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兩三萬，裝修工能吸引年輕人入局嗎？

“月入2.5萬元的瓦工”，你願意做嗎？

據媒體報道，一位瓦匠以“月薪5000元包吃住”的條件招收學徒，而學成後的瓦工月收入可達2.5萬元左右，這一收入水平在網上引起廣泛討論。

統稱為裝修工人的泥瓦匠、油漆工，這些職業聽起來像是基礎工作，做得好月薪竟可以達到兩三萬。隻是，盡管有望高薪，仍然很難吸引年輕人入局。

裝修工人的收入為何越來越高？為什麽高薪但入局的年輕人並不多？如何破局？

何以高薪

打砸工、電工、泥瓦工等裝修工人，一般被歸類到“藍領”類別裏，藍領是對從事體力勞動或技術性操作工作的職業群體的統稱，這類職業主要通過實踐技能和專門訓練來完成工作任務。

與之相對應的是“白領”，指涉那些從事非體力勞動、腦力勞動為主的工作群體，工作場所多為辦公室，工作活動主要依賴知識與智力。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白領被視為社會地位高、收入高，也更為體麵；而藍領工作往往被認為工作辛苦、收入低、層次低。而今，如若裝修工人的月薪兩三萬，已經超過很大一部分白領。這自然令不少人詫異：怎麽裝修工人的工資變這麽高？

裝修工人工資高，是市場經濟的自然調節——裝修工人供不應求，收入自然就高了。

裝修工人不足，與人力資本增長下滑的社會大背景是相關的。學界有“人力資本綜合度量”的說法，用來統計一個社會能夠創造價值的人力資本的總量，人力資本總量取決於未退休人口數量、人口年齡結構及教育程度等，當一個人退休了，他的人力資本就歸零了。

去年底，2023年中國人力資本報告發布會召開，會議發布《中國人力資本報告2023》。報告顯示，我國人力資本總量雖然持續增長，但增長速度已經有所降低。

2001-2010年間，我國人均勞動力人力資本的年均增長率在城鎮為9.05%，農村為7.56%；但在2010-2021年間，城鎮年均增長率降為6.12%，農村降為4.35%。從1985到2021，中國勞動力平均年齡從32.25歲增加到39.42歲。

今年初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也顯示，我國16—59歲的勞動年齡人口占全國人口的比重呈現下滑的趨勢。2021年，16-59歲的勞動年齡人口88222萬人，占全國人口的比重為62.5%；2023年，16—59歲的勞動年齡人口86481萬人，占全國人口的比重為61.3%，兩年時間，勞動人口少了1741萬人。

一方麵是勞動人口減少，另一方麵是成為藍領的人口減少。中國新就業形態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藍領群體就業研究報告（2022）》顯示，雖然我國藍領群體規模達4億人以上，但近年來我國技能勞動者的求人倍率超過1.5，即每150個崗位隻有100位求職者，高級技工的求人倍率甚至達到2以上，缺口可達千萬人。

所以，並不僅僅是裝修工人的用工成本在提升，而是幾乎所有的藍領工作的人力成本都在提升。無論是安裝空調、修理家電的師傅，還是工廠裏的工人，他們的收入水平呈現上漲的趨勢，隻要踏踏實實做，如果工作穩定，月薪大幾千塊錢並不難。

（IC photo/圖）

吸引力有限

雖然裝修工人如果做得好，月薪可以高達兩三萬，但真正選擇成為裝修工的年輕人，並沒有想象中的多，以至於新聞中的師傅招個學徒都得廣泛宣傳。原因何在？

其一，裝修工作需要大量的體力，工作時間很長，經常是幾個動作重複，單調乏味，工地的環境常常充滿塵埃等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對身體損耗也很大。工人一旦年紀大了，工作其實就做不動了，工人賺的是辛苦錢，吃的是青春飯。

其二，裝修工人月入兩三萬的前提是，工作很穩定，活兒接不完。但裝修工人基本都是沒有掛靠公司的裝修隊或個體戶，有活兒的時候忙得做不完，但沒有單子的時候，也就沒有收入，工作並不穩定，相關的權益保障匱乏。

其三，想成為裝修工人也需要“門路”，需要師傅的“幫傳帶”。市麵上並沒有專門的培訓學校，學徒大多是通過親戚或朋友介紹，要有人脈才能入行。

可是，要找到一個好師傅並不容易，畢竟徒弟學成，本質上是師傅多了一個競爭對手。所以，一些師傅會拉長學徒的培訓時間，一開始隻是把學徒當廉價勞動力，讓學徒做一些最基本的打下手工作，拖很長時間才真正傳授技術，這就讓學徒的學習成本太高，可能有兩三年時間收入一直很低，而且還不一定學成。

林林總總原因下，很多年輕人更傾向於選擇入行門檻低、工作時間自由、收入看得見摸得著的外賣或快遞等工作。此前著名企業家曹德旺曾疑惑道：“當下年輕人寧願去送外賣、去送快遞，也不願意去工廠了，這是目前國內製造業的困境。”裝修行業也是如此。

成為“新藍領”

小到裝修一間房子、安裝一個空調，大到公路成網、鐵路密布、高壩矗立、高鐵飛馳、巨輪遠航，都離不開技工的力量。尤其是高級技工的缺口，已經成為掣肘我國製造業轉型升級的一大因素。

《中國藍領群體就業研究報告》顯示，改革開放後進入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初代藍領勞動者開始逐步退出勞動力市場，出生於20世紀90年代以後的新生代藍領群體“接棒”成為藍領勞動力市場主力軍。

新生代藍領群體的就業動機由過去的謀生存變成了求發展，他們不僅看重工資收入，也越來越看重工作的穩定性、安全性、未來發展等。相較於簡單重複、工期短、價值含量低的工廠職位，新生代藍領群體更傾向於選擇穩定性強、安全性高、未來發展好的職位。

可見，要想讓更多年輕人願意去成為技工，就得總體上改善藍領的處境，讓藍領工作“穩定性強、安全性高、未來發展好”。

一方麵，在我國，藍領工人普遍收入低、社會地位低，哪怕是高級技工，也缺乏足夠的激勵機製。不少年輕人寧願選擇低工資但坐在辦公室的白領工作，也不願意走入廠房和流水線成為一名技工。

對此，應不斷改善藍領的生產工作條件，不能讓他們總是在艱苦、惡劣的環境中工作；要完善技工培養、評價、使用、激勵、保障等措施, 實現技高者多得、多勞者多得, 增強技工職業榮譽感、自豪感、獲得感。

另一方麵，充分發展壯大職業教育，提升職業教育的專業性、實用性，讓更多藍領成長為“新藍領”。“新藍領”不是重複簡單的體力勞動，而是在職業教育的幫助下，可以迅速學習、敢於創新、不斷提升技能水平，從勞動密集型向技能型、智能型轉變，拓寬技工的職業發展空間。

總之，哪怕高薪年輕人也不太願意成為裝修工人，是不少年輕人不願意成為技工、成為藍領的縮影，這個問題需要全社會花大力氣重視與解決。

隻有讓工人有力量、更體麵，技工缺口大的難題才能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