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養老錢造房獨居,太太住另一個山頭:謝謝她給我自由
並自學了繪畫和雕塑。
從未停止對這棟房子的“精修”。
自述 楊柏林
一邊修大佛, 一邊自學雕塑、繪畫
我出生在台灣中南部,一個貧窮鄉下的茅草屋裏。因為當地以農業、養殖業為主,長期抽地下水,造成了地麵下陷了大概兩米,連泥土都是黑色的。所以我從小的夢想就是能住進山裏,為自己蓋一個房子。
在我的家鄉有種說法,那裏隻培養三種人:警察、法官和流氓,藝術家是非常少的,我就是其中一個。
為了選址,花巨資買下四塊地做比較
之前因為修佛像的工作,我在觀音山的一個工作室租住了6年。後來場地要收回去,我被迫開始尋求新的空間。
正式搬來前,我找了很多地方,甚至不惜買下四、五塊不同的地皮進行比較,花費了不少錢。
一次喝茶的機會,認識了兩位企業家,他們聽說我在尋找新的居所,第二天就找人帶我來到了這裏看場地,並且提出免費借給我使用。
空間麵積不大,占地約4000平米,隻有我一個住在這裏。
房子在海拔150多米的半山腰上,右邊就是陽明山。站在頂層露台,低頭便能看到台北故宮博物院,開車過去隻需要5分鍾。
原本這裏隻是一個破舊的農家,周圍近乎是半原始森林的狀態。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住在這裏,慢慢觀察,自己究竟想要什麽,一點一點進行改造,至今已經有29年了。
我不擅長社交,和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很疏離的。我的太太住在另一個地方,隔了兩條河。保持這個距離,我們的關係會比較融洽。我可以獨自在這裏進行創作,算是一種好運氣。
我一個人住在山上,每天麵對的就是這些植物,大自然會告訴我,應該怎樣去布置一棟房子。我希望每個來這裏的人,都會有驚歎的感覺。
因為之前發生過山崩,整個房子的三分之二都灌進了泥漿,裏麵還有一些野貓、野狗的屍體,改建過程非常不易。
我把做公共藝術、雕塑賺的錢,全都花在了建造這個空間上。我沒有認真地計算過,1、2億(台幣)肯定是有的。真的像完成一件藝術品一樣,去精修這棟房子。
我不是一個很會存錢的人,隻有把賺到的錢花掉,才有動力再去賺。要玩就玩大的,玩有趣的東西。
被森林包圍的空間, 連伊東豐雄也點讚
我很喜歡被植物包圍的感覺,覺得這樣的空間是最安全的,所以陸陸續續在山上、房子旁種了很多樹。
特別喜歡野生的蕨類植物,但蕨類不易種、不易活,剛搬來這裏的時候,幾乎看不到任何蕨類。
後來,我通過朋友找到了很多野生的、甚至稀有的蕨類種在這裏。奇怪的是,它們開始從山裏爬出來,跑到我的房子旁邊,漸漸把這裏包裹了起來。於是我把這裏取名為:蕨知苑。
現在,這裏是一個獨立的門戶,需要沿著一條很長的廊道才能走到門口。
因為房子處於半山腰,總感覺是向前傾斜的。專門做了一個很重的大鐵門,從後麵把它繃住,心裏才終於安定了。
一共有三層。因為是朝西向的,視野非常開闊,夕陽會穿透樹林照射進來,樹影斑駁的樣子非常迷人。
一進門是一個大佛堂,擺放著一個明朝的菩薩木雕。
沿著夾角處狹窄的木樓梯上樓,是開放式的回字形閣樓,這裏是我的臥室。
蕨知苑攝
閣樓的中間是挑空的,7米高,立著四根柱子。其中有兩根,是從寺廟拆下騰挪過來的。
每根木頭上,分別擺放著不同的物件。其中一根的頂部是一匹馬,因為我是屬馬的。還有一根柱子上放了一個非洲錢幣,是以物換物得到的。愛馬仕法國女老板的後代來過我家,說她也收藏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左側通道可通往隱藏在地下的書房,和另一間客臥。進入書房前,需要經過玄關,我設計了一個木製的推門,可以讓空氣對流。很多第一次來這裏的朋友,都很喜歡這個空間。
日本建築師伊東豐雄來的時候,對我說:“哇,這裏太好了。我也想在有生之年,為自己蓋一棟房子。”
藝術家張洹說:“台灣有你的空間,我才比較想要來台灣。”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讚美。
《島嶼》係列,擺在入口處
《孕》係列,擺在中央庭院的水池旁
《生態漫波》係列,擺在森林裏
把自己的雕塑作品,
擺在水池裏、庭院中
入口的廊道兩側,擺放著我的一些作品。白色的,是《島嶼》係列,是石頭材質的,一共有三件。其中一件擺放在台北華山藝文特區廣場上。
這組作品的靈感,來自我小時候看到的中央山脈的一座遠山,和東北角的海岸線。把它放在這裏,有一種迎賓的感覺。
從寺廟裏騰挪來的大門
通往畫室的大門,是從寺廟裏搬過來的。正下方,是我最早改造出來的工作室,很多初期的創作,都是在這個空間完成的。
右側擺放了一張畫作,名叫《鄉愁》。我始終在用鄉愁作為靈感創作,好像沒有童年的孤單和傷心,我的創作就沒辦法完成。
書房使用了大量的落地玻璃,四周攀爬了很多植物。一些新的作品,常常擺放在這裏。
第三層,是重新改造的一個下沉式的茶空間,非常幹淨。正對著的是一棵蓮霧樹,橫跨在入口處,是我刻意保留下來的,需要低著頭才能過去。
因為創造了這個喝茶的空間,近幾年我開始享受一個人泡茶的時光,是非常安穩的狀態。
小美術館
沿著樓梯走下去,是一個小的美術館。可以看到室外的蕨類植物,和一個露天的小水塘。
水塘旁種了一棵梅花樹,是我從中央山脈移植過來的,在台灣是非常特別的。後來,很多鳥也會經常飛到水塘裏泡澡、嬉鬧。
這棵玉蘭花,是我29年前種下的,因為我的母親名叫:楊許玉蘭,所以感覺很親切。它兩年前受到了台風的摧殘,樹幹上留下了幾道疤痕。經過細心的照顧,現在它生長得非常好。
清晨的頂層露台
室外的頂層陽台,有一個無邊水池,看起來像一個隱藏在山裏的湖泊。低頭看下去,就是台北故宮博物院。
水池裏有兩件我的作品。一件叫《生命》,形狀看起來像一顆蛋。雖然直徑隻有一米多,但反射的視野非常寬廣,它可以映射到不同的人、不一樣的藍天或者暴風雨,很有趣。
《美麗家園》,楊柏林雕塑作品
另一件名叫《美麗家園》,頂部像一個飛碟,垂掉下來的像一顆顆米,它的創作靈感,來自我的童年。
我的父親是個文盲,但對我是很嚴厲的。記得當時我正在讀四年級,晚飯是滾燙的米粥,我一個人盛了七碗,父親非常生氣,把整個晚飯一下子都掀翻了,粥全部被揚到了空中,就像從天而落的星星。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很心痛。取《美麗家園》這個名字,是因為我始終在尋找一個可以常住的家。
一個人也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算是一個比較貪心的人,所以才買了很多的物件擺在房子裏。很多古董、建築材料都是混搭的,穿插擺放在不同的空間。
家裏基本不用水泥加工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手工的。牆上使用的,也是收集來的老的防火磚。
有山西的鎮水獸,也有很多西方的,比如印度的柱子、羅馬的雕塑,甚至巴基斯坦的老物件,都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它們會替我講話,別人來到這裏,就會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這幾根柱子,是我從北印度帶回來的,整齊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矩陣式的室外連廊,非常引人注目。
這是1920年之前的一個行李箱,比LV還要漂亮,上麵擺放了一件用犀牛骨頭做的雕刻。
我喜歡收集體量很大、造型奇特的老木頭,很多都用在了畫室裏,為了避免墨汁潑灑到木頭上,我把它們全部包裹了起來。
頂層露台上,擺放著一塊邊材,是我十幾年前買到的。它有八米長,是台灣最頂級珍貴的肖楠木,是有著上千年曆史的神木,既可以作為裝飾品,也可以作為椅子使用。
現在,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山上,偶爾打理一下擺在室外的雕塑作品,畫一張畫。唯一堅持的運動,就是每天在露台練氣功,因為它是一個人獨處就能完成的。
我享受清醒時候的孤獨。它是別人不懂你的時候,你給自己的一種力量,讓你對生命有一種信仰,對生活保持樂觀。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快樂。一個人能夠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這件事是比較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