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五章(3-4)
第三節:
霍大嗓門就喜歡穿製服,到野外打圍都穿著他的鐵路裝,隻不過夏天幾乎不戴帽子,就好像家裏沒衣服似的。也是,家裏他除了製服就是西服,穿哪樣都得標板流直的。所以遇到街上的中國警察,無論溜達還是著裝,都不免鄒眉頭,看上去都沒日本憲兵規矩。
霍大嗓門在家喝酒的時候,就罵過在大街上欺負老百姓的警察:“如果我不是中國人,我寧願遍地是日本憲兵,也不要中國的警察和軍隊……。”這種對警察的成見,多少會影響到兒子,隻不過平時霍海仁更圓滑一些。
霍海仁對成功講的有些口幹,喝了口酒,才繼續說:“老話講的好:車、船、店、腳、衙,不死都該殺,這都是些惹不起的渾人。如今這開火車的,就是現在‘車’行的這一類祖宗了,一旦要得罪日本人和你們這些背槍掛刀的,心眼一歪歪就都下死手,還能等著你緩過勁來,再反手整死他?!”
又和成功喝了杯酒,衝著他戲謔道:“對了,你比我學問大,這‘衙’,應該就是衙門,說的就是你們這些警察憲兵特務吧?!都說‘好鐵不打釘、好人不當兵’。若咱廣益學校的男生都願去當兵,也輪不到你這個乖孩子呀?最起碼得從我‘禍害人’起頭吧?!你進了黃埔咱也不說啥了,那也算出身名門。怎麽偏偏還穿上這身狗皮,當上了恨不能讓人千刀萬剮的警察了?現在我都不敢跟人說認識你。人真就沒法看了,這個世道也沒地說理去了……。”
成功看著霍海仁微微搖頭:“以後你和日本人聊天,提起中國文化都得加小心,也算是念過書的讀書人,一不留神就得讓人笑話。你的‘車船店腳衙’,是和化學老師王建伍學的吧?!就沒人糾正過你‘車船店腳牙’中的‘牙’,是指‘牙行’,也叫‘牙紀’,類似於現在你們這些擯縫子的經濟行或者是經紀人,現在學名叫中介人,和人販子、和媒婆差不多的一路貨色,根本就不是指什麽衙役……,對!在這屋裏就是指你呢!和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以後在外人麵前可別提咱倆是同學,真不夠你丟人現眼的!”
成功舉起杯,笑著罵了一句:“你的鳥嘴以後多閉上點!我不當警察,誰幫你撈人……?咳,此一時彼一時,別管穿啥叫啥,別昧了良心就好!再說在江城有誰知道我當警察了?!”
“肏,以前覺得寧願多出血,也不願意看你穿那身狗皮。現在倒覺得你穿狗皮真好,能幫我掙錢,還能給我平事,我還真就有點怕你被扒了狗皮。這樣倒也挺好:我賺錢也能光宗耀祖,你反正已經就這玩藝了,可你家祖宗讓人噘,我就當借光了。今天你這個漢奸,就在這兒和我一起抗日了!也當你向祖宗請罪了,向四萬萬五千萬的中國同胞贖罪了。”霍海仁亮著他那大著嗓門,照樣沒遮沒擋的咧咧:“這可不是中日友善,滿日親如一家。”
成功有些吃驚:“裝什麽犢子!動靜小一點,就顯擺不出你在江城最牛逼是吧?!”。
“你這就被嚇著了?這倆日本娘們能聽得懂嗎,還咧嘴笑呢。咱倆把這倆日本娘們都給幹了,不也給咱中國人出氣了嗎?不也算是抗日了嗎?!給錢比強奸來的文明,賺錢比打劫來的仁義,非得給人家也弄得鼻青臉腫,才覺得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咱們可都是念過書的文明人,上學不都還演過文明劇呢。這地現在改名叫滿洲國,咱想當中國人,小鬼子還不高興,沒準跟你舞刀弄槍的,不弄你個生活不能自理,也得嚇你個瘋瘋癲癲,他們才能算稱心了。”霍海仁把一個侍女給按趴到他大腿上:
“我和這幫小日本湊合的熱乎,關裏的中國人和關外的滿洲人,還都得罵我是漢奸。中國人和那些不願當滿洲國人的滿洲人,他們就是想不明白,有生氣罵人的精神頭,有愛國的覺悟,有錢的就抓緊娶幾個日本娘們當小老婆,沒錢的幾家湊錢也娶一個日本老婆,萬眾一心的使使勁,一起娶他個兩三千萬日本娘們做小老婆,日本種不就絕了?這道理多簡單!”
“剩下的除了五十歲以上不能生的,就是七八歲不懂事的,一時半會還都不能好使,日本男人都得打光棍來。哈哈哈……。生下好幾千萬中日*****出來,這不中日共融了嗎?”
“日本人真就比中國人懂事:我這去異求同,被窩裏都抗日,一件事兩麵都不耽誤,親者快仇者痛,日本人高興可中國人來氣。這不就是那些玩不著日本娘們的中國人和我這個喜歡玩日本娘們的中國人過不去嗎?!其實都是死腦瓜骨,自己算不過賬來缺心眼。”
成功和霍海仁一起笑了起來,霍海仁意猶未盡:“別看日本娘們都穿的板板整整的,其實多數人家並不富裕。我腦袋也是不知道轉個彎,沒當漢奸之前真就沒想到,這當了漢奸有了日本朋友,才想明白:有錢的誰願意打架拚命呀?像我這樣有錢的,拚命也得鼓動著你們這些窮人去吧?!有我這麽有錢的,還稀得幹警察的嗎?那可是開玩笑。三教九流都是扯蛋,這年頭,錢是一流上流的潮流……。”
霍海仁和成功打賭:咱滿洲國應該有三分之一,最差也得有四分之一的家庭,要娶日本娘們,她們也會高高興興的嫁過來,不夠這個數,我霍海仁是你孫子。
聽說日本嫁姑娘還都不要嫁妝,日本娘們也願意嫁給咱中國人,日本男人有一半都是“酒蒙子”,喝點小酒就仙了,嚤嚤唧唧的就會“舌頭車軲轆的耍圈幹活了”。
就這一個滿洲國還不就能娶過來四五百萬日本娘們,到長江以北就把日本娘們給霸圓了,長江以南的還沒撈著。好在南方人願意養童養媳,那就把日本七、八歲到十二三的也給她們劃拉幹淨……。想想也夠瘮人的是吧?那麽一個大海島,除了貓崽子狗崽子叫,二十來年愣沒有人崽子哭鬧,也挺嚇人的不是?!這他媽的還是人住的地方嗎?整個就成牲口圈了吧?!
第四節:
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身穿和服的岩崗次郎有些搖晃的走了進了,指著把成功逗得捧腹不止的霍海仁說道:“你就對日本的花姑娘感興趣,她們能給你生下個兒子,對我就什麽興趣都沒有了。”
霍海仁一愣,便被岩崗逗得前仰後合,快流出眼淚:“我要是對你能有一點興趣,那是咱倆都有病。和你喝酒、和她們上床,都是我在‘日中親善’呢……。”起身把岩崗次郎拉過來,按在座位上,學著岩崗的語調:“咱們用上麵的幹活,和她們用下麵的幹活。”
岩崗和成功自正月後就再沒見麵,彼此點頭示意了一下。霍海仁對成功毫無忌諱的說:“自從田老五出事以後,我現在弄的那些沾腥犯忌的東西,都是他們河田商社的。市麵上就是有,哪怕還比河田商社便宜,我都堅決不要。我現在是直接倒手連貨都不看,成了在他們家吃勞金的了。”
在中間得點利就行,出了事他們自己平去。這快快的刀薄薄的片,真就把自己給削成個漢奸模樣了……。像河田的這樣的商行,都是憲兵隊或者特高科的背景,不管是什麽禁運品,隻要收了錢的,都是大卡車明目張膽的運。除了不和山裏的人直接交易,貨物隻賣給正了八經的貨棧,貨也得卸到約定好的倉庫。剩下的你賣給誰賺多少,那是你自己的張逞,人家一概不問。更不會像咱中國人,錢掙到手啥都不為,都能回過頭背後再肏你一下……。
岩崗對霍海仁挑起大拇指,用聲調很怪的中國話說道:“中國的朋友,你最聰明。”很嚴肅的對成功說道:“我們是最講信譽的。霍先生的那份酬勞,從來就沒有食言過。”
霍海仁和岩崗碰了下杯:“肏,我那口殘湯剩飯你們再扒拉過去了,你們日本人就真他媽的成了要飯的了。”霍海仁對成功說:“日本人都是死摳,小氣的厲害,不過講信譽,確實是無可挑剔。還從不隔著鍋台上炕,也不偷腥跑騷。”
前幾天伊正邢掌櫃的,還是通過王建伍介紹過來的,可能是他一個什麽學生的爹,按說他家少爺該和霍海仁算是有同窗之誼。他以為和霍海仁做一次生意,趁機就算搭上了河田商社,這山炮第二次就直接去找岩崗哥們交易,倆人都談完了,岩崗這哥們也壞,給的他價格和霍海仁給的他價格一樣,那都是霍海仁“擯完縫子(東北俗語-中間加價)”的價格了,這個傻貨山炮咬牙也答應了,還想玩個來日方長,給河田商社一個大方好說話的印象。
想成為了老主顧,再從長計議,隻要搭擱上了,下一步就怎麽都好說了。哪知當邢掌櫃的交完錢了,將要提貨的時候,岩崗哥們讓他得把霍海仁找來,還得把該給霍海仁的一成中介費付了,才可以提貨。
岩崗哥們拿別人錢送人情,真的是非常大方和豪爽。一點沒打崩,玩的的天經地義。
河田商社給霍海仁一般是百分之五的傭金,霍海仁自己額外擯的縫子,賺了多少河田商社也不幹預。不過霍海仁擯來的錢,日本人還從不眼紅,這點比中國人做買賣的,既明白也仗義。正是這種方式和氣度,讓霍海仁很舒服。就和河田商社從夥伴又成了親如一家。
“哈哈哈……,我正在家睡覺,什麽都不知道呢,怎麽反倒還多得了一成。岩崗哥們說就想幫我多掙點。這次是岩崗談的交易,也是河田商社直接收了錢,連同他們該給我的百分之五,外加我在河田商社底價上加價擯的縫子,河田一點不差還得都返給我。伊正邢掌櫃的那麵額外還得給我一成,那個傻貨本想寧願還是原來的價,先把我給踹出去,還他媽的想放長線釣大魚呢。這下虧大發了,還沒甩掉我。又不甘心,以為是岩崗哥們搗鬼,便去找他們鳩尾田了,結果被人家鳩大掌櫃的板著臉損孫子似的,好好給上了一課。鳩老板告訴他:做生意要講究規矩,胡來的不行……。哈哈哈。”霍海仁說的吐沫橫飛,抒發著心裏的爽快和愜意。
聽到說又是王建伍介紹,成功心裏動了一下,但岩崗在場便沒多說。突然想到了霍海仁的煙盒,回到溫林能用上,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拿起了他那個銀色的煙盒:“這個還真不錯,你給我弄一打來,我帶回溫林去。”
其實打眼就喜歡上了,不過一直在裝深沉,都老大不小了,哥們關係再好也得有些矜持。拿出一支香煙,“啪”的合上煙盒,打火機便自動彈開打著了火,點著煙抽了一口,翻來覆去的擺弄著煙盒,一邊吐著煙霧一邊還讚不絕口的說著:“不光是連在一塊省得又掏煙再掏火的麻煩,煙在兜裏總搓搓的一兜淨他媽的煙沫子。你這個也得先歸我了。”
“啥?你要一打?你們那地的山炮也配用英國貨,不白瞎了?!”霍海仁瞪著大眼珠子,質疑後又搖搖頭還長長的歎了口氣:“這是比我還能裝犢子,一打煙盒那就一根多條子沒了,求求你往外撒的時候,先看看對方臉上有沒有高原紅。溫林的野狗,都整得和我一個裝備了。我再給你配上和你藥箱裏一模一樣的英國避孕套,一個煙盒裏裝上一打——哎,你試過沒有?薄薄的戴上和沒戴差不多吧?”
“少他媽的扯犢子,我搞女人也不用那玩藝,到時候生出一堆小山炮,給你家趙鎮妹送回幾個。”成功很不在意的說道:“我這麽個大局長,送人的東西還能盡用便宜貨?虧你還這麽大個的掌櫃,一根條子我能送12個人,你還在這大驚小怪的了,真他媽的山炮沒見過世麵……。”
邢掌櫃的其實都是按照王建伍的安排,與河田做生意踢開霍海仁,就是為了避免以後有事再牽連到他。
以卡車買家的身份,本可以不用霍海仁引薦,讓羅昌城把他直接介紹給鳩尾田即可。
黃文剛和王建伍見麵後,得知羅昌城邊疆軍區情報部背景後,要求王建伍盡量與羅昌城剝離。羅昌城見到過王建伍的人,是邢掌櫃兩個手下,王建伍要求邢掌櫃嚴加控製。
河田商社雖然竭力招攬客戶,但又不同沒有介紹人的客戶打交道,這是鳩尾田的經商之道。本來日本商品的質量就堪憂,隻是靠著新奇特的現代技術,和質次價廉搶奪境外市場。中國當代商人越來越不講信用,再利用人們對商品的不熟悉,做手腳抽條和各類讓人不可想象的欺詐手段,就會使日本商品麵臨雪上加霜,最終銷量銳減就不可避免。
對於河田商社的終端銷售商家,日本商品想保持優勢,至少要比其他商家在質價上保持優勢。所有與河田商社合作的商家,除了要簽署保證書,還要有向霍海仁這樣的中間人擔保:出售的商品不得抽條和超出最高限定價格,不得采用任何欺詐手段銷售河田商品。
黃文剛又要求王建伍,讓邢掌櫃的伊正貨棧和河田商社建立並保持商業往來,以備不時之需。河田商社是黃文剛目前唯一能利用的日本商社,特別霍海仁也能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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