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為什麽不讓韓國替美國海軍造軍艦呢?"

在韓國東南沿岸的蔚山造船廠,船舶正在像樂高積木一樣接受組裝。吊車將大塊的彎折鋼條堆疊在一起,然後利用凹槽將它們拚接成一個無縫的整體。該造船廠的所有者HD現代重工(HHI)嫻熟地掌握著這門技藝。作為全世界最大的造船廠,蔚山每年製造40到50艘現代化船舶,從油輪到驅逐艦,應有盡有。蔚山這樣的造船廠已經成為美國和中國在印太地區重要領域競爭的關鍵一環。

隨著美國造船業的衰落,中國的造船業正一路高歌猛進,在規模上成為全球第一。在上世紀90年代後期,中國造船廠的產出僅占全球商船總噸位的5%,如今已經超過50%。美國造船廠僅占0.1%。

目前,中國的軍艦製造能力已經是美國的230多倍;中國海軍擁有的艦艇數量超過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自冷戰結束以來,美國海軍艦隊的規模已經減少了一半。智庫傳統基金會的布倫特·薩德勒(Brent Sadler)說:“我們原以為,哦,‘曆史終結了’,我們不再需要這些(軍艦)了。”

美國在東亞的盟友可以協助抗衡中國的造船實力。韓國和日本擁有世界第二和第三大造船業,分別占全球產量的28%和15%。這些國家的造船廠擁有尖端技術,其經營公司組建了擁有穩固供應鏈的產業集群:蔚山同時是全球最大的船舶發動機製造商所在地。

韓國現代重工在蔚山市的造船廠資料圖

去年9月,還是佛羅裏達州眾議員的美國國家安全顧問邁克·華爾茲曾說,韓國和日本的造船廠是“21世紀的企業”。“你去看看我們的一些造船廠——看起來還是20世紀30年代的樣子,從未改變過”。

韓日政府的官員樂見同美國合作,這對企業來說是不錯的生意,而對美國造船廠進行投資的前景也能帶來政治上的好處。

近年來,美國越來越傾向於支持這一主張。去年,拜登政府的國防部海軍部長卡洛斯·德爾·托羅訪問了蔚山以及其他的韓日造船廠。就算美國正在變得更加保護主義,特朗普政府可能還是從前任手中繼承了對造船業的高度關注。去年11月,在特朗普勝選後與韓國總統的第一次通話中,造船業是重要的話題之一(HD現代重工等韓國造船企業的股票隨後大漲)。

但要充分地釋放潛力,就必須修訂限製美國在何處建造與修理船舶的保護主義法律。自20世紀20年代以來,《瓊斯法案》規定,隻有美國製造、擁有、懸掛美國國旗或由美國公司運營的船隻,才能從事美國國內的海上貨運活動。海軍采購規則禁止從海外采購軍艦(至少在沒有總統豁免的前提下)並限製了可以在外國船廠進行維修的情況。任何改變都充滿了政治風險,美國如何處理兩個相互競爭的目標之間的矛盾——與盟友合作抗衡中國的必要性,以及保護國內產業的需求——將一定程度上決定印太地區海上力量的平衡。

美國可以通過幾種方式與盟友開展造船業合作。一是吸引韓國和日本的工業巨頭來幫助振興美國的造船廠。2024年,韓國的另一個造船巨頭韓華集團收購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日漸老化的費城造船廠(Philly Shipyard)。這是首次由一家韓國企業對美國造船廠進行投資,德爾·托羅先生稱讚這次收購“改變了遊戲規則”。其它的亞洲造船企業也在探索類似的舉措。

然而,HD現代重工的海軍艦船業務部門規劃主管Jeong Woo-maan表示,“需要大量的投資與時間”才能讓過時的美國造船廠達到及格的標準。沒有一個健康的商業化造船產業,供應鏈就發展不起來。需要花費許多年時間才能培訓出能夠建造先進現代化船舶的技術工人。

韓國韓華集團收購的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費城造船廠圖自:美國海軍協會

卡托研究所的貿易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科林·格拉博(Colin Grabow)形容:“有些人認為,依然會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那樣,隻需要鉚工羅茜拿起扳手就行了。但不是這樣的,這些(造船)工作涉及非常專業的技能。”美國阻止日本新日鐵公司收購美國鋼鐵公司的決定,也會讓潛在的投資者三思而行。

另一種方式是利用亞洲造船廠進行業內俗稱的“MRO”(維護、修理與大修)。支持者主張,將更多的MRO工作轉移到友好國家的造船廠,可以讓美國的造船廠騰出手來專注建造新船,並讓美國的軍艦更靠近其部署的戰區。韓華和現代重工集團均與美國海軍簽署了艦船維修主協議(MSRA),允許他們競標美國海軍的工作崗位。

印度的三家造船廠也簽署了類似協議。拜登在2023年訪問印度時,兩國都承諾要推動印度成為“美國海軍前沿部署資產的維護與維修中心”。此類工作往往僅限於非作戰艦艇。但日本已經找到了處理敏感艦艇相關的安全擔憂的辦法,日本工人在駐日美軍的基地裏協助維護美國軍艦。

一些人希望,在MRO方麵的合作最終會導向美國與韓日等國更直接的共同生產。現代重工的Jeong Woo-maan指出,整個美國造船業一年僅能製造2艘驅逐艦,而現代重工在蔚山的10個幹船塢中,每一個幹船塢一年就能生產兩艘驅逐艦。為什麽不讓韓國替美國海軍造軍艦呢?私下裏,部分美國高級軍官對這個提議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盡管如此,相關合作的進展依然緩慢,既得利益集團強烈抵製變革。2024年,美國造船廠商理事會主席馬克·帕克斯頓(Matthew Paxton)聲稱,美國有足夠的能力建造作戰與後勤艦艇並滿足海軍的維護需求,然而後者卻“尋求外國來維護美國的軍艦”。他寫道:“這些努力正在迫使海軍領導層聲稱要保護的國內勞動力丟掉飯碗。”盡管初期有一係列熱絡的動作,但自2023年7月以來,沒有一艘美國軍艦在印度接受過維修。

另一個絆腳石是人力資源。美國造船廠已經在招募工人這方麵遇到麻煩,而韓國和日本的總人口都在減少,他們國內的藍領行業也開始依賴外國勞工,其中大部分來自東南亞:外國人占據了韓國造船業勞動力的約15%。在日本與韓國,大規模引進移民的主張在政治上都不受歡迎。更多的工業自動化會有所幫助,但勞動力的缺乏依然會限製任何提升產能的嚐試。

美國國會最近提出了幾項法案,試圖解決美國海運產業中的一些問題。今年2月初,來自內陸的猶他州的兩位共和黨參議員提出了一項法案,允許在條約盟友的造船廠建造軍艦以及相關部件。

國會兩黨在2024年12月聯合推出了一份旨在振興美國造船業的法案,《造船與港口基礎設施繁榮與安全促進法》,其獲得通過的可能性要比前一份大得多。韓國智庫峨山政策研究院的彼得·李(Peter Lee)表示:“從根本上來說,這是關於振興美國的戰略——對於盟友和夥伴國家並沒有太多的著墨。這並不是一個雙人成行的遊戲,美國越早認清這一點,就能越快地應對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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