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又是如此。
睜眼看見那扇刷成粉藍色的小木窗,橙色的窗簾透進跳動的縷縷陽光。正驚訝什麽時候荷蘭的家中多了一扇能給人帶來暖意的南歐風情的藍色小窗,耳邊卻傳來陣陣陌生的語音。有人正從我的窗下走過,用一種帶著柔軟的暖意的語言交談。想起來了,這是法語。
是法語。這個念頭的閃動,如一絲回收的線,把正像風箏一樣在混沌中晃蕩遊離的意識一下子收了回來,回到地麵。摸摸身下陌生的客床,坐起身來,看見窗外對麵石砌的老屋。牆麵幾百年老的石頭微微發青,鑲嵌著一麵同樣風格的粉藍色小木窗,窗台上放著南歐人喜愛擺在窗邊的中文不知名的小紅花。
清風吹進房間,帶來一絲羅斯瑪麗草的香味。想起來了,自己現在正身在普羅旺斯。
前一夜才剛到達這座古羅馬人留下的小城。到時才剛剛晚上九點,荷蘭海牙還是華燈剛上,滿街綠女紅男成對成雙的鍾點。但這裏不一樣。橙黃色的夜燈映在已有千年歲月的石砌老路上,沿著傍山而建的中世紀老城蜿蜒而上,消失在小城深處。從車上放下行李箱,沿著不平的碎石小路,從羅馬人留下的古城門下進入小城。一路看著門牌號碼,尋找我們事先租下的小屋。
行李箱的輪子刮在石頭老路上,發出哢哢的聲音,把鈍厚的深藍色的夜生生刮開一條縫,讓自己聽得有點膽怯,怕驚醒某人的好夢,因為這氛圍太象已深深沉睡的午夜。經過某扇窗口,裏麵透出來的橘黃色的暖暖的光將一片沉靜揉開一個小口。從這個小口望進去,看見裏麵居然是燭光下的衣香鬢影,是正在這間高級餐館裏享受葡萄酒和法國菜的各色雅致男女。
找到我們的小屋,發現這是一座中世紀風格的古老房子,厚重的石砌牆身在黃色的路燈下反映著淡淡的啞光。普羅旺斯夜間的山風吹過,掛在牆身的丁香沙沙作響,近處的牆腳處有老貓擦身跑過的聲響。
發現屋子的客廳正中還有一個古老的巨大的壁爐,裏麵的內牆早被幾百年的煙薰成一片漆黑,想來是怎麽也刷不幹淨了。桌上一把老舊的銅鑄燭台,是當年手工鑄造的產品,如一個閉門獨居的歐洲貴族遺老,全無現今大量生產的廉價流水線倒模產品身上的那種粗糙呆板。把房東為房客準備的紫色蠟燭插上點燃,幾分鍾後,屋裏有了一絲薰衣草香。這才想起,這紫色的蠟燭材料裏想來是加了薰衣草香料的。
那晚,在暖暖的香氣中入睡,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讀到關於普羅旺斯。那是彼德·梅爾的《山居歲月》,第一次讀到有關這法國南部山穀的文字。再後來呢…..對了,是法國電影《屋頂上的騎兵》。
英俊的意大利騎兵上校。朱麗葉.比諾什扮演的法國侯爵夫人。兩人相遇在瘟疫橫掃法國南部的當時。天地蒼茫,兩人在死神的翅膀下輾轉逃亡。背景永遠都是普羅旺斯的山野,馬兒跑過逆光下的芒草原,人和馬都被鑲上一道金邊。跑過座座普省的小城,穿過層層森林,繞過無數古堡。記得她堅持要跑回疫區去尋找失蹤的丈夫,安哲羅堅決反對,認為這樣做毫無意義。她一邊上馬一邊說:
很顯然,你從來沒有愛過人。
一直冷靜的騎兵上校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因為這個他深愛並願意為之赴湯蹈火的女子說他不懂得愛….他要勒住她的馬,但她在他的手臂上狠狠一鞭,然後奔向山那邊那個已被死神奴役的城市。一無所獲,直至被冒險死前來救她的安哲羅找回。
他用行動告訴她,他是知道愛的。
片子最後沒有明確說明她有沒有最終離開自己的丈夫,而去意大利追隨她的騎兵上校。片子結尾隻是看到她手裏拿著意大利的來信,站在自己丈夫的城堡的山頭,遙望著阿爾卑斯山那邊的意大利。
記得當年還是剛讀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吧。因為這奔馳在普羅旺斯的蒼茫天地間的愛情,記住了那片風景。
在所有這些回憶裏入睡。那是我在普羅旺斯的第一個夜晚。
窗口對麵的風景
普羅旺斯清晨的陽光照進我的房間
小城內的風景
遠遠露一下臉:P
中世紀時留下的噴泉
山岩峭壁上的老城
古羅馬人留下的殘牆
山地丘陵間灑滿如此風格的古老小城鎮,這是普羅旺斯特有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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