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裝衛生巾背後的“月經貧困”:3片抵印度人全天生活費

來源: 新京報 2020-08-29 23:12:19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3170 bytes)

衛生巾真的如此昂貴嗎?某種程度而言,確實如此。一方麵,衛生巾稅率在全球普遍較高。在發達國家,女性經期衛生用品的稅率往往和“奢侈品”在同一檔次,德國為19%,瑞典為25%,匈牙利則為27%。

對於“散裝衛生巾”的討論,將長期被忽視的“月經貧困”問題拋到了大眾眼前。衛生巾真的很花錢嗎?“月經貧困”何以產生?身為男性,是否可以對這個問題置身事外?

昨日,有關“散裝衛生巾”的話題在社交媒體上引發了大量討論,僅微博就有超過 2.6萬名網友對此發表了自己的觀點。爭議的開端是一位網友發布的兩張圖片。圖一是淘寶一款100片售價僅21.99元的衛生巾,圖二則是一位網友針對這款衛生巾的提問:“這麽便宜的三無產品也敢用?用在私處的也敢亂買?”而兩位買家對此的回答是,“生活難”,“我有難處”。
事後經過各方查證,這款衛生巾並非三無產品,有正規廠商,隻是沒有外包裝,價格相對低廉。但實際上,缺少外包裝的衛生巾在運輸、儲藏過程中也容易遭病菌汙染,從而引發一係列疾病。

對此,有網友困惑不解:不就是幾包衛生巾嗎,普通品牌也沒有多貴,不過是一杯奶茶、一張電影票的價格,貼身用的東西省這點錢有必要嗎?

而另一方網友則認為,拿奶茶和衛生巾相比根本是“何不食肉糜”,迫於經濟壓力購買散裝衛生巾的,本就不是消費奶茶、電影票的群體。她們麵臨的選擇,更可能是一包衛生巾或一天的夥食,每個月幾十元的衛生巾“額外”支出,並非任何人都能輕鬆承擔。

更讓人擔心的是,如果這家售賣散裝衛生巾的店鋪被投訴乃至關停,原本經濟能力有限的女性在失去獲得廉價衛生巾的途徑之後,又該如何處理自己的生理需求呢?

對於“散裝衛生巾”的討論,將長期被忽視的“月經貧困”問題拋到了大眾眼前。衛生巾真的很花錢嗎?“月經貧困”何以產生?身為男性,是否可以對這個問題置身事外?

月經貧困:

衛生巾真的很花錢嗎?

“月經貧困”(period poverty),是指受到落後觀念和經濟因素影響,部分女性無法在生理期獲得用於經期衛生管理的基本物資。

根據有關統計,全球有4000萬女性正在遭受“月經貧困”。但實際上的數據,可能遠不止於此。根據BBC於今年5月28日“世界經期衛生日”發布的報道,在印度3.55億擁有月經的女性中,隻有36%能有條件使用一次性衛生巾。其餘的64%,即2.3億名女性,隻能在經期使用破布、果殼、灰燼、樹葉、泥土或是牛糞來處理自己的失血。

而在非洲的一些國家,女孩們被迫選擇通過性交易來換取衛生巾,從而得到正常上學和工作的機會。

即便發達國家如英國,也無法使女性擺脫月經貧困的困境。根據“英國計劃”(Plan International UK)2017年的調查,在英國14歲至21歲的年輕女性中,有一半曾因為經期缺課,每十人中就有一人無力負擔衛生用品。

衛生巾真的如此昂貴嗎?

某種程度而言,確實如此。一方麵,衛生巾稅率在全球普遍較高。在發達國家,女性經期衛生用品的稅率往往和“奢侈品”在同一檔次,德國為19%,瑞典為25%,匈牙利則為27%。印度也曾將經期衛生用品劃入“非必要物品”稅級,稅率高達14.5%,使得一片衛生巾的價格在5盧比(約合人民幣 0.47 元)至12盧比(約合人民幣 1.13 元)之間,作為對比,當時的印度人均月收入不到一萬盧比,貧困人口的生活費隻有每天32盧比,一天三片的衛生巾支出就能抵上全天的生活費。

另一方麵,一個月數十元的衛生巾支出,對於中產階級而言不過少喝一杯奶茶,絕不至於因此陷入貧困,但對於本就不富裕的女性,卻可能“因貧致貧”產生一係列結構性問題。

廉價衛生巾或舊布等替代品容易導致生殖係統感染與疾病。據印度衛生部估計,70%的印度女性因為缺乏經期衛生用品受到不同程度的感染,經期衛生不良是印度生殖道感染發生率高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在尼泊爾,約有53%的女性因此患有生殖道感染,34%患有肺炎,17%的人患有子宮脫垂,還有12%的人患有貧血症。

同時,破布和泥土無法完全阻止血跡蔓延和血腥味擴散,礙於自尊的女孩們隻好選擇放棄上學或是工作。許多女性就此失去了接受教育和工作的機會,也就更加無力擺脫貧困。

而在印度的馬哈拉施特拉邦,有數千名女性為了能夠不受月經影響持續工作,選擇通過手術摘除子宮,以放棄健康和生育能力的代價來擺脫月經貧困。

月經禁忌:

被有意回避和被無意忽視的

經濟條件之外,圍繞月經的一係列禁忌與成見是導致月經貧困產生的另一原因。

在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印度電影《護墊俠》(Padman)中,有這樣一個場景:根據習俗,男主角的妻子在月經期間堅持搬出臥室睡在走廊,並拒絕讓丈夫觸碰自己。被走廊上的蜥蜴嚇到之後,妻子不小心把作為“衛生巾”反複清洗使用的舊布遺落在地,不明就裏的丈夫想要上前撿起,卻被妻子慌忙攔住。在妻子支支吾吾的解釋之後,他才明白這塊舊布的作用:“你是說,這段時間你就用這塊舊布?這麽髒,我連擦自行車都不會用它!”


於是,第一次知曉月經秘密的丈夫下定決心為妻子生產一款衛生、安全又能夠負擔的衛生巾,來代替那塊無法見光的舊布。

電影傳達的觀念無需多言:被層層習俗與傳統遮蔽的月經貧困,隻有被看見、被提起,才有改變和解決的可能。

時至今日,對女性月經的汙名化早已隨科學的進步而消散,月經不再是巫術也不意味著汙穢。但是對月經的言說依然“難登大雅之堂”,西方女性用“have a period”(有周期)和“on the rag”(在破布上,即指使用舊布製作的“衛生巾”)來指代月經,中國女性則有“大姨媽”、“例假”、“那個”等委婉的說法,把衛生巾含蓄地稱為“麵包”。為了衛生巾不被他人看見,許多女性甚至專門準備了放置衛生巾的小包。

少有女性敢大大方方對男性提出“我今天來月經了”,於是男性也就順水推舟不聞不問。教科書中對月經的解釋輕描淡寫,衛生巾廣告則一致使用藍色液體來代替真實月經的暗紅。以至於有男性始終誤以為,藍色就是女性月經的顏色。

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美國宇航局都沒有招募女性宇航員。因為作為管理者的男性擔心,太空中沒有重力會導致女性的經血倒流。直到1983年,女性宇航員薩莉·賴德打破了這種偏見,證明在太空中月經照樣流出,而不會像杯中的水一樣飄來飄去。

在賴德進入太空艙之前,與她同行的男性宇航員貼心又無知地問:“來月經一周需要多少衛生棉條?100根夠不夠?”


值得慶幸的是,越來越多女性勇敢地打破了曾經圍繞“月經”的禁忌。2015年,26歲的英國女孩基蘭·甘地,選擇在月經第二天不使用任何衛生用品,任由經血流淌地跑完了倫敦馬拉鬆全程。等到達終點時,她的運動褲已經被鮮血染黑。有人為此感到惡心,但更多人被她的勇氣鼓勵。

“人們對月經的忌諱及羞恥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月經羞恥讓我們無法在全球一半人口每月會共同經曆的事情上達到聯結,”甘地在比賽後公開寫文章表示,“人們對這一話題的沉默,使得女性認為她們不應該抱怨或者談論自己的身體機能。如果你對它視而不見,別人可能就認為這‘不是一個大問題’。”

於是甘地選擇成為這個打破沉默的人,以期讓月經貧困真正成為一個公共話題,讓女性能在公共領域為自己的需求發聲。

同樣的改變也出現在中國。2016年裏約奧運會的4x100米混合泳比賽之後,選手傅園慧手捂肚子蹲在地上休息,當央視記者上前詢問時,她脫口而出:“因為我昨天來例假了,現在真的很累。”這段采訪沒有剪輯,出現在了世界各地的奧運直播之中。

一時間,傅園慧獲得了國內外網友的大力支持,在她毫不諱言月經的背後,是對女性身份的自信與自知。

為什麽男性要知道

女性有多需要衛生巾?

當女性開始坦然言說月經,曾經置身事外的男性又能否繼續選擇忽視呢?

對於“散裝衛生巾”的科普,有男性網友疑惑:“為什麽我要知道女性來一次例假需要多少衛生巾?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最直接的理由當然是,女性需要男性的理解和支持。

2019年《山東省女職工勞動保護辦法》頒布,提出為經期女職工給予保護。有媒體評論員提出反對,認為這會增加女性就業時麵臨的隱形性別歧視。但他沒有意識到,需要反對的不是保護經期女性的政策,而是施加性別歧視的用人單位。經期女性的權利無疑需要保護,隻是政策執行的具體方式需要決策人對女性更多設身處地的理解與尊重。
進一步看,在女性需要男性理解與支持的同時,真正受益於對女性的理解和尊重的,正是男性自身。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也沒有男性可以完全脫離女性而生存。當女性的需求得到正視、價值得以實現,男性同樣獲益於此。

根據上海市婦聯提供的數據,疫情期間奮戰在武漢的醫生中有50%以上為女性,一線女護士更是超過90%。

當各地為武漢捐贈衛生用品時,一個視頻在微博上廣為流傳:一位熱愛中國的外國小哥貝樂泰和朋友夏波波在新聞中看到武漢女性醫護人員麵臨的困境時,為了更好地體會月經帶來的不適,他們穿上加了水的安心褲,親身體驗女性來月經後的狀態工作一整天。在視頻中貝樂泰反複提到,“我們隻是體驗一天,女生們卻要持續3-7天,我們隻是在走路,還不算太累,比起醫院的工作根本不算什麽,可是我們已經這麽辛苦、這麽難受了!”在體驗結束之後,他們聯係到了公益組織,竭盡所能為湖北捐贈了幾千箱安心褲等女性生理衛生用品。

並非每個男性都有機會親身體驗月經帶來的沉重、疲憊、疼痛以及情緒波動,但隻要多一個人願意嚐試理解這個全球一半人都在共同經曆的困境,女性所遭遇的月經貧困或許就能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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