾天前向蘇要錢的。
 
凱瑟琳晚上看完電影後,借用邁克爾的信箱來收信(一般大公司工作郵箱無法在他人電腦上登陸)。
 
2001年12月8日22:45,凱瑟琳登陸邁克爾的電腦。23:08,她打電話給同事,讓他把明天開會的郵件發到邁克爾的信箱。23:55同事發來了郵件。這封郵件在警察到來前有人打開過,不清楚是凱瑟琳還是邁克爾。
 
凱瑟琳很有可能在等待郵件時,順手翻看邁克爾的郵件(或者已刪除的垃圾箱),意外發現了邁克爾和Brad的通信。
 
對於經曆過一次背叛,一直以為被丈夫深愛的凱瑟琳來說,那一刻或許如同世界末日。她徹底崩潰了。
 
隱藏了近六十年的秘密暴露後,邁克爾也慌了。他害怕她告訴朋友、子女、記者,暴露自己性取向、招妓等醜聞,也害怕離婚,自己會失去一切。於是在凱瑟琳的哭泣質問中,他掐住她脖子。
 
她光著腳轉身逃跑,失足滾下樓梯,而他拿著某個工具(一種比較輕的長的但一頭鋒利的東西)追上她,站在她的後上方多次擊打她頭部,她用雙手擋在腦後,所以手腕、手肘和手的背部也留下傷。頭皮撕裂,有的頭皮還像旗幟一樣掛在頭上。經過多次擊打後,她陷入昏迷(他可能以為她死了)。
 

 

 
 
接下來,他用兩個小時偽裝現場,脫鞋子,刪郵件,倒掉酒,洗掉自己的血衣,擦掉腳印,出門扔掉凶器,編好口供(自己回泳池關燈幾分鍾,凱瑟琳就出了意外摔死)……
 
他可能也意識到這血對於摔跤來說實在太多了,便試圖用布擦去一些血,可惜血太多了,時間又很緊張,他不得不放棄。
 
中途,凱瑟琳曾蘇醒過一次,而邁克爾又立刻打擊她頭部。
 
在確定一切妥當後,他才打電話報警,並在電話一接通時,第一句話就說她還有呼吸,試圖把死亡時間框在2:40以後。
 
(真實照片)
 
 
這個案子讓我印象很深的細節是,凱瑟琳死時左右手上竟然都抓著幾根自己扯掉的頭發。
 
這種情況我記得還在另外一個案子裏看過,那就是諾拉弑母案。
 
諾拉的母親死時,手上也抓了一縷金色的頭發。雖然頭發未化驗,但她本人就是相匹配的金發,而女兒諾拉則是棕色頭發。
 
這兩個受害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她們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人要殺自己,而此前毫無預警。在極度震驚、痛苦、懊悔的情緒中,她們可能會放棄反擊,而是撕扯自己的頭發。
 
(HBO劇照,右邊是真實照片)
 
 
以上是根據媒體公開的材料所做的推測之一。
 
對於本案,我們以前做過一個視頻,上騰訊視頻,搜索“沒藥花園”,可以看到。
 
參考資料:

https://www.starnewsonline.com/story/news/2003/08/09/petersons-e-mails-reviewed-at-his-trial/30521366007/

https://www.cnn.com/2003/LAW/08/08/ctv.novelist.trial/index.html

http://www.cnn.com/2003/LAW/07/25/ctv.novelist.trial/index.html

https://www.wfmynews2.com/article/news/local/investigator-says-location-of-blood-in-peterson-house-troub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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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個靈魂同住一個身體! -YMCK1025- 給 YMCK1025 發送悄悄話 (194 bytes) () 09/27/2022 postreply 2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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