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鬆:俄本土火光衝天,戰火會不會燒到莫斯科?
在俄烏戰爭中,波蘭是一個極為特殊的角色,它積極推動北約和歐盟國家支援烏克蘭並製裁俄羅斯,還作為中轉基地將歐美援助的軍火和物資源源不斷地輸入烏克蘭,更積極接收了數百萬烏克蘭難民,除了沒有正式派兵進入烏克蘭參戰之外,波蘭已經將這場戰爭當成了自己的戰爭。波羅的海三國也力挺烏克蘭,竭盡全力支援烏軍作戰。
波蘭、波羅的海三國是烏克蘭最堅定的盟友。
人們一般認為,它們之所以堅定地支持烏克蘭是因為一旦俄羅斯占領了烏克蘭,它們會直接麵對俄羅斯的威脅。這固然是主要原因,但可能不是全部,另外一個主要因素是它們與俄羅斯之間有數百年恩怨,而且烏克蘭原本就是波蘭立陶宛聯邦的一部分,發生在烏克蘭的戰爭本質上就是它們的戰爭。
我們習慣認為曆史上的那些大帝國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的建立和滅亡的過程可以深刻地影響世界曆史,但如果從對人類社會的貢獻來觀察,有些大帝國的存在幾乎毫無意義,它們的建立和滅亡的過程就是簡單的殺戮和被殺戮的過程,這隻能讓人類曆史不斷轉圈,對人類文明的進步沒有絲毫的貢獻。
波蘭立陶宛聯邦(1385-1795年)不同,它是歐洲甚至是世界史上非常重要的歐洲大國之一。下圖是其1582年的版圖,基本包含了現在的波蘭、波羅的海三國、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大部分。
波蘭立陶宛聯邦這個國家之所以受到尊崇,源於其文化與政治體製具有超前性和多樣性,在當時就開始實行宗教自由,對農奴十分寬容,聯邦內部的波蘭與立陶宛之間的政治地位完全平等,又擁有當時歐洲最多的選民,通過法律和議會共同製約君主的權力,這是當時歐洲獨一無二的國家。波蘭立陶宛聯邦深深地契合今天的社會理念,是現代民主製、君主立憲製及聯邦製的先驅,也是歐盟的雛形,因此歐洲史學家稱波蘭立陶宛聯邦為“最尊貴的共和國”。
波蘭立陶宛聯邦是一個典型的多民族國家,包括了波蘭人、立陶宛人、烏克蘭人、白俄羅斯人、愛沙尼亞人、拉脫維亞人等,那個時代的波蘭立陶宛聯邦就是歐洲的糧倉,曾經作為聯邦一部分的烏克蘭在今天繼承的就是這一角色。
到17世紀早期,波蘭立陶宛聯邦進入了它的黃金時代,聯邦能夠單槍匹馬地與自己周邊強大的瑞典王國、沙皇俄國、奧斯曼帝國等強鄰抗衡,並多次擊敗它們。
聯邦與沙皇俄國之間爆發了多場大戰。
1577至1582年,兩國之間爆發了利沃尼亞戰爭。
1575年,沙皇伊凡四世下令進攻波蘭立陶宛聯邦,成功占領了利沃尼亞的部分地區。利沃尼亞是歐洲古地名,主要是今天的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 1577年,俄羅斯軍隊開始圍攻塔林(今愛沙尼亞首都),但此時波蘭立陶宛聯邦的軍隊還在忙於平定但澤叛亂。到1577年秋季,聯邦的軍隊終於可以抽出手來打擊俄軍。這場戰爭一直持續到1582年,雖然以簽訂合約作為戰爭的結束,但沙皇俄國偷雞不成蝕把米、為了達成合約做出了更多的讓步,讓波蘭立陶宛聯邦獲得了戰爭的勝利。
1605年到1618年間,兩國之間再次爆發波蘭-莫斯科戰爭,這場戰爭讓沙皇俄國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恥辱。
戰爭的起因是,1605年4月沙皇俄國戈東諾夫王朝的開創者鮑裏斯·戈東諾夫去世,他的兒子、16歲的費奧多爾二世宣布繼承沙皇王位,但波蘭立陶宛聯邦支持偽德米特裏一世擔任沙皇,這引起了沙皇俄國的王位之爭。1609年聯邦軍隊開始進攻沙皇俄國,1610年聯邦軍隊將戰火燒到莫斯科並占領了這座沙皇俄國的都城,直到1612年11月才撤出。自己的都城被它國軍隊駐紮了兩年,這是沙皇俄國最嚴重的恥辱之一。在這場戰爭中,瑞典與雙方時戰時和,即與波蘭立陶宛聯邦進行了第三次波瑞戰爭,也與沙皇俄國進行了英格裏亞戰爭,最終在1617年,在瑞典新任國王阿道夫大帝的授意之下,俄瑞雙方簽訂了斯托爾波沃條約,兩國開始共同對波蘭立陶宛聯邦作戰,雙方最終在1618年達成停戰協議。
這場戰爭的結果是沙皇俄國被迫割讓斯摩棱斯克(今天是俄羅斯斯摩棱斯克州,見下圖紅線範圍內)和切爾尼戈夫(今烏克蘭切爾尼戈夫州,見下下圖紅線範圍內)以及周邊地區給予波蘭立陶宛聯邦,沙皇俄國雖然被聯邦一通臭揍,都城被聯邦軍隊駐紮了兩年而且還不付租金,但戰後還要宣布在聯邦與瑞典之間保持中立,所以最終的結果是聯邦戰勝。
這是波蘭立陶宛聯邦最“闊”的時候。
在1605年到1618年間的戰爭中沙皇俄國被割走了大片領土,沙皇自然心有不甘。1632年10月沙皇發動了斯摩棱斯克戰爭,希望奪回原屬於自己的斯摩棱斯克,雖然在這次戰爭中雙方互有勝負,但最終俄軍主力部隊在1634年2月投降並簽署了波爾亞諾夫卡條約,條約中沙皇俄國被迫再次承認波蘭立陶宛聯邦對斯摩棱斯克的主權。
1654至1667年間雙方又爆發了“13年戰爭”,這場戰爭標誌著沙皇俄國的崛起,波蘭立陶宛聯邦開始了不斷被瓜分的曆史。
波蘭立陶宛聯邦境內處於基輔以下第聶伯河中下遊地區的哥薩克起義成為這場戰爭的導火索。這場起義起始於1648年,1653年哥薩克酋長國宣布接受沙皇的統治,沙皇俄國開始介入波蘭立陶宛聯邦的內戰。1654年7月,41000人的俄軍開始圍攻斯摩棱斯克,標誌著戰爭打響。1655年瑞典趁火打劫入侵波蘭立陶宛聯邦。雖然沙皇俄國和瑞典共同進攻聯邦,但沙皇俄國與瑞典之間也是矛盾重重並爆發了戰爭,這有點類似中國的三國時期,瑞典、沙皇俄國和波蘭立陶宛聯邦互相攻伐,戰爭持續到1660年時形勢依舊對聯邦有利。麵對聯邦的有利局勢,瑞典與聯邦簽訂了停戰協議,這讓聯邦可以將所有軍隊投入到沙皇俄國方向,到1660年年底前將俄軍全部逐出了白俄羅斯,在1661年重奪維爾紐斯(今立陶宛首都),到1663年年末,波蘭國王帥軍渡過第聶伯河,侵入左岸烏克蘭(東烏克蘭),當地城鎮紛紛投降。但隨後,聯邦內部再次爆發起義再加上對俄軍的圍城戰中戰敗,雙方簽訂了停戰協議,協議中聯邦將斯摩棱斯克和左岸烏克蘭(包括基輔)都割讓給了沙皇俄國。
這場戰爭成為波蘭立陶宛聯邦衰落的標誌,基輔和東烏克蘭從此脫離了波蘭立陶宛聯邦進入沙皇俄國。
到18世紀,波蘭立陶宛聯邦開始陷入內憂外患之中,到1768年反而成了沙皇俄國的附庸國,1772年開始被三大強鄰奧地利、普魯士和沙皇俄國三度瓜分,1795年波蘭立陶宛聯邦被從歐洲地圖上完全抹去了。
在三次瓜分的過程中,沙俄奪占的領土約占原波蘭立陶宛聯邦領土的62%,共約46萬多平方公裏,西烏克蘭、白俄羅斯、立陶宛和波蘭的一部分都進入了沙皇俄國的版圖;普魯士奪占約20%,共約14.11萬平方公裏;奧地利奪占約18%,共約12.18萬平方公裏。
此後就是波蘭多次亡國又多次重建的曆史。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隨著德意誌帝國發生革命、奧匈帝國解體、沙皇俄國發生十月革命並內戰而亡,被瓜分的波蘭終於以沒有消失任何文化、語言、服裝和文字的奇跡狀態下正式複國,這就是波蘭第二共和國。但此時的波蘭已經縮小了很多,烏克蘭地區、白俄羅斯地區都已經不在其版圖之內,與立陶宛也不再是同一個國家。
剛剛複國的波蘭立即尋求保住那些在被瓜分過程中所失去的領土;而蘇俄的目標則是重新控製那些沙皇俄國解體過程中所失去的波蘭領土,而當時已經宣布獨立的烏克蘭人民共和國(1917-1921)立即成為雙方爭奪的主戰場。
1919年,波蘭軍隊在波烏戰爭中獲勝,西烏克蘭再次回到波蘭。此後,蘇俄在內戰中獲勝開始向西進攻,波蘇戰爭正式爆發。在波蘇戰爭的開始階段蘇俄軍隊的進展非常順利,抵達波蘭首都華沙附近,但波蘭軍隊在華沙戰役中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此後波蘭軍隊開始大反攻,蘇俄隻能求和。1921年3月雙方簽訂了正式的和平條約——《裏加條約》,《裏加條約》將西烏克蘭、西白俄羅斯以及立陶宛的一部分劃歸了波蘭(參見下圖黃色部分),但波蘭立陶宛聯邦在第一次及第二次瓜分時被沙皇俄國分得的大部分土地仍未能重回波蘭。《裏加條約》之後波蘭的版圖雖然比波蘭立陶宛聯邦時要小,但比今天的波蘭大。
二戰過程中波蘭再次被蘇聯聯手德國所瓜分,戰後雖然得以重建,但重建之後的波蘭徹底失去了立陶宛、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領土,這些領土都進入了蘇聯的版圖。
上述就是波蘭(波蘭立陶宛聯邦)與俄羅斯之間的數百年恩仇,雖然在17世紀初期的戰爭中波蘭立陶宛聯邦占領莫斯科兩年之久,讓沙皇俄國遭到了該國曆史上最深刻的恥辱,但勵精圖治的沙皇俄國此後複仇並不斷瓜分波蘭,成為波蘭的“苦主”。
波蘭與沙皇俄國之間可以用仇深似海來形容。
但沙皇俄國(蘇聯)最終也未能保住這些奪來的領土,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白俄羅斯、烏克蘭在蘇聯解體之後紛紛獨立,雖然現在俄羅斯竭盡全力進行反撲,通過俄白聯盟國重新控製了白俄羅斯,在2014年之後發動烏克蘭戰爭(包括克裏米亞危機、烏東戰爭以及現在正在進行的俄烏戰爭)希望再次控製烏克蘭,但民族獨立的大潮不可阻擋,俄羅斯今天的做法更像是螳臂擋車。
就基於上述曆史因素,讓波蘭、波羅的海三國與烏克蘭之間有深深的內在聯係,加上與俄羅斯之間數百年的恩怨,在潛意識中波蘭、波羅的海三國都會認為目前的俄烏戰爭就是自己的戰爭。
這些國家已經開始找理由加入戰團。
波蘭、烏克蘭、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和芬蘭六國已經接受英國首相約翰遜的提議組建了“小北約”式的聯盟,現在采取的主要的動作如下:
第一,製定計劃切斷俄羅斯與歐洲之間的陸地聯係,這六個國家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參見下圖。
歐洲是俄羅斯最主要的貿易夥伴,這相當於歐洲源源不斷地給俄羅斯輸血支援俄羅斯在烏克蘭進行戰爭,掐斷歐洲與俄羅斯的陸路聯係之後,就可以讓俄羅斯失血,枯竭其財政資源和戰爭資源。
第二,六國已經在基輔建立快速反應部隊,目的當然是準備直接參與對俄羅斯的戰爭。
今天,歐盟國家是烏克蘭、波蘭等六國的盟友,與沙皇俄國、奧地利、普魯士共同瓜分波蘭時期的局勢有本質差別,相反目前的局勢類似於1605年至1667年間波蘭立陶宛聯邦與沙皇俄國之間的對抗。
今天的俄羅斯被認為是世界第二軍事強國,即便2月24日的閃電入侵遭遇了挫折之後,瘦死的駱駝依舊比馬大,讓現在就判斷戰爭的最終勝負為時尚早。但戰爭過程中俄軍暴露的一係列問題已經說明一代帝國正在走向衰落:
俄軍的腐敗已經突破了底線,士兵吃的是2015年已經過期的軍糧;防彈背心用紙板做夾層;價格高達12萬美元的無人機油主板居然購自深圳福田的電子一條街,等等,俄軍的腐敗是不是絕後尚未可知,但一定是空前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對一支嚴重貪汙腐敗的軍隊抱有任何的期待;
俄軍的戰法已經嚴重落伍、尚停留在二戰時期的水平,這不是一支現代化、信息化的軍隊;
今天的俄羅斯已經是以出口能源和大宗商品為主的國家,工業基十分薄弱,沒能力支撐一場中型戰爭帶來的長期消耗。
等等。
凡此種種就讓俄羅斯失去了對周邊國家的威懾力,讓烏軍敢於使用導彈、直升機越境打擊俄軍的軍事基地和補給站,這是俄本土自二戰之後首次受到軍事打擊並導致局部地區火光衝天,未來,如果莫斯科受到攻擊也不會令人意外。
1610年波蘭立陶宛聯邦的軍隊攻占了莫斯科,1795年沙皇俄國、普魯士和奧地利聯手瓜分了波蘭——將波蘭從地圖上抹去,現在烏軍(聯軍)對俄本土發動攻擊都不過是曆史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