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3的世界每天都在狂歡。
昨天深夜,人們一邊歎息於“雙十一”的蕭條,一邊驚呼於比特幣的飛漲。截至昨晚,比特幣升破 89000 USDT,這是曆史上從未有過的高度。
此刻是Web3大範圍湧現在中國的第七年。
人們喜歡用“七年之癢”來形容一段關係的更改。而對Web3世界而言,過去七年是它在國內幾乎從小眾到相對大眾,繼而被廣泛討論、激辯的七年。
多數人對Web3從一無所知到略知一二、乃至置身其中,行業中人也逐漸從邊緣靠近主流,這個曾經灰暗的行業也正如其他行業一樣,除了最初引人入勝的財富效應,也呈現出了更迭的周期,以及錯綜複雜的人性糾纏。
如今,全球已經有超過5億的加密用戶,鏈上穩定幣資產已經超過1730億美金。但許多人依然並不理解Web3 世界發生過、以及正在發生著什麽。
7年前,24歲的JW從清華大學蘇世民書院畢業後,因緣際會加入Web3。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其時她的同學多數進入了投行谘詢、政府部門和學術研究。
如她自己所言,命運的安排,令她看到了一個從未想象過的超現實世界:有抱有去中心化主義執念的理想主義者,也有隻是來此淘金的騙子;有獲得超額回報的人,但也有血本無歸者。而她自己,也從一個原本對加密貨幣世界一無所知的人,成為了一家基金的創始人。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隻是說在離錢更近的Web3裏,江湖更殘酷。
在本文中,JW將用第一人稱回顧過去七年的加密幣世界。“反思我們今天所處的位置,以及為什麽我們仍然在這個領域行進。”
幣圈一天,人間一年
Price History of Bitcoin
人們通常認為,比特幣的概念誕生於2008年11月11日,提出者是如今下落不明的中本聰。在中國, 2011年6月9日,楊林科和黃嘯宇創立了比特幣中國,這是中國第一家比特幣交易平台;2013年OKCoin和火幣相繼成立。
但這是一個少數人參與的遊戲——少到兩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直到2017年,比特幣才成為一個“大眾名詞”。這一年,比特幣的價格由年初的不到1000美元,暴漲到年末的1.9萬美元。20倍的漲幅,以及批量ICO的創富神話,瞬間震動了整個互聯網和VC圈。
不論你是否參與,人人都在談論區塊鏈,空氣裏都是白皮書。李笑來,薛蠻子,陳偉星等大V賣力的布道著去中心化理念,以及向粉絲們吆喝著他們投資的項目。2018年1月初,著名投資人徐小平老師那張提示“區塊鏈革命已經到來”的微信截圖,至今令人記憶深刻。
2018年2月11日淩晨3點,玉紅和一群不睡覺的朋友創立了一個叫做“3點鍾無眠區塊鏈”微信群,不到三天時間,這個群“炸了”…… 這個群的好友加起來,身價大概要上萬億。
幣圈裏流行著這樣一句話:
如果你還沒聽過3點鍾區塊鏈群,說明你還不是鏈圈的人;
如果你還沒有加入3點鍾區塊鏈群,說明你還不是鏈圈的大佬;
如果你還沒有被3點鍾區塊鏈群刷屏,說明你還體會不到什麽是“幣圈一天,人間一年”。
但這隻是瘋狂的前奏。
“這是韓國的電商教父”
2018年夏天,我和前老板(當時亞洲最頭部的基金創始人之一)一起前往首爾參加韓國區塊鏈周。韓國是加密行業最重要的市場之一,韓元是交易量第二大的法幣——僅次於美金。來自全世界的的加密創業者和投資人,都想在這裏分得一杯羹。
我們此行要見的是一個名叫Terra的公司,這是韓國頂尖的項目。會議安排在新羅酒店的一家中餐館,新羅酒店是一家傳統到幾乎可以說是有些保守的韓國酒店。作為當地政府的迎賓館,大廳裏站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對加密世界狂熱的年輕人。
Terra由兩個韓國創始人Dan Shin和Do Kwon創立。Dan的公司Tmon曾經是韓國最大的電商平台之一,有每年超過35億美金的GMV;而Do和我年紀相仿,在從斯坦福畢業後也嚐試過幾次創業。
“這是韓國的電商教父。”在去吃午餐的路上,老板對我說。
和傳統領域的投資思路類似,對“人”的考量也是Web3投資的不二法門。像Dan這樣在Web2世界裏取得成功的人,瞬間吸引來了所有頂級加密貨幣交易所和基金的共同參與。
後來,我們向Terra投資了200萬美元。
也許Do 和我是同齡人,此後我們一直保持著聯係。Do和我在計算機專業的其他同學差不多:一個標準美式發音, 穿著t恤和短褲的男生。
Do告訴我,他們計劃將Terra發行的穩定幣打造成一種廣泛采用的數字貨幣,比如他們如何與韓國最大的便利店連鎖、蒙古政府以及東南亞的零售集團談判。他們還開發了一個名為Chai的支付應用程序,“它將成為全世界的支付寶。”
在外表酷似倉庫的辦公室裏,當Do邊喝咖啡邊和我聊起他們的宏大計劃時,我一度感到夢幻:當時的我,其實並不理解他們將如何實現這些計劃。我隻是感到,這聽起來如此新穎且雄心勃勃。
此時的加密貨幣遠沒有成為共識(當然直到今天也沒有)。我的多數同學,他們不是在投行、谘詢公司,就是在互聯網大廠,他們對加密貨幣要麽一無所知,要麽滿心疑竇,而我卻在這裏與一個計劃推出“全球支付網絡”的人聊天。
這是一個追逐敘事、大基金和教授幣的年代。
“幫我跟蹤一下這個鏈接,告訴我已經存入了多少錢,截止日期是本周。”我的老板發給我一個鏈接,這是一個荷蘭式拍賣的項目,是一個運行公共銷售的Layer 2項目。事實上,我們從未實際見過這個團隊,他們僅僅提供了一個網站和一份白皮書的項目,但就在2018年籌集了超過2600萬美元。盡管這個代幣至今已經跌到了0。
人們寧願相信一個在互聯網上、跨越了大洲的陌生人,也不願相信一個同處一室的人。
此時的我剛過24歲,盡管我猜投資委員會的多數人,在很多時候,也不知道確定他們到底在做什麽——就跟我一樣。但他們鼓勵我,可以在這個項目上再投入50萬美元,“就當是交個朋友”。
他們試圖複製2017年的瘋狂:隻要有著名基金的支持,隨便一個代號都能暴漲100倍。
但音樂聲很快戛然而止。
“比特幣什麽時候才能回到$10,000?”
我一度以為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工作:年紀輕輕穿行在世界各地;購買昂貴的商務艙機票和酒店;在富麗堂皇的會場裏穿行;學習新鮮的事物,結交各異的朋友。
但熊市來得猝不及防。
2018年12月,比特幣價格從高點時的超過$14,000暴跌到$3,400。作為一個剛工作的年輕人,我沒有太多積蓄,但當我看到以太坊價格從$800跌到$400、再跌到$200時,我決定用一個月的薪水下注。
事後來看,這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在我以$200買入不到一個月後,ETH價格跌破$100。
“真是個騙局。”我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2020年上半年,全球受到了疫情重創,加密貨幣行業也在3月12日的市場崩盤中遭受了重擊。當時我被困在新加坡。我依然記得那個下午,每次打開價格查詢網站,比特幣價格都又下跌1000美元。一個月前,比特幣的價格還在1萬美元左右,而在短短幾小時內,它從6000美元暴跌到3000美元——比我剛進入這個行業時的價格還低得多。
對我來說,這更像是一場鬧劇。我在觀察大家的反應:有人在觀望;有人在抄底;有人爆倉。
就連更有經驗的投資者也感到悲觀。“比特幣永遠不會回到$10,000了。”他們說道。甚至還有關於加密貨幣行業是否會繼續存在的討論,有人認為這可能隻是科技史上的一條彎路。
但也有人選擇留下。那時我所在的機構沒有新的投資,但我仍然在接收項目。
很快,去中心化金融(DeFi)開始成為人們談論的話題。我自己不是交易員,但我所有的交易員同事都認為DeFi不是個好主意:一切都很慢,基於訂單簿的交易所是不可能的,沒有流動性,用戶更少。
當時我也沒有充分理解的是,安全性和無許可性是DeFi最大的賣點,但無許可性真的能打動人嗎?畢竟,中心化交易所的KYC(了解你的客戶)也不算太糟糕。
在熊市期間參加的DevCon IV和DevCon V,也是一次令人大開眼界的經曆。
盡管我在大學時學習計算機專業,對黑客鬆並不陌生,但我從來沒有在其他地方見過這麽多“奇異”的開發者。即使ETH的價格下跌了90%,人們仍然熱情地討論去中心化、隱私以及以太坊上的鏈上治理。我對去中心化沒有信仰,也對無政府主義沒有熱情——這些理念對我來說隻是在課堂上出現過。
但開發者們似乎真正擁抱了這些哲學。“你加入的時機不太好。”一位同事安慰著我。此前一年在墨西哥坎昆參加DevCon III時,我們的基金僅僅通過投資那些在會上展示的項目,就賺了幾千萬美金。
在熊市期間,我們也錯過了在Solana估值低於1億美元時的投資機會(如今它的市值已經超過840億美元)。盡管我們訪談過創始人Anatoly,以及Multicoin的Kyle。Kyle對這個項目非常信任,認為它會成為以太坊的“殺手”。
Solana的TPS比以太坊高1000倍,這是因為他們采用了一種名為“曆史證明”(Proof-of-History)的共識機製。但我的同事和Anatoly打完一個技術盡職調查通話後認為,“Solana太中心化了。中心化的TPS沒有意義,為什麽不直接用AWS呢?”顯然,我的同事不太喜歡它,“而且創始人不懂像以太坊一樣真正的去中心化網絡的價值,可能是因為他之前在高通工作過。”
(DeFi TVL增長圖表——每個風投都會為之瘋狂的圖表)(Source: DeFi Llama)
隨著收益農場(yield farming)概念的引入,我對去中心化金融(DeFi)的懷疑很快被打破了。通過將代幣存入DeFi智能合約,用戶可以成為平台的流動性提供者,並可以獲得協議費用和治理代幣的獎勵。不管你是稱之為增長飛輪還是死亡螺旋,DeFi協議在用戶數量和總鎖定價值(TVL)方麵都實現了巨大的增長。
具體來說,DeFi協議的TVL從2020年初的不到1億美元飆升至2021年中期的超過1000億美元。得益於開源技術,複製或修改一個DeFi協議隻需幾個小時。由於提供流動性的過程被稱為“收益農場”,因此DeFi協議常常以食物命名。
有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新的“食物幣”誕生——從Sushi到Yam。加密貨幣圈的人們喜歡這種雙關語,即使是一個有數百萬交易的協議,也可以用食物命名並用表情符號作為標誌。
但DeFi項目中的黑客攻擊和漏洞利用讓我感到緊張。我不是一個冒險主義者。我的朋友們卻在瘋狂地農場操作:他們會在淩晨三點設置鬧鍾,隻為了成為進入新流動性池的第一批人。
2020年夏天,年化收益率(APY)是最熱門的話題——人們都在追逐那些APY最高的資金池。注意到市場對分配資金進行收益農場的需求,業內資深人士Andre Cronje推出了一個收益聚合器產品:Yearn。這個產品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隨著越來越多的資金湧入DeFi,我們也在推特上見證了一些“大神”的誕生:比如來自FTX的SBF、來自Terra的Do Kwon,以及來自3AC的Su和Kyle。
Terra推出了多個DeFi產品,包括針對美國市場的支付應用Alice,以及借貸協議Anchor。Anchor可能是為像我這樣的鏈上新手設計的——隻需將你的穩定幣存入合約,就能獲得接近20%的年化收益率,簡直不用動腦子。
在巔峰時期,Anchor的總鎖倉量(TVL)超過了170億美元。“祝賀Anchor,這是個很棒的產品,我也投了一些錢進去。”我在微信上發給Do,不確定他是否會回複。
但我知道,此時的他似乎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年輕人——他在推特上有100萬粉絲,還宣布了購買價值100億美元的比特幣的計劃。
“謝謝——你也在投資組合上做得不錯。”他竟然回複了。他指的是我早些時候投資的一些遊戲項目。DeFi也改變了加密貨幣中的遊戲領域——現在一切都與“賺取”相關。
隨著瘋狂的繼續,我也投資了三箭資本的一個借貸項目。
幾個月後,關於Anchor盈利能力的質疑聲開始出現。事實證明,Terra提供的借貸產品並沒有產生足夠的收益來覆蓋支付給像我這樣的流動性提供者的利息;當前的支付很大程度上是由Terra基金會在補貼。看到這個消息後,我立即把錢撤了出來;大約同一時間,我也從三箭資本贖回了投資。
加密貨幣在推特上的氛圍開始變得詭異。尤其是在Do發推說“祝你們窮得開心”和Su在新加坡豪華購物時,感覺就像是市場頂部的信號。我很幸運地躲過了Terra和三箭資本的崩潰;而在崩盤幾個月後,我才了解到,那個支付應用實際上並沒有在區塊鏈上處理支付,而借來的資金被用來加杠杆高到一旦市場方向變化,他們永遠無法償還。
但當FTX崩盤時,我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幾周以來,一直有傳言說FTX在三箭資本和Terra的崩潰中遭受了巨大損失,並且可能已經資不抵債。每天都有數十億美元從交易所被提取。出於謹慎,我所在的公司也從FTX提取了一部分但並非全部資產。
那是一個動蕩的時期。幾乎每天都有穩定幣USDT和USDC脫錨的恐慌性謠言,以及幣安可能破產的傳聞。但我們並沒有失去希望,我對SBF是有信任的——一個相信有效利他主義、睡在交易大廳裏的億萬富翁能做出什麽壞事呢?
然而,有一天在我去健身房的路上,合夥人打電話告訴我:FTX宣布破產,有80億美元失蹤了。因為他們濫用了用戶的資產,我們可能無法拿回我們的錢。
但我對這個結果竟然相當平靜。也許這就是我們的行業吧:magic Internet money。所有的資產最終隻是屏幕上的一串字符和數字。
金錢是對人品的考驗,而加密貨幣隻是加速了一切。即使快進到今天,我仍然毫不懷疑Do和SBF最初的動機是善意的。也許他們被由不現實增長帶來的膨脹衝昏了頭腦;或是他們認為自己可以“假裝成功直到真正成功”。
DeFi就像加密貨幣行業的一團普羅米修斯之火:帶來了希望,但也代價慘重。
被誤讀的加密世界
正如中國的一句老話所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加密貨幣行業花了好幾年才從崩盤中恢複過來。
在外界看來,這似乎隻是另一個龐氏騙局。人們將加密貨幣創始人,與奢華的服裝、對網絡迷因的熱愛、在全球範圍內舉辦派對,以及如何無所不用其極地速致富聯係在一起。
在一次校友聚會上,我與老同學敘舊。當我提到自己投資了加密貨幣時,他們開玩笑地說:“所以你現在是個crypto bro(加密貨幣狂熱者)了。”我並沒有把這當成冒犯,但這的確是個奇怪的說法:好像在把加密貨幣與科技、VC區分了開來。傳統的互聯網和科技投資在人們看來才是人間正道,而一個教育背景還不錯的年輕人加入加密行業,或多或少有點誤入歧途。
長期以來,“Web 3”和“Web 2”這兩個詞經常被用於對立的語境中。但在其他行業中似乎並未看到這樣的分歧。沒有人試圖故意區分AI領域的創始人與SaaS等其他領域的創始人。
創投語境中的Web 3究竟有什麽獨特之處?
我個人的觀點是,加密貨幣從根本上改變了風險投資和早期投資的運作方式,這使得加密貨幣初創企業成功的要求與基於股權的初創企業略有不同。簡要來說,加密貨幣中的代幣經濟設計為初創企業和風險投資者創造了無與倫比的機會。歸根結底,一切都歸結為產品市場契合度(PMF)、用戶增長和價值創造——這和Web2世界沒有本質區別。
並且,隨著加密貨幣行業的成熟,Web 2和Web 3公司之間的融合也在越來越多。
是時候重新審視這個行業了。
在加密貨幣的早期(畢竟我們還處在早期階段),人們想要的東西可能是一種宏大的願景(例如一種獨立於中央銀行的數字貨幣)、一種新的計算範式(通用智能合約平台)、一個希望成真的故事(如取代AWS的去中心化存儲網絡),甚至是一種人人都想快人一步的龐氏騙局。如今,加密貨幣用戶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們通過為其付費或將資本轉移來支持這些需求。
對於行業外的人來說,可能很難直觀地理解“神奇的互聯網貨幣”實際上可以產生收入;有些加密資產甚至提供了比股票更具吸引力的市盈率。我試圖用數據來說明——
22.16億美金 — 以太坊過去一年的協議收入;
13億美金, 975億美金 — 穩定幣發行公司 Tether 2024年第二季度的 net operating profit, Tether持有美國國債的總金額;
7899萬美金 — meme發行平台Pump 從2024年3月至今(8月1號)的收入。即使是在加密行業內,大家對於meme的價值也充滿爭議:有人認為是新的文化潮流和可以交易的共識,如Elon Musk要在他的火星殖民地上麵使用狗狗幣;也有人認為是行業毒瘤,畢竟meme本身並沒有產品和給用戶帶來價值。
但我認為,僅是從參與的人數和資金規模上,meme就已經是一個不可被忽視的社會實驗 – 幾千萬全球各地的用戶和幾百億美金的真金白銀,也許沒有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意義,但是相同的道理之下,後現代藝術又何嚐不是呢?
很多人對加密市場的第一印象可能還是:講故事、 炒作和交易。在2017年的ICO牛市中, 確實部分如此,但是經過了幾個周期,加密行業的玩法也有顯著的變化。
五年過去了, DeFi協議的創收能力證明了PM。從交易的comparables來看, 這些項目的價值越來越接近於傳統股票市場。
除了資產的流動性差異之外,和現實世界的聯係也普遍被認為是Web2 和Web3的主要差異所在。
畢竟相比於AI、社交、SaaS和其他互聯網產品,Web3的產品現在看來還是離現實世界有些遙遠。但在一些國家,比如東南亞,最大的綜合應用平台Grab(打車、外賣、金融產品)已經支持加密貨幣支付;在世界人口第四大國印尼,交易加密資產的用戶已經超過了交易股票的用戶;在本地貨幣貶值嚴重的阿根廷和土耳其,加密貨幣成為人們儲備資產的新選擇,2023年阿根廷的加密貨幣交易量就超過了854億美金。
盡管我們目前還沒有完全實現一個“擁有權互聯網”,但我們已經看到了加密貨幣對當前互聯網帶來的蓬勃創新。
例如,Tether (USDT)和Circle (UDSC)為代表的穩定幣正在悄然的改變全球支付網絡的格局。根據Coinbase的研究報告, 穩定幣已經成為增長最快的支付方式。Stripe最近完成了對穩定幣基礎設施項目Bridge的收購, 金額高達11億美金, 也是加密世界的最大規模的收購。
Blackbird是由Resy的聯合創始人創辦的,專注於通過允許顧客使用加密貨幣支付餐費來改變用餐體驗,尤其是使用其自己的代幣$FLY。這個平台旨在通過一個加密貨幣驅動的應用程序將餐廳和消費者連接起來,同時也作為一個忠誠度計劃。
Worldcoin由Sam Altman聯合創立,是一項推動普遍基本收入的前衛運動,依靠零知識證明技術。用戶通過名為Orb的設備掃描虹膜,該設備生成一個唯一的標識符,稱為“IrisHash”,以確保每個參與者都是獨特的人類,從而打擊數字空間中虛假身份和機器人賬號的增長。Worldcoin在全球已有超過1000萬參與者。
如果時間回到2017年的那個夏天,我們可能都不會想到未來的7年,對加密行業意味著什麽——不會想到如此多的應用會在區塊鏈上生長出來,或者數千億的資產會被儲存在智能合約裏麵。
AI如何以加密幣為鏡
下麵我想談談加密幣和AI的異同。畢竟有太多人不時拿這兩者來類比。
如果講加密貨幣與AI進行比較,可能就像將蘋果與橙子比較。但如果以加密貨幣投資者的視角來看待今天的AI投資,或許能發現一些相似之處:兩者都是全棧技術,各自都有自己的基礎設施層和應用層。但困惑也相似:目前還不清楚哪個層級會積累最多的價值,是基礎設施層還是應用層?
“如果頭條做了你要做的事情怎麽辦” ——這可能是所有創業者的噩夢。過去的互聯網發展曆程證明了這個噩夢並非杞人憂天,從Facebook和Zynga解除合作、自己做移動遊戲;到後來的Twitter直播和Meerkat,大廠資源優勢讓創業公司很難競爭。
在加密行業, 因為協議層和應用層的經濟模型不同, 每個項目的重點並不是做生態裏的每一層。以公鏈(ETH, Sol etc.)為例, 經濟模型決定了越多人使用這個網絡, gas 收入越高, 代幣的價值越高. 所以加密世界的頭部項目, 大部分精力都花在生態建設和吸引開發者上麵。隻有爆款應用的出現, 才會提高底層公鏈的使用, 進而提高項目的市值。早期的基礎設施項目,甚至會直接對滿足條件的應用開發者給予幾萬到幾百萬美金不等的補助。
我們的觀察是:基礎設施和應用層的價值捕獲難分高下,但對於資本來說,基礎設施和應用層會交替火熱,但也都是贏家通吃。舉個例子,大量資本湧入公鏈,頭部公鏈項目性能提升,催生了新的應用模式,淘汰了腰部尾部的公鏈;資本湧入新的商業模式,用戶規模增長,頭部應用占據資本和用戶,催生了對於底層基礎設施的更高要求,倒逼基礎設施升級。
所以對於投資有什麽參考嗎?樸素的道理就是投基礎設施和應用層都沒有錯,核心還是找到那個頭部玩家。
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到2024年,是什麽樣的公鏈最後活了下來。這裏有三個粗淺的結論:
顛覆性技術在項目成功的因素中占比不大。之前中美VC追捧、主打教授和學術概念的“以太坊殺手”項目(比如Thunder Core、Oasis Labs、Algorand etc.),最終隻有Avalanche最後跑了出來,而且是在教授離職+全麵兼容以太坊生態的前提下。反之,當年因為技術不行沒有新意(fork ETH)而不被投資人看好的Polygon,已經一躍成為鏈上資產和用戶前5名的生態。
比較遺憾的像Near Protocol,主打分片技術,TPS可以吊打以太坊,創始人是Transformer模型論文的原作者之一,融資近四億美金,現在鏈上資產也隻有~6000萬美金。當然,數字每天都會跟隨市場行情波動,但是趨勢確實是十分明顯。
開發者和用戶的粘性來自生態。對於公鏈來說,使用者其實除了終端用戶還有開發者(此處忽略礦工 一個完全不同的模型)。對於終端用戶來說,哪一個生態的應用豐富、交易機會多,就會更有粘性。對於開發者來說,哪一個生態的用戶多、基礎設施好,比如錢包、區塊瀏覽器、去中心化交易所都完備,就會優先考慮在那個生態做開發。整體呈現出一個開發者和用戶互相驅動作用的飛輪。
頭部效應比想象的更大。以太坊的用戶數和鏈上應用的資金存量,比所有的“以太坊殺手”加起來都還要多。所有人(尤其是行業外的人)想到智能合約鏈首先就會想到以太坊(就像今天大家想到AGI就會想到Open AI一樣)——幾乎成為了大家想開發區塊鏈應用的行業標準。
另外,現有的頭部公鏈都已經手握大量現金,可以給到開發者的投資或者捐助是新創業公司無法達到的。最後,因為大部分區塊鏈項目都是開源項目,成熟的頭部生態讓去中心化應用的積木可以有更多的可能性。
那麽,公鏈的和大模型發展有什麽顯著的區別?
對基礎設施的要求。根據a16z的統計,大部分AI創業公司80-90%的早期輪次融的錢都花在了雲服務上。AI應用的公司平均花在每個客戶上的fine-tuning成本占收入的20-40%。
簡單的說,錢都被英偉達和AWS/Azure/Google Cloud給賺走了。雖然公鏈也有挖礦獎勵,但是因為硬件/cloud的成本由去中心化礦工承擔,以及區塊鏈目前處理的數據規模和AI動輒就要幾十億的數據標簽比起來還是微不足道,所以基礎設施的成本比大模型還是小了很多。
流動性、流動性、流動性。沒有主網上線的公鏈可以發行代幣,但是沒有用戶和收入的AI大模型公司卻很難上市。所以雖然各路“教授鏈”最終的表現可能沒有預期的成功(畢竟以太坊還是當之無愧的No.1),但是從投資人的角度不至於虧錢,更是不太可能歸零。大模型公司就不同了,融不到下一輪,沒有接盤俠,很容易掛掉。從這個角度看的話,創投都應該更謹慎。
實際對生產力的提升。通過ChatGPT,LLM找到了自己的PMF,真正開始被B端和C端大規模使用,提高了生產效率。公鏈雖然經曆了兩輪牛熊,但是還是缺少killer app,應用場景還在探索階段。
終端用戶的感知。公鏈和終端用戶是強關聯想使用一些去中心化應用,就一定要知道它在哪個公鏈上,然後不辭辛苦的把資產通過搬到這個公鏈上,從而形成一定的粘性。而AI則更加無聲無息,仿佛雲服務和電腦裏麵的處理器,沒人在乎打車軟件後麵是AWS還是阿裏雲。因為ChatGPT的記憶非常短暫,也沒有人在乎今天是在ChatGPT的主頁和ta聊天還是在聚合器上聊天。所以 ,想要粘住C端用戶更難。
至於加密在AI的應用場景,很多團隊給出了他們自己的見解,大家普遍認為去中心化的金融網絡將成為AI Agent的默認金融交易網絡。我認為下麵的圖很準確地概括了目前的階段。
在幹草堆中更敏捷地尋針
我加入加密貨幣行業時,對去中心化理念幾乎沒有信心。我想大多數行業參與者在早期階段也是如此。人們因為各種原因加入了這個行業——為了金錢、技術、好奇心,或者隻是偶然的機會。
但如果你問我今天對加密貨幣是否有信心,我會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你不能因為加密貨幣行業中存在騙局就否定整個行業,就像你不能因為麥道夫(Madoff)的醜聞就否定整個金融行業。
一個最近發生的來自我身邊的例子是:我的朋友R(假名)。他成功地將一個想法轉變成了一家擁有200名員工、現金流為正、市值超過2億美元的公司。
R的創業是圍繞著他對去中心化價值的理解來進行的。“我的女朋友是TikTok上的一個小網紅,但網紅們隻能拿到觀眾打賞的一小部分,”他曾對我說,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創作者網絡並不公平,“我想打造一個去中心化的版本。”當時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差不多三年後,他真的把這個項目上線了。這個平台現在有幾十萬用戶。
對於一個24歲一畢業就加入這個行業的人來說,過去7年令我看到了足夠多的世界切麵:有理想主義者,有淘金的騙子;有獲得超額回報的人,也有血本無歸者。
還記得我在文章最開始提到的我的前老板——一個在加密行業賺了很多錢的OG曾經說過:“還是要努力工作,不然就會變成一個有錢的普通人”。
我覺得有一位令人尊敬的投資人,曾將VC們的工作描述為“在幹草堆中尋找針”。對我來說,加密世界的VC投資也是這樣一個過程。
大概唯一不同的是,加密貨幣的幹草堆也許是移動更快速的。所以我們要時刻保持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