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首富易主,鋁王輸給了鋁王

來源: 市界 2024-04-25 01:28:57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9845 bytes)

2024年,“山東首富”之位全麵易主。

在3月25日發布的2024胡潤全球富豪榜上,來自山東聊城的信發集團張剛家族,以1350億元的財富排名第92位,在山東富豪中排名居首,連續兩年超過了魏橋創業集團創始人家族。

與此同時,在《山東商報》2023年12月發布的“山東創富榜”上,張剛家族也首次超越魏橋集團鄭淑良家族,登上冠軍位置。

鄭淑良是2019年去世的魏橋創始人張士平的遺孀,現任魏橋創業集團董事長張波的母親。在山東濱州市,幾乎無人不知魏橋是“我們的首富”。山東商圈內,魏橋也和海爾集團齊名,流傳著一句“東有張瑞敏,西有張士平”的俗話。

相比起來,位於山東聊城茌(chí)平的信發集團就顯得“藉藉無名”了。這家公司沒有上市、也很少上各種榜單,直到躋身2023年的胡潤百富榜,這家電解鋁巨頭才引起了大眾層麵的廣泛關注。

一起角逐首富位置的這兩家山東企業,也是同一賽道上的競爭者:魏橋不僅曾是全球最大的棉紡織企業之一,同時它也是電解鋁龍頭,旗下擁有港股上市的鋁業公司中國宏橋。信發集團的創始人張學信比張士平小一歲,但也一直緊隨這位行業的“老大哥”,兩家公司暗中“較勁”了許久。

世事變遷,人生也有代謝。如今張士平已逝去,張學信也將公司的帥印交接給了兒子張剛。兩位二代掌門人接班時的狀態不同,但擺在他們麵前的,也有共性的問題:鋁業經曆了市場周期,行業內卷、成本上升,壓縮了利潤空間,同時產業也在麵臨向環保、節能轉型的問題。

現在,張剛帶領的信發集團登上了首富之位。但兩家鋁業巨頭的轉型之路,仍然漫長。

01、“我從來就沒賠過錢”

聊城在哪兒?這個山東西北部的城市位於黃河之畔,京杭大運河穿城而過,被稱為“江北水城”,2023年全市GDP為2900多億元,沒有進入全國百強市之列。

在這樣一個小城中,走出了信發集團。但是,“除了茌平人和從業者以外,估計很少有人知道它吧。”一位山東本地人說。

身為80後,今年43歲的張剛,在2015年接過了信發集團董事局主席的職位。天眼查顯示,茌平信友企業管理有限公司持有信發集團100%股權,其中張剛持有茌平信友51%的股份。

大多數人都聽說過鋁合金,這種材料重量輕、使用壽命長,導電和抗腐蝕等性能都不錯,在汽車、電子、建築、航空航天等很多領域有著廣泛應用。但其中的鋁原料,需要經過一道“電解”的程序從氧化鋁中提取,不但工藝繁瑣,對電能更是有著巨大的消耗。在上世紀70年代就已成立的信發集團,就是一家集發電、供熱、氧化鋁、電解鋁及鋁深加工等產業於一體的企業集團。

但這家公司在外界看來,始終帶著神秘感。至今為止,公司旗下並無一家上市公司,它的財務和經營狀況也從未對外公開;張學信和張剛父子,也很少在公眾麵前出現。早年間公司連個網站都沒有,現在建立的官網也頁麵簡單,稱得上毫無設計。

在媒體報道和當地一些人的回憶裏,作為信發創始人,張學信生活也保持著低調。工作時他一直住在公司100平米的家屬房裏,手裏拿的是售價200元的三星老年機,愛穿普通的白襯衫,按時上下班,不顯山不露水。

但實際上,1947年出生的張學信草根出身,身上自帶一股彪悍之氣,說幹就幹、敢拚敢打,在為企業爭取利益上,半分也不會低頭。

2002年,剛登頂“中國首富”的東方希望集團董事長劉永行,帶著資金和合同來到聊城茌平縣,準備和信發合作,投建數十萬噸級別的鋁電項目。雙方一番談笑風生後,卻在企業控製權上產生了分歧。

直到簽約前一天的晚上十點,依舊無法達成協議,劉永行在酒店裏少有地發了一次火,讓人連夜再起草了兩份方案,但信發這邊依然不肯相讓。第二天的簽約儀式上,雙方“老大”齊齊遲到,在地方領導斡旋後,張學信才終於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儀式完成後,兩位大佬坐了同一輛車回去,路上也重歸於好。事後,劉永行對外評價張學信說:“正因為他對自己的事業投入到十二分,所以在別人看起來,他的脾氣有一點大。”

張學信把劉永行搞得鬧脾氣時,已是山東紡織業龍頭的魏橋,正走在入局鋁業的路上。1998年,魏橋棉紡織廠改組為魏橋紡織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在張士平的帶領下,2003年魏橋紡織在香港聯交所成功上市;到了2005年,魏橋紡織背後的母公司魏橋創業集團成為全球最大的棉紡織企業。

紡織業需要大量熱能,魏橋在1999年幹脆自建了電廠。電力的支撐也為魏橋提供了做產業集群、實現協同效應的可能,麵對國內重工業化和城市化發展的需求,鋁業進入了張士平的視野。2002年,張士平成立了子公司魏橋鋁業(即中國宏橋的前身),專攻電解鋁。

由於有著在電力方麵的優勢,魏橋的鋁產業迅速做大,張士平幹脆將其獨立。2011年3月,由張士平實控、與魏橋集團沒有直接股權關係的中國宏橋在香港主板上市,張士平家族也在這一年以300億財富登頂胡潤富豪榜的“山東首富”。等到了2015年時,中國宏橋更一度成為全球最大的鋁產品製造企業。

魏橋也打通了從上遊鋁土礦到電解鋁、下遊鋁材料加工的整個產業鏈。鋁電的利潤逐漸超過紡織業,成為了集團的支柱產業。張士平這套“自建電廠+上下遊業務一體化”的打法,被業界總結為知名的“魏橋模式”。

▲(2023年底,山東省鄒平市長山鎮魏橋鋁深加工產業園內的生產車間)

張學信看在眼裏,卻並不服氣。張士平成為山東首富後,一次發布會上,張學信當眾拿出了一張紙,上麵印了一篇媒體報道,大意就是說,盡管如此,從資產規模上來看,信發集團和魏橋比也“毫不遜色”雲雲。

信發集團有著自信的資本。魏橋的“自發電”模式,在張學信眼裏並不神秘。上世紀90年代,張學信所在的茌平縣熱電廠由於產能不飽和,麵臨整頓關停的危機。時任廠長的張學信為了“自救”,開始到處搜尋供電需求大的產業,同樣把目光投向了電解鋁。

這是茌平小縣城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產業。但張學信卻認為,這個行業門檻低、毛利率當時高達20%以上,何況廠裏有電力優勢,這事不但要幹,還必須幹。他做事突出一個“快”字,1996年公司上馬了1萬噸電解鋁生產項目,第二年就帶來了600萬元的純利潤,廠子被盤活了。

1998年,茌平縣熱電廠改製為茌平信發熱電有限責任公司,張學信擔任董事長,公司擴張更是馬不停蹄,原本1萬噸的生產線下一年就擴展至7萬噸,並在一年內達成了2億元的效益。為了企業轉型正在全國各地考察重化工項目的劉永行,就是這個時期來到了聊城,並向張學信拋出了橄欖枝。

張學信和劉永行短暫掰了下腕子,但這次合作也為信發打了個樣。到了2003年,張學信先後與東方希望、魯能華昌、香港國資源集團合資,成立了信發華信鋁業、信發希望鋁業和奧申鋁業。信發的產業鏈條延伸到了鋁加工、碳素、氟化鹽等,從一個縣級小廠逐漸向綜合鋁業集團過渡。

張學信精準的眼光和超強的行動力、決策力,也在接下來的產業周期變化中發揮了作用。

隨著電解鋁行情上漲,2003年時,作為原材料的氧化鋁供不應求、價格大漲。此前市場上的“氧化鋁霸主”一直是中國鋁業,當時全國隻有6個氧化鋁項目,全部在其掌握之中。

張學信當機立斷,通過對外融資和向員工集資,湊錢緊急部署氧化鋁項目。僅花了7個月時間,其子公司信發華宇就投產了國內第一條民營氧化鋁項目,當年實現了40萬噸產能。此外,信發在印尼、印度等地簽訂了20年鋁粉供應合同,每年進口200萬噸。

快速投入為信發爭取了時間。第二年起,為控製產業過熱現象、避免惡意競爭,國內新建氧化鋁項目被確定為國家核準投資項目;隨後,國家開始全麵清理整頓違規項目。氧化鋁的價格,從之前的3000元/噸一路上漲到2005年的6300元/噸,信發華宇賺得盆滿缽盈。

在產業調整和產能擴大的情況下,到了2006年6月,氧化鋁價格從最高點回到了3400元/噸。而一直在中國鋁業掌控下的氧化鋁定價權,自此出現了鬆動。

與此同時,張學信也嚐到了在上遊擁有話語權的甜頭。他開始向礦產端伸出手去,大舉在斐濟、印尼等地收購鋁土礦。2008年金融危機襲來時,整個鋁業利潤狂跌,但“家裏有礦”的信發集團業績仍實現了逆勢上揚。

2010年前後,中鋁的新掌門人熊維平帶著調研組到同行民企中“取經”。在參觀信發集團後,他也感歎:“決策速度之快,建設周期之短,投資回收之早,在世界鋁工業發展史上絕無僅有。”

更大的一場行業危機在2013年左右襲來。當時國內電解鋁行業產能已趨於過剩,“去產能化”風潮開始在能源行業蔓延;加之在2011年12月電價上調後帶來的成本壓力,僅在2013年的上半年,全國就至少有1/3的電解鋁中小企業關門。

電解鋁是高耗能產業,其生產成本中,電力成本占比超過40%。而魏橋和信發“自發電”模式對成本控製的優勢,在此時充分顯現出來,讓兩家公司得以“闖關”。2013年《新京報》的一則報道中提到,中國宏橋附屬公司魏橋鋁電曾披露,其所用電力均采購於母公司下屬的高新鋁電,基準價為每度0.34元;而同期國網供電的價格在每度0.4元-0.6元之間。

張學信也在2013年的夏天麵對媒體時強調說,信發“並沒有關停一噸產能”。他一臉自信地說,自從成立了這家公司,“我從來就沒賠過錢。”

02、兩家“鋁王”的轉身

2013年,張學信已經65歲了。他開始急著交班步入退休生活,把信發集團董事長的職務交到了兒子張剛手中。

交接在兩年後徹底完成。天眼查資料顯示,2015年4月,信發集團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總經理均由張學信變更為張剛。在這一年,信發集團在規模上也和魏橋相差無幾:根據山東省企業家聯合會的數據顯示,2015年,信發集團資產總額為1604億元,僅比魏橋創業集團的1766億元隻少了不到200億;同年信發集團實現利潤131億元,比後者還高出了25億元。

幾年後,魏橋也發生了管理層的更迭。2019年,魏橋的傳奇創造者張士平去世,當時集團旗下已擁有魏橋紡織、中國宏橋和後來收購的宏創控股三家上市公司。張氏後代“分業不分家”,兒子張波接手了鋁業,並擔任集團董事長;大女兒張紅霞執掌紡織業務。

兩家企業都處於“二代交班”轉折期時,鋁電產業也麵臨了新的變化。

“魏橋模式”和信發發展的核心模式都是自發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燃煤自備電廠在存在了幾十年後,逐漸走到了曆史舞台的邊緣。2018年3月,發改委下發了被業內稱為“史上最嚴”的燃煤自備電廠整治方案。2020年3月初,發改委、能源局聯合印發通知,明確提出,擁有自備電廠的企業,應承擔與其年用電量相對應的消納責任權重。

文件下發半個月後,中國宏橋即宣布,將旗下相關業務的宏旭熱電有限公司出售。而信發起家的山東茌平熱電廠後來更名為國能熱電,從2022年到2023年已連續兩年營收為0。今年年初,國能熱電的50.97%股權被公開掛牌轉讓。

而懸在鋁業企業頭上的另一重壓力,就是環保問題。一直以來,電解鋁行業都飽受“高耗能、高汙染”質疑,煙塵滾滾和廢水排放已成公眾印象。

2017年12月26日,魏橋集團遭到了中央第三環境保護督察組的點名批評。一個月後,魏橋集團關停了268萬噸產能。這次產能的關停,震動了整個鋁電行業。2018年,魏橋集團的銷售收入較2017年下跌了超過700億元。

與此同時,魏橋另一主要支柱產業紡織行業也在麵臨產能過剩危機。自此之後,魏橋在各大榜單中的排名也開啟了下滑之路。

信發集團自然也不能“幸免”。有茌平人曾在知乎等平台上感慨,當地人之前對信發這個納稅大戶也是“又愛又恨”。2017年,環保督導組勒令信發集團整改和關停違規項目,掛牌督辦。

鋁電業必須轉型。這也成為同時橫亙在張剛和張波兩位“創二代”麵前的難題。

2019年的10月,張波率先公開對外宣布了魏橋集團向輕量化轉型的戰略,用資金和時間,換取未來發展空間。

從這一年起,魏橋龐大的400萬噸電解鋁產能開始向雲南進行“大遷徙”,並準備利用雲南的豐富水電資源,建設風光儲一體化清潔能源項目。根據當時公司646萬噸的總產能計算,魏橋相當於遷走了2/3的產能。據報道,這一計劃的總投資達到112億元。

“輕量化”的另一途徑則是布局鋁製品、汽車等領域,將魏橋的鋁製品產業鏈向高附加值的新產業延伸。像特斯拉、蔚來等新能源車企,已都在汽車中大量使用了鋁合金材料。魏橋研發了新型鋁合金“高強韌魏橋合金”,2021年,第一輛輕量化全鋁車身下線。

魏橋開始進軍“造車”。2023年,魏橋買下了北京藍雀靈汽車有限公司部分股份,控股了領途汽車。同年,張波還收購了位於青島的北京汽車製造廠,拿下了造車資質。在整車板塊魏橋也押下重注,去年花10億美元戰略投資了極石汽車。

信發則專心致誌,向“綠色經濟”和新能源進發。在集團頗有些簡陋的官網頁麵上,“社會責任”也成為其中顯眼的板塊。其中除了社會公益內容外,“環境保護”也占據了突出位置。在公司的新聞列表頁麵裏,密密分布的,幾乎全是各項目的環境評估報告、公示,以及子公司的社會責任報告。

▲(信發集團智能翻車卸煤機)

信發集團早已在內部推行了“循環經濟”,以提高資源利用率。例如,電廠生產出來的電力供給電解鋁生產線,熱量轉化成蒸汽用來製造密度板,灰渣可用來製造建材和吸附劑,生產中產生的脫硫石膏可以用來生產石膏粉、石膏板。

循環經濟下,“農業”也可以和工業化生產結合起來:淨水循環可以用於養魚;電廠鍋爐的爐渣透氣性好,堆到大棚裏種櫻桃。

火電是信發的起家之本,火電機組配備的一根根“煙囪”,一度成為信發的地標。根據山東省生態環境廳2022年印發的企業環保案例,從2016年之後,信發集團陸續主動關停了13台30萬千瓦以下“小火電”機組,投資300億建設了環保指標較好的600MW級高效超超臨界機組。在節水上,信發投資了18億元,在山東首創了水冷機組改間冷機組新模式,建設兩台全球最大的間冷塔,每年節水量相當於16個大明湖。

信發集團逐步加大對新能源產業的布局,覆蓋了光伏、風電等領域。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自2022年起對工業企業實現“碳達峰”的調研顯示,信發投資6億元,利用現有廠房屋頂,建設150MW分布式光伏發電項目,避免了新增占地,年可利用太陽能發電1.65億千瓦時。在新疆,信發計劃投資48億元建設880MW源網荷儲一體化項目;在山東計劃投資94億元建設134.375萬千瓦風電項目。

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7月,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上線交易。2022年初,截至全國碳市場第一個履約周期結束,信發集團交易量為1140萬噸,占全國總交易量6.4%;總交易金額5.89億元,占全國總交易額的7.67%。

目前,電解鋁行業仍然沒有擺脫“產能過剩”的魔咒。根據第三方統計平台阿拉丁數據,我國電解鋁行業合規產能的總天花板約為4500萬噸,截止2022年底,國內電解鋁總產能為4445萬噸,創出曆史新高,已接近產能天花板。

但魏橋和信發的種種調整措施,仍然帶來了成績。

2022年出現首度虧損後,魏橋紡織業績承壓,已在2024年3月完成私有化退市。作為魏橋營收主力的中國宏橋,由於主營業務鋁合金產品銷售收入保持穩定,在2023年實現收入1336.24億元,同比增加1.5%;實現歸母淨利潤114.61億元,同比增長31.7%。根據公開信息,魏橋創業集團預計2023年實現銷售收入5200億元、利潤150億元。

信發集團並未公開財務數據。但據西安石油大學就業指導中心消息,2023年信發集團完成主營營業收入2907億元,實現利潤201億元。相比之下,魏橋較信發集團營收高出了超過2290億元,但淨利潤卻少了51億元。信發配合比較嚴密的產業鏈以及規模化生產,不僅提高了效益,也能降低生產成本。由此來看,在整體經營效益上,信發集團還是高於魏橋。

盡管在“山東首富”之爭上,張剛暫時勝出,但這也並不是最終的結局。兩家山東的鋁業巨頭,仍然還在前行的路上。它們都有著輝煌的過往,但終究還要麵對時代的變遷。產業轉型、環境保護、技術升級的大潮下,兩家公司的“二代”掌門人肩頭壓著的重任,不止是繼續前行、保持增長,還要洗刷掉公司身上一些陳舊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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