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燒你的全部家庭成員,人類除外

來源: 都是國貨 2018-10-12 19:09:36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3073 bytes)

我們燒你的全部家庭成員,人類除外

 
對現代人來說,擁有一隻寵物,是件越來越簡單的事兒。
 
在百度輸入寵物領養,至少會出現76頁的搜索結果,許多熱心的寵物商家,甚至提供送寵上門的服務。
 
與此同時,出現了一個伴生問題——陪伴多年的寵物去世後,該以什麽方式道別。
 
同樣在百度搜索,輸入寵物送終,首頁有個問題“寵物貓咪埋葬風水”,最佳回答是:“把它埋在房子東邊的樹下,焚三炷香”。
 
今天的故事,就跟如何與寵物“道別”有關。
 
在香港,有個叫寵物殯葬的行業。
 
陳國基作為一家寵物殯葬公司的老板,已經習慣用平常心麵對那些心碎的主人。隻是偶爾,總會有些送來火化的寵物讓他目瞪口呆,比如一條18寸長,三四斤重的“狗仔鯨。”
 
當然,這個行業裏也存在著某些商業機密——如何把倉鼠燒得完整。
 
現在,他首先把自己視為專業人士。有時他還會驕傲地拍拍胸脯,告訴記者:“我很專業的。”

 

故事名稱:寵物火葬場

故事編號:天才精選017

故事來源:市界(ID:sparklelive)

事件時間:1999年-2018年

 

寵物火葬場

謝夢遙 白曉晨/

 

 

打到公司的電話裏,傳達出的是哀怨、絕望以及死亡威脅。

 

“‘寶寶’走了,我隻剩自己一個人了,生無可戀。”女人絮叨地說著。“我會自殺,希望由你們來接管我的遺產。”

 

她願望隻有一個,和“寶寶”葬在一起。

 

“寶寶”是一條狗。

 

這樣的電話並非常有,但也絕非孤例。作為寵物殯葬公司“寵之天國”的老板,陳國基已經習慣了用平常心麵對那些心碎的主人。

 

入行16年,陳國基火化的寵物超過12萬隻,主人十之七八會落淚。大多不是發生在電話預約、接收屍體或者豪華VIP房裏告別的時候,而是在即將火化的最後一刻。

 

“很簡單,沒有感情,他不會找我的公司,”陳國基說,“把它丟了沒問題的,沒有人會投訴他。”

 

他所在的香港有超過25萬的住戶飼養寵物,每年的寵物花費超過10億港幣。

 

就寵物保護而言,香港可能擁有最嚴苛的法律,《貓狗條例》禁止屠宰貓狗,違者可處罰款5000元及監禁6個月,虐待動物可入刑3年。除了若幹流浪貓狗類協會,這裏還有一個名為“兔協”的組織為被遺棄的兔子服務。

 

走在這座以狹小擁擠、住房緊張著稱的城市裏,可以感受到人與寵物的親密關係——從半山豪宅區到為貧困者提供的公共屋村,總能撞見遛狗的人。

 

按一以貫之的邏輯,給寵物一個體麵的葬禮,也成了一種主流需求。隻要香港的寵物文化沒有消失,寵物殯葬的生意就不會終止。

 

專業服務

 

寵之天國、再見寵兒、彩虹橋……僅從名稱上,大概可以猜到哪家公司是做這行的。他們一般不會使用殯葬這個詞,而是稱其為“寵物善終”,這是一個好聽但卻容易讓人困惑的說法。從流程上看,這門服務像是通常所說的“殯葬”的簡化版本。

 

與殯葬業一樣,這行招人不易。

 

陳國基招進一個司機,上午來上班,下午脫下工作服就跑了。

 

“彩虹橋”是一家小公司,隻有兩個員工,老板蔡濟忠說,成立的4年時間裏,員工來來去去十幾人,有些才幹兩三個星期就走了。

 

至少,有一個事實是毫無疑問的,若想在這個行業做得長久,你最好也是寵物愛好者。“否則沒有同理心。有一天我自己的那條狗死掉,我會想你把每一個骨頭都撿出來,我不想你隨便撿一撿就完成了。”蔡濟忠說。

 

他從事過金融工作,但出於興趣,2011年從上家接手了“彩虹橋”。

 

他家裏養了7條狗,20多隻貓,他喊得出每一個的名字。

 

陳國基至今火化了12萬隻寵物。對於主人來說,每一個寵物的故事都是獨特的

 

員工辭職的原因不外乎“老婆不喜歡”、“媽媽不喜歡”或者“女朋友不喜歡”。“這個行業不起眼。”蔡濟忠說,這已經是種委婉的表達了。

 

有個人曾跟了他兩年,有了孩子不久就辭職了,因為妻子總嫌他髒,每晚要求他洗澡之後才能抱小孩。

 

盡管人員流動大,有位入職不到一個月的員工因為多次和客戶一同哭,陳國基還是堅持勸退了。“你對他沒有幫助。”他認為員工控製不好情緒的舉動不專業,會讓局麵變得難以收拾。

 

眼前的這個中年人身材矮胖、頭發梳得油亮,曾經經營過餐館、做過摩托速遞員。

 

他勤奮、健談,不拘小節,有一點兒市井的狡黠——符合想象中的那種從低微處起步奮力致富的商人的特質,陳國基還上過一年所謂的心靈成長課程。但現在他首先視自己為專業人士。

 

采訪時,他的口頭語是,“我很專業的。”他有時還會驕傲地拍拍胸脯。

 

一些寵物殯葬公司還提供宗教服務。在火化前,有身著黃袍的道士前來燃香念經。客戶如果選擇定期舉行的骨灰撒海,道士也會隨船做一場法事。

 

但陳國基的“寵之天國”不設此類服務。

 

也許,這麽做多少有點利用信仰賺錢的嫌疑。“我的原則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他流露出明顯的輕蔑神情。

 

他的專業裏,不包括念經。

 

商業秘密

 

陳國基手下有6名文員,5名司機。從客戶打入電話的一刻起,工作就啟動了,司機將登門取寵物屍體。好在香港不大,哪怕客戶位置在離島,2小時內也可以抵達。車上配有冰櫃,這樣可以第一時間冷藏。

 

一位從業者曾遇到過一個案例,因為客戶通報晚了,以至於狗屍裏長了蛆蟲。

 

因此,24小時熱線服務是所有的寵物殯葬公司標準配置。

 

每晚11點,陳國基自己將接管熱線——文員下班了,電話將轉接到他的手機上。

 

大多數的夜晚,他的睡眠是斷斷續續的。答複谘詢、報價後,如果對方決定了,他便指派夜班司機幹活。對方如果想試試不同的公司比較價格後再定,他便成了笑話裏的那個等待第二隻高跟鞋落下的人。

 

難免,他還要應付一些純粹出於好奇的人。

 

“他們夜裏不睡覺,上網無聊看到了就打來電話。”陳國基抱怨說。

 

其實相比初期,已經不算辛苦了,那時公司人少,半夜三更需要他自己爬起來出車。有時,從陳國基所住的九龍東的牛頭角,驅車到新界西的元朗,早上四五點才能回來睡覺。

 

蔡濟忠的“彩虹橋”因為規模小,職位不作區分,每個人都要承擔所有職能,包括他自己在內,每人每周值守兩晚。但他與同事的區別是,他出夜班接屍體,直接從家出發,其他人則會先開車來公司換車。

 

除了老板,沒人願意私家車的後備廂裏裝著動物屍體。

 

焚化爐重達六噸,電梯運送不上,需要分拆零件重新組裝

 

接來的屍體會入庫。公司有個溫度保持在零下18度的小型冷庫,儲物箱順次碼放,從地麵堆積到一人高,可以將其理解為停屍間。

 

通常排期不超過兩三天,寵物將被火化。

 

寵物們都有毛毯蓋著,狀態有點像睡著了的樣子。但它們送達時不一定是這個樣子。“如果有血,我們會擦幹淨,把它(的毛)梳好,噴點香水。”蔡濟忠說。

 

遇上車禍死亡,情狀會比較慘烈。

 

他曾處理過一條狗,被碾軋成了兩段,內髒暴露在外,眼球掉出來了。他用毛巾將斷裂處裹好,再蓋上條被子。他告訴主人,不要抱起來。

 

儲物箱上有貼紙,記錄送達時間、編號。

 

每個寵物都有名字。“茶茶”是條鬆鼠狗,“Boby”是條金毛犬,“豬仔包”是隻英國短毛貓……還有“妹妹”,它是一隻刺蝟。

 

“絕大多數是貓和狗,刺蝟、倉鼠、兔子也不算稀奇,還有鴨子、雞、鴿子、鸚鵡、蜥蜴、烏龜、蛇。”

 

但總有冷門物種,能讓陳國基目瞪口呆。

 

“就在幾天前,有人送來一條18寸長、三四斤重、香港俗稱‘狗仔鯨’的魚。”

 

他接收過的最小的寵物,隻有半截小拇指那麽大,通體透明,那是樹蛙。主人共養了三隻,取名甲、乙、丙。

 

另兩隻後來死掉時,也送來火化。“燒出來也有東西,很少很少,能看到腰椎!”陳國基說,“我很專業的!”

 

“寵之天國”位於九龍工業區一座老舊的大廈裏。整間公司可分為兩部分,像是兩個麵目全非的世界。

 

VIP房間打造得像時尚會所,客戶可在寵物火化前陪其最後一程——當然,裏麵有麵巾紙。文員在格子間接打電話,把骨灰盒放到印著氣球和星星圖案的手提袋裏,粗看起來,會以為是一袋糖果。

 

若是打開一道厚重的鐵門,通往他們叫“工廠”的地方,感覺完全變了。

 

兩個6噸重的焚化爐轟鳴,同時作業,從早上9點燒到晚上11點。一排柴油桶碼放在窗台邊,顯示出這是個高消耗的行業(“彩虹橋”老板蔡濟忠承認每月油耗在1500升)。冷庫也修在“工廠”裏。

 

陳國基說他已經做好了環保處理,但整個空間裏仍飄著一股焦糊味道。每天,這裏處理超過20具屍體。

 

單獨火化的價格起步在1800元,大型犬類按重量收取2500-2800元。如果客戶不打算取回骨灰,也可選擇集體火化(四五隻寵物一起),每隻價格在880-1000元。

 

火化的過程都通常在一個小時以內,一旦處理得不好,三四個小時也是可能的。

 

用陳國基的話說,這是個專業技術,需要用心研究與學習,也存在商業秘密——他最近在教員工如何把倉鼠燒得完整。

 

公司請了4個操作工,他早已不再親自上陣。

 

他總結出了規律,同樣體型的狗,死於車禍的會比自然死亡的骨灰多出1/3,因為骨頭還比較強健。

 

火化一隻貓30-40分鍾,火化一隻35公斤的金毛犬要1個半小時。烏龜要燒最久,燒完後龜甲是脆的,仍能看清紋路。

 

也感到意外的是那條幾斤重的“狗仔鯨”,竟然也燒了一個小時,它最後呈現的狀態,是一根完美的魚刺。

 

說話間,一隻貓火化完成。取出托盤,上麵隻剩白骨,但根據排列位置與形狀,依稀可辨認出它是貓。

 

工人開始挑揀骨頭,放入粉碎機打磨成粉,一般寵物不過兩湯勺的骨灰。

 

陳國基沒試過火化馬,他也不打算接這樣的活兒。因為馬太大放不進焚化爐,有同行把馬砍為兩段進行火化。

 

“哎呀,砍開啊,我接受不了。”他擺擺手。

 

特別的顧客

 

骨灰有四種處理方式,由客戶決定,可以撒到維多利亞港的海裏,可以撒到某處隻作此用途的鄉間花園裏,可以自行帶走,也可以交一兩千元,放到殯葬公司的骨灰存放櫃(或稱“靈位”),同時擺上相片與紀念卡。

 

公眾假期裏,很多主人會來探視,並帶上愛寵生前喜歡的零食、玩具甚至礦泉水,放置在骨灰盒邊上。

 

蔡濟忠對一個男人印象深刻,他每周都會來,在寵物骨灰存放櫃前坐上一會兒,然後離去,自始至終是沉默的。

 

本質而言,這個工作是與人而非寵物打交道,總能遭遇各種各樣的人。

 

一個住在港島半山豪宅區的人打進電話,他養的迷你豬死了。當陳國基到場時,才知道那頭豬算不上真正的迷你,足有200斤。主人將其養在頂樓天台,連電梯都沒有。

 

某個深夜來電裏,對方是個男人,說他現在某處遠離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上,讓陳國基開車過去收屍,現金付款。但在電話中,他說不出那條狗的名字。

 

一個住在公屋裏的女人先是電話裏問,火化一隻貓要多少錢,後來才支支吾吾地說,需要“善終處理”的,其實是一隻母雞。然而當陳國基到達時,那人卻說裝在塑料袋擺在門口的雞不見了。

 

“你耍我的吧!”他有點惱怒。

 

警察也找上門來過。

 

一切最終都順利解決了。

 

在半山豪宅,他和主人一起,把200斤重的豬搬下天台。“足足燒了3個小時,它很肥,流很多油”,骨灰最後沒裝滿一個碗。

 

那個高速公路上的男人隻是路過,看見了被車撞死的狗,於心不忍,“集體火化就可以了”,他交代說。

 

警察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帶著“夥計”。

 

政府並無對警犬屍體的處理指引,但帶它的警察會選擇交給寵物殯葬,那筆錢也是大家湊出的。為此,陳國基的電腦存有警犬隊的徽章圖樣,他打印出來貼在骨灰盒上。

 

火化完成後的貓骨,依稀可以分辨出頭、腰椎、尾骨

 

至於那隻消失的死雞,是被清潔人員收走了。陳國基與那家人都趕緊跑到樓下的垃圾桶,翻開來一袋袋地找。

 

那女人說,“如果掉了一條黃金項鏈,我都不會找了。”好在,他們終於找到了。

 

後來,與這家人聊天時,陳國基得以知曉那個完整的故事。

 

女人出嫁時,陪嫁品裏有一公一母兩隻雞,就當寵物養起來。但公雞清晨打鳴不斷遭到投訴,女人的母親把公雞帶到菜市場,給了雞檔老板100元錢,請求他殺掉這隻雞,隻有一個原則,不能吃掉。

 

那隻母雞陪主人度過了接下來的7年。至此時,主人已經知道寵物殯葬公司的存在。

 

“這是好多年前的故事了。”陳國基笑著說。

 

然而,那個聲稱要自殺的女人的情況有些不同。

 

接電話的是陳國基的妻子(她與丈夫一同工作),她回憶說,“當時嚇壞了。”他們分析,決心赴死的人未必會打來這通電話。

 

那女人50多歲了,所有的親人全部在國外,她需要的是陪伴,養了十幾年的愛犬承擔了這項任務,而她現在,需要的是傾訴。

 

該有人挺身而出。陳國基撥回了電話。他把在心靈成長課程裏學到的東西講給那女人聽。

 

“我明白你最心愛的狗死了,你現在不開心。但你想想,‘寶寶’想不想你不開心呢?”

 

也許治愈那女人的,並不是這些話本身。他們通過幾次電話,每次都聊上一個多小時。

 

兩三個月後,那女人告訴陳國基,她又重新開始養狗了。

 

白天不敢燒

 

在歐美,寵物殯葬早已是個發達產業,還有行業協會以及會刊。

 

上世紀90年代初,陳國基夫婦投奔移民加拿大的親戚,在那裏開過幾年餐館。當親戚聊起附近有個農場主將十幾畝地做成了寵物墓園,陳國基還很好奇地專程去看了一趟。

 

全是土葬,他看到的是一塊塊豎起的墓碑。他問農場主有沒有簡單點的方法,對方說,火化。

 

這段經曆為日後的故事埋下伏筆。

 

有一天,他妹妹打來電話,當年出國前寄養給妹妹的貓死了。和獸醫聊天時,他提起了在加拿大的見聞,對方告訴他,香港政府有這項服務。

 

那還不是互聯網的年代,盡管飼養寵物多年,陳國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

 

此前他養過的貓死時,他跑到西貢山頭,找處沒人的地方就給葬了。但過了幾年,他心情不好,想去看看他的貓,才發現那裏已經建起了西班牙式的洋房。

 

他為此感到愧疚。

 

陳國基試探著打給歌連臣角墳場——至少那裏有焚化爐吧,對方卻讓他打給政府轄下的屠場。後來他才知道,屠場焚化爐的本意是為了防疫,給市民提供寵物火化,隻是附帶服務。

 

陳國基是個心思活絡的人。香港回歸前有一波移民潮出現,他就試過開辟代辦式快遞服務,送申請表上門,等填好後再交給領事館。

 

很快,他把快遞與火化聯係起來,從主人處接寵物屍體,火化後送回骨灰。搭檔們嫌晦氣,都不願意做,他就獨力做。

 

通過在報刊登廣告,生意慢慢就有了,每月十單八單。

 

直至1999年,政府停辦堅尼地城屠場,陳國基決定自己來幹快遞以外的部分。

 

那時,一家名為“再見寵兒”的公司,也開展起火化業務,後來一度近乎壟斷市場,但因為棄屍街頭的醜聞而受到重創。

 

“多年之後,他記得這個故事起點的許多細節。在堅尼地城屠場,他交上256元,被告知一周後再回來取。

 

他拿回的是一個牛皮紙公文袋,裏麵的透明塑料袋裝著一塊塊未敲碎的骨頭。一切是那麽粗陋。

 

而時至今日,香港的寵物殯葬行業像歐美一樣,相關業務不斷蔓延,形成一個更長的鏈條——每家公司都推出了骨灰存放業務,還可以應要求把骨灰放到水晶球、項鏈等飾品中。

 

一個行業的誕生,雄心、熱愛、冒險精神、機緣,當然還有商業頭腦,都起到了作用。然而這並不是一門容易上手的生意。香港有500多家寵物店、100多家獸醫診所,但寵物殯葬公司不超過10家。

 

每一個寵物殯葬公司都少不了被投訴的經曆。噪音大、氣味臭、有黑煙,是常見的投訴理由。以上問題的解決關鍵,取決於焚化爐。

 

陳國基吃過虧。第一台爐子是花十幾萬元在東莞找私人定製的。買來才知道不實用,2個小時才燒掉一隻貓。

 

大廈管理員也找上門來,說有怪味。白天不敢燒,晚上10點後開工,一直燒到夜裏三四點,像毀屍滅跡的賊人一樣。

 

用了一年,陳國基受不了了,到廣州找了號稱曾在重慶兵工廠幹過的工程師,花28萬元再造一台。

 

這回速度快了,但令人惡心的氣味還是揮之不去。

 

“後來聽人家說,燒人的爐是達標的,”陳國基說,“我就問燒人的爐哪裏有賣。”

 

2006年,他去了上海。一下飛機,賣家就帶他去了殯儀館。那是一次驚悚的經曆,用實地考察的方式,他近距離觀摩了人體火化。站在爐後,打開鋼窗,他看到的是烈火中死者的後腦勺,想的卻是煙與氣體怎麽走。

 

那個定製的焚化爐有6噸重,電梯運不上,是零件單獨運來再組裝的。

 

排氣問題解決了。陳國基聲稱這行全香港隻有3家公司采用的是燒人規格的機器。

 

困擾不止於此,在牛頭角的工業區,他的公司搬過3次家。

 

前兩次是被業主趕跑的,願意把廠房出租做這種事情的人概率不會太高。第三次,他自己買下了房子,站出來抗議的,卻是整棟工業大廈的業主立案法團,說他違反了公契。

 

後來他搬到了一個樓齡40多年的大廈裏,底下6層全是洗燙衣服的工廠,才暫時安定下來。

 

“重新在這裏開始,我虧損了大約五六百萬元。”他說。正是為了避開類似麻煩,有些公司選擇遠離市區。

 

蔡濟忠的“彩虹橋”位於新界偏遠的屋村,公共交通無法到達。場地已經租了4年,但他也考慮過續租問題,因為附近正在修一個別墅區。

 

好在在香港這不是一個非法生意,像其他服務行業一樣,可以注冊、刊登廣告,經營並納稅。

 

隻不過,政府找上門的機會多一些——環境部門時常來檢查,發現冒黑煙就罰款2萬。

 

2008年起,陳國基就嚐試在廣東複製他的生意,但至今沒有成功。

 

“我常常和人談,怎麽拿這個牌照,怎麽通過環評,但沒有哪個局能發一個牌照給我。人體火化是民政部做的,規範很嚴的。”他說,“深圳不行、廣州不行,佛山也不行。不能像香港,放在一個工廠大廈裏。”

 

但陳國基還在做著種種嚐試,要調和其中的矛盾。

 

這是一門被四鄰嫌棄也可能有環境汙染的逐利生意,但也是一次心靈慰藉之旅。

 

他相信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做的。

 

2000年的時候,領居家養過一隻黑貓。後來貓生病藏起來了,等找到的時候,屍體還有些溫熱。

 

鄰居的“道別儀式”很簡單,在家門口擺熱水,褪毛煮貓。不難猜到,鄰居養貓的目的,隻是單純為了捕鼠。

 

後來我自己也養了一隻貓,當夥伴的那種。它剛來的時候,每天站在窗台,似乎在告訴我:“我很可能會離開你哦。”

 

為此,我專門給窗戶安裝了紗窗。

 

對於它而言,無論去到哪裏,也隻是客居,恰好有人提供食宿而已。但對我來說,好像就沒那麽簡單了,作為情感動物的我,不可避免的對另一隻動物產生情感。

 

或許我對它的依賴,早就大過它對我的依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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