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氪新消費 沐九九
“一隻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這是美國氣象學家愛德華·洛倫茲對於“蝴蝶效應”的解釋。
這樣的“蝴蝶效應”曾多次發生在中國與世界之間。2020年國內出台“史上最嚴禁塑令”，迅速波及全國並衝擊到美國資本市場。當年年底，主營塑料餐飲具的富嶺股份以2.35美元/股的報價完成私有化，從納斯達克交易所退市。
在此之前，富嶺在海外締造了無數令人矚目的造富神話，承包了美國麥當勞、肯德基、漢堡王等知名快餐品牌的刀叉吸管餐具，年收10億元。
如今，這個來自台州的出口巨頭以四年利潤翻1倍，估值增長近10倍的亮眼成績重回大眾視野，也讓大家再度關注到這個隱身於各大快餐茶飲品牌身後的“隱形冠軍”。
01
富嶺老板江桂蘭，是浙江溫嶺市第二個持證上路的女駕駛員。1991年，在台塑集團如日中天，“台灣經營之神”王永慶拒絕美國德州儀器半導體項目合作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28歲的江桂蘭毅然踏上了創業之路。
看似信心十足，但江桂蘭自己也犯過嘀咕。
在這之前，高中畢業的她做過裁縫，推銷過糖煙酒，也當過會計，唯獨沒有自己做過老板創過業。關鍵是，就連創業啟動資金這20萬，都是東拚西湊借來的，其中很大部分還是高利貸。
這擱誰身上都得捏把汗。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決心要做，就得往好裏做。於是，找了個新翻建的三層廠房，買了三台注塑機、招了七八個工人，江桂蘭的富嶺塑膠開業了：一樓幹生產、二樓搞包裝，三樓辦公連住宿，對初創企業來說完全足夠了。
伴隨著轟隆隆的機器聲，富嶺生產的第一批冰盒等漁需用品逐漸進入市麵。
圖源/Pixabay
選擇塑料製品這事，江桂蘭是仔細琢磨過的。一來，創業以前江桂蘭就在塑料廠當過女工，在這方麵不至於完全新手；二來，台州本地塑膠產業發達，後來一度被譽為“塑料製品王國“，富嶺選中塑料製品也是情理之中。
據浙江在線台州頻道報道，全國有70%的塑料品產自台州，像收納盒、水壺、臉盆、牙簽罐、調味盒、行李箱等塑料產品，十有八九是台州產的“土特產”。
也正因如此，富嶺周邊很多企業都是以塑料製品加工為主，產品同質化嚴重，缺乏競爭優勢。在這樣的背景下，江桂蘭隻能將目光轉移到了浙江之外的地方。
那幾年，她馬不停蹄地奔波於上海、北京、天津、廣東等地。在通訊網絡和地圖遠沒有這麽便捷發達的時代，要想找到一對一合適的買家並不容易，因此每到一地，江桂蘭總會住最廉價的旅館、吃最便宜的飯菜，然後攥著有限的金額去購買當地的地圖冊和郵政黃頁，對著上麵比比劃劃，在篩選出符合條件的單位後，再挨家挨戶找上門進行推銷。
堂堂廠長硬生生成了“摳門”的推銷員。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嘉興就有一家外貿公司為她開出了第一張出口訂單。而後，富嶺的產品正式走出國門，其生產的產品也從單一品種向衣架、衣夾等日用品拓展，連帶著工廠也搬進了占地2.6畝的新廠區。
2005年，人們在翻閱台州海關公布的五大行業2004年主要市場貿易情況報表時意外發現，排在幾大行業首位的大多是赫赫有名的企業，比如醫藥化工行業的海正藥業、縫紉設備行業的飛躍、汽摩配行業的錢江……唯獨塑料模具行業名列榜首的是一個新名字——台州富嶺塑膠有限公司。
一時間，諸多光環集中在這一新興企業身上，富嶺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變得人盡皆知。
時至今日，富嶺依然是台州出口巨頭之一，受到麥當勞、溫迪、肯德基等全球知名餐飲企業青睞。據統計，公司一年能賣出7~8萬噸塑料餐具和近4000噸生物降解餐具，出口銷售收入占比超過70%，市場影響力不容小覷。
02
能夠出口海外，尤其是拿下肯德基麥當勞這類產品質量要求嚴格的企業，富嶺多少是有兩把刷子在身上的。
過去我們寫易拉罐女王關玉香的故事時曾提到，1998年，奧瑞金創始人關玉香為了拿下與紅牛的合作，曾兩個月內多次往返於深圳-廣州-海南之間，總裏程達6萬千米，遭到拒絕的次數多到紅牛內部人員都不忍再拒絕，之後又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花費巨資從新加坡引進了粉末補塗技術生產線。
同為服務B端的女性創業者，江桂蘭與關玉香身上有著相似的力量——勇氣和魄力。
1995年廣交會上熱鬧非凡，擠在不足1.5平方米角落裏的江桂蘭一遍遍推銷著富嶺的產品，再一次次遭到拒絕。
這一畫麵早在兩三天前就已經上演過無數次。作為我國外貿的最前沿，廣交會上幾乎都是大企業和大老板，像富嶺這樣的小廠子根本拿不到攤位。所以，早在廣交會舉辦的前三天，江桂蘭便拖著拉杆包來到現場，繞著日用品交易區一攤一攤詢問，希望獲得一個小攤位。磨了三天，被拒絕了三天，江桂蘭才用4萬元的高價獲得這1/6個攤位。
最終不負所望，在廣交會期間，江桂蘭成功拿下了20萬元的訂單：一筆香港的，一筆歐洲的。
圖源/Pixabay
自此，富嶺徹底打開了外貿大門，江桂蘭也叩開了英語學習的大門。媒體報道稱，廣交會後江桂蘭便買了一本《外貿英語》，並在之後報名參加了外語培訓班，在當時同期的2000多名學員中，江桂蘭是唯一一個在考試時沒有通過麵試的人。不甘心的她從頭開始學起，每天早上5點鍾起床12點鍾睡覺，利用散步、乘車的間隙學習英語，僅用半年時間完成了別人一年多才能完成的學業。
就這毅力，怪不得人家能成功。
2001年秋季廣交會上，江桂蘭與美國肯德基集團公司的供應商牽上了線。一年後，對方來電讓她試產塑料刀叉勺等樣品，並明確告訴她肯德基對產品衛生要求近乎苛刻，先要通過美國藥品食品檢驗局的 FDA 認證和嚴格的肯德基驗廠要求，還要按肯德基的管理程序組織生產。
換句話說，如果投入巨資改造設備和生產流程後仍然達不到對方的要求，那麽可能麵臨損失慘重的結局。
這點，和奧瑞金當年是否要砸錢引進粉末補塗技術生產線的處境幾乎一模一樣。
向來具有挑戰精神的江桂蘭做出了與關玉香同樣的選擇，她在考察一番美國市場後便回國進行籌資，之後僅用幾個月時間在鬆門鎮東南工業園區建了一萬多平方米的新廠房，並引進了50多台功效倍增的注塑機，同時聘請技術專家進行培訓，最終在2003年年底完成首批試單並運往美國進行檢驗。
之後，肯德基給富嶺帶來了一整年的單子。整整1200萬美元，出口的產品裝滿了600個集裝箱！
2004年，富嶺產值突破1億元，成為台州塑料模具業的龍頭老大。之後，富嶺不僅成為肯德基在中國大陸唯一的指定供應商，還開始向迪士尼、麥當勞等大公司供應刀叉等塑料餐飲具。
2006年，公司產值達到1.6億元；2008年自營出口銷售突破2000萬美金，創稅利1200多萬元，同比2007年自營出口銷售增長17.6%。
03
正如江桂蘭敢為人先引進設備一樣，富嶺成長道路上向來比別人快一步：
2006年起，富嶺開始在美國建設銷售、倉儲、物流體係，組建熟悉當地市場的團隊；
2014年，富嶺又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開建首家境外工廠，成為首家在賓夕法尼亞設廠的中國企業，之後又在複雜的國際貿易形勢下在印度尼西亞建立了生產工廠；
2015年，富嶺通過搭建紅籌架構在美國納斯達克交易所上市。
不過，富嶺的高光並沒得到延續，上市即破發後，富嶺的股價長期在低位徘徊，直到2020年私有化退市。
當下，雖然富嶺規模與盈利水平惹人注目，2020-2024年營業收入從10億級別增長至20億級別，估值增長9.9倍，但從富嶺最新披露的招股書來看，公司困境也十分明顯。
2023年，富嶺實現營收18.89億元、淨利潤2.16億元，同比分別下降12.3%、15.3%；而在今年第三季度，富嶺也出現了增收不增利的情況。
與此同時，雖然在招股書中富嶺稱其在全國塑料一次性餐飲具製造企業中名列前二，但這兩年全球“禁塑令”這一緊箍咒也為行業發展蒙上了薄霧。具體到富嶺來看，雖然其早在2020年就研製出能夠被微生物完全降解的新型環境友好材料PLA，但時至今日其優勢並不明顯。2021年-2024年上半年，富嶺生物降解材料餐飲具的銷量分別為3368噸、3908噸、3740噸和2065噸，銷售收入分別為1.68億元、1.5億元、1.25億元和0.64億元。
此外，外銷占比過高，而國內市場競爭激烈也是富嶺現存的問題。
但拋開這些來看，富嶺與江桂蘭身上仍然有許多值得創業者思考的方向，而這也是隱形冠軍身上所持有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