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曝離職，辟謠，再被離職，再辟謠...
反複拉扯之後，「哪吒 CEO 張勇到底離沒離職」事件終於有了個準信。
6 日夜間，合眾新能源汽車有限公司董事長方運舟，麵向哪吒汽車內部發布全員信。電車實驗室截取了其中部分內容，以供讀者參考：
今天，創業十年的哪吒汽車正站在鳳凰涅槃的十字路口。麵對近兩年市場競爭的極度內卷化、輿論傳播的瞬息擴大化，疊加我們自身在戰略、組織、管理體係上暴露出的一係列問題，致使公司的發展遭遇了短期震蕩。作為公司的創始人，我負有第一責任，向大家深表歉意。
下一步，公司將會實施一係列改革措施。哪吒汽車要走的，不是深度內卷之路、不是自我消耗之路，而是一條高質量的可持續發展之路，立足國內進行全球化擴張，就是哪吒汽車二次創業的答案。
在全力以赴實現 IPO 的同時，未來 2-3 年內能實現銷量一半在內，一半在外，2025 年內整體毛利率轉正，2026 年實現公司整體盈利。
在如今這個內部信當作「外部信」發的年代，方運舟的公開表態，相當於為最近哪吒汽車的爭議先畫上了一個句號。
信中，方運舟承認了哪吒汽車內部暴露的多重問題，並公布一係列的內部改革措施，宣布開啟「二次創業」。
同時，張勇不再擔任哪吒汽車 CEO，轉任公司顧問，作為創始人、董事長的方運舟，親自兼任哪吒汽車 CEO。
張勇走了嗎？沒走！張勇下課了嗎？勝似沒下實則下了。
張勇
沒有理由怪大環境
不僅是近期的高層動蕩，哪吒汽車在年內深陷多次輿論漩渦。
幾乎所有的爭議，都圍繞著哪吒汽車的經營狀況發酵：
今年 10 月中旬，一位自稱是哪吒汽車員工的網友，曾在職場社交平台上表示：「哪吒汽車已經發不出工資了，欠了供應商很多很多的錢，奉勸大家買哪吒車慎重。」
哪吒汽車就此事做出過回應，相關工作人員稱，為了促進公司長遠發展，哪吒正在進行一係列的內部管理改革，包括工資結構的調整以及績效考核體係的優化，在此階段一線銷售人員與工廠人員的薪酬已按時發放，其餘人員先按 50%的薪酬發放，剩餘部分待方案通過後補發。
補發消息還未等來，接踵而來的卻是降薪，哪吒汽車研發人員麵臨著 30%-50%的幅度降薪，除此以外，哪吒國內 3 大工廠之一的浙江桐鄉工廠，亦被曝出停工停產。
11 月，哪吒汽車內部發生裁員風暴。據財聯社消息，哪吒汽車開啟了大規模裁員，其援引了哪吒相關工作人員的說法：
部分裁員比例高達 70%，賠償方案為 N+1，賠付將在 60 個工作日內結清。
同時，工資拖延確有其事，全公司 9 月的工資僅發放一半，10 月工資能否發放還沒有得到確認消息。
哪吒汽車的金錢糾葛，還在外部有所體現。
裁員消息釋出的同一時間，哪吒汽車的供應商埃夫特發布公告，宣布對合眾新能源宜春分公司及合眾新能源汽車股份有限公司提起訴訟。
雙方的糾紛點在於項目款項的拖欠，埃夫特解釋稱：
2020-2022 年，埃夫特曾與合眾新能源宜春分公司簽訂了包括車身車間設備總承包、自動化焊接線在內等多個項目。如今合作項目已經驗收完成，但合眾新能源宜春分公司仍有 4819.5 萬未結清。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方運舟發布全員信的前一日，中國執行信息公開網一條公示顯示，合眾新能源汽車股份有限公司新增一條被執行人信息，執行金額超過了 900 萬。
車企對供應鏈的付款周期及庫存周轉周期，常被看作是判斷車企經營能力的重要指標。
不久前，特斯拉對外事務副總裁陶琳，曾在社交平台上發布了一份來自彭博社的調研：
彭博社對過去 3 年中國新能源車企向供應商付款周期做了統計，結果顯示中國新能源車企的平均賬款結清天數介於 150-300 天之間。
特斯拉是其中付款速度最快的車企之一，今年特斯拉還對供應鏈夥伴的付款周期縮短至 90 天左右。
截圖來自微博@Grace陶琳-Tesla
數據表格來自：Bloomberg
經營不善的跡象，指向了哪吒汽車今年以來持續下滑的銷量表現。
2023 年，哪吒汽車全係累計賣出超過 12.74 萬輛新車，其中海外銷量突破了 2 萬輛，實現同比增長超 500%，躋身國產新勢力年度銷量前十。
截至 2023 年年末，哪吒汽車曆史累計交出超過 40 萬輛新車。
但在 2024 年，哪吒汽車銷量下行的速度正加快。1-9 月，哪吒汽車的累計交付量為 8.59 萬輛，月均交付量約為 9500 輛，同比下滑超過 12%，年內 20 萬輛的交付目標更是難以達成。
之所以沒有統計至 11 月，是因為從 10 月開始，哪吒汽車就放棄了銷量戰報的發布，不太樂觀的是，在回歸銷量榜單前，哪吒近兩月的銷量還是個「謎」。
哪吒 S 獵裝版
6 月，哪吒汽車曾為衝擊 IPO 向港交所提交了招股書，披露了過去 3 年哪吒汽車的財務狀況：
2021 年- 2023 年，哪吒汽車的淨虧損分別達到了 48.4 億、66.66 億以及 68.67 億元，3 年的累計虧損超過 183 億。
而截至 2023 年年底，哪吒汽車的毛利率仍為 -14.9%。盈利希望縹緲，哪吒汽車的融資水龍頭還在逐漸收緊：
據相關數據顯示，2023 年哪吒汽車通過融資所得資金約為 23.3 億元，環比 22 年的 107.5 億元，驟降近 80%。
這直接將造血能力尚未成熟的哪吒汽車，推向了「入不敷出」的懸崖邊，去年年底，哪吒汽車的流動負債已經超過了流動資產，形成了近 20 億元的負債缺口。
圖片來自：Reuters
哪吒，並不是沒有過機會。
2022 年，哪吒就憑借 V、U 兩款純電小車，年度銷量超過了 15.2 萬輛，實現同比增長 118%，籍此表現哪吒汽車成為了當年的新勢力銷量冠軍。
但在次年，一切風雲突變，哪吒汽車最終僅完成全年銷量目標的 50%，成為國內唯一交付量同比下滑的新勢力車企。
別人都在進步，哪吒非但不是原地踏步，甚至還開了倒車，銷量逆勢腰斬。
哪吒汽車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大環境，而在自己。
收收爹味，珍貴的是人性
在方運舟寫下的這封內部信裏，有一段話直擊哪吒汽車的軟肋：
麵對近兩年市場競爭的極度內卷化，輿論傳播的瞬息放大化，疊加我們自身戰略、組織、管理體係上暴露的一係列問題，致使公司發生了短期震蕩...
2018 年 1 月，張勇在方運舟的邀請下，加入合眾汽車，出任哪吒汽車的 CEO。
次年 10 月，360 發布公告宣布成為哪吒汽車 D 輪融資的領投方，將投資 29 億元入股哪吒汽車，投資完成後預計將會持有哪吒超過 16%的股權，這也是最早能將張勇與周鴻禕聯係在一起的由頭。
當然，最能被大眾所熟知的，還是張勇的哪吒 CEO 生涯末期。
對於網友們來說，最有節目效果的是，在公開場合被「天使投資人」不留情麵地批評，一副唯唯諾諾形象的張勇，以及總是擺出一副怒其不爭模樣的周鴻禕。
周鴻禕、張勇（從左起）-圖片來自網絡
外界通常會將哪吒汽車在當下所遭遇的困境，歸咎於張勇的戰略誤判上。
譬如是明明是和零跑同樣憑借純電微型車殺出來，零跑選擇學習理想汽車，押注 15-20 萬級的家用 SUV 市場，如今越賣越好，單月銷量達到了 4 萬的量級。
而哪吒卻是反其道而行，往人少、狹窄的賽道紮入，先後造出了兩門純電跑車 GT 以及售價破 30 萬的 S，直至今年 3 月，才姍姍來遲地推出真正的走量車型哪吒 L 增程版。
在去年的上海車展期間，張勇曾在接受采訪時談到了推出兩門跑車 GT 的初衷，他說：
跑車的價格做得親民，是為了讓普通老百姓也能消費得起，哪吒汽車推出 GT 跑車的目標，不是把它做成月銷僅有幾百輛的車型，而是為了打造出一款能夠迅速上量的產品。
不過有哪吒內部員工將張勇對 GT 的青睞，看作是張勇對跑車有執念的具象化表現：
在哪吒 GT 早期立項階段，哪吒同樣在考慮推出一款大 7 座的 SUV 車型，但隨後有跑車情結的張勇將 GT 項目的優先級提到了更高的位置，大 7 座 SUV 項目也因此被擱置。
哪吒 GT，是一台張勇為自己而造的車。
但「為誰而造」這個問題，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
單說國內的新勢力車企，也有不少老板起初也是為了自己造的車，李想想要造出一台四驅大空間 SUV，成就了增程皇帝 L 係列；在農村沙地上拉木頭車、放牛的李斌，成就了高端純電蔚來；力爭超越保時捷，從最難純電轎車入局的雷軍，也算是為自己造的車。
最關鍵在於，李想、李斌們為自己造的車，同時還是大眾想要的車，又或者說是他們將自己想造的車真正打造成了大眾想要的車，而張勇沒有做到。
這樣的差距，源自戰略眼光、經營能力的差異，也是將夢想付諸為現實的能力差異。
CEO 與 CEO 之間，亦有能力高低之分。
前魅族 CMO、怒喵創始人李楠，曾在社交平台上點評過國內的營銷變化，讓我印象極深，他說：
我很清楚一點，就是「無臉品牌」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在中國，雷軍可能是最早意識到這一點的。而很可惜的是，2024 年，還是有大量中國的新品牌，沒有主理人，並且主理人不露臉。
在互聯網時代，當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愈發鬆解，真實的人性才最具價值。有句話說得很好：
你的故事就是你的優勢，你的抗爭就是力量，在人工智能與自動化的冰冷世界裏，你的真實性就是你最大的資產。
尤其是在「有臉品牌」的時代，企業一號位就已然身處在了品牌營銷的第一線。以此為理念，雷軍與小米汽車在國內掀起了一場最極致的個人主義表演。
但致命的是，成就雷軍和 SU7 的「人性」，張勇卻不以為意，並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現霸道的爹味。
今年 4 月，張勇蹺二郎腿的坐姿以及「為車主開車門」的互動回應，在直播中引起了爭議。
很多網友將張勇與雷軍的直播坐姿擺在了一起，並認為前者的姿態有些高高在上。
網友自製的雷軍、張勇直播對比（從左起）-截圖來自網絡
當然，你怎麽坐是你的自由，這本無錯。錯就錯在，張勇極不討巧的事後回應，以下內容摘錄自張勇此前刪除的回應博文：
工作原因常年久坐，腰背不好，經常要貼藥膏的。前幾天做一場直播，一個多小時，為了舒服點，靠在椅子靠部，翹著二郎腿，這樣直播聊天比較輕鬆隨意。就這一點，被一幫舔狗各種對比。真心覺得，做人啊，要謙遜，要義氣，做自己，就夠了。讓我演戲，做不到啊，修煉遠遠不夠。
過激的措辭，即使張勇在公眾前改變態度，給車主用戶親自安排了一波開門提車，也讓張勇的路人緣難以挽回。
我不知道張勇有沒有聽說這樣一句話：君子論跡不論心，你要麽幹脆別演，要麽就一演到底。
半路而來的拙劣模仿，還是掩蓋不住自己所謂的真性情的話，即便是你出發點是好的，我也建議你先別出發。
如同創始人方運舟所說，國內的新能源市場是極度內卷化的市場。在 2024 年，我們看到了高合、合創的接連隕落，擴張時代結束，行業集中的趨勢也愈發明顯，國產新勢力車企們紛紛定下翻倍的年銷量目標，迎接來年的決戰時刻。
迎接廝殺更激烈的明年，路人緣不好的張勇被換下，至少不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