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集悲歌》——脫北故事 第十六章

16往事的記憶總是美好而深刻,家族的秘密總是沉重而不堪

金南修家庭條件不好,是個苦出身,始終缺吃少穿,後來父親急症死了,家裏隻剩下母親一個勞動力,為了維持生計天天出去幹農活,很少關心他和錦淑兩人。

初中時,他便從鄰居們的閑言碎語中知道了自己和妹妹是漢族人家超生扔掉的小孩,因為這一點,很多朝鮮族孩子都不願意跟他玩。雖然對於自己的出生不可能擁有記憶,還無法去證實真假(主要是母親不說。),但是因為和妹妹年齡相差巨大,繈褓中的嬰兒突然有一天被父母從外麵抱回來養育,並對他說這是你的妹妹,這段記憶他是有的且無法抹去。那個年代還不像現在這樣朝漢大融合,不是你瞧不起我漢族,就是我瞧不起你朝族,還是有點會互掐的時代。朝漢通婚直到現在都很少,是朝鮮族老人們非常忌諱的事。那時,他不但被朝鮮族孩子排擠,還被漢族孩子欺負,可想而之他當時是處在一個多麽尷尬的位置。正因為如此,他從未去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問題,討厭那個和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妹妹,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麵哥哥哥哥地叫,也間接地討厭將自己視如己出的父母,無論經濟上有多困難也全力支持他學習。他是一個在思想上特立獨行的人,對某些事情的觀點和想法也較為極端。他隻是覺得既然一開始出生便是一個錯誤,那麽就不要妄想去糾正,而是應該直接讓他死掉,他不需要任何人來拯救自己。父母的幹涉讓他活了下來,有了意識思想,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知道了活人世界的樣子,但也讓他嚐盡了世間百態,人生疾苦。不過,他對父母家人的厭煩從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討厭,反而深深地愛著他們,隻是這種愛帶著矛盾心理,是非常別扭的一種愛,想排斥又極度渴望與她們相擁。雖然這樣的說法很讓人不解,但在他的內心深處,親情就是這樣一個痛苦又難以割舍的存在。

他與香花是小學和初中同學,以前住在一個村子。其實,他從來都看不上香花的,現在也一樣對她沒有任何好感,覺得這人說話不分場合,舉止粗俗,沒個淑女樣,還埋汰。這個埋汰的印象是由於香花小時候總愛感冒,鼻涕流到嘴邊也不去擦,讓他覺得很惡心。現在雖然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有了鼻涕也不擦,但還是很窩囊的一個人,髒衣服脫下來隨便一丟,用完的餐具直接擺在原位,找東西亂翻一氣然後就沒了下文……如果沒有保姆時不時為她處理善後,說不準會是副什麽鬼模樣。但人家香花出身好,有個很能幹的父親,她的父親是大興村裏的首富,也是中國最早一批倒糧商販。

雖然他打心裏看不上香花,可是香花卻是那個時候唯一願意和他玩的夥伴。她從不缺錢花,出手大方,經常給他買零嘴兒吃,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還哄他玩兒。因為物質上對他極大的滿足,他也就願意搭理香花了。香花不但不缺錢,更不缺朋友,他隻是她眾多朋友中的一個,主要是她肯花錢收買人心。香花讓他知道了金錢的重要和無所不能,也讓他在小小年紀時就知道了什麽是貪婪和欲望,更加讓他在未成年時便發現和懂得了人性邪惡,醜陋和肮髒的一麵。

真正讓兩人關係更近一步是發生了一件事。香花因為性格原因,總喜歡和男孩兒在一起玩,青春期後仍喜歡和男人交朋友,於是認識了社會上一些雜七雜八的男人,結果就出了事。有一回,她被一個男的騙到野外,強行與她發生了性關係。她當時還太小,對方恐嚇幾句就害怕了,於是她硬把這件事咽進了肚子裏。沒過多久,她發現自己肚子變大了,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可她嚇得不敢和她媽媽說,隻好找南修幫忙。那時候,她爸爸正和她媽媽鬧離婚呢。因為這一點,她媽媽的脾氣陰晴不定,日漸火暴,如果這事跟她媽媽說了,挨揍是肯定的。

南修之所以願意幫忙,完全是為了還她一個人情,覺得一直以來隻有她不介意自己是個漢族孩子,願意與他一起玩兒,讓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不至於那麽孤獨單調。那時候,村裏還沒有通往鎮裏的汽車,他就背著香花徒步走到鎮裏,做完人流後又背著她走回村裏。來來回回三十多裏路,他中途沒有歇氣兒,也沒有放她下來,盡管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頭發和衣服,他也連吭都沒吭一聲。

她永遠記得那個夜晚的天空有多麽的深,星星有多麽的漂亮,夜風又有多麽的輕柔。還有南修,一個不到十六歲的毛頭小子,在那個夜裏,他變得出奇地溫柔,一路上對她說盡了安慰話。

沒過幾天,她發現南修胳膊和小腿上全是鞭痕和淤青。仔細詢問下,她才知道南修挨了他媽媽打,起因是他偷了家裏的錢,為了給她籌做人流手術的費用。他為了保護她的隱私,不至於讓她難堪,進而被她媽媽打,到底沒有說出偷錢的原因。這件事情讓她感動不已,終身難忘。

香花對這件往事的記憶是美好而深刻的,也是充滿感激與感恩的,這即是她當年的想法,也是她現在認可和愛慕南修的原因。隻是在後來的日子裏,她將這件事無限放大再放大,南修的形象也在她心中從一個普通玩伴變成了一個勇敢,可以依靠和信賴的男人。後來南修考上了州醫科大學,離開了村子,兩人就這樣分開了。兩年後,香花她爸爸在外麵又找了一個小老婆,她媽媽一氣之下卷走了她爸爸的全部財產,包括值錢和不值錢的,帶著她來到了延吉,於是又讓她遇見了南修。

老實講,兩人能在多年後的某一天再次相遇,連南修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香花在一間咖啡館看到了窗外落魄潦倒的他,愁眉不展地坐在馬路牙子上歎氣,她當時隻是抱著詢問的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想到他看到她後嚇了一跳,接著就是一陣倉皇的逃跑。他的過度反應讓她不再懷疑了,穿著高跟鞋追他很遠,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後來,她跑掉了一隻高跟鞋,還崴了腳踝,疼得跌在馬路上直哼哼。他聽到了她的慘叫聲,再忍不下心繼續逃了,於是他鬼使神差地轉了身。

這個轉身現在想來,多少有點鹹魚翻身的味道在裏麵,就此改寫了他後來的人生。

從香花的口中,他得知她媽媽嫁給了延吉一位鼎鼎大名的商界人物,那人便是樸賢吉。她雖然沒有上大學,主要是學習不好,卻繼續過著衣食無憂,有保姆伺候的大小姐生活,為打發時間,她還在樸賢吉早年創建的一家醫院裏工作。後來,樸賢吉的生意越做越大,涉足的領域也越來越多,再沒精力與時間去管理這家規模不是很大的醫院了,便全權交給了完全沒有醫學背景的香花媽媽管理。於是,她也便順理成章地成為醫院裏一人之下的二把手,被大家親切地稱呼為鄭副院長。得知他沒有工作後,說什麽也要讓他去她那裏工作,還說院長就是她媽媽,她想安排什麽人進去,誰也管不著。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動心了,生活太拮據了。那時候,他雖然和州長的千金李美姬結了婚,卻沒有因娶了位公主而讓自己過人上人的光鮮生活,反而很多家醫院還因此拒絕了他的入職申請。他當然知道這是州長嶽父從中作梗的結果,目的就是迫使女兒退出這段婚姻,但他無權無勢無背景又能做何,總不能再回到曾經實習的教學醫院工作吧。他毅然決然地辭掉那份工作為的就是和過去的那個自己說拜拜,即使他深知這個決定很不理智很冒險,還是那樣做了。路是他自己選的,隻能忍氣吞聲期待有醫院可以錄用他,哪怕是間小診所都可以。何況,他們租住的房子環境相當差,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美姬雖有吃苦的決心,卻也力不從心,畢竟曾經嬌生慣養,被父母捧在手心裏,所以常常背著他偷偷地哭。這一切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他心煩,故意視而不見罷了。他覺得自己不像一個老爺們兒,活得窩囊,隻能勉強養活自己,生活毫無起色,窮得口袋裏隻有百十來塊,存折裏空空如也,想擁有一張床都成了遙遠的奢望,這還不夠窩囊嗎?因為香花的關係,他接觸到了樸賢吉,他們在多年前曾有過一麵之緣,當他聊起曾經的工作經曆時,才讓兩人忽然驚覺緣分的奇妙。樸賢吉始終很器重他,進而讓他手握大權。他最初是感恩這位老人家的,隻是他後來並不領情,這當中自然是有別的事情。

到了濱江公寓,他剛一進門,香花的胳膊就迫不及待地圈住了他的脖子,嘴唇火熱地迎了上來,蓋住了他的。他被香花柔軟又香噴噴的身體給擠在了牆角,無法躲避,就像他無法躲避該死的命運一樣。風情萬種的香花嬌吟喘喘地發著情,緋紅的臉頰蕩漾著春色,舌頭不失時機地伸進了他的嘴裏。對於香花的主動熱情,他從來都是無法招架卻又必需得躲開,他用手輕輕地推開了她,扯了扯領帶,解開了領口的扣子,低頭換上拖鞋後向屋內走去,語氣淡淡地說:

“還是給我倒杯酒吧。”

剛剛他還熱情如火,那麽主動地來勾引自己,這會子又突然變得冷淡沒了溫度。香花雖生鬱悶和不解,但還是換上拖鞋去為他倒上了一杯紅酒。當她將酒杯推給他時,剛剛才撲滅的欲火又被他略帶冷俊的臉給點燃了,她對他拋起了媚眼,嬌滴滴地揶揄道:

“她都懷孕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想嗎?需要的時候怎麽解決呢?我這現成的女人擺在這裏,為什麽不要我呢?就說剛才你是欲擒故縱吧,可我都上勾了呀,已經主動成這樣了,你怎麽還不明白呢?”

說著說著,她人不知何時轉到了他的身後,手又伸了過來,從肩膀胸口,再到腹部大腿,慢慢地往裏移,溫熱的嘴唇也已經湊到了他的耳邊,聲音更是變得軟綿綿的了。

“你剛才那個舉動不是要我的意思嗎?還是我會錯意了?南修,你到底在別扭什麽?這裏隻有你和我,不用擔心會有第三者闖進來,拜托你放鬆下來好嗎?嗯?”

說話間,她的手已經移到了他的胯下,正溫柔地揉搓著。

南修突然抓住了那隻手並給挪開了,他並不想對她解釋自己剛才的冒失行為,長期沒有女人慰藉是有可能做出點出格的事,尤其是像他這種男人,好在他向來理智戰勝情感。

見他低頭不語,隻是默默喝酒,香花隻好有些掃興地坐在南修對麵,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與他對飲起來,不忘解釋著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她說自己也不是非要把錦淑扯進來不可,想拴住他是一方麵,覺得有錦淑在身邊,他就走不遠了。另外,樸賢吉跟她指名道姓地要錦淑,她有什麽辦法。不過,她也說了,自己也鬧不明白樸賢吉為什麽隻要錦淑,也許是因為他太過優秀了吧,所以覺得自己的妹妹也一定錯不了。雖然表麵上看像是犧牲了錦淑,其實從長遠來看也算賺了,何況樸根熙那人也挺好的。她自說自話了一堆,希望南修可以理解並原諒她的行為。

南修沒言語,眼神空空洞洞地望向窗外。但是窗外什麽也沒有,隻是黑漆漆一片,窗玻璃反射回來的也僅僅是屋內的映像。他隻是覺得香花蠢,上了樸賢吉的套,進而將自己的妹妹給連累了。

宴會結束後,樸根熙從後門離開。在來酒店之前,他已經叫了臨時司機,說自己晚點會喝酒,讓對方在車裏等他。他正準備上車回新昌裏,樸賢吉便從裏麵追出來叫住了他。

“根熙,今晚回家住吧!”

他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更沒有開口說話。樸賢吉見狀,又苦口婆心地對他的背影說道:

“一個流浪的人到了晚上尚且還要回到自己的帳篷裏去,你怎麽能讓我這麽操心哪!”

老爺子的話說得懇切,讓人聽著很是心酸動容,不忍拒絕。老實講,根熙聽得心裏也很不是滋味。自己三十幾歲的人了,竟然還讓父親跟著上火,實在過分。可是,有些事不是自己想不在乎便可以不去在乎的,他也想放下,但是他有太多疑惑了,實在無法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算了吧,我喜歡一個人住,家裏多個人都覺得厭煩。”他淡淡地說。

“那座房子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兒都沒有,住久了人會抑鬱的。”

“有,事實上那裏不是我一個人,貝拉她一直在陪著我。”他嘴硬地說。

這話讓樸賢吉心虛地打了一個激靈,整個人也愣了一下,然後心突然就難過起來,但是難過之後緊跟而來的竟然是憤怒,無法言說的憤怒。為什麽根熙直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女人呢?那個可惡的女人死了那麽久,竟然還能影響到兒子的情緒。想到這裏,他再開口時,話語不可避免地就透著些許怨氣。

“根熙啊,我求你,不要再嚇唬我這個老頭子了好嗎?那丫頭早已經不在了,她那麽狠心無情,連我的孫子都不放過,你還想她幹什麽呀!”

父親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他不想聽了,也聽不下去。除了他自己,誰又能真正了解他的痛苦呢!他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看著那熟悉的房間裏,有關妻子的生活跡象卻在一點點地消失殆盡!洗漱台上不再擺著她的牙刷牙線洗臉皂,陽台上不再晾著她的衣服鞋帽,餐桌上少了一副碗筷餐巾……屬於她的化妝品和香水再不被使用,裝滿她首飾的盒子再不被打開,屬於她的衣櫃永遠被塵封,屋子裏看不見她的身影,聞不到她的氣息,更聽不見她的聲音,而最糟糕的是,當他聽到有人在身後喊薑延喜(注:尹貝拉是化名),猛然回頭卻發現隻是重名的別人,他能做的僅僅是茫然張望和默默歎息。這一切的一切又有誰能真正懂得呢?那是隻有他才能懂得的心碎絕望的聲音!

然而,現在他又得知了妻子醜陋、肮髒、不堪,甚至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對他來說簡直是酷刑般地折磨和痛苦。他開始懷疑,變得疑神疑鬼,他想快速解決問題,找出證據來證明章懷然說的一切都是誣陷和詆毀,妻子是被冤枉的。可是他又找不到證據來證明妻子的清白,這種痛苦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沒人了解,也不會有人了解。

打開車門,他鑽進了車裏,命令司機立即開車。司機應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樸賢吉不死心,又追過來敲著車窗,悲憤地聲討起那個女人的罪狀來。

“我知道這話不中聽,你討厭我講這些,可我還是要說。她不配你這麽去想她,她不夠格!那個該死的女人,我恨她!她把我那個快樂陽光的兒子帶走了,如果她在我麵前,我一定罵死她!恨不得扇她耳光!”

“爸,我求您……”

他嘶吼一聲,下麵的話突然哽咽住了。車窗搖開的一瞬間,樸賢吉發現他哭了,那滴淚水正順著臉頰往下流。

“根熙啊……”樸賢吉忽然後悔剛才那樣魯莽的說話了,他勉強振奮一下精神,有些吃力地為自己辯解道:“對不起,我……我大概是太著急了,畢竟我已經老了,有點幹不動了,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再拚又能拚幾年呢!那娘倆兒的野心不可小覷,我給了她們那麽多還不滿足,竟然還在試圖侵吞整個集團,全然不顧你的存在。自己的枕邊人都這樣和我耍心機,想盡方法霸占我多年來的心血,我能怎麽辦?可你現在這樣,我又不放心。要知道,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我隻有你啊,根熙,你不好好的,我……你讓我這個孤立無援的老人家該怎麽辦呢?根熙……根熙……根熙啊……拜托你可憐可憐我這個老人家,別讓我白發蒼蒼了卻孤苦無依好不好?”

根熙真的受傷了,可他也因為父親的這番話感慨起來。也許父親今天的境遇是遭到了當年背叛妻子的懲罰,所以曾經的小三,現在的妻子才會妄想吞掉丈夫的全部財產。父親老了,再怎麽折騰也折騰不過歲月,歲月冰冷無情地帶走一代又一代人的童年、青春……最終剩下的隻有一顆被磨礪得太過粗糙的心、深深的皺紋與佝僂的身軀。想到這裏,他的心忽然一陣酸楚。哎,不去想了,他不該想這些惱人的事,這隻會讓他的心更痛。

“爸,我也求您……別說了。跟您一樣,我也非常恨她,可她現在已經死了,所以請您對她寬容一些吧,別再罵她了。”

說完,他沉默了兩秒鍾,歎息地對司機說開車吧。司機一轉方向盤,車子飛了出去。

父親的話勾起了他對妻子無盡的思念和痛楚,如果妻子還活著,那他現在該是多麽幸福的一個人啊!如果那些不堪的經曆是捏造的,違背事實的,此時此刻的他也不會如此痛苦煎熬吧!不不,他在想什麽?即使看到了骨骸又怎樣?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是妻子做的不是嗎?單憑一人之言就全然否定了妻子的人格,這也太不公平了,他不要冤枉妻子。

“對不起,我沒能守護好你。”他在心裏對著妻子痛楚地說道:“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沒有為你和孩子做任何事,真的很對不起。請你恨我,怨我,詛咒我吧,直到我死的那一刻再停止。貝拉啊,你痛苦了多久,我就會一直當一個最不幸的人多久。我答應你,不管你和孩子死活的那個人,我會讓他付出代價,讓他生不如死,讓他活在地獄中,永遠。”

在延吉,樸賢吉也算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前半生外交,後半生商戰,經曆足可以寫一本傳奇史。這樣一位大亨,在外人看來應該是事業家庭雙得意,誰又能想到他偏偏栽在了兒子身上,並一次次讓他頭疼呢!他看著根熙的車子消失在停車場出口的盡頭,不禁感慨萬千。其實,他對兒子和那個女人的事是有些心虛的,可他也有苦衷。當年,他確實動用了一些力量去調查那個女人的身家背景,完全是出於父愛,一種對兒子的保護手段。隻不過,他萬沒想到調查的結果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範圍。樸根熙是誰啊,他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是他樸賢吉的兒子。摸清了那個女人的底細後,除了震驚可怕和不可思議外,還讓他惶惶不安恐懼起來,甚至覺得他的整個樸氏家族都會受到威脅。於是,他做了一些不可告人之事,深深地傷害了根熙和那個女人,無動於衷地看著那個女人死去。不對,是那個女人就不應該活著,死亡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關鍵,也是最好的結果。因為唯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他整個家族的秘密也才不會被外人所知。可是這一切根熙不理解,還誤會他,與他爭吵。也是,人一旦陷入了愛情,智商幾乎降為零,他怎能期待兒子來理解自己呢!

想起這些,他的心就悲涼如水。

時間是一劑最好的良藥,他相信總有一天根熙會理解他,理解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那種深切強烈的愛,那是世上最無私、最徹底、最不求回報的感情。他再一次如此安慰著自己,邁開沉重的步子落寞轉身。

偌大的停車場猶如黑夜一般安靜,從後麵看去,他的背影竟有幾分蒼涼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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