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示:黃文剛向成功布置“星期天行動”)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九章(15-16)
黃文剛放在水箱的密封瓶,成功也覺得位置選擇的好,實在是難以發現。特務搜查進到衛生間,基本就奔著馬桶水箱去了。如果是連鍋爐都能想到,那就得把房子拆了,做個徹底搜查。
昱燦房間裏藏著的存單,成功放回字典的時候,兩次蹲在那仔細觀察,也沒看出來破綻。這是黃文剛來到江城住進來後,在這套房子裏作的第一個匿藏點,黃文剛就曾以此考核過成功搜查能力。
家裏有幾把槍也說明不了啥,軍官出身的現役警官,家裏有兩把槍,追問都是“欲加其罪”。黃文剛留在家裏的左輪,和藏在倉房涼台的手雷,對從南方回來的成功來說,都不必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源。剿共國軍損失慘重,但繳獲的槍支卻五花八門,能開出個世界槍支的曆史博物館。
成功愛不釋手的兩支花口擼子,這次都被黃文剛給帶走了,是少見彈容七發的9毫米口徑,也都是黃文剛送給他的,確切的說是成功從沈陽回到江城,黃文剛就已經放在這了,連匿藏的地方,都是黃文剛親自選定的。成功又特意在江城的器械庫,翻箱倒櫃才隻配上了3個9毫米的槍梭,還拿回了兩盒子彈。黃文剛也帶走了全部備用彈夾,成功判斷他沒去鴨綠江客棧的密室,那連炸彈都有。
除了槍械以外,再想在這個房間找點栽贓陷害的東西真很難了,以現在的周邊環境,特別是江城警察廳和鶴城警務廳的庇護,不是憲兵隊和特高課搗鬼,即使在這個屋裏發現黃文剛本人,一口咬定是表哥,被牽連了那是倒黴,懷疑到成功的頭上是肯定的,審查之後再繼續羈押他,應該是可能性不大。
逃脫製裁是僥幸,再想幹點什麽違法亂紀的活動,都得過個三、五年,把他倒黴事被特務淡忘之後。中國警察的應付了事和日本警察的一絲不苟都決定了:即便真的都相信他是無辜的,至少三、兩年內和成功接觸稍微頻繁或者能被懷疑的人,都會被調查個底朝天,同黨想躲過這樣的調查幾乎沒有可能。倒是想禍害誰可簡單多了,整天往他跟前湊合,反正滿洲國官員屁股就沒幹淨的……。
這也是中國官員和間諜差不多的悲哀:隻要被瞄上就在劫難逃;官員比間諜幸運的是:或許有大人物出麵能保住,或許趕上特務科或憲兵隊心情好,沒稀得折騰,但在特務科就得花點好錢。
把家裏的事情理順了一遍,沒有什麽破綻。成功的心裏舒暢了許多,點燃了一支香煙,強迫自己把密信中的內容,再仔細的想一遍。既要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確定下一步的動作,也要發現其中潛在的危險,不可掉以輕心。
按密信中的布置,自己已然不是孤軍奮戰,也不僅一個白玉香需要保護。一個體係三個分枝的叉出,還有零星的散落。既要協調以圖能夠配合,又要隔離保證“睡眠”安全。黃文剛在密信中,告知的簡潔明確:中共中央在中央蘇區組織的“抗日先鋒隊”,因為多數是南方人,不可能適應北方嚴寒。水土不服以及語言口音的差異,還有進入滿洲作戰時負傷和被打散無法隱蔽等等問題。要想整建製長距離的跨越白區,沿途不可預測的情況過多。中央因他的否決,緊急召他回蘇區,負責重組“抗日先鋒隊”,以進入滿洲成為抗日救國的中間力量。他考慮在北平北部山區組織訓練隊伍,預計兩年內,即可帶隊伍返回滿洲。
成功自同意和中共合作,便多次向黃文剛詢問:你們高喊抗日,我也是為了抗日留在東北,你們什麽時候可以成建製的派遣部隊,收攏散落的抗日武裝。僅靠就地收編的隊伍,根本不堪勝任。
國民政府抵抗外敵無能,是成功除了妹妹程彧的因素以外,答應和黃文剛合作的根本原因。如果黃文剛領導的組織也沒實質性武裝抗擊,成功認為他參加合作,包括滯留在滿洲的人鬼兩麵,除了明擺著是背叛了國民政府,就沒有其它任何意義。
早在成功到溫林上任的前夕,黃文剛和成功曾經達成過共識:義勇軍即便是由原來東北軍的整建製武裝分化出來,原有的戰鬥力就很差,又熱衷於擴編。隊伍拉起來的貌似迅猛,垮掉的更加迅猛。現在的抗日武裝,基本處於挨打的自顧不暇,保命來不及的疲於應付,確實難有所作為。
這些多數抗日並不堅決的武裝,遇到挫折和重創便可能萎靡不振,甚至很多本來就是想渾水摸魚的趁火打劫、圖謀不軌,中共僅靠一個人或幾個人,即便能夠楔進去,哪怕控製了指揮權,在環境惡劣時,嘩變甚至叛降都不可避免。尤其滿洲冬季野外生存條件惡劣,處於劣勢一方,就需要極強的凝聚力。那時隊伍內最危險的或許不是兵痞,倒是那些曾一度一腔熱血的抗日誌士:把艱苦卓絕的抵抗,想象為轟轟烈烈的槍林彈雨,很多人並沒經曆過戰火,或許真就能夠不怕死,可殘酷的自然環境和惡劣的軍事態勢,都是在投身抗日洪流前,根本無法想象得到的。
都說新兵怕死,成功覺得那才是扯蛋。新兵不過是本能的求生欲望,被陣地的槍炮嚇得不知所措。老兵,特別是經曆過生死的老兵,才更加知道珍惜生命。不過是戰場經驗的豐富而油滑,知道怎麽更有效的保命,當然沒有自保,更不可能殺傷敵人。隻有經曆過戰火洗禮,經曆過生死考驗,才能帶出一支真正具有戰鬥力的部隊。彈盡糧絕又缺醫少藥的極端環境,要求所有人拚死一搏,眾誌成城未必是癡人說夢;但到了坐以待斃的關頭還要求視死如歸,則是荒謬絕倫。
說到底: 隻有一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生力軍,才可能邊戰鬥邊收攏零散武裝,不斷的發展和壯大。即使陷入困境,也不至於從內部瓦解。
從決定白玉香出嫁,也就是“星期天行動”進入實質性的工作開始,被白玉香攪得焦躁不安的成功,每次和黃文剛見麵,都要提及到這件事:隱蔽休眠我不反對,如果在這裏就是睡覺,那何不回關裏去?!
第十六節:
對於成功想掌握一支軍隊的渴望,黃文剛無奈隻好對成功謊稱:最高領導機關已經在考慮,在幾個大的根據地,分別著手組建幾支營或團建製的“抗日先鋒隊”,正與他和滿洲省委通過電報信函,已多次磋商和聽取意見。
最高領導機關主持此項工作的負責人,不熟悉北方情況,對軍事也是外行。黃文剛覺得要直接把紅軍隊伍從江西拉到滿洲,可能性太小。但就地策反國民政府或者軍閥的部隊,政治上的認同又太少,即便進入東北,也很難有效投入戰鬥。黃文剛信口開河的言之鑿鑿,把成功唬的精神振奮,憧憬著不久就能帶隊疆場一搏。
成功自忖還是效忠校長的,如果在滿洲抗日能夠有所作為,今後站在校長麵前,他敢坦誠所做的一切。盡管義無反顧的和黃文剛合作了,但成功打心裏並不認為校長的“攘外必先安內”有什麽不對。校長沒有兩線作戰的資本,就得先把自家後院打掃幹淨,總不能出去賣炊餅,還總惦記西門慶跑家裏去。真有一天有了份自己都能覺得榮耀的功勳,成功還真不怕麵對校長說個明白。
成功理解為:無論是攘外還是安內,隻要別動搖校長根本的大政方針,哪頭幹出名堂校長都會高興。別說中央軍裏根本不缺一個少校參謀,自己也沒帶走部隊裏的一兵一卒,甚至連把槍都沒要。隻要別借抗日之名向校長發難,他沒有不高興的道理。校長怕的是說人話不幹人事,或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國軍眾多將官裏,誰如果能保證帶幾個師哪怕再多點,就能把日本趕出東北,校長要是不高興的蹦高,那才是缺心眼。怕的是賠了媳婦還折兵,又把禍水引到關內,遍地狼煙民不聊生也就離亡國不遠了。
“一支我們自己的整建製武裝,能進入到滿洲,這首先就是一種政治姿態,表明我黨抗日到底的決心和抗日必勝的信念。即使是一個營級建製,如果是訓練有素,具有較強的戰鬥力,就像你當年帶的突擊隊,在滿洲的遼闊空間,也能保證進退自如。”黃文剛把自己對革命前途的憧憬,口若懸河的理想化著,並當作為客觀存在的現實,在給成功畫著大餅:“那時我們已經完成了幾個‘星期天’這樣的行動,各個潛伏力量予以充分配合,神出鬼沒的對日寇予以打擊,冬季前就有計劃的向中蘇邊境轉進,除了接受給養的補充,萬不得已可以進入蘇聯休整。 成功聽到蘇俄就反感,但別說是無償援助,就是為補給能做買賣,目前也是無奈和必須的選擇。
抗日義勇軍最大的困境,就是沒有一塊立錐之地喘息休整,後勤補給和傷員的救治與安置,將成為對戰鬥力的直接威脅。基本保障得不到落實,軍心渙散就不可避免,失敗自然是指日可待。
在溫林巡視檢查站的途中,成功針對偷運物資就曾經設想過:從開春到秋收,滿洲大約有六個月的時間,野外環境相對適宜。以溫林城為例,如果突襲組織得當,一個連就完全可以解決一座縣城。雇傭馬爬犁這樣熟悉地形的人,溫林四麵看似一馬平川,其實完全可以機動的隱蔽接近和撤出。哪怕一個月隻打一場,對日軍一個小隊予以全殲,不但能有大量的繳獲補充,影響更是巨大。
正如黃文剛所說,能夠獲取蘇俄的物質補給,秋收前就開始往中蘇邊境運動,進入蘇俄前,在邊境100裏左右的地區,都可做短促突襲。哪怕隻有一支這樣的武裝,能候鳥式的戰鬥兩年,對滿洲國就將產生根本上的震撼。比那些滿大街貼標語撒傳單,影響不知道會要強過多少倍?! 黃文剛在留下的密信中,對自己突然離開的原因和“抗日先鋒隊”的前景,用了整整的一頁紙,唯恐成功出現思想波動。
成功也覺得還遙遠,但他更深知:一支成建製的隊伍,從組建訓練到形成戰鬥力,又談何容易,其中麵臨的諸多困難,他是深有感受。好飯不怕晚,那些瞬間聚集轉眼鳥獸散的隊伍,拉起來除了熱鬧,還能有多少實際意義?!打家劫舍的擾民有餘,兩軍對壘的開戰就麻爪。
無論是吸引熱血男兒投身抗日洪流,還是收攏零星的抗日武裝,逐步壯大應該沒有問題。成功在黃埔就自認為是佼佼者,不僅讀書多對知識的領悟能力強,而是自己敢於玩命還勇於獨立思考。那些所謂的知識分子,書讀多了懂得多就想得多,惜命的程度遠遠要超過大字不識一個的士兵,所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瞻前顧後和成敗厲害想的太多,算計的也都太明白了。
知識分子的算計,往往都是順著一個路子去鑽牛角尖,難免鑽進去就繞和不出來,把自己給束縛住了!就像置身於戰爭中,無論是單純的一場偶然戰鬥還是曠日持久的征戰,總算計怎麽能沒有性命之虞,那不是枉費心機嗎?!隻要有硝煙,必然有傷亡。戰場上官越大,安全係數越高,但哪裏有一步登天就指揮千軍萬馬的捷徑?一刀一槍一步一個台階成將為帥,那是萬難獲一的僥幸。聰明透頂的知識分子,寧願參與沒有絲毫勝算的宮廷政變,也不願去起兵謀反。
成功算計的是概率和得失。投身軍旅當兵就是作死,這一點無法回避,也是他比有文化還有覺悟的知識分子衝動的地方,但怎麽能在屍橫遍野的戰場得以幸存,才是成功最用心算計的。到啥時候說啥話,在什麽位置想什麽事。是成功軍旅生涯的座右銘,也是少操閑心的秘訣。
在主動要求去特務連之前,成功設身處地的專注思考過,雖說不上大徹大悟,至少不會落個死不瞑目:身先士卒不是去找死,是帶動士兵勇於用命:作為連長衝鋒的時候,當然要第一個躍起衝在最前麵。但距敵一百五十米左右,是對方優秀射手的有效命中範圍,在進入這個距離之前就要借鼓動、指揮的節奏,落入衝鋒隊伍的中間。這時候包括機槍射擊,都是對準衝在最前麵的;距敵百米以內的時候,作為一線指揮員,自然而然的就到了隊尾,督促部隊奮勇直前。而此時也正是最需要在戰場上嚴格掌握部隊的時候。
此時衝鋒的隊伍已經完全置於敵人火力覆蓋之下,隻有一鼓作氣才能死裏逃生,這是老兵油子們算計得最明白的。後退別說長官就尾隨在幾米處督戰,追上來的槍子也遠遠比逃跑要快得多。
作為帶隊長官,需要掩身指揮,冷靜的是組織火力壓製和消滅敵人火力點。即便做不到一蹴而就,帶領殘存的兄弟們搶占有利隱身位置,組織對抗射擊,等待炮火支援和後續的下一波攻擊。
即便沒有後續援助的衝鋒,收攏殘餘再孤注一擲,也要確定自己跟隨在哪股,找到出其不意可攻擊的薄弱點,看似鋌而走險,或許是險中求勝的一招好棋,安全係數也要大很多。
負傷後躺在醫院,成功都覺得是在天災中躲過人禍:伏擊圈內四處敵兵,如果沒有事先的權衡利弊,人家冷槍專打當官的,手榴彈都往拿手槍的跟前扔。而成功當時就是拿著衝鋒槍戴著鋼盔,才避免了被重點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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