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二年級就結束了。
與往年一樣,學校通知下午三點開家長會。
樂叔叔開完家長會回來,母親邊幹活邊問:“你家天平怎樣?”
“將就,還可以。他就是愛耍,回家把書包一丟,從來就不摸書。”
樂叔叔有點酸,“不像你家老二,不是看書就是在‘背’書,就聽到她嘴裏嘰哩哇啦的。王老師還表揚她字寫得好:‘最先用鋼筆寫字,就她一個’,就是算術差。天平跟她相反,算術一百分。你看他回家從不摸筆,字啷個寫得好嘛!要是有三分之一像你家老二那樣用功就好了。”
“她就是笨。我家老大從沒看見他讀書、寫字,下期就要跳級。這排房子就她嘴巴一天嘰哩哇啦的,這是為了偷懶不做事情。她上學後就懶了,以前還勤快些。現在喊她做事,就要對嘴:‘啷個不喊他(哥哥)呢?’我說:變了女人就得做事!看她以後啷個辦喲!”
母親特辛苦,就是與別人說話,也在幹活:要麽納鞋底——中間用爛布疊在一起,最上麵和下麵用好布,裁剪成鞋底樣,再用大針穿上麻線,一針一針釘過去,扯出來,縫製鞋底;然後再做鞋幫,最後將鞋幫與鞋底縫合,鞋就做成了。全家六口人的鞋,就靠她做,她的手是老繭堆老繭;要麽種菜,洗衣,做飯等。
我特別喜歡讀書,陶醉其中。
家裏沒有其它的書,就隻有我的課本——一年級上下冊,二年級上下冊,共四本;我用牛皮紙把它包好,一冊一冊的,伸伸展展的,愛不釋手。
我的主要任務是帶弟妹,經常拿這些書翻給他倆看,並大聲朗讀;有時侯,左鄰右舍的娃兒也來湊數,我很得意:
大公雞,喔喔叫;小朋友,起得早,排起隊來做早操;伸伸手,彎彎腰,天天做操身體好。
上邊毛,下邊毛,當中一顆黑葡萄;猜不著,你就對我瞧一瞧。
他們傻傻地盯著我,我就更起勁:
《我穿棉衣要愛惜》媽媽給我縫棉衣,千針萬針縫得密,媽媽縫衣多辛苦,我穿棉衣要愛惜。
《鍾》會說沒有嘴,會走沒有腿,會告訴我們,什麽時候起床,什麽時候睡覺。
《蒜》弟兄七八個,圍著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都撕破。
《桌椅對話》一天早晨,小明上學去得很早,聽見自己的桌子說:“我的小主人,總是拿刀子在我臉上刻,好好的一張臉被他刻傷,好痛啊!”旁邊的桌子說:“我的小主人可好啦,從不拿刀子往我臉上刻,還經常給我擦臉呢!所以,我的臉總是幹幹淨淨的。”椅子說:“我的小主人坐在我身上總是搖來搖去的,把我的一隻腿都搖壞了。”旁邊的椅子說:“我的小主人可好啦!坐在我身上從不搖晃,還經常幫我擦腿呢!”小明聽了桌椅的對話,低下頭,臉也紅了。
還有《賣菜歌》、《公雞》、《小貓釣魚》、《說謊的孩子》、《十根筷子》等等。
我和弟妹,還有鄰居小朋友在屋外做家家的時候,我就自然而然地背:
《賣菜歌》,賣菜賣菜要來買就快來買。賣的什麽菜?有韭菜,韭菜老;有辣椒,辣椒辣;有黃瓜,黃瓜一頭苦;請你買點馬鈴薯,昨天買的沒吃完;請你買點蔥和蒜,光買蔥蒜怎麽吃?再請你買點西紅柿。西紅柿,人人愛,又做湯來又作菜,今天吃了明天還要買。
我就按照這內容:把青草當韭菜,把紅色野果當西紅柿等等,放在地上,擺成一排;拿小樹葉當錢,發給他們。我按照賣菜歌的要求,教他們問話。然後,我就在一旁吆喝:“賣菜賣菜要來買就快來買。”
他們手拿樹葉,排著隊來買。
傍晚了,父親才回來,母親正在做飯:“老大怎麽樣?”
“跳級啦!”
母親笑得合不攏嘴:“就是不讀六年級囉?”
“直接讀初中。”父親很得意,“下期在三十二中讀。”
“剛才聽樂師傅說,老二得了老師的表揚,字寫得好。”
“對頭。在教室牆壁上的學習園地,我看了她寫的字,是比別人寫得好。她好用功嘛!要是老大也像這樣的話,那可不得了!她笨,她得用功才行。”
那個“笨”字,我耳朵早就聽得起了老繭。我一直在期盼快點長大:長大了,我就變成男的了,就不做家務活了,就聰明了。
這次的暑假過得很愜意,除了做暑假作業外,大多數的時間帶弟妹,看我的課本書,還與周圍的孩子們玩。
把幹絲瓜藤的杆杆剪一截下來,當煙抽;吹肥皂泡泡,跳高(從坎坎往下跳),爬樹。
坐翹翹板——用洗衣搓板放在自家門檻上,當頭一邊坐一個,腳觸地,一蹬一縮;拔河。
丟手絹——大家圍成一圈蹲下,我拿著手絹圍著圈圈走;他們拍著掌唱:“丟手絹,丟手絹,輕輕丟在小朋友的後邊,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