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突然遭遇
郝仁正領著薇薇安晃進一家女裝專賣店裏，薇薇安還沒來得及被周圍琳琅滿目的“奢華”商品給弄暈頭，就疑神疑鬼地四下張望起來：“我怎麽感覺剛才有人盯著咱倆？”
郝仁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隻有很普通的顧客和店鋪：“錯覺吧。真要有情況數據終端會報警的。”
薇薇安哦了一聲，這才把注意力轉回到眼前的衣服上，心情很快跟著雀躍起來：平心而論，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也有在這種地方盡情挑選新衣服的時候，作為一個窮過了整個人類文明史的寒酸吸血鬼，她最奢侈的時候也不過是在地攤上甚至舊衣服市場裏給自己挑揀一兩件替換衣物而已，她被郝仁拽著來到這裏的時候甚至有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就如後者經常感歎的那樣：這位可憐吸血鬼實在太容易就能被滿足了。
“真的可以隨便挑啊？”薇薇安眼含期待地在郝仁身旁小聲說道，神情卻已經是躍躍欲試，郝仁回以一個微笑：“當然，隨你喜歡。莉莉到家以來都給自己換過十幾套衣服了，你的箱子裏還是那幾件舊外套，我實在看不過去。”
薇薇安已經不用別人多說什麽，在一聲欣喜的輕呼之後就衝向了那琳琅滿目的漂亮衣服，她果然還是喜歡這些——這似乎與種族無關，她畢竟是個女孩子。
好吧，有誰非想計較這個年齡問題也沒辦法……
郝仁覺得自己在這時候幫不上什麽忙，便讓薇薇安在裏麵挑選，他在櫃台附近很有耐心地等著，而櫃台後麵的收銀小妹很感興趣地看著這對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的組合，良久之後才隨口說道：“你女朋友很漂亮啊。”
“當然漂亮，她……”郝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順口說到一半才趕緊解釋，“額，不是女朋友，就普通朋友，我領她來買東西而已。”
“是麽？”收銀小妹有些意外，不過最後還是抿嘴笑著，“應該也差不多了吧，你們看樣子挺親密的。”
郝仁不知所措地撓著頭發，也不知道旁人是怎麽看出“挺親密”三個字來的。
過了一會，薇薇安在導購的幫助下試了兩套衣服，而且看起來很滿意，便在衣架另一頭擺著手招呼他：“房東你來看看這兩件行嗎？”
郝仁朝薇薇安走去，留下收銀小妹一臉驚愕地喃喃自語：“房東？這年頭往外租房子的都這麽亂了？”
薇薇安很喜歡黑色，所以即便有機會敞開了挑選自己喜歡的衣服也隻會挑黑色的。她看中的兩件衣服都是近乎全黑的修身外套，一件修長如同長裙，但實際上是一件造型特殊的女式風衣，另一件則是腰間綴著一串小型十字架的短外套搭配黑色棉裙。興許這兩件衣服就是傳說中的複古哥特風格——反正前者看著確實挺適合身為吸血鬼的薇薇安，至於後者……就衝著那一串小十字架郝仁都知道是薇薇安特殊的審美觀又發作了。
你但凡找個腦子正常的吸血鬼都不會用十字架把自己圍起來。
“你看哪件合適？”薇薇安滿臉高興，略顯蒼白的臉頰竟然也泛起興奮的紅暈來，這年頭已經很少能看到有哪個女孩子隻是因為可以買件新衣服就高興成這樣了。郝仁心裏對這個窮鬼一陣感歎，然後大手一揮：“都喜歡那就都拿走——反正我帶著工資卡呢。”
所謂工資卡，就是平常渡鴉把各種經費劃過來時的那張儲蓄卡，郝仁平常給家裏一幫異常生物報銷生活開支的時候都是用這張卡。
薇薇安高興又不安地原地微微晃著身子：“合適麽……感覺好貴，我都沒買過這麽好的衣服……”
“唉，你夠省錢了，”郝仁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整整半年就買兩件新衣服，我都覺得你好養的有點過分了：莉莉幾天的零食都比你全身行頭值錢。”
薇薇安這才不再多說，她讓店員把那件長風衣一樣的衣服先收起來，然後跟抱著寶貝一樣捧起另外一套：“我能先穿上這個麽？”
郝仁指指旁邊的試衣間：“去吧去吧。”
然後薇薇安就跟瞬移一樣竄進去了……
耐心等了片刻，試衣間的門被人推開，已經換上新衣的薇薇安出現在郝仁麵前，略有些不安地轉了轉身子：“合適麽？”
郝仁愣了三五秒才使勁點頭：“這衣服的設計師應該就是專門為你投的胎！”
吸血鬼還是那個吸血鬼，但果然人靠衣裝是句真理——換下原本的陳舊衣服之後，薇薇安整個人如同F5了一般全麵刷新，裁剪得體的女式冬裝並不會顯得臃腫，而是恰到好處地保留著少女身材的所有美好線條，顏色深沉的黑色麵料在別人身上或許會顯得過於死氣，但在薇薇安原本就有的陰性氣質相佐時卻顯得格外合適，吸血鬼少女稍顯蒼白的膚色在黑色麵料的映襯下有一種突出的、醒目的、甚至於妖魅的美感。而後者盈盈腰間的一連串十字架更是讓郝仁這個知根知底的人感覺到有一種不可言說的……藝術，對，就是藝術感。
這跟那幫非主流青少年在身上亂掛一堆鏈子完全不同，薇薇安在身上掛一串十字架永遠是批判性的、創造性的、繼往開來性的、作死……反正就是充滿了象征主義精神，哪怕薇薇安是個非主流，那也是吸血鬼中的非主流。
“真有這麽好啊？”薇薇安很開心地來到郝仁麵前，她一貫穩重冷靜，但今天她打算好好開心起來，就衝著這身衣服她都要放鬆一下。郝仁腦袋點的都有點頭蒙了：“恩，你現在好看的跟PS過一樣……”
薇薇安就把這句微妙的形容當做誇獎，心滿意足地收下了。
店鋪裏的其他幾位店員也有些驚訝，她們不隻是驚訝於薇薇安很漂亮，更是驚訝於後者在剛才一瞬間不小心流露出來的那種不屬於人類的氣質：即便隻是一點氣息，也足夠撼動這些普通人的心智了。一名店員坦誠她從未見到過有人與這身衣服的氣質可以如此搭配，就如同兩個事物從未謀麵，但卻從誕生之日起就已經互相為對方做好了某種準備一般——郝仁發現這句感歎其實是從衣服的廣告詞上改編過來的，他覺得這說法有點誇張，但店員還是很認真地說著：“這兩套吸血鬼主題的衣服我們已經賣出去十好幾件了，之前的幾位怎麽穿怎麽像死者家屬，其實我們一直不明白設計師是怎麽想的……”
郝仁這才注意到薇薇安手裏的包裝袋上果然有諸如吸血鬼主題之類的字樣，後者好像覺得這個話題在這裏比較敏感，趕緊催著郝仁結了帳，倆人結伴離開了這家店。
路上，薇薇安抱著自己的新衣服一臉夢幻：“回去我先穿著身上這件，那件長風衣留著過節的時候再穿……”
郝仁哭笑不得：“你有必要麽……過年的時候我再給你買套新的。現在咱們去賣手機的地方。”
手機專賣區就在與服裝鞋帽區相對的另一側，不過由於這裏並不是專門的電子賣場，所以手機專賣店也就那麽三四家，而且客人看上去不是很多。郝仁本身對這類電子產品就不怎麽上心，在有了數據終端之後他的手機更是直接淪為一個可以在外麵使用的看表工具，而薇薇安在這方麵的知識就更不用說了，於是倆人在沒有目標的情況下隨便找了個看起來裝潢不錯的店鋪便走了進去，這裏的客人不算少，長櫃台後麵隻有一個女店員看起來閑著，郝仁過去敲了敲玻璃櫃：“請問一下……”
櫃台後麵的女店員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你們好。”
郝仁所有的話瞬間全都憋死在肚子裏。
眼前的女人表情淡漠，鼻梁附近有一條很淺的、但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刀疤，盡管她小心地化過妝，但這條刀疤以及這張麵容仍然讓郝仁瞬間辨認出來。
這正是當初第一次和獵魔人正麵交手時，郝仁正麵對上的那個女戰士！
他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但當旁邊的薇薇安迅速後退半步時，他知道……絕沒認錯！
第230章
“老朋友”
當初和一群獵魔人混戰是郝仁這輩子第一次親身參與的超現實戰鬥，他對當時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記憶猶新，因此他瞬間就能認出眼前的女人正是當日和自己對戰的女性獵魔人——那道刀疤讓人印象深刻。但他打死也不會想到會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微妙的形式和對方碰麵：這個獵魔人竟然是個賣手機的……
薇薇安也記著這張臉，所以跟郝仁同時反應過來，她在瞬間後撤半步，緊接著周圍的氣溫就開始下降，但就在吸血鬼的力量即將噴薄而出的時候那個女性獵魔人卻擺了擺手：“這裏……合適麽？”
郝仁感覺自己的心髒已經慢慢適應這種一驚一乍的生活，他很快冷靜下來，並輕輕拽著薇薇安的衣袖讓後者不要貿然行事。而此刻周圍的顧客們也已經感覺到這裏的氣氛不正常，他們似乎沒意識到發生在這個奇怪手機店員身邊的可疑對話，但很多人對突然吹來的冷風不知所措，一些人搓著手茫然四顧，最終有幾道視線落在薇薇安這邊。不過薇薇安撤回力量還算及時，周圍的閑雜人等並沒有因為一股冷風就騷亂起來，很快手機店裏就恢複了平日的秩序。
薇薇安察覺到這個女獵魔人沒有任何敵意，甚至連戰鬥欲望都沒有，也就稍微放鬆了一點，但她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小聲問道：“你是那天的獵魔人？我記著你應該被奧術仆從帶走了。”
“然後被放出來了。”女獵魔人靜靜地說著。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讓周圍的人甚至包括櫃台裏的其他店員都把注意力放在別處，她在這邊和郝仁、薇薇安閑談，卻沒有一個同事好奇地來問一下情況。若非剛才薇薇安的冷風短暫打破了她營造出的這種詭異“氣場”，她在這裏簡直就像身處一個寧靜屏障中一般。
郝仁張著嘴，使勁思考這種情況下該說點啥，但他壓根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一個曾經打過架的獵魔人見麵，所以憋了半天也隻有一句：“你在這兒幹什麽？”
“上班，”女獵魔人仍然用那種平靜的語氣回答，“我在這個商場工作五年多了。前不久還在隔壁賣衣服。如果不是被那個藍色生物抓到一個奇怪的地方呆了太久，我現在應該還在賣衣服。”
郝仁：“……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怎麽能出現在這兒呢？你作為一個獵魔人，不應該……額，住在一個比較像地下室的地方，每天去各大教堂下麵的秘密結社報道，然後領著討魔令滿世界誅殺邪魔，淩晨時分站在電視塔上迎接朝陽，默默守護城市和平……我印象中獵魔人應該是這樣的。”
女獵魔人板著張臉跟麵癱一樣，她聽完郝仁一番話隻說了一句話：“不明白你說的什麽意思，但像你說的那樣生活的話我連班都不上哪來的錢吃飯？”
郝仁：“……”
他愣是被對方這理論上很合乎邏輯的回答給噎的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終於反應過來：“等等，照這麽說其他獵魔人平常跟你一樣也是這麽……上班？買菜？吃飯？睡覺？”
這次連薇薇安都聽不下去了，在後麵捅了捅郝仁的胳膊：“你看家裏有哪個是不吃飯的？”
女獵魔人點著頭：“我們平常也在人類中生活，我以為你應該知道這些常識。”
薇薇安確實跟郝仁說過關於獵魔人的大量知識，包括後者如何混跡於人類社會、與普通人一起生活的事實，但郝仁之前顯然理解有誤，他把這個“一起生活”簡單理解為了某種掩飾身份的手段，但現在看來這幫超級人類真的同樣需要吃喝拉撒——好萊塢害人不淺，郝仁還以為這種黑暗中的超級英雄每天除了毆打小怪獸就是站在各地的電視塔上擺pose呢。
至於另外一個獵魔人南宮——其實郝仁至今都沒把他當成獵魔人……
“看這樣咱們今天是不用打了是吧？”郝仁雖然察覺到到周圍人全然沒注意這邊，卻還是忍不住在說話的時候壓低聲音，他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刀疤女，生怕對方突然抽出一隻半米長的大弩來把他射在牆上，“我都不知道那個女神經病把你們放出來了——話說我甚至不知道她把你們關哪了。你們這段時間在哪呢？”
當日渡鴉手下的奧術仆從前來救場，將所有被打個半死或者已經被徹底打死的獵魔人不論死活都一並帶走，渡鴉12345說是要親自教育這些家夥，但郝仁之後去大洋房做匯報的時候卻沒見過這些獵魔人的身影。奧術仆從後來隱隱約約表示過，被俘獲的獵魔人都關在一個特殊的空間中，這個空間不隻是監獄，更是一個“教育設施”，渡鴉12345用自己製定的行為矯正方案來治療這些極端種族主義者。郝仁原來以為自己這輩子大概都看不到這些獵魔人了，卻沒想到今天會突然遇見刀疤女，他正好趁這個機會打聽一下對方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
刀疤女看到薇薇安之後沒有第一時間拔出武器，看樣子渡鴉12345的“教育”已經成功了。
女獵魔人思索了一下，郝仁在她那張木然冷漠的麵癱臉上看出一絲疲憊和後怕，似乎之前那段時間的牢獄之災是個不堪回首的可怕記憶，不過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另一個聲音突然從店門口傳來，是個中年男聲：“趙璽，你出來一……嗯？”
女獵魔人在聽到“趙璽”這個名字的時候站了起來，而郝仁聽到這個男聲也很耳熟便扭頭看去，卻發現那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看上去平凡至極的男人——如果他不是當日的獵魔人首領的話，他真的是平凡至極。
薇薇安瞬間又緊張了一下，不過這個獵魔人首領看上去也沒有任何戰鬥意願，他隻是異常驚訝，然後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對郝仁和薇薇安擺擺手打招呼：“又見麵了，今天不打架。”
隨後他轉向女獵魔人：“趙璽，把你的小把戲收起來，然後……跟這兩位‘朋友’一起過來一下。”
女獵魔人板著臉點點頭，彎腰從自己麵前的櫃台下麵抽出一張繪製著萊塔符文的小紙片並將其塞進兜裏。隨著這張紙片被撤除，周圍的氣氛很明顯有所變化，原先有意無意繞開這一小片地區的客人和店員就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好奇地看了趙璽周邊一眼，有個店員更是後知後覺地看了看郝仁：“誒，趙璽，是你熟人啊？”
看樣子剛才那種驅散閑人的環境原來是萊塔符文的效果。
郝仁和薇薇安一頭霧水地跟著“獵魔人首領”來到了店門外一處安靜的角落，名為趙璽的女獵魔人也被叫了出來。中年人首先就是訓自己的手下：“你偶爾也認真上一天班行麽？一上班就把符文貼上然後睡一天覺，要麽就玩一天手機，你這樣我很難辦——你拉低了整個店的業績！”
趙璽木著臉看著自己上司：“隻是多開一個人工資，沒這麽嚴重。”
中年人皺著眉：“但你也不能每天都混日子吧？”
“首先，我臉上有疤，”趙璽指著自己的疤，隨後又指著自己的臉，“其次，我的麵部神經在四十年前就被吸血鬼的毒血麻痹了，綜上所述，如果不用萊塔符文轉移旁人注意力，我更影響業績。”
中年人：“……你這些理由倒也是，但你的工作態度還是有問題……”
這聽著就是很正常的店麵領導跟滑頭員工之間的爭辯，要是不考慮他們的獵魔人身份以及對話中提及的吸血鬼的話真心沒什麽信息量，但一旦考慮到上述兩個要點，這信息量可就巨大了。郝仁幹咳了一聲，中年人才不得不正視眼前兩個讓他分外尷尬卻又不得不鄭重對待的“老朋友”，他仍然帶著那種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抱歉，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柳生——最近幾十年在用的名字。我是這邊電子賣場和旁邊家電賣場的區段經理，另外……是個資深獵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