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中旬，浙江睿璞智能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王國富完成了春節前的最後一次遠行——早在公司成立之初就籌劃建立的歐洲組裝廠，現已落地西班牙，並開啟了小批量生產。按照計劃，今年4月，公司第一家在海外打造的組裝廠就將實現批量生產。這也意味著，當前由中國製造並整車出口到海外的電動三輪車，將實現歐洲本土化供應。
這樣的實際舉動，與“三蹦子”近年來頻頻在歐美等海外市場爆火交相呼應。
“三蹦子”，國內鄉鎮常見的低速電動三輪車，最近又在社交媒體上伴隨“倒車，請注意”這樣的中國特色走紅。“三蹦子”不僅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了歐美的農場和大街小巷，就連紐約時代廣場也閃現其身影，刮起新的流行之風，也為中國製造的全球化寫下了新的注腳。
電動化需求興起
對於大量中國製造而言，“三蹦子”的走紅並不突然。隨著全球電動化出行需求的興起，相關細分市場正在應用場景的多元化進程中快速擴張。
“我們2024年的出口整體增長了70%~80%。”江蘇國威摩托車有限公司總經理倪曉峰對第一財經表示，全球市場都在加快綠色出行的轉型，這讓電動低速車迎來了更大的市場。與此同時，短途運輸工具也越來越被接受，高性價比的“平替”在經濟下行周期成為確定的趨勢，“國外皮卡車價格和使用成本都比較高，三蹦子成為了很好的替代”。以國威的產品為例，一輛三蹦子的價格不過國外皮卡車的十分之一，而通過個性化的定製和改裝，可滿足多個場景的使用需求。
位於江蘇徐州的金彭集團的國際平台品牌負責人侯賀今告訴第一財經，公司2024年電動三輪車的出口增長了30%以上，“高於預期”。和國內的“卷”相比，國外對於電動三輪車的市場需求持續增加，這也讓他們近年來加大了出口的開拓力度。
“電動化出行的整體需求越來越大，汽車滿足了人們在出行中的舒適享受需求，而低速三輪車對應的正是被高速汽車遺忘的出行需求。”他認為，不管是應用場景還是性價比，以及使用及定製的便捷性，三蹦子都有其獨特的優勢。隨著電動汽車的滲透與發展，如今的電動三輪車也有了較以往更高的安全性和性價比。
金彭集團是國內低速電動車製造的龍頭，生產兩輪、三輪乃至四輪的各類低速電動車。其中，三輪電動車占比超過50%。“我們的整個生產，都是汽車級的生產工藝。”侯賀今透露，很多低速車的零件與工藝都來自於汽車的生產線。
這也意味著，不管是技術、品質還是性價比，中國“三蹦子”的出口都頗有中國電動車“降維”出海的意味。
睿璞的例子也是如此。該公司商務負責人黃潛告訴第一財經，2018年成立之初，創始團隊就主要來自汽車製造領域。正是看到了海外“最後一公裏”配送的市場需求，他們決定切入電動三輪車領域，並專注於高端的出口生意。找準了細分賽道後，他們將汽車領域的電動化、輕量化和智能化技術融入了三輪車，研製出了適合歐洲等區域的尾程物流車。
除了將“倒車，請注意”這一中國特色輸出全球，由於海外客戶對於智能化的需求或接受度較高，出口到海外的三蹦子也普遍進行了更加智能化的設計提升。比如，睿璞的電動三輪車不僅安裝了倒車影像，而且還配備了雲端技術，可以對車輛進行遠程監控，進行在線故障診斷等。這背後仰賴的也正是中國電動汽車製造的技術。這種高端技術的融入，讓出口到海外的“三蹦子”實現了暴漲10倍的身價——國內的三蹦子一台出廠價是3000元左右，而他們出口到海外的出廠價約為4萬元。
“歐洲有客戶用我們的三輪車去給酒吧運送啤酒桶，這種載重500公斤的車子需要定製化開發，也剛剛完成了當地市場的準入。”黃潛說，要把三輪車順利出口到海外，不僅要在技術層麵上投入，進行適配化改造，還要完成各地的市場認證，滿足當地的相關規範。由於俄烏衝突帶給歐洲經濟的影響，2024年的不少項目招標推遲，也讓他們以歐洲為主要市場的出口基本持平。隨著招標重啟、經濟複蘇，2025年預計能夠實現倍數級增長。
不管是金彭集團所在的江蘇徐州及山東等基地，還是國威所在的無錫錫山，或者湖州長興，都是電動車及智能製造產業高度集聚的區域。其中在國威的生產基地，一輛電動三輪車最快2分鍾就可以組裝下線，30多人一天能生產400~500台三蹦子。
也正是因為產業鏈的完善和技術成熟，從中國出口到全球的任何一輛三蹦子都可以靈活定製。
“外銷上我們會更加注重客戶的需求，也需要結合當地的路況和法規，對車輛進行定製化的生產。”倪曉峰說，不過更換的零件不會太多，主要是電機、控製器和車廂這些，以根據對方的要求，調整電機功率、時速以及車廂大小等。至於在國外甚為拉風的“倒車，請注意”，他表示，“大部分都不讓改，弄成了英文反而顯得普通了”。當然，如果客戶提出要改成當地的語言，也可以輕鬆實現。
對王國富他們而言，會在產品的說明書裏進行本地化處理，即配備各地語言的說明書。由於產品主要麵向各地郵政、物流機構的B端客戶，他們將倒車提示音設置為不同的音效，比如叮叮聲、模擬音或和弦音，也同樣可以形成特色。
主動應對壁壘挑戰
麵對日趨緊張的地緣政治局麵，一款產品在全球走紅更像是“雙刃劍”，“三蹦子”也不例外——美國官方也開始向中國的電動三輪車發起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還未落地的關稅“靴子”，也是這些外貿人不得不關注的焦點。
在倪曉峰看來，反傾銷的調查本身並沒有直接影響，更多是接下來加稅的籌碼。至於加征關稅，由於中國製造在全球的性價比之高，無法完全被替代，因此最終也將多由歐美的消費者買單。基於這樣的底氣，讓他們沒有放緩市場開拓的步伐和節奏，“我們的電動車50%以上出口到美國，2024年已經通過了交通部的認證，可以在道路上正常行駛。目前歐洲也在做相關認證，將擴展到更多應用場景”。
繼續拓深市場、拓寬場景的同時，他們也為關稅的變化做起了長期的全球化布局。倪曉峰透露，他們正在考慮去東南亞建廠，不隻是做轉口貿易，而是通過從中國出口核心零部件，再在當地采購近半原材料，進行規模化組裝生產。
和倪曉峰不同，黃潛他們目前的產品主要麵向歐洲，正在逐步開發美國市場。2024年，歐盟對於中國電動汽車加征的關稅並未涉及三輪或四輪低速電動車。黃潛說，歐洲市場仍是他們最主要也最重要的市場，同時美國也在做市場準入，“美國不認歐洲的標準，因此不管是技術還是標準體係的適配性上，都要重新做調整，目前正在做相關的備案測試”。新興市場快速崛起的機遇，他們也沒有錯過，目前南美市場已經打開，東南亞方麵，他們正在與馬來西亞的郵政公司合作，開啟三輪車類別在當地開先河式的應用，預計2025年年終可能落地。
在關稅壁壘外，以動力電池為能源的“三蹦子”還麵臨綠色壁壘。《歐盟電池和廢電池法規》要求自2027年起，動力電池出口到歐洲必須持有符合要求的“電池護照”，記錄電池的製造商、材料成分、碳足跡、供應鏈等信息。
這些在實際操作中可能麵臨的顯性或隱性摩擦，是黃潛他們早早就在西班牙布局建廠的動因之一。由於整車的運輸成本可以下降一半，設在歐洲的工廠即使人工成本更高，也和位於浙江的綜合成本相差不大。與此同時，得以降低摩擦風險的海外工廠也因離客戶更近而有利於中國品牌的本地化研發和服務提升。
侯賀今提出，不同的國家和地區有不同的法規要求，因此在海外建立本地化團隊以盡可能適應當地市場，是企業發展的必經之路。技術實力帶來的話語權外，企業出口規模的快速增長也離不開團隊在海外市場的主動開拓與服務提升，“除了從國際站這樣的跨境電商平台獲客，我們的業務同事一直在各個國家或地區進行地推，開出自有門店，增加產品售後服務”。從美國到歐洲，再到東南亞、拉美、非洲，其海外市場版圖不斷擴大，也逐漸積累起了規模。
在市場規模的基礎之上，他們加快了“出海”的步伐，2024年在泰國開了分公司，2025年準備在烏茲別克斯坦和土耳其分別建立工廠，服務當地的同時也輻射周邊的國家。伴隨著這樣的節奏，侯賀今預計今年的出口有望翻倍增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