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訪“榜一大嫂”:錢99%是拿不回來的

2025年1月21日,接到經濟觀察報記者電話當天,小歐正準備給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長信箱寫信。

前幾天,小歐看到最高院發布了一批涉及婚姻家庭糾紛的典型案例,她覺得應該把夫妻直播打賞案件也列入其中,因此想寫信建議。此前她曾經針對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於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解釋(二)(征求意見稿)》提過意見,但沒有收到回複。

“我知道這次寫信也沒用,但就想著再試試,再努力一下,說不定什麽時候會有奇跡發生。”

由於前夫給女主播打賞1600萬元,小歐在2年間打了3場官司,均以敗訴告終。她希望相關主管部門能對夫妻之間因直播打賞而產生的糾紛予以重視,讓婚姻中弱勢一方的權益得到法律保護。

距離2024年10月中旬,經濟觀察報發出《絕望的“榜一大嫂”》一文已經有4個月,小歐的生活,正在從喧囂轉向平靜。

文章剛發出來時,小歐身邊很多朋友打電話關心她。他們之前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小歐的事情,但仍為她的遭遇感到震驚,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很荒謬。即使前夫的朋友,他們結婚時的伴郎,也無法理解前夫的行為。

小歐調侃說,這件事曝光後,一些朋友開始檢查配偶手機了,如果另一半有類似情況,提早發現或許能挽回一些家庭財產。她覺得,這也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有朋友向她傾訴了相似事件。有人說,她的閨蜜正在瘋狂打賞男主播,花了很多錢,還在線下給男主播買東西。還有人告訴她,當地某事業單位人士迷戀女主播,這個人自己錢不多,依靠詐騙獲得的錢給女主播打賞。

目前小歐的生活已經回歸平靜。她和前夫離婚後,租了一座房子單獨居住,日常精力主要花在照顧孩子和父母上。閑暇時間,她會再看看法院對於夫妻之間直播打賞案件的判決,研究法律最新規定,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麽熱衷。

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的判決已經是最終判決了,她想不出其他任何改變的辦法了,她的錢99%是拿不回來的,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絕望的“榜一大嫂”》的報道,對她來說是一個意外之喜。稿件發布後,有另外其他幾家媒體找到她,他們也在關注這群絕望的妻子,她對此挺開心的,希望能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但她有些遺憾,她觀察發現,作為丈夫直播打賞的受害者,妻子們並不抱團,不願意共同起訴。稿件報道前後,她接觸過非常多有類似遭遇的妻子,絕大多數人認為這是“家醜”,不願意對外講述,甚至很多妻子最終選擇原諒丈夫。

在她接觸的類似案件中,像她一樣真正離婚的妻子很少。很多妻子擔心離婚後沒有經濟來源,無法正常生活。也有很多妻子因為孩子選擇不離婚,她們擔心孩子在單親家庭中不幸福。

小歐今年30多歲,選擇起訴並堅持打官司,是她30多年來第一次為自己所做的事。之前她的身份是女兒、妻子、媽媽,在這件事中,她唯一的身份是她自己。打官司很難,但她堅持做完了這件事,即使最終結果不利於她,她依然為自己而驕傲。

“這件事可怕的地方在於,很多人都認為配偶直播打賞是一件很正常的合理行為。”她說,想通過自己的經曆告訴大家,這件事並不那麽合理,大家應該予以重視。她知道改變人們的認知很難,但她依舊會努力多做一些事。

她也一直在關注直播平台的動態。今年1月,抖音集團發文回應國家有關部門組織開展“清朗·網絡平台算法典型問題治理”專項行動,稱將推出10項措施,打造更良好的網絡生態。她特別查看了一下10項措施,其中沒有與直播打賞直接相關的措施。她希望,平台也能對直播打賞的行為做出一些限製,畢竟很多人用夫妻共同財產打賞。

2025年農曆新年即將到來,她正在準備過年的行程。大年初三之前,她計劃帶孩子和自己父母團聚。初三之後,讓孩子和爺爺奶奶,以及前夫待幾天。除了孩子的事之外,她和前夫已經不會再聊其他任何話題。她聽其他朋友說,前夫現在已經不再打賞了,主要是沒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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